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1-9-24 20:30:11

“是嘛,哦。那学生不是被打了吗,听说还是和死者有关,那肯定要了解一下情况的。”柴原说起公事就好像说家常一样。
果然还是被警察知道了,且不说他们是如何知道的,柴原满不在乎地陈述就让关月青有点不自在。
“调查工作一直在进行。”柴原补充道。
“我去倒点儿水吧。”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关月青只好站起来走向饮水机。柴原看着她的背影不置可否,虽然他并不渴。
“罗志勇和这件事儿有什么关系?”
放下一次性纸杯,关月青继续问。
“现在还不能下结论,总之一会儿再说吧。”
“你们是在怀疑他吗?”关月青索性直接问了。
一听这话,柴原连忙摆手:“你们别那么紧张,刚才那个老师也是。今天来只是想简单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刚才不是说已经调查过了吗?”关月青试探地问。
“还没结束。”
“那你们都要调查什么呢?”
柴原抓起纸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你是新来的吧,刚来这里上班?”
关月青僵硬地笑了笑:“是的。是连我也调查过了吗?”
“我们并不是针对谁进行特别深入的调查,只是想从多方面了解死者和死者生前的人际关系。”
“我明白,我只是想问一下可能会问到的问题,因为他们还都是未成年人。”
“你真的明白了?我觉得你们一直以为我今天是来抓人的吧?”
“那需要有逮捕证吧?”
“原来还有知道的。”柴原把水喝光,纸杯随手放回桌子上,“你们校长是不是不希望这件事传出去?”
关月青只是报以意味深长的生硬微笑。
“看来就是。”
“学校也有自己的立场。”
“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只要有这种事情发生就会对学校的名誉造成影响。可是站在死者家长的立场,一味地逃避只会留下更坏的印象。学校就不能拿出个积极的态度吗?”
“你们这几天是不是查得很费力?”
“还没到那种程度,会有人愿意透露信息的。”
然而,即使韩立洋的父母、朋友都能毫不保留地提供信息,现在也仍然没有能够解释他坠楼的有力证据。无法推断出死者自杀的原因,在现阶段,柴原只能认为是掌握的信息还不够多,所以对罗志勇的事谈不上感兴趣,但新的关联人出现了,这绝对称得上是值得追踪的线索。
“那么你们一般都会问什么,就像那天问我的那些内容?”
“差不多,肯定还会问问这次的事情。”
“能具体说一下吗,因为学生还是未成年人,学校希望老师能有个心理准备。”
“为什么老师要有心理准备,还是说我现在透露一下问题内容,然后你们告诉学生,好让他有心理准备?”
“不会这么做吧??”
“是我在问你。”
“刚才也没和我说该怎么办,我想学校也是出于关心学生才这么做的。”
“真的关心学生就不会有人坠楼了。现在我只能说问题的大致方向和那天问你的差不多,具体怎么问,我可能会根据他的反应再做调整。”
“并不是要限制问话的内容,只是出于对未成年人的保护才提前问一句的。另外,一会儿我也要在场。”
“可以。你应该也是身不由己。”柴原的声音不冷不热。
关月青深吸了口气,已经开始后悔接下这个差事了。
下课铃响起后,关月青起身离开接待室。楼道内渐渐变得喧闹起来,几个老师先后从不同教室出来。
关月青走进自己班里,任课老师还在讲台上和几个学生讨论问题,下面的学生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放学了。虽然班主任站在门口,但没有人停下手里的动作。反正已经是放学时间了,在他们心里,关月青应该只是来做正常巡视的。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1-9-24 20:31:27

关月青并没有急着往里走,远远地就盯住了罗志勇醒目的圆寸脑袋,直到对方朝她望过来,她才钩动手指让他过来。在教室外,关月青讲了一下警察的意图,嘱咐他只要实话实说就好。没有选择的余地,罗志勇顺从地同意了。
两人一起回到接待室,罗志勇警觉地打量着柴原,这个警察一直低着头,即使是自己进来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关月青和罗志勇并排坐在柴原对面。房间里很安静,听得出外面雨势小了些。
“现在可以开始了。”关月青说。
仿佛思考被打断,柴原抬起头,看了看两人,最后视线停在了罗志勇脸上。
“你和韩立洋关系如何?”柴原就这么单刀直入地问了。
“不是很熟。”
“听说两天前你放学后被他班上的同学围攻了,为什么?”
“他们认为是我害死了他。”
“他们怎么说的。”
“说是我把他推下去的。”
“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我和韩立洋不太合得来。”
“你刚才说你和死者不是很熟。”
“就是性格上合不来才没什么接触。”
干脆利落的问答让关月青感到意外。
“性格合不来的人有很多,彼此远离就行了,为什么他们会把你和死者联系到一起?”
“以前一起踢球时有过摩擦。”罗志勇垂着眼,视线落在茶几上。
关月青转过头看他,周正又普通的脸上没有半点儿表情。
“真的吗?”
“真的。”罗志勇抬眼透过椭圆镜片与柴原对视。
“说谎可不好。”
说谎?关月青轮番看着二人,他们都在回避对方的目光。
柴原继续说:“我听到的说法是,你们两个人喜欢上了同一个女生,那女生叫张睿斯,是你班上的。虽然你们两个最后谁也没追到,还是互相看不顺眼。”
罗志勇露出惊愕的神情,看来是被柴原说中了。这可完全超出了关月青的预料。
“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不管是什么时候的,你只管如实说。”
“我觉得没有必要提。都过去了,我们三个现在连交流都没有。”
“可是有人因为已经过去的事情袭击了你,你觉得一点儿都不重要吗?还是说他们有什么新的理由?”柴原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罗志勇泄了气般地低下头。
“我说,你们怎么净做些无聊的事儿啊,现在不是应该好好学习才对吗?”柴原皱着眉问。
“是他看我不顺眼,我对他没有敌意。”罗志勇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暂停一下。”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关月青终于忍不住了。
“今天只是正常的调查,不能断定谁有嫌疑。既然不能,那么今天谈话的内容能不能对外保密?如果是的话,我会让他好好回答你的问题的。”
柴原点了下头。
关月青又转向罗志勇:“我之前不是你的老师,有些事可以视而不见。你不必多想,如实回答警察的问题,明白吗?”
