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3-5-14 08:31:51

《发烧》---南派三叔杂篇小短篇

发烧

头疼欲裂,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吃了一次重庆火锅就开始发低烧了,而且还烧了整整一天。
在飞机上的时候,我一直在睡觉,觉得以往自己睡几觉就好了,这种肌肉剧痛到无法站立的感觉很快会消失,没想到这种感觉一直伴随我到下飞机。
如今躺在床上,就毫无顾忌地烧了起来。

发烧可以改变人的性格,小时候有个同学特别温和,开得起所有的玩笑,但一次高烧之后,他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非常暴躁易怒,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他和所有人的关系都变了。
所以我内心觉得,发烧是能改变人的,至于原理我不清楚,但根据生活经验,我知道是有效的。
这大概是一种涌现,早年间阿诺和我说过,他发现经历过饥荒的人,都会非常长寿,这和现在所说的控制热量延缓衰老的方式不谋而合。当时他应该只是一个高一的学生,他摸着下巴看着一份杂志还是电视的画面,然后很笃定地说出了这句话。
但我这个人总想弄出点背后的逻辑来,不用等多年以后在论文上看到别人的证明,在当下有个简单的解释,就可以让我更加放松地吃药然后去睡觉。
我觉得大体上,如果我发生变化,要么发烧代表着某种强行的生理变化的发生,可能天象有什么异动,老天要改造一下我的大脑;要么就是,发烧的时候我往往觉得自己快死了。
如果自己快死了,那么很多事情的选项就会发生变化,人总是觉得死亡很遥远,因为近距离思考死亡显得不吉利,但我是喜欢不吉利的思考的。
所以在发烧头痛的时候,我总是在想,如果是此时此刻的我,到底会如何评判自己。我准备好去死了吗?如果知道自己今天会死,那么今天一整天的微信,还会这么回吗?
我想大概是不会的,我会有很大的变化。我做人大多会秉持着日后好相见的最后底线,如果要死了,那就不用相见了,可能就会做出更多真正属于自己的选择吧。
如此说来,发烧的时候,其实可以做点重要的决定,可能更加遵从自己的内心呢。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3-5-18 08:30:52

早搏

昨晚开始,心脏出现了明显的早搏,算是一种新的体验,今天早搏的频率变成了平均10下里就有一下,存在感非常明显。
早搏这种东西,有一种副作用,就是无论你在做什么事情,总是会被早搏的那一下打断,也就是俗话说的,心里咯噔了一声。我的心脏每十下就咯噔一下,这让我入睡变得十分困难,早搏持续到下午之后,我开始担心有心肌炎的可能性,于是挣扎了一下,还是爬起来去了医院。
结果在医生检查的时候,它就不早搏了,医生疑惑地看着我,那一刻我非常羞愧,等医生的听诊器拿开,它才又恢复早搏。
于是医生让我去做心电图,因为这个变故,我又开始担心做心电图的时候心脏也不早搏。于是在我进去的时候,就对医生说:“医生我真的有早搏,但它不一定会在做心电图的时候来,我们能不能多做一会儿,等它一下?”
那女医生看着我,缓缓地问道:“你想做多久?”
“能做多久?”
女医生看了看身边的助手,说道:“躺下吧,我们先看看缘分。”
我躺下的时候,开始测的第一秒,心脏就强烈地早搏了一下,她立刻说道:“哎!有了!”
我能感觉到她那一下敲击键盘的声音很有力,似乎抓住了一只宝可梦。

心电图很快就做完了,如愿抓住了两次早搏,由此我也产生了一个灵感:也许真的可以写类似于从心跳中抓宝可梦什么的无限流小说。做心电图的时候,医生忽然看到一下特殊的心跳,立即使用道具,然后屏幕开始黑白闪动,进入战斗画面,从我的心电图监控里出现了一只叫早搏的宝可梦,它对我使用了“停顿”。
于是我带着战利品去找医生,医生给我开了控制早搏的药物,让我千万不要工作了,好好休息,早搏已经是身体发出的警告了。

拿着体检单,好比拿着宝可梦的图鉴一样,我在回家的路上,不断想象着路人身上都有什么病呢,这些病都犹如宝可梦一样吗?
我们忽然相遇,眼神一动,他召唤出了他的宝可梦,胃食管@返流!使用了酸液攻击!我的早搏躲开了,早搏使用了T波改变,胃食管@返流被击败,早搏获得了胜利!他又召唤出了脚气,脚气使用了技能:传染到手!早搏受到了重创。
行人中自然有不少人,得的是这种不痛不痒的慢性病,也有真的在负重前行的猛士,真正大佬们的顶级宝可梦,放出来犹如山一样的庞然大物俯视我们。
不久之前和别人聊天,聊无论理性如何,都应该乐观地看待未来,因为悲观的收益最低。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忽然变得乐观起来,大概是因为世界应该会不由自主地变得更糟,所以乐观在心中就升了起来,以求活命。
尼泊尔人还是印度人,死前会住在死亡旅馆里,楼下就是烧尸的地方。他们每天就趴在窗口看尸体燃烧:这一具是上个礼拜的室友;那一具是隔壁房间的;这个小鬼昨天才来,今天就烧了;那是那个大辫子的女孩,也要烧了啊!
炉火也许让他们感觉到暖和,自己的结局也在这里,随时都会过去排队,伙伴们燃烧产生的温度,是人生最后的烟火。既然死亡可以是世界上最讳莫如深的话题,也可以是旅馆外的风景,那么一切好坏,也都可以是宝可梦呢。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3-5-18 08:31:35

