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2-12-3 09:27:54

  “千子,你的本名叫什么?”

  “干什么嘛?你问这做什么?”

  “不会是‘九鬼千砂子’吧?数字的九、魔鬼的鬼、千颗砂砾的千砂子。”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千砂子吃惊地问,“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要说见过……或许是见过。

  千子刚要开口,明明尖声制止:“嘘!……”

  日光灯闪烁的滋滋声响之间,混进来了别的声音。

  吧嗒……唰、吧嗒……唰、吧嗒、唰……

  昏暗中,瘸拐的诡异脚步声,慢慢地逼近了女厕所。

  我捂住了嘴巴,动弹不得……

  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在稍远处倏然停住,下一瞬间,门“砰”地一声打开了,同时传来千砂子几乎震破耳膜的尖叫。

  “怎么会……不要!不要过来!……”

  隔一个厕间传来尖叫与抵抗声,我浑身战栗,拼命地按住了几乎要敲出声的手铐。

  “咚”地一声,斩断某种东西后,爆出一道教人想掩住耳朵的凄厉惨叫。那痉挛的叫声消失了,千子再也没有动静。

  伴随着拖行重物的声响,脚步声逐渐远离。

  那恐怖的声响在耳中回响着萦绕不去,我半晌发不出声来,也无法改变姿势。

  我拼命地推动着微微发抖的下巴,总算挤出了话声:“耳、耳环……”

  “什……什……什……什……什么?欤……欤……欤……刚刚那是什……什么?”

  明明惊吓过度,哭了出来,我求她将一边的耳环,从墙下的隙缝丢过来。

  “你……你……你要……要……要耳环做……做……做什么?”

  “我……我想插进锁孔……打开手铐……”

  “可……可是,耳……耳环那么小……啊,这个……”

  墙底下露出了一朵白花。我在昏暗中凝目细看,是有小花装饰的发夹。

  “可……可以吗?你自己呢?”

  “我有两根。”

  我捡起了发夹,想插进锁孔,但是,手抖得太厉害,怎么也插不进去。我深吸一口气,全神贯注地要把发夹插进锁孔,总算抖着手办到了。

  忽然,隔壁传来了明明的哽咽声……

  “刚……刚才那是羊……羊目女吧?我……我们果然是羊目女的祭品。”她哭丧着脸说,“她一定马上会回来,下一个就轮到我。”

  “为什么?朋友不是帮你杀掉替身羊了吗?既然这样,等于你已经献出祭品,所以下一个是我。”

  “上次有个女的打电话来,咒骂一句:‘希望你被切断脚,去死吧!……’”

  明明说,一定是她外遇对象的妻子,召唤来了羊目女,指定她当替身羊。接着,她颤声问:“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她被杀死了吧?”

  “搞不好……她一开始就死了。”

  “你……你在讲什么?她不是跟我们说那么多话吗?”

  “我……我应该见过她。”

  “在哪里?”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2-12-3 09:28:08

  “羊目女的洋馆里。”

  “咦?”

  “上次我发现的白骨尸体,名字……也叫九鬼千砂子。”

  “骗人!……你发现的那具白骨,不是九年前就死掉了吗?”

  “那具尸体过世时二十四岁,名字和年龄都一样。那不是菜市场的名字,况且……”

  白骨验出毒药残留。千子被监禁之前,喝茶昏了过去。真如她声称的,是遭到了一个名叫羊子的同事下毒,死因也吻合。

  “还有,她不是嚷嚷着戒指不见了?”

  缠绕在白骨手指上的金链子——应该是喝下毒药,痛苦挠抓脖子的时候扯下来的。我亲眼目睹到,上面有个小小的皇冠反射光芒,原来那不是坠饰,而是挂在项链上的皇冠造型戒指。

  男朋友抛弃了她之后,她仍然随身携带的皇冠戒指,为白骨女尸找回了“九鬼千砂子”这个名字。

  “我们在跟九年前死掉的人交谈?怎么可能……”

  明明说,羊目女不会亲自下手,而是会吃掉被宰杀的祭品灵魂。

  既然这样,难道我也死了吗?在洋馆踏穿楼梯时就死了?可是,后来我去学校,跟朋友一起玩耍,实在不可能全是幻觉。

  不是耳朵,而是皮肤察觉到,紧绷的空气微微震动。感知到幽暗中蠢蠢欲动的气息,全身毛发直竖,我捏着发夹僵住了,不禁祈祷是幻听。但是,从远方传来的声响,毫无疑问是不祥的脚步声。