“我说的都是真的。”
“耐心地全讲出来。”
“我已经都说了。他自杀和我没关系,别来问我了。”
“问你并不意味着你和这件事有关系,只是所有相关的事情都要了解,你不配合吗?”
罗志勇还是不愿配合的样子。
“问你什么你说就行了。”
“我都说了,可是他不信。”罗志勇拖着哭腔,一脸的无辜和委屈。
柴原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关月青,那表情简直是在说,“能不能让这个男生老实回答啊”。
“问你的问题都要详细地回答,说过了再说一遍也没关系,其他的不用你多想。”
眼看班主任已经不站在自己这一边,罗志勇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沮丧地点点头,再也没有反抗的气势。这正是柴原想要看到的。
“你尽管问吧。”罗志勇坐直身子,放弃了挣扎,一副任人处置的态度。
“从头到尾详细说说。”柴原不露声色地说。
“从头到尾?”
“比如说,你们是喜欢同一个女生,但是他是怎么发觉的?”
“我和张睿斯在一个班,座位离得不远,就算是我喜欢她,但是她根本不会主动和我说话,从没有注意过我。既然如此,我何必坚持下去呢。但是这件事就传到韩立洋耳朵里去了。”
“还有人负责传话?”柴原打断问。
“对。”
“谁传的话?”
“就是我们同学,因为大家都那么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学期。”
“继续说,后来呢?”
“后来有一天课间,韩立洋找到我,警告我不能追张睿斯。我没理他,就算要放弃也和他没关系,用不着他指手画脚。”
“你们的生活就没有正经事儿了吗?”
“我现在心里只有学习。马上就高三了,我不想在别的事上浪费精力。”罗志勇信誓旦旦地说。
“刚才说你们在球场上有摩擦,是真的吗?”
“有几次。就是故意犯规。”
“是他吗?”
“是。”
“你不记恨?”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1-9-24 20:32:15

“有没有我他也追不上,但是他一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和这种人没必要认真。”
“为什么这么说?”
“那个女生对谁都很冷淡,平时只和几个女生关系比较好。”
关月青对照这几天上课的模糊印象,张睿斯好像正符合描述。
“后来呢,你和韩立洋的关系没有缓和?”
“没有,他始终敌视我。”
柴原不予置评,沉默片刻,他再度开口:“说说这周一下午放学后你的行动。”
“我和几个同学在外面玩儿了会儿,然后就回家了。”
“你们在干什么?”
罗志勇犹豫了一下。“网吧。”
“几点到家的?”
“七点多。”
“有人能证明吗?”
“我父母。”
“未成年人不能进网吧。”柴原对关月青说。
“这件事就交给学校处理。”
“哪个网吧?”
罗志勇说了网吧的名字和位置,想必柴原会去那边确认。
“还有一个问题,韩立洋死了你有什么感想?”柴原突然这么一问,罗志勇和关月青都愣住了。
就算是公事也要有个限度!关月青不禁腹诽。
“算了,这个不用回答了。”柴原把话锋一转,然后看着关月青微微点头,示意可以结束了。
“那就让他回去吧。”关月青站起来要带罗志勇离开,柴原依旧坐在沙发上不动。
“你不走吗?”
“啊,实际上,临时有事要和关老师谈。”柴原难得一见地微笑着。
关月青预感不会是好事,她把罗志勇送出接待室,关上门,自己又坐下来。“有什么事直说就好。”
“还有几个问题,我想问问张睿斯。”
虽然柴原提前说过会随机应变地提问,但是关月青还是认为他早就把事情盘算好了。
关月青思索着该如何应对,但不管怎样,拒绝是不可能的了。她留下句“稍等”,就起身从接待室出去了。
不知道张睿斯在不在教室,可是祈祷不在也没有用,柴原一定会留下来等到下午上课的。关月青胡乱想着,脚步不由得加快了。
再次回到接待室时,关月青身边多了一名长相漂亮的长发女生。
长发女生若无其事地在柴原对面坐下,清瘦的身子向后一靠,一双凤眼把柴原快速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你是张睿斯?”柴原问。
“嗯。”
“就开门见山地说吧,这周一放学之后你都做什么了?”
“回家啊。”
“放学就直接回家了吗?”
“对。”
“几点到的家?”
“大概五点四十分。”
“有证明人吗?”
