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3-9-12 09:40:34
里面有父母的尸体!
不,正确地说是两个人偶,呈现出被残杀的尸体的样子。
这一犯罪现场制作得非常逼真,虽然我仅仅通过细小的窗子向内窥探,但也为现场的血腥惨状而震惊。
言人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叫做什么来着?既……既视感!对了,叫做既视感。这是和人告诉我的。
明明是第一次看到,却感觉以前似乎在哪里见到过这种景象……
我、我……以前见到过这样的情景吗?难道是在恐怖电影里看到过类似的景象?抑或是……
但是,眼前的光景跟我印象中的略有差距。
“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但有些微不同……”
这就是我目前的感受吗?
但是,究竟哪里不同呢……场景?构图?我的位置?
我脑中浮现起一组影像。
一名少年行走在薄雾之中,他的前方有一扇门。少年似乎想靠近那道门,但他难以缩短自己与门之间的距离。
少年走着,走着,不断靠近那道门。少年穿过一个大房间,朝着门一步步前进。
少年终于来到门前,那是一道厚重的木门。木门紧掩着。少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侧耳倾听周围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少年将手放到门把手上,开始转动把手。他想要将门打开,察看房间里的情况,察看父母房间里的情况。少年看到了吗?看到了什么?里面有什么?
少年……他……我?看到了吗?是不是既视感?第一次看到……曾经看到过……记忆中的情景……
远方似乎传来“咚、咚……铛、铛”的动静。
这是什么噪声?
我正在回忆重要的事情,请安静些!
但声音并没有停止,依然嘈杂地响个不停。
好吵啊!安静些……
我……
安静了……
我……我……究竟应该回忆起什么呢?
这时,微缩房子的背面传来“吱”的一声。
我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横躺在了床上。我站起身,绕到微缩房子背面。
房子背面,面对二楼回廊的窗子中有一扇打开了。这是从西面算起来的第二扇窗子,正对着二楼姐姐的房间。
我像从空中捕获猎物的鸟一样俯下身,迫不及待地将眼睛贴了上去。
姐姐房间的门紧闭着。
但紧接着,这扇门一点点地开启,发出“吱吱”的声音。
不久,门完全敞开了。
而房间中,有一个像姐姐的人偶呈“大”字形躺在地板中央。姐姐的身体旁似乎有一双翅膀……但仔细一看,那不是翅膀,而是红色的血迹……人偶从胸部到腹部被染成了红色。而胸部附近似乎还有一些白色的东西,像线条一样纵横交错。
这一光景我似乎也看到过,到底在哪里看到的呢?电影里吗,和刚才一样的恐怖电影中吗?
我的头脑中又出现少年的影像。
背景里有一段楼梯。少年正顺着楼梯向上走。时间正在流逝。
少年站到二楼的房门前。房门紧闭着。少年想打开门。他有些犹豫。然而还是想打开,想看看里面的情况。但还是犹豫。想看看房间里面,想打开门,想打开门——
“吱呀……”门打开了。但少年并没有碰触门,门自己打开了。门开始打开…打开…敞开的门里……里面是……
少年……就是我吗?我……我看到了什么?
突然,我一直窥视着的微缩房子的房间里出现了一个黑影。
黑影向着二楼回廊走去。随着黑影的走动,面向二楼回廊的窗子一扇接一扇猛地开启。
黑影所去往的方向,正是我(言人)的房间。
“咚!”传来剧烈的响声。
这是黑影撞门的声音。
“咚!咚!”
声音非常响。
“咚!咚!咚!”
“咚!咚!咚……”
啊,门就要被撞坏了。
门……眼看着就要……
不,不对。这是,这是……
现实中的声音!
言人从床上跳了起来。
“咚!咚!”从二楼回廊的门那里传来巨大的响声。
这是现实。在门的对面,正是那个家伙——津口十六人。是的,那个家伙……那个家伙还在那里!是他把父母……把姐姐……
“咣当!”随着巨大的撞击声,门向着内侧倾斜。
言人立刻跑向北面的另一道门,转动把手,但是门怎么也打不开。
为什么?为什么打不开?