  又来了。

  拐着一只脚,缓慢而确实,一步又一步地逼近了。

  脚步声更加接近了,有些微妙的变化。从泥土踏上坚硬的水泥地。

  脚步来到附近,从公共厕所的地板逼近了。

  在恐惧的驱使下,我站起身来,却无路可逃。只能够尽量远离门口,在角落抱头蜷蹲。脚步声逼近到几乎能够,感觉到来者的呼吸,忽然停住了。

  叽……我顿时全身僵硬。不知道为什么,提心吊胆地从指缝间看到的门,并未打开。

  一道宛如鸟被掐死般的尖叫,响彻四周。是明明的声音。

  那哭诉着“不要来”的低哑嗓音,很快地变成了激烈的抵抗声。

  明明敲墙求助的叫喊声震动厕间,我几乎要被看不见的力量压垮了。

  我无能为力,甚至无法呼吸,紧绷神经颤抖着。明明紧迫的喊叫刺进耳膜:“求求你,住手!羊目小姐,放过我!……”

  咚!一道钝沉的声响,打断了她的哀求。约莫一秒钟的寂静过后,嘎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骇人的惨叫声充斥着四下,几乎像要刨开胸口。那一吼再吼、好似难忍的野兽咆哮声,是不是铐住的脚被斩断时,发出的凄厉声音?传来哭喊着“好痛”的苦闷声音。

  我不禁捂住了耳朵,但是,那声音仍然钻入了耳膜,愈来愈弱……只剩一团东西崩倒在地的声响。

  门打开了,明明的身躯拖过公共厕所的地板,仅仅留下了垂死的哀号……

  由于看不见实际情况,隔着一道薄墙上演的地狱场景,益发让人感觉惊心动魄。我的情绪顿时冻结了,简直濒临崩溃。我呆坐在马桶上,好长一段时间动弹不得。神经麻木,也没有流泪。惊吓之余放开的发夹掉在地上,我没有力气去捡。眼角瞥见发夹的白花内侧写着“须藤明穗”。

  那笨拙的平假名文字,应该是明穗的小女儿写的。白花发夹是成熟的款式,所以“须藤明穗”一定就是明明的真实名字。

  我盯着她遗留的发夹上,那童稚的文字,“不想死”的念头从丹田里,滚滚涌上心头。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2-12-3 09:28:26

  我鞭策着身体,伸手捡起了小白花,颤抖的手又弄掉了。我再次捡起,谨慎地把发夹前端插进锁孔,耐心地调整着角度,一次又一次反复拨动,感觉到了细微的反应。

  此时,远方传来了脚步声……

  我捂住了耳朵,全神贯注地拨弄着发夹,但锁像快要打开了,又打不开。惊悚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吧嗒、唰……吧嗒、唰……吧嗒、唰……

  我设法努力远离门口,但是,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根本无处可逃。

  然后,脚步声竟然真的停在了我的厕间的前方。

  门发出“叽……”的一声,慢慢地打开了。看到门缝间露出的,又黑又长的发丝,我顿时全身冻结了。

  羊的眼睛好似随时会探进来。尽管不想看,目光却怎么也无法移开。我紧紧地抓住了裙摆,按住了绝望颤抖的身体。

  很快地,微开的门缝之间,露出了长发女人俯视的脸……

  那双瞳眸——并非像羊一样,是横躺的细长形,而是属于我熟悉的女孩。

  睛香……?

  看到不应该在这里的晴香,我的脑袋里顿时一片混乱。

  杀死隔壁间的须藤明穗,和再隔壁间的九鬼千砂子的,难道竟然是晴香?

  见晴香要踏入厕间,我吓得不顾一切狂叫。

  “喂,麻里亚,你怎么了?是我啊,你还好吗?”

  是晴香一如往常的声音。她身上没有溅血,手上也没有拿什么武器;担心地看着我的那张脸,一点都不像杀人魔鬼。

  “晴香,真的是你?真的是晴香?”我激动地大声尖叫,“救命,快放我出去!”