“没有。”
柴原的眼睛露出了讶异的神色,虽然只是短暂几秒,但还是被关月青捕捉到了。这是柴原第一次显示出惊讶的表情。
“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张睿斯依旧面不改色。
后面的问题主要是关于韩立洋的,例如他是怎么表示好感的,对韩立洋的感觉,拒绝交往的理由等。张睿斯的回答都很简单,但没有半点含糊和隐瞒。根据她的陈述,韩立洋根本没有走进她的生活中,更别提留下什么印象了,两人就是路人与路人的关系。
刚才在教室里,听说关月青找她的理由后,张睿斯一声不吭地就跟了出来。让关月青没想到的是,还是学生的她可以平和镇定地和警察对答。这么一来,柴原显得有点计无可施了。
“这些就够了。我问完了。”柴原煞有介事地说。其实他什么也没问出来。
“那么,今天就到这吧。”
三人一同站起身,关月青将纸杯扔进废纸篓。走出接待室,柴原独自离开,关月青送张睿斯回教室后,自己转身折向回廊的方向。
在校长室,关月青将谈话内容大致讲述了一遍,对于柴原临时要求问讯张睿斯的做法,王珺并没有说什么。
“警察认为是他杀吗?”耐心听完,王珺开始发问。
“不知道。从对话中也猜不出警察的想法。”
“应该没理由。”
本能告诉关月青,还是不要让王珺知道是自己给警察提供了现场不自然的线索。
“只能先这样了,为什么会凭空发生这种事儿?”王珺叹着气说。
想到高二年级即将面对的理科会考,王珺又问起了学生最近的状态。尤其是实验考试,考前只有一次模拟的机会,她提醒关月青该和魏立行尽早准备了。
离开校长室,关月青终于松了一口气。校长室位于顶层,视野比其他楼层都好,明亮的日光照在白色墙壁上,刚才紧张的情绪也消散了。这时她才注意到,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1-9-25 08:47:28

魏立行和关月青回到学校的时候刚好赶上中午放学,学生们正成群结队地走出校门。
今天是周一。上午,他们一同前去教委参加每周一次的教研会议,会议内容主要是教学进度。上周,教委专门延长会议传达了理科会考的考试重点。这一次,考虑到有些学校已经开始进入备考阶段,为了不耽误老师时间,会议不到中午就结束了。
进入学校,绕过初中楼,在校园内部的最东侧有一座四层红砖建筑,那里便是食堂了。现在正是吃饭时间,从远处就望见学生们进进出出。
“里面八成已经被学生占领了。”魏立行表情略显尴尬。从教委出来后,是他提议回学校吃饭的。
“一上午课,肯定饿得不行了。”关月青说,“每次上第四节课时我发现他们都是无精打采的。”
“那都是假象,下课铃一响他们会马上进入亢奋状态。”
“那也是因为诱惑太强了。”
“总之就是不愿意继续听课罢了。”
两人沿着操场一侧的小路走着,球场上仍然有踢球的学生。相比在人山人海的食堂排队浪费时间,他们肯定认为还是在操场上踢个尽兴更划得来。
“上午开会时,我看有几个老师也昏昏欲睡的。”
“那几个老人家?”
“老吗,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啊。”
“属于老教师了。开这种会对他们来说太浪费时间,反正他们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方法?”关月青问。
“在他们看来,什么是重点并不重要,教了那么多年书闭着眼都能讲课了。”
“那是都融会贯通了呗。”
“就是这意思。”
“你是不是也可以了?”
“我?”魏立行以为自己听错了。
关月青点头。“你也工作五年了啊。”
魏立行想了想,说:“讲课没有问题,但经验还是不够。”
“不就是两本书嘛。”
关月青指的是高中生物课本,她觉得如果授课已经不成问题,那么对知识也可以完全驾驭才对。
“吃透那两本书只能解决讲课的问题,但要应对考试还不够,还不能揣摩出出题人的想法。那些教了二十年课的就可以,押题也是一种本事。”
“只要把课本上的都传授给学生,让他们举一反三,考试也就不成问题了不是吗?”
“不能不顾成绩,考试技巧也是重要的教学内容。”
刚一步入食堂内部,说话声和碗筷碰撞的声音就直冲进人的耳朵,放眼望去每个窗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魏立行控制着心里一股厌烦的情绪,平时他很少在学校食堂用餐,偶有例外也尽量错开高峰时段。倒不是饭菜不合胃口,而是魏立行更喜欢在安静舒适的环境下进餐。
关月青环视了一番,包了一层铁皮的固定式餐桌已经坐满了人。
“人真多。”
“关键是没有设置教师餐区。”
魏立行眺望前方一排窗口,但没有看出哪条队伍更短一些。
“要不去楼上看看吧。”
“楼上应该也差不多。”
“直接去四楼。”关月青相信越往上面人越少。
沿着楼梯一口气上到顶层,虽然这里的人也不少,但好歹有了空着的位子,而且因为高度的原因,这里显得比下面更亮堂。在一个人相对少些的窗口前,两人各买了一份排骨套餐。
“会考应该都能过去吧?”坐下后,关月青又想起了工作的事。
“应该都可以。那种考试不会刻意出难题的。再说,还有补考机会。”
“那还能用到补考?”
“去年就有,每年都有个别情况出现。”
“咱们学校呢?”
“你不相信他们?”
“虽说不太好,但还真是持怀疑态度,至少有几个人绝对成问题。”关月青指的是排名倒数的几个学生。
“男生女生?”
“都有。我看过前几次的成绩表了,以他们最近的状态应该不会有跨越式的进步。”
“明白了。你就别费心了。”
“不管了么?”
“哪里都会有问题学生,但大多数中途就分流了,留下来继续念的就算高考过不去,会考还是能及格的。”魏立行停下筷子,“以前我们上高中的时候不是也有这样的学生吗,只要按部就班地复习,最后所有人都能通过。”
“真的可以放心吗?”
“不用再想了,这些年我见过太多了。”魏立行再一次安慰道。
“校长也很重视的。”
“她和你提这件事了?”魏立行关切地问。
“说咱们该抓紧准备生物实验。”
“什么时候说的?”
“上周六,你不在学校。上午我忘了和你说了。”
有学生不断进出,周围也比刚来时吵闹了些,但餐厅内仍然有很多空座。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1-9-25 08:48:35

“来得及,时间很充裕。”魏立行心里盘算了一下,会考在月底,他们还有两周的时间去准备。
实验前,需要把实验项目和所需的材料向实验室管理员报备,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后就能开始实验课了。
根据上周传达的考试大纲,实验考核涉及高中课程的全部实验。到了考试当天,学生要先在实验室外抽签,随机选择要考核的实验项目。
“实验都是上学期做过的,我们需要准备什么?”
“太多了,除了实验室方面,还得帮他们复习一遍。”
“还要再讲?”