言人疯了一般拽着把手,突然发现在门的边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仔细一看,似乎是钉子的尖端露了出来。
原来,门被钉住了……
北面的门被从外面钉住了。所以那个家伙才毫无顾忌地开始破坏回廊方向的门。
“咚!咚!咚!”撞门的声音越来越大。
言人几乎不假思索地冲向书柜,然后挪开书柜,打开通往屋顶阁楼的门——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3-9-12 09:40:46
想要打开。
我无论如何都想打开屋顶阁楼的门——确切地说,应该是微缩房子阁楼的门。
一楼的卧室中有言人父母尸体的人偶。虽然人偶只有两厘米大,但其满身的刀伤看上去非常真实。
二楼的房间中躺着姐姐被解剖了一半的尸体,也是由人偶制成的。可依然让人看了触目惊心,甚至能分辨出尸体内的心脏、肺、胃等器官。不仅如此,类似子宫的某个器官也被摘出来放在了尸体旁边。
自从我观察过这两个房间之后,微缩房子内的所有角落便能一览无余了。因为所有的窗子都打开了。
然而,在作为我的卧室而使用的这个房间里,以及大厅、二楼回廊、一楼通道、厨房、浴室、卫生间里都找不到弟弟的身影。这个四人家庭,父母的尸体在一楼卧室,姐姐的尸体在二楼自己的房间。唯独少年不知所踪。
我回想过去的事件。库莱因·松德克是在大厅的楼梯下被发现的;克里斯比·斯特兰吉是在二楼的回廊中被发现的;信浓目惟人和周防幸嗣都是在二楼自己的房间中被发现的。但是,此时在微缩房子的这些区域里并没有少年的身影。现在只剩下屋顶阁楼还未曾察看过。
等等……
这样一来,微缩房子内这些被残杀的人偶,是过去人偶庄园凶杀事件的再现吗?
是的,所以在那些地方才找不到少年的身影。
那么,这究竟是哪一起?我看到的是哪一起凶杀事件?
是新的凶杀案吗?继一九〇四年松德克家残杀事件之后的第五起?
但是,现实中没有第五起事件。最后的一起是一九八八年的周防家残杀事件。七年后的一九九五年没有杀人事件。
这些,我全都详细调查过了。
然而,眼前的惨剧究竟在表现着什么?
莫非一九九五年真的又有惨剧?不,那样的话,我肯定能查到相关的信息才是。
现实中可能存在与这起惨剧相对应的某种东西。
相对应的某种东西?有什么类似的东西吗?与人偶庄园杀人事件类似的东西……
难道是……
我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迷宫草子》上的连载小说《禁忌之家》——
不可能……那只是小说。就算里面的情节设定酷似人偶庄园过去发生的杀人事件,但它仅仅是虚构的故事而已,是不会与现实有联系的。
现实?
但是,我现在感受到的是现实世界吗?这几天以来,应该说这几周、几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都是现实吗?
说起来,我已经不能区分什么事情发生过,什么事情没发生过了。
《禁忌之家》也是同样的情况。这部小说真的是我写下的吗?一开始确实是自己构思创作的,但是之后……
不对,不对!我本来想写的是正统派英国怪奇小说,想写一部正统的幽灵住宅小说!
但《禁忌之家》根本没按照我的构思进行下去!而且,随着情节的发展,故事渐渐走到了奇怪的方向上。
小说这种东西,有时确实会违背作者的意图,发展出意外的情节。例如,设定好的人物角色的性格发生改变;过于重视分支情节,反而忽视了主线情节;临时加入一些自己都会感到意外的情节,等等。
然而,这次连小说构思的核心都变了,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如果真的出了这样的事……
真的出了这样的事……
出了这样的事……
“是的,您被那栋房子迷惑住了……”
“哥哥…你是不是被附身了?”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只能说明有一个自我以外的意志正在操纵着我。
自我以外的意志?难道是人偶庄园吗?
这太荒唐了!我的脑子肯定出问题了,想法脱离现实……
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发疯之前的精神状态”了。但这也让我意外地感到一丝快感。
这时,微缩房子又传来“吱呀…”的声音。我知道这是微缩房子中阁楼的门打开的声音……
但是通往阁楼的门那么小,我怎样才能看清楚呢?此时,我回过头,发现现实中阁楼的门也敞开着。
我从床边站起身,穿过那道门——
言人关上门,开始攀登如梯子般陡峭的楼梯。
他本来还想把书柜挪回原来的位置,以便将门隐藏起来。但是从门里面实在无法做到这一点,虽然他几经尝试……
而且,他以前似乎曾对十六人提起过屋顶的阁楼。不,好像没说过。究竟说没说过呢?