  “好,等一下,我去……”

  “不,不能再等了!……”我连忙大叫,“在那个人回来之前,赶紧放我出去。”

  “麻里亚,你先冷静一点。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两个人……被杀了……”

  “咦!……”晴香惊叫了一声,双眼瞪得老大,“难道是被拿球棒的男人打死的?”

  啊,拿球棒的男人?

  “刚走进公园的时候,我看到一个拿球棒的年轻男人,焦急地走出了丹桂丛,显然是危险人物。球棒上沾着像血一般的东西,尚人说要去瞧瞧,便跟在后头……”

  公园、长椅、男人、脑袋突然遭人从后面重击……

  明明的话,忽然在我的耳畔发起。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别着白花发夹的头,遭人从后方拿球棒殴打的场面。她果然也死了?

  “我……还活着吗?”

  “麻里亚,你在说什么啊?你也被那个男的攻击了吗?”

  “不,不是男人,是羊目女……我被羊目女……”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2-12-3 09:28:41

  “对不起,你还在害怕那个啊?敲墙壁吓你的是我们,怎么可能有什么羊目女嘛。”

  “真的有!……”我激动地尖叫起来,“就是羊目女把我铐在了这里。”

  “喂,你冷静一点啦,这怎么可能?”

  “那是谁把我铐在这里?”

  “是笃志啦。”

  “咦?”

  “刚才笃志打电话来,说他将烂醉的你绑在公园厕所内,我当时就大吃了一惊,连忙赶来救你。你援交的事,笃志真的气疯了。”

  不是恶作剧,是真心的制裁。如果是那样的话……

  听到跑近的脚步声,我的思绪戛然而止,浑身僵硬。但是,门后出现的却是尚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笃志给的钥匙,插进手铐锁孔。

  “球棒男呢?”晴香问。

  尚人耸了耸肩膀回应道:“他跑进了后山,我没有继续追赶。那个人感觉真的很危险,万一他拿球棒揍我,可不是闹着玩的。麻里亚,你站得起来吗?”

  “不是球棒男,明明叫她‘羊目小姐’……”

  尚人解开了我左脚上的镣铐,一副“她在胡言乱语什么”的眼神。

  “你们看左边的厕间!隔壁和再隔壁的厕间,有两个女人被切断脚抓走了!……”

  晴香和尚人惊讶地对望着,照着我的描述查看左边。我想站起跟过去,却使不上力气,踉踉跄跄地。我艰难地扶住了墙壁,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出了厕间,对上两人回望的视线。他们的眼神中,明显浮现出怯色。

  不想看,却非看不可。

  我鼓起勇气,检查了左边的厕间,里面——只出现了我的脸。

  倒映在龟裂的镜中,那张憔悴的脸底下,只有一个配管生锈的小洗手台,没有厕间、没有被切断的脚,也没有任何血迹。

  羊丘公园的女厕所里,只有一个厕间。

  听到熟悉的来电铃声,我回头望去,一脸担心的尚人,递出了我的移动电话和包包。

  “笃志拿走了,我帮你要回来了。”

  瞥见移动电话画面上显示的名字,我的心脏微微一跳。

  大路宪人——在援交网站上认识,我在洋馆报出名字三次的替身羊。

  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我接起了电话后,对方略带醉意地回答:“问我什么事啊……?”

  “没有……也没什么啦,只是想说,现在能不能见个面。”

  “不,不行。”我冷漠地拒绝了。

  “是这样啊,明天呢?”

  “明天也不行。”

  我想挂掉移动电话,这才发现右手握着东西,忍不住呻吟。

  是装饰白色小花的发夹,内侧笨拙的笔迹写着“须藤明穗”……

  啊,那不是梦,也不是幻觉——世界上真的有羊目女。

  如果不杀死替身羊,到时候我自己……

  千子和明明濒死的惨叫声,突然在耳底再次复苏,在全身嗡嗡回响着。

  我对着即将挂断的移动电话低语:“我,我马上过去……”

 
参考文献


  《4%的人毫无良知,我该怎么办?》(The Sociopath Next Door)

  马莎·史图特(Martha Stout)/著,草思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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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贪婪之羊》(全文完)--到处都有饥饿的羊,顶着普通人的脸--作者:美轮和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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