“嗯。他们肯定都忘得差不多了。实验不比日常课程,没有反复熟悉巩固的机会。下次上课把实验内容复习一遍,我下午准备检查一下实验仪器,然后写申请,可能还要重新采购点儿东西。”
听同事说得稀松平常,关月青不再发表意见了。
“老师好!”一阵女声突然传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问候声来自关月青班上的几个女生,她们用餐完毕准备离开,正好经过这里。
关月青微笑致意,几个女生笑着走过去,唯独最后一个人招呼都没打,目不斜视地跟在别人后面,仿佛关月青和魏立行并不存在一样。
学生莫名其妙的冷淡让魏立行感到意外,虽然不想表现出来,但与关月青视线相接的时候可以确定对方也在在意这件事。
“她平时都是这么冷淡吗?”
“有吗,我也不太了解。”魏立行一脸茫然地说。
“之前不是你负责代课的吗?”
“那也没时间去了解学生,每天光是讲课就够忙的了。”
“那她上课时的表现怎么样呢?”
“属于比较安静的。”魏立行想了想,最后肯定地点了下头。
“我也发现了。”
“大多数学生不都是这样?”
“不,她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魏立行抬起头问。
“有的沉默是因为不会,有的是因为不愿出风头,她应该属于后者,我在课上讲的她应该都懂。虽然只是安静地坐着,可是她的精神还是在课堂上,绝不是在走神。”
“明白。”站在讲台上,下面不管是多么微小的动作都能尽收眼底,这是做过老师的人都有的体会。
“而且她生物学得不错,作业完成得非常好。”
“那应该是自己下了一番功夫。”
“她属于努力型的?”
“我觉得女生都会比较踏实努力。”
“她是脑子聪明的。”
自从那天听了柴原和学生的对话,关月青就开始留意这个女生。她对警察的冷淡并不是抵触的表现,而是平时就是这副我行我素的样子,让人心生好奇。
“她大概是在生我的气。”关月青淡淡地说。
“生气?为什么?”
“周六那天,警察来找她询问事情了,是我带她见警察的。”
“警察?”魏立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尽量压低了声音,但邻桌的几个学生还是投来好奇的目光。
“不用这么吃惊吧。”
“我以为都结束了。警察来问什么?”
“没完呢。相反,调查的范围扩大了。”
“警察为什么要找她谈话?”
尽管心里已经猜出个大半,但魏立行好奇警方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警察查出来死了的那个学生追过她。”
果然如此!警察搜集信息的工作真是滴水不漏。
“那警察是从哪儿听来这件事的?”
“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肯定做过调查了,来学校只是为了和当事人进行确认。”
“从谈话听出来了?”
关月青连连点头。“连他们打架的事都知道了。”
“他问了吗?”
“先找的罗志勇。”关月青说,“礼拜六整个中午我都在边上陪着。”
“调查得真够彻底的。”魏立行一边咀嚼一边说。套餐里的排骨肉并不多,才用筷子戳了几下就没得吃了。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魏立行的脑海,他恍然大悟般地抬起头看着关月青。
“我想起来了。你还记得第一次来了两个警察,其中一个年轻的负责做记录。”
“有印象,怎么了?”
“是不是戴副眼镜,看上去文绉绉的?”
“嗯,继续说。”关月青催促道。
“上周四放学,我从学校出来,马路对面有个人,应该是他,只是当时我没认出来。”
“也就是说一直在关注着学校这边的动静。”
“肯定是。”
魏立行回想起那天的画面,年轻的便衣警察出现在学校附近是否意味着嗅到了什么,若是他当时回望一眼,是不是能够看到那个警察躲在角落观察每个学生的画面?
“你觉得这件事是他杀吗?”关月青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嗯?”魏立行回过神,“你说什么?”
“韩立洋会不会是死于他杀?”
魏立行深吸了一口气。“那个警察还问了什么吗?”
“主要就是礼拜一放学后的行踪,还有人际关系方面的事情。”
“你觉得这是在调查他杀?”
“我也不知道。”
“如果是的话,这可就是谋杀了。你觉得谈话时警察对两个学生的态度有什么不正常的吗?”
“怎么叫不正常?”
“凶吗?”
“不凶。但也可能是有我在场,就算想吓唬人也不会直接做出来。”
“自杀案调查了一周确实不太正常。警察有什么表示吗?”
“没有,你也见过那个警察,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关月青用筷子从排骨上剔下一块瘦肉,夹起来放入口中。
单凭警察约见学生就认为警方把案件归为他杀还是太武断了,也许只是针对与死者相关人的正常询问。魏立行正想着,一群穿着球衣的男生走进食堂,看样子应该是刚才球场上的那些人。
不,先等一下。
魏立行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1-9-25 08:49:19

午间的办公室里几个女老师都在伏案午休,醒着的人则轻手轻脚地忙着自己的事情,偶尔会响起翻书的声音。
从食堂出来,关月青有事先去了班里,魏立行便一个人回了办公室。他刚坐下,在一旁批改作业的马震就转过头轻声说:“下楼透透气去。”
马震兀自起身,又拍拍史磊的肩膀,抬手朝门的方向一指。史磊立即会意,合上手中的近代史,和魏立行一起跟了出去。
今天天气出奇地好,魏立行抬头看了眼天空,大块的云彩飘在蓝天上,这种天气还坐在办公室里简直就是浪费。美中不足的是正午的阳光把风都烤热了,三个人站在楼下的背阴处,各自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点上。空闲的时候他们常会在这里抽烟打发时间。
马震使劲儿吸了一口,吐出一道长长的灰烟,因为工作绷紧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他看着魏立行,说:“周六你不在,警察来过了,就是之前来的那个。”
“听说了。”
“我猜你是听新来的关老师说的。刚才看见你们一起从食堂出来的。”史磊咧嘴笑着。
“还有这事?”