言人在楼梯上陷入沉思,但立刻意识到这些都毫无意义。因为阁楼的门根本没有隐藏好,只要十六人进入房间,就迟早会发现的。而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尽快上到屋顶,然后用阁楼里的重物将楼梯口封住。
“咚、咚!”
正当言人准备尽快登上剩余的楼梯时,下面传来巨大的响声。纵是身处窄小的空间之内,言人都听得很清楚。
门被撞坏了……
言人在攀登楼梯中途停住脚步,细心倾听下面的响动。
然而,他什么也听不到。刚才还持续不断的砸门声戛然而止,悄无声息的寂静突然降临。
言人估计十六人此时正在门口观察屋内的情况。因为另一扇门被他从外面钉住,所以言人肯定在房间内。如果言人趁他进屋的时候从刚刚被破坏的房门溜走,那之前的力气就白费了。因此,十六人肯定会详细观察之后再谨慎行动。
通往阁楼的门多少被书柜遮住了一些。当然,书柜不可能摆回原来的位置,它与门之间还留有不小的缝隙,只要接近就能发现。但是,如果十六人事先不知道那里有门,说不定会漏过这一细节。
总之,津口十六人很可能会发现那里。所以,言人要尽快登上楼梯到达阁楼。
言人再度迈出右脚,然后放到上一级台阶上。“咯吱”楼梯发出响声。接着,言人迈开左脚往上登。楼梯同样发出了响声。随着言人的脚步,楼梯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大。
会不会被听到?言人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但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于是他又开始向上走。
吱……吱吱……吱吱……声音有些奇怪,似乎随着自己踩踏楼梯,还有其他声音混杂其中。
言人再度竖起耳朵,依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于是再度开始往上走。
吱……吱吱……吱吱……
果然不对劲!什么声音?
言人停下来静静地听,但还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于是他只好接着往上爬。
“找到你了。”
言人向下望去,在半开的门后,发现津口十六人伸进半个脑袋,诡异地一笑。
“哇……”
言人想一口气跑上去。但右脚不慎滑开,紧接着左脚登空,而慌忙伸向前方的双手只能在空中无谓地挥动。言人一下子摔到了最下层……
向下摔落的过程中,时间似乎变得很慢。
他的脑中闪过往昔的一幕又一幕。
听说人死之前会在一瞬间回顾一生。如此说来,我就要死了?言人不禁这样想着。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3-9-12 09:41:03
“咚”……
言人横着摔倒,左脚被垫在下面,而且正好背对门口。
完蛋了,无处可逃……
言人没有站起来的气力,甚至连动一下的力量也没有了……
真想就这样蜷缩起来让身体变成石头,变成令十六人无可奈何的坚硬岩石……
言人这样想着,将所有的意念集中到背部。
那家伙就在后面。
那家伙就在我身后……
“哈哈哈……”
身后传来笑声。
一阵“恶寒”之余,言人忍不住回过了头——
门口站着一个漆黑的影子。
黑影站在门口,背对着外面的光线。这一情景让我想起了以前见过的德国的影法师幻影的照片。
那幅照片中的幻影如同海市蜃楼般呈现出气体的特质。而眼前的黑影则像液体似的更加浓重……如果硬要比喻,它似乎像是由泥巴做成的影子。
这会不会是刚才从微缩房子的姐姐的房间走出的影子?
但这些仅是我一瞬间的想法。
我立刻转身,不顾左脚的疼痛,顺着楼梯拼命向上爬。
虽然我拼命向上爬,但是双手和双脚似乎不听使唤,完全无法协调动作。
有好几次,我的双手同时抓向同一级楼梯,也有好几次双脚同时迈向同一级楼梯……
眼前的楼梯似乎怎么也爬不上去……而且马上就要……身后的黑影似乎马上就要伸出手抓住我的脚踝了!
我立刻就会被拖下楼梯,而后被那个黑影将全身包裹……
我被这样的恐怖侵袭着,手脚不停地颤抖。
再这样下去,就真的只有掉下去了!我刚这样一想,脚就滑开了。
我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摸到了阁楼的地板——
当右手摸到阁楼地板的瞬间,言人奋力爬上了最后几级。
他片刻没有休息,立刻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他的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能隐约看清阁楼里物品的位置。
一定要找到些东西才行……
稍微靠里的地方有个柜子,但是太远了,没时间将它挪过来。而且,这对自己来说也太重了。
“咯吱……咯吱……咯吱……”
那家伙要上来了!