一个男人

我冒着雨,到离酒店十公里的医院去,靠近医院的时候雨竟然停了,但也无碍了,反正我这身体,天好或不好,也都哪里也去不了的。
海南这几天格外潮,弟弟说这样的潮气,明天应该要出太阳了。我也早就想不起来明媚的海南应该是怎么一副样子,总觉得辣辣的,毒辣辣的,进而又想到自己的喉咙,归期临近,身体的好转依然遥遥无期,心情很是压抑。
急诊室里人很多,一度让我想起了白天的门诊。问了问,新冠却不在这里,而是在发热门诊,护士给我指了一个方向,我顺着走了很久,临出发时吃的退烧药此刻也发挥了作用,我已经是大汗淋漓。
顺着路牌走到了一个类似于燃气站的地方,前面的路边有一个保安,站在一盏孤灯下,弟弟便跑去问路。我们两个犹如赶路的书生遇上了蒲松龄的茶铺,他不知道我们是不是鬼,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鬼。
还好方向是对的,我继续往前走,走入了密林深处的黑暗之中,终于看到了发热门诊,那是一座小楼,就是我中意生活的那种热带小楼,在柬埔寨和越南时常能看到的那种。因为经常发梦自己会死在这种楼里,我一度不敢入内。
里面只有一个小护士,值班医生去吃饭了,要稍等片刻,整个热带小楼显得很冷清,我表示要买P药,小护士表明了担忧,说不知道有没有进医保,也不知道药房有没有这种药。我弟也在边上发现了一个锁上的药柜,以为所有的药全都在里面了,看了一下,发现没有P药,也开始担心白跑一趟。
我倒是不在乎过来的十公里,我只是惋惜刚才在路上的一身大汗。
于是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在外面一边晃着,一边想着要不要去下一家医院,还是说保险一点,回去睡觉?
最终也没有什么结论。

再进去的时候,发现来了一个东北小哥,孤身一人,坐在排队位置的第一个,也就是我们的前面。
大意了,忘记排队了。我心说。
有飞蛾在灯上扑腾,他呆呆看着,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好。
我和弟弟就在一旁看着他,三个人都非常邋遢,他压根不理我们,果然,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没有什么警惕心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觉得他多少会看我们一眼,但他没有。
他一直看着那飞蛾。
后来,医生回来了,我张口问P药——他立即回答:“有,挂号。”
于是我们才欣喜地开始挂号,小护士教我们在网络上操作,我和弟弟都是理科生,我还是网管出身,所以操作起来速度很快,小护士刚说完我就已经操作完了,她不禁露出了惊奇的目光。去医生那儿的时候,东北小哥已经在看病了,听到几声叹气,不知道是怎么了。
男人这种东西,情绪大多闪落在陌生的相处间隙,这里一点,那里一点。
轮到我的时候,简单地说明了来意,就开了处方走了。出了诊室的门,路过中段走廊,我这才看到,中段有三个窗口的抽血处,刚才那个东北小哥一个人坐在中间的窗口前,木然地看着天花板。
窗口内没有抽血的医师,恐怕是要去急诊叫吧!我心想。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的画面带给我一种被击穿的情绪,因为热带的午夜,太安静了。飞蛾扑棱着灯光,一个木然的人,一个人坐在这里等待抽血。

他的思绪是属于他自己的,我甚至觉得他没有在考虑自己的病。他看着天花板,似乎在找飞蛾,似乎在思考:我是谁,我在哪里?

热带让人有一种荒诞精神,而荒诞让时空凝固。
走到门口,小护士却急急地从我们身边跑了过去,我情急之下问道:“怎么付钱?”
她指着一个方向说:“扫、扫!”
她急切的样子让我有一丝不安,我忽然意识到,那个东北小哥可能不妙。我是经历过这些的,医生看着报告,很温和地聊一下问题,显得这不是什么大事,然后不经意地写一张条子递给边上的护士。旁边的小护士接过医生的条子,脸色和动作都紧张起来,等病人反应过来,发现其他科的大主任们都已经到了,这才知道事情大发了。
我呆了几分钟,按照自己的经验,摸索着在公众号里直接找到了缴费的口子,把钱缴了,才看到小护士带着橡胶手套一晃一晃地回来。
我这才明白,她刚才是去抽血了,不用从急诊调人,她就能抽血。
她走回来甩掉手套的动作,熟练得像空军飞行员甩着自己的头盔,路过我的时候,瞄了一眼我的手机界面,露出了赞赏的表情,然后让我们去门诊拿药。
我越过她的肩膀,去看抽完血站在走廊上的东北小哥,他仍旧在看着飞蛾,但此时飞蛾已经掉了下来,在地上扑腾,他坐到一边低头看着,构成了一幅电影海报。
《发烧的蛾》之类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人久久不能遗忘,虽然这一切都没什么。是孤独,是荒诞,还是意味深长,我不知道,我只是感受到了一种意味,它是存在的,只是难以直接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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