“绝对没看错。”
魏立行只是笑了笑。
“据说警察找她班上的学生谈话了。”
魏立行点头承认。
“不会是张睿斯吧?”史磊朝地上弹了弹烟灰。
“被你说中了。”
马震叼着烧了一半的烟,声音含糊地说:“警察都知道了?”
“很厉害吧。”
马震把烟捏在手上,兴奋地说:“居然调查得这么细致,比我们这些每天面对学生的知道得都多。”
“人家警察都是专业的,要调查个人还不简单。”
魏立行吸了一口烟。
“警察问出什么了吗,从张睿斯那里?”史磊继续说。
“没有,什么都没问出来。”
张睿斯的冷淡态度,连警察也会束手无策。魏立行真想亲眼看看柴原一无所获的失望神情。
“能问出什么,这种纠葛能闹出人命吗?纯属小题大做。”
“我也这么认为。”
“可能是不查出原因不罢休。”魏立行说。
“死都死了,想这些有什么用呢。”马震来回扭转腰部。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这样活动腰椎,已经是他的招牌动作了。
“学生家长会给警察施加压力的。家属不答应,调查肯定会继续。”
“家长好像最近没来学校。”
史磊的话提醒了马震,现在两人一致看着魏立行。
“就是没来。不过,没来才好。”
以他们的性格和立场一定会不打招呼直接来学校的,虽然这几次他们都把矛头指向了王珺,但万一需要班主任出面,谁有精力去和他们周旋。
“反正是王珺接待。她每次都是什么样子?”史磊问。
“推诿呗,还能怎样。”
“这种事情只要承担责任她和学校就都完了。”
远处的球场上几个男生正顶着火热的太阳狂奔,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沉默地抽着烟。
“真是精力充沛。”马震眯着眼,想看清一个过人动作。
“照这么踢法,下午就只剩瞌睡了。”
“为什么政教处就不管管呢,这样咱们下午还怎么上课!”
“上午警察来过了吗?”魏立行好像根本没在意两人的对话。
“今天上午?”马震问。
“不会又来了吧。”烟已经快烧到过滤嘴了,魏立行吸了最后一口,扔在地上踩灭。
“我上午有课。”
“应该没来,但是十点之前我不在学校。”说话的是史磊,理科班的政治课都安排在下午。
“还要再来吗,那可真是没完没了。”
“我觉得就算什么也问不出,只要这件事没有结果,他们来多少次都有可能。”
“警察找过曲妙吗?”
马震和史磊互相看了一眼。
“没注意,曲妙不是你班上的吗,你都不知道?”
“我不也是中午才听说这事儿的嘛。”
“具体我也不了解,周六全程有那个女老师陪着,你应该听她怎么说。”
马震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朝魏立行晃了晃。看对方连忙摆手,马震便自己点上了。他烟瘾一直很大。
史磊把烟蒂弹到墙角,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问:“她是韩立洋女朋友,所以警察会找她?”
“我是这么想的。”
“也有可能警察已经找过她了。只要是上课时间之外,警察的行动是不用通过学校的。”
的确有这种可能,但是无法令魏立行完全信服。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1-9-25 09:39:11

自从得知警察着手从学生层面调查,他就想到了曲妙。倘若警察想要了解韩立洋死前的人际关系,显然与罗志勇和张睿斯谈话是正常的,可更不该忽略曲妙。就算只是日常生活的信息,女朋友掌握的也要比普通朋友的多。
那么,警方迟迟没有与曲妙直接对话是为什么呢,是已经私下谈过了,还是警方在意的线索不在曲妙那里?
“其实,我听说在学生中间也有这种说法:韩立洋和曲妙在一起只是因为追不到张睿斯。他对曲妙也算不上很在乎,据说那个女生在这件事上表现得更主动。”
“有这种事?”
不知道史磊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每次都让人倍感意外。
“被当成替代品了?”魏立行问。
“不算吧,顶多是退而求其次。”
“要是把曲妙当成临时替代,那么他应该还会去追别人。”
“张睿斯吗?”魏立行问。
“有可能。”
“他有行动吗?”
“不知道。”
“上次不是你说看见他和曲妙在逛街吗?”魏立行说。
“那只是正好路过,这种事儿怎么可能每次都让我看见。”
“所以警察也不会找她喽。”马震似乎是在开玩笑。
会有这种可能吗?警察可是连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的猎犬,仅仅因为感情靠不住就放弃调查,这种推论难以成立。
心中的疑惑还未消除,反而又生出新的问题来,好像身处于岔路口,可是每条路都不知道会通向何方。魏立行意识到这个问题上他已经越走越远了,现在最好是赶快抽身出来,不要再继续想了。
抽完烟,三人转身向教学楼走去。魏立行跟在二人身后有些心不在焉。午餐时他就在想这件事有没有可能与曲妙有关,而现在,这个想法正在他的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
既然警察已经开始调查韩立洋身边的人,至少是对自杀持怀疑态度的。如果说有人与韩立洋可能存在矛盾,张睿斯和罗志勇都有理由算在内,可一旦曲妙明白付出的感情得不到回报,她的态度便更有可能从韩立洋的身边换到对立面。进一步讲,因爱生恨,杀人这件事也就说通了。
当警方发现张睿斯和罗志勇都没有犯罪的可能,他们就会将注意力转到曲妙身上。
想到这,魏立行心里生出一阵不安。他真实地感到在身体深处一阵战栗正不受控制地向外涌来。如此大胆的假设让身为班主任的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学生。

柴原坐在办公桌前已经好久了,一直在琢磨案子的事,虽然并没有什么结果。
这种状态自上周三从学校出来就开始了,周末两天也是。柴原考虑了很多种情况,但都没法合理地解释死者坠楼的原因。不像自杀,也没留下什么线索,只能当作非正常死亡,这没法让人安心。
“您想什么呢?”
柴原从思绪中抽离,看着凌沐在对面位子坐下。看来已经吃过午饭了。
“那天在学校有发现吗?”