言人无法考虑太多,只得随手拿起身旁的纸箱。
不行,太轻了!拿起纸箱的一瞬间,言人便意识到这一点。但没有办法,他只好把纸箱扔过去。
纸箱正好将楼梯口堵住了。
通往阁楼的楼梯非常狭窄,说不定这种纸箱也能起到很好的阻挡效果,只要再不断地扔过去即可……
想着这些,言人拿起另一个纸箱。
然而,刚才扔下去的纸箱一点点从下面升了上来。
怕是来不及了。
言人将手中的纸箱扔开,立刻逃往阁楼的深处,逃往在这栋房子中第一次感到“恶寒”的位置的正上方,逃往发现那栋可怕的微缩房子的位置……
那个充满寒冷气息的位置……
那个被逼到绝境的位置……
就像树林中空出的一片空地。
言人蹲在那里,像婴儿般蜷缩成一团。
足音渐渐传来——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
那个家伙……那个黑影正靠近着!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
那个家伙,那个黑影——
到底是什么人啊!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
那个黑影究竟想把我怎样?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
来了!靠得很近了!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
足音停止了。
我……
我的眼前……
周围是一片薄薄的暗……
没有任何动静,唯有寂静的暗……
我抬起头。我的眼前——
站着……
津口十六人……
信浓目棱子……
站着的便是此人。
“棱、棱子……”
站在我面前的确实是棱子,虽然有段时间没见,但我确信就是棱子。
这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一切:“你就是津口十六人吧?”
我的口吻虽是询问,但更接近断定。
棱子轻轻点了下头,说道:“下楼吧,我不想待在这里。”
我和棱子来到书房。双方所坐的位置正好与第一次邀请棱子来时坐的位置一模一样。但此时的气氛大不相同。
刚才路过二楼回廊时,我向窗外看了一眼,外面是一片雪景,看上去正值冬季,时间是下午六时左右。我所处的世界终于恢复正常了,但具体的日期和时间兀自无法确定……
书房中非常寒冷。我一进屋就打开暖气,但温度一点也没升高。
棱子穿着大衣,系着围巾,盯着我。
我也看着棱子的方向。如果单看这个场面,我们似乎就像一对恋人。
我拉开抽屉,取出阁楼的钥匙放在棱子面前说:“这是你寄给我的吧?”
棱子的目光被钥匙吸引过去,然后点了点头。
“所以你就是津口十六人?”
棱子再次点头。
“但是,为什么……”
我想继续说下去,棱子伸手制止了我,微微摇头:“唉……”
难道棱子想否认?当然,我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但刚才棱子在阁楼不是承认了吗?而且刚才……
棱子摇头。
棱子难道在戏弄我——我这样想着,突然灵光一闪。
我说:“你是借用津口十六人的名字给我寄来钥匙,但津口十六人还另有其人。是这样吧?”
直到这时,棱子才微微一笑,肯定了我的想法。
我问:“另外那个人是谁?”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3-9-12 09:41:22
与我的急切形成鲜明的对照,棱子再次变得面无表情,然后说道:“那个人就是你……”
窗外的夜色很深了,屋内开着暖气,却一点不觉暖和。
恐怖的感觉似乎再次向我袭来。
棱子果然很奇怪。我不知棱子为何变成这样,却懂得现在最好不要刺激对方。但是,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棱子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有些不耐烦却又饶有兴致地说道:“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哎?什么意思?你不是信浓目棱子吗?信浓目……
“难道……”我急忙拿起飞鸟信一郎的信,发现信上写着:“一九八一年十一月十七日,英格兰曼彻斯特的人偶庄园,发生信浓目一家残杀事件……女儿凉子……”
女儿的名字是凉子!信浓目棱子就是信浓目凉子!怎么可能……凉子应该死了才对!
我继续读着:“女儿凉子,于二楼自己的房间被刀刺伤,因出血过多而死。被害者被用粗大的钉子钉在地板上,其阴部到颈部被刀划开。此外,被害者有被凌辱的痕迹——”
果然是被杀了,不可能还活着。那么,站在我面前的棱子究竟是……
我一个劲地盯着棱子,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只听棱子说道:“一切答案都在信浓目家的事件及你创作的《禁忌之家》中。”
信浓目家的事件和《禁忌之家》?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棱子不顾我的困惑,肃容道:“一九八一年事件被害一家的姓氏是信浓目,《禁忌之家》登场的家庭则姓东云;现实中被害家庭的女儿是凉子,《禁忌之家》中的女儿则是凉;现实中被害家庭的儿子是惟人,《禁忌之家》中的弟则是言人。对了,估计你调查过,信浓目事件七年后发生的残杀案中被害者一家姓周防,而《禁忌之家》中七年前被残杀的一家则姓小碓。这些名字的读音都非常接近!”