柴原摇摇头。
“您是见了那几个学生?”
柴原伸出两根手指,比画个“二”。
“出事的那个男生,还有那个女孩儿。怎么说呢,看上去都不是会做出出格事的学生。”
“他们的证词都没有问题?”
“我觉得没有。”
上周三,凌沐听从柴原的建议,这次在接触学校前可以率先摸清学生的人际关系,不知该不该说幸运,他行动的第一天就撞见了几个男生围住罗志勇的事。
凌沐并没有立即出面制止,一开始他仅仅以为那是正常的闲聊,直到发现场面不对时才喝止住双方。因为是便装出行,他索性隐瞒了身份,在学生眼中可能只是个多管闲事的路人。
随后几天里他也在学生那里打听到了一些传闻。凌沐很是看中这些信息,一起汇报给了柴原。
“他们怎么说的?”
“男生事发时有不在场证明。女生嘛,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她。”
“为什么?”
凌沐非常奇怪,柴原很少凭借外貌印象就解除对一个人的怀疑。
“柔弱。很难让一个比自己高的男生坠楼,搞不好自己反而会摔下去。”
“不在场证明呢?”
柴原端起水杯喝了一大茶,说:“按照她的说法是无人证明。”
“会不会是让别人代为出手?”
“我考虑过这种可能,两个男生在天台发生争执,一个人把另一个推下去。这难免不留下蛛丝马迹,但刑侦那边的人不是说了吗,现场没发现打斗的痕迹。”
柴原继续说:“其实存在帮凶这个假设还是有好处的。年轻人的人际关系很不稳定,说不定哪天同盟破裂就会冒出一堆线索,到时候就方便我们了。”
凌沐慢慢点头。“也是。那接下来怎么办,不能等着嫌疑人露出马脚?”
原以为可以为侦查工作找到方向,看来也是白费力气了。
“这不还在想。”
“有没有可能是偷袭?”
“偷袭?”柴原摸着下巴,那里已经冒出胡楂了。
“比如趁死者站在楼顶边缘,不注意的时候,将他猛地推下去。”
“那最好是站在女儿墙上。但怎样才能让死者自己上去呢?”
“我觉得只要是靠近边缘的地方就行。”
“要是这样的话,谁都有可能办到。必须要扩大范围了。”
“也不是不行啊。”
“嗯。”柴原表示同意。
地毯式搜索工作量大,但总是值得一试的。
“对了。”柴原忽然抬起头,直直看着凌沐,“你是说偷袭?”
凌沐不明所以。“是啊。怎么了?”
“你小时候玩过试胆游戏吗?”
“那是什么?”
“各种能证明自己胆子大的挑战,比如捅马蜂窝。”
凌沐不禁笑起来。“没干过。”
“要是几个男生凑在一起就可能干出这种事儿,站在房顶,沿着边缘走,谁不敢就算谁输。”
“我没玩儿过。”
“你们的日子还真平淡。”
“我觉得现在的孩子也不像过去了,有电子产品,有网络,不一定要做危险的事情。”
“这事关名誉,或者他们打了什么赌,应该会更吸引人。”柴原说,“我反而不理解虚拟网络有什么意思。”
柴原虽然谈不上老人家,但思维作风却比同龄人老派,新潮事物很难勾起他的兴趣。
“只是消遣的方式不同而已,不过我赞成你的说法,本质上都是在追求刺激。问题是接下来要怎么查呢,还是挨个问?”
“拜托刑侦的人再去一趟现场。”
“那天不是勘验过了?连报告都写完了,您不是看了吗?”
“如果这真是有人一时无聊惹的祸,他们应该会在整条女儿墙上走,说不定能留下点儿什么。我觉得有必要证实一下。”
凌沐回忆了一下。“那天只是在坠落地点上方搜集了证物。”
“所以说还不够。”
凌沐站起来,说:“我去找刑侦的人帮忙。”
“一起去吧。”柴原也想活动活动了。
想到一种可能柴原就希望尽快去证实,虽然也不是很有把握的猜测,但有个想法总比为“非正常死亡”苦恼好得多。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1-9-25 09:40:14

“你真要这么干?”
站在天台,刑侦部门姓金的同事在进行最后的确认。
“有难度吗?”柴原问。
“难倒不是特别难,也就是多花点儿时间。可是,真的是你说的那样吗?”
“我觉得有可能,最好还是试一下。”
为了尽快证实自己的想法,柴原一早就带头儿来到学校,想趁着上午赶紧把事情办完,可不能轻易放弃。
“不是要打击你,第一次的鉴定并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再说如果还有人在这,只要查一下后来离开学校的人员不就知道了。”
“那天没人看见有谁很晚走出学校,当然出了人命还大摇大摆离开也不正常。”
“不看到结果你是不会罢休的对吧?”
“总之,再试一次吧。”柴原以诚恳的语气说道。
“那好。”
再次勘验现场不是不行,但了解了柴原的设想后还是不免让人担忧。问题在于事情已经过去几天了,在露天的室外现场还能留下多少线索?!
“那就辛苦了。”
柴原看着同事走到天台一端,从手提包里拿出工具,在发生坠落的那一边开始仔细地清理。柴原记得对方比自己还要大四岁,在刑侦技术方面也称得上经验丰富了。
站在平地看,学校建得的确气派,可来到顶层就能看出这几座楼应该都有些年头了。女儿墙的高度还不及成年人的膝盖,对高中生而言也可以等同为“台阶”了,抬腿就能迈上去。不符合近十年的建造标准,柴原上次来就有了判断。
取证过程前后花了大约一个钟头,帮忙开门的年轻男老师则一直在楼梯间等候。柴原嘱咐过,无关人员不能靠近现场。
“怎么样?”看着同事一件一件收拾东西,柴原问。大概是想早点儿得到答案。
“不太乐观,别抱太大希望。”他边回答边摘下白手套。
“是因为时间太久吗?”
“这只是一方面,还有别的原因。你的假设是有人站在女儿墙上走不慎摔下去,那么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人一定走得小心翼翼,那样是很难留下什么痕迹的。”
“要是第一天能检查一下就好了。”
“不好说。虽说这里平时开放,谁都可以上来,可这是水泥地面,能留下什么呢?之前的报告结果你也知道了。话说回来,你让我来不过是想确认死者有没有可能是死于意外,可我的观点是这不太像是意外坠落。”
“为什么?”
“死者是在离两座教学楼最远的一侧掉下去的,那边算是校园的最后面了,然后你回头看。”他指着远处的两座楼,“五六两层都能看见这里,四楼个别角度也能看到,可是那天有人发现楼顶有人吗?”
“没有特别问过谁这个问题,但也没听说有目击者。”
“但是只要有人看到这种事都会一传十,十传百的。”
“没错。”柴原点头赞同。
“所以应该是有意避开了人们的视线。”
“很有用的分析。”
“其实现场总是包含很多信息的,不一定非要依靠现代化技术。就说这里吧,能做掩体的也就只有那个了。”
两人视线一齐投向位于天台中部的屋面楼梯间。
“一开始应该躲在那边,等别人放学了再到边缘一带活动。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这么做。”
“什么原因?”
“我只能根据现场情况做个推断,具体怎么回事儿就要靠你们了。”
“有没有其他人在场死者都有可能选择回避,但要是只有他自己其实随时可以跳,用不着等到放学后半小时。”柴原走到女儿墙边上,向下瞄了一眼,下面只是一条灰色的小路。
“这就不好说了。我觉得事情会比我们想得要复杂。”
“多久能出结果?”柴原关心地问。
“十天左右吧,我会尽快的。”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1-9-25 09:41:04

下午第三节课下课铃响起时,魏立行顿时生出一阵轻松感。班里的学生倒是没什么反应——下午的课十有八九会上成这样,整个班都昏沉沉的,仅有少数人还能跟上讲课的节奏。
回到办公室,魏立行一下坐到椅子上,靠着椅背端起水杯连喝了几口。
周三全天都有生物课,绝对是对体力和喉咙的考验。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节课了,上了一天的课,通常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很少有学生主动来请教问题了。魏立行的目光扫过办公室里零零散散的几个积极分子,心里期盼最好不要有人来找自己。看着周围同事都在忙碌,自己也没有与人闲谈的热情了。
几分钟后,上课铃响起,赶着上课的老师和聚集在办公室的学生陆续离开,办公室里很快恢复了先前的安静。
魏立行已经上完了全天的课程,现在的心情如同获得大赦一样,疲惫而又放松地靠在椅子上休息。讲了一天的课,他已经丝毫没有工作的兴致。尽管还有一堆作业没看,但手拿起红笔却怎么也不愿意再去翻那些练习册,魏立行觉得就这么坐在座位上耗到放学也不错。
此时,办公室里只有不到一半的人,魏立行抬手看了眼表,离放学还有一个多小时。他默默地掏出烟盒,然而环顾四周,发现身边坐着的只有不抽烟的女老师。魏立行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身旁两个空着的座位。失去烟友的魏立行果断地站起来,握着半瘪的烟盒离开了办公室。
刚踏入高中楼通向实验楼的回廊,魏立行就迫不及待地点上了烟。他撑在回廊的栏杆上向下面张望着,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操场,但今天上演的仍然是没什么技术可言的球赛,并无新意,只看了几眼心里就更烦了。魏立行不知不觉咬瘪了过滤嘴,这个时候还能去哪儿呢?沿着回廊去实验楼,不知道此时是否有上课的班级,但可以肯定的是通向天台的门已经锁起来了,不然去那里抽烟更清静自得。
魏立行在空荡荡的回廊上走来走去,直到抽完一支烟仍没想好该去哪儿消磨时间,只是不要再回办公室了。
再看一眼下面的操场,他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肩膀,向实验楼走去。
四点多钟的太阳散发着最后的能量,操场上有正在上体育课的班级,但还在活动的学生并不多,女生几乎都躲在看台下的背阴处聊天,只有部分男生不顾灼热的夕照,在人工草皮的球场上执着地追着足球跑。
看到魏立行沿着台阶走上来,关月青一点也不吃惊。刚才她便远远望见了他从实验楼走出的身影。关月青朝下面挥了挥手,魏立行微笑着加快了步伐。
“办公室找不见人,我一猜你就是来这里了。”
魏立行坐下后递给关月青一瓶咖啡,自己则拧开矿泉水盖子喝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爱喝什么,就买了你上次喝的咖啡。”
关月青摩挲着瓶身上的包装纸,的确是她常喝的牌子。
“谢谢,我挺爱喝这个的。”
“你没课了?”
“没了,就等下班了。礼拜三太难熬了。”
关月青今天也是从上午讲到下午。
“我也是。刚才最后那堂课上我以为嗓子要烧起来了。”
“课表排得一点儿都不合理。”关月青开始批评学校。
魏立行哼笑着,用略带嘲讽的口吻说:“从来没合理过。”
魏立行又灌了一口水,他望着下面的球场,几个男生挤在一起,拼命争抢着,但显然他们脚下的技术都不是特别好。
“今天这几个不太会踢。”
关月青附和着笑笑,球技水平什么的她本来就不太懂。
“怎样才算好?”