棱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这些奇怪的巧合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小说中人物的名字与现实事件中人物的名字如此相近?”棱子说着,拿起桌上的纸笔,“津口十六人这名字亦然。将'十六人'这名字拆开,就成了'十'、'六'和'人'三字。而'六'尚可继续分解为两个‘三’。”
只见棱子一边在纸上写着这些字,一边说道:“先在最前面写一个‘三’;然后是津口的‘津’;之后再往津口的口中写一个‘十’,就成了‘田’;再将十六人的‘人’当人字旁,跟言人的‘言’凑到一起,就成了‘信’;最后,再加上另一个‘三’——”
棱子将纸推到我面前,就像宣布证词一般说道——
“这不就是你的名字三津田信三嘛!”
“开……开什么玩笑!”我几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确实如你所说,津口十六人的名字可以拆解。但是用这几个字根本组合不出'信'字啊。你刚才明又借用了言人名字中的‘言’字。这也太牵强了!”
“不,你说错了。”梭子反驳道,“名字中的这个部分正是人偶庄园事件的关键要素。你听着。犯人的目的并不在父母和女儿身上,他最重要的目标是儿子。这也许是因为某种咒术方面的原因,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是,纵观过去所有的事件,每次都只有儿子幸存下来,这其中肯定有某种深意。我认为,犯人很可能通过残杀住在这里的整个家庭,最后再将幸存的
少年凌辱,以此来完成某种咒术仪式,从而达成某种恐怖邪恶的目的……犯人大概企图将少年的某一部分(也许是心灵)融入自己体内,以此达成某种可怕的仪式。所以,将自己名字中的一部分加入少年的名字中,这对犯人来讲就是极其自然的行为。”
棱子说完,微微一笑——
“如果你还不信服,那就看看你小说中津口十六人在大学所学的专业是什么吧。按照小说的情节,津口的专业如果是建筑学,那不是顺理成章吗?但你为何偏偏让他研读语言学?因为这其中就隐藏着‘言’这个字嘛。”
“这委实太牵强了。”我好不容易才反驳了一句。因为棱子此前的气势太过猛烈,让我感觉好似换了个人。
但是,我不能就此认输。一定要找到反驳的依据。我在脑中不断回忆《禁忌之家》的情节。有了——
“你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不,这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之所以会在小说中安排津口十六人这个人物,是因为从我的朋友祖父江耕介口中知道了这个名字。他可以为我作证。”
“哈哈……”棱子笑了。
我不由觉得棱子的笑甚至比津口十六人的诡异笑容还可怕。“这种事情有什么关系?津口是在小说的第二回登场的,但只要读过第一回就够了。我读过《迷宫草子》的《禁忌之家》第一回连载后震惊不已。那部小说明明就是以人偶庄园的杀人事件为题材的,而且就是信浓目家的那次事件。”
“啊……”我不由吃惊地叫出来,“所以你才来拜访我?”
“是的,随着连载的进行,我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而且,还有一点我更加确信不疑——能将事件如此详细记述出来的,除了犯人本人还能有谁!而且,你还曾经到英格兰旅行过。”
棱子的目光异常犀利,就像面对猎物的野生动物一般。
“你还没有发现吗?”
面对棱子的质问,我无以回答。
“从夏天开始,你的身体状况就越来越差吧?”
“唉……”
“那是因为砒霜。”
“什么……”
“我每次拿过来的点心里都放入了少量的砒霜。”
“你……你不是也和我一起吃了吗?”
“只要不连续食用,每次只摄入一点,那就对身体没有大碍。而你几乎是在定期食用!”