“脚法啊。好球员带球就像把球黏在脚底下,谁来都抢不走。他们拿到球只是在追着球跑,没有控制力。单凭一股蛮力踢球可不行。”
“中学生还能怎样。”
“是这些人不行,这学校里还有踢得好的。”
魏立行说话的时候,球就在两队人脚下换了几个来回,最后球还是出界了。
“昨天课讲得并不是很好,可能让你失望了。”
“哪的话,你讲得非常好,已经让我很是受用了。”
“算了吧,不用这么夸我。”
“是真的。一个人能独立解决事情固然好,可很容易就走上闭门造车的陷阱。保持和外界交流才能激发活力,学习和参考的方法也能拓宽思路,所以我才找你的。”
昨天下午上课前,关月青临时向魏立行提出了旁听的要求,魏立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虽说教师之间相互听课学习是很正常的,但事发突然,他没有任何准备。哪怕关月青提前一天说,魏立行都会痛快答应下来。魏立行思量着即将开始的课程,抛开对内容的把握不说,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权衡之后,魏立行只好答应下来。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1-9-25 09:41:56

他找来学生搬了把折叠椅放在教室最后,关月青走进教室,学生中间随即一阵小声议论。
工作这些年,旁听这种事魏立行已经习以为常了。每逢有别的老师来听课,只要忘记那些人,按照事先备课的内容全情投入到课堂互动中,时间便会过得飞快,转眼间一堂课就会过去,还会得到同行教师的好评。不过,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若是全神贯注地讲课还好,只要每次用余光扫过坐在教室后面的关月青,魏立行总是感到一阵莫名紧张。
“以后要听课最好提前说,我好有个准备。”
“准备太充分会掩盖你本来的授课特色的。”
“你是要学我吗?”魏立行问。
“只是想参考一下。”说完,关月青又补充了一句,“学也学不来。”
“重要的是你自己的风格和方式。”
“有几次,我点名让学生回答问题,看他们答不上来,站在那支支吾吾的样子,我反而会不知该做什么好,这时候是该给些提示,还是干脆换个学生来答呢。有时候也能感觉出有的学生是故意回答不出哗众取宠的,可真够讨厌的。”
“后来呢,最终你是怎么解决的?”魏立行转过头问。
“我让答不出来的都坐下了。”
“这可不行。太便宜他们了,应该好好教训一顿。尤其是那些故意出洋相的,得想办法收拾他们,不然他们以后会得寸进尺的。”
“可是看他们求饶的样子又心软了。”
“那都是装的,因为你是女老师他们才这样。学生该批评时就得批评,过分宽容是没有益处的。一站起来就只会低着头什么都不说的那种,分明是在逃避,以为只要沉默老师最后就会让他坐下。就算到最后还是会换人回答,但在此之前不能让他太轻松,上学到今天这份儿上,总不能一问三不知吧。不过,如果有学生只是因为思路不对,没有找准解题的方向,可以适当提醒一下。”
“就像你昨天那样?”
“昨天??差不多吧。”
事实上,昨天的课上有些太差劲的学生魏立行根本就没敢点名回答问题。
“听了你的课我也有所领悟了。”
“能有收获就好。”
“但是要做到像你那样还需要时间。”
“时间不是问题。”
“怎么不是问题,当然是越快越好。”
“现在困扰你的只是小问题,这种问题跟你未来的教学生涯比根本不值一提,当然前提是你愿意一直当老师。生物课在高中课程里属于比较简单的科目了,我认为只要本科是毕业于生物专业都能胜任这份工作。你有专业基础,按部就班备课,老师该做的工作你都认真去完成,所以你的课堂心理素质应该更加自信,而不是现在这样。”
“其实高中生已经很省心了,就算不想听课也只是趴在那睡觉或者自己找点事情做,至少没有影响别人学习。”
“不会是有人给你捣乱吧?”魏立行问。
“没有。”
“唯恐天下不乱,破坏课堂纪律的情况初中比较普遍。高中生已经有独立行动的自觉了,不会轻易被别人干扰。但是不管怎样,只要不好好学习你就要让他们知道错了。别舍不得,该说就要说。”
关月青点了点头。
女老师震慑不住学生的情况魏立行以前听说过不少,虽说经常有声音提倡师生间打破隔阂,建立“朋友”关系,可是不管怎么说老师就是老师,学生就是学生。老师掌握着更多的知识并传授给学生,尤其在高中阶段,高强度的教学任务让这种单向灌输的教学模式不可能有欢乐的气氛。
那些提出轻松教学口号的人,魏立行认为说好听了是理想主义,说得不好听就是生活在幻想里,他们才不了解这个国家的教育呢。
关月青沉默地注视着远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魏立行注意到她的侧脸很安静,好像两人正坐在大学的阶梯教室上着一堂公共课。
“你结婚了吗?”犹豫再三,魏立行还是问了一句。
“没啊。”关月青疑惑地看着他,“怎么问起这个?”
“听说咱们同学中有不少已经结婚了,所以我问问。”
“岂止,有的连孩子都有了。”
从毕业第三年开始,陆陆续续传来同学结婚的消息,最近两年也有很多人开始了三口之家的生活,关月青对此类信息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看我像已婚的吗?”
“就是因为看不出才直接问了。”
“你参加过同学的婚礼吗?”
“只参加过三次,是大学时关系不错的几个,和其他人就没什么联系了。”
“我也是。”
关月青只是经常在网上看到同学的婚纱照,被邀请参加婚礼只有一次,还不是大学同学。
“我以为冼驹会很快行动的。”
“没有。”
“还是他吗?”魏立行好像意识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关月青垂下眼帘,淡淡地说:“他已经不在了。”
“什么意思?”
“就是不在了。”
魏立行愕然,同时也发觉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情。“从没听同学说起过。”
“没和别人说过。都毕业五年了,大家联系越来越少了,他也不是个主动的人。”
“太对不起了。”魏立行赶紧道歉。
“没什么,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
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关月青正是带着这样的信念才重回职场的。
听到昔日同学去世的消息,魏立行一时间也百感交集,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换个话题。可惜太阳最后的余温还没消退,微热的风吹过来反而让两人周围的空气更加黏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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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夏日萤火》两起校园谋杀案的发现人为何是同一人?~~作者:谢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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