若定期摄入微量的砒霜,砒霜就会在体内不断积累。人体会逐渐变得易于疲劳,直至死亡。其症状是脸色变得苍白,肝脏功能衰竭,神经出现问题,手指知觉消退等。
“……中暑了吗?脸色好难看。”我不由得想起玉川夜须代的话。
另外,当时敲击键盘的时候,手指几乎没有任何感觉,也是这个原因吧。
难道棱子想杀掉我……
我脸上满是汗水。虽然房间里寒冷异常,但我脸上不停向外渗着汗水。
我接着问:“你为什么停下了?如果继续给我吃,说不定秋天时我就死了……”
棱子的脸色变了,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因为我爱上你了……”
紧接着——
“啊哈哈哈哈哈……”
房间里回荡着棱子的狂笑。
“我这么说,你会怎么办?三流小说里不是经常出现类似的情节吗?但现实可不是这样。”棱子再度目光犀利地说,“因为我觉得可惜,就这样让你死掉实在太可惜了。”
棱子说着,像蛇一样探出身子靠了过来。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死去,甚至连自己为什么而死都不知道。这太便宜你了。”
棱子将脸凑到我面前:“你不仅将自己的罪行当做小说的题材,将自己的分身写进小说里,甚至还让小说里的少年使用你分身的名字。这种在小说中再现人偶庄园杀人事件的尝试最终让你露出了马脚。结果很讽刺是吧?我无论如何都要在你面前将这个结果亲口告诉你。”
棱子的气息直接吹在我脸上,因激动而变调的声音直刺我的耳膜。
不是的……我想否定,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也许我的态度像是默认了一切,棱子的情绪越发激动。
“所以我才停止给你加了砒霜的点心。你在现实中夺去少年的心,将其吞噬、玩弄。而后,当你发现没机会再次作案的时候,就选择用写小说的方法回味整个罪行。但是你的变态尝试令你露出马脚。而现在,少年的心将对你展开复仇!”
不……不是这样的……我想反驳,想解释,但最后发出的声音却是:“你……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棱子的表情骤然一冷。
“为什么?因为我就是信浓目惟人!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3-9-13 09:49:56
信浓目惟人……
是啊……这不是明摆着的——
过去在人偶庄园发生的所有杀人事件中,父母、姐姐全都被杀,幸存下来的只有弟弟。其中与我眼前的人物年龄相当,又对事件十分熟悉的日本人,就只有一九八一年的时候仍在上小学的信浓目惟人了。
然而,信浓目惟人的性别……
“你……惟人……你是男的?”
一瞬间,棱子(请允许我还这么称呼)的表情出现了一些变化,看起来像个受到伤害的少年。但这是我的错觉吗?
“我没有记忆……”
“你是说不记得事件当时的情况?”
“事件之前的记忆我依然保留着。但自从到达英国搬进这房子之后,我的记忆就逐渐变模糊了。而有关事件的记忆则全部消失。接下来,我只记得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那时的我变成了信浓目棱子。别人告诉我,父母和姐姐因车祸去世,而我丧失记忆同样是车祸所致。之后,日本的祖母一直照顾着我,把我当女孩子抚养。当然,我没法去普通的学校上学,而且还要定期出入特殊的医院。”
棱子慢慢脱下大衣,取下围巾。洁白的脖子上确实长着喉结,怪不得这家伙常常藏着脖子。
“我的记忆丧失,性意识也出现转变,唯有对小说的喜好一直不变。几年前,我开始阅读《迷宫草子》……”
“难,难道……”
只听棱子冷冷回答:“对,一切都是从你的《禁忌之家》开始的。”
“然后你的记忆就恢复了?”
“记忆似乎永远也恢复不了……但我开始做梦。和小说中同样的住宅,同样的惨剧……但并非在梦中重现小说的情节。因为梦中故事的进程要远远领先于小说。”
“重新回顾记忆……”
棱子的目光望向远方,说道:“渐渐地,我开始奇怪,认为这不仅仅是梦境。随着我回到日本,这些年来,我逐渐感到父母和姐姐的死不那么简单。我设法接受身体的变化,却总觉得这跟家人的死有着某种关系。但我当时尚是幼童,需要祖母照顾。比起思考过去的事情,努力活下去已耗费了我大量的精力。所以我并未展开任何行动。但是,现在不同了。祖母早已去世,而我也能独立生活了,所以我决定展开调查。然后——”说到这里,棱子转过头来,“然后我就发现了你!”
也许是为了等待我的忏悔吧,棱子变得异常平静,与我对峙着。
我的脑中已一片混乱,但仍然拼命思考着。也就是说,我的《禁忌之家》唤醒了棱子过去悲惨的记忆。但这么说来有些奇怪,因为棱子本身就是受害者。我是犯人?对了,要找出真正的犯人!
我急忙说:“你恢复记忆了吧?那你一定清楚我不是犯人。”
但棱子只是静静地摇摇头。
“我没有回忆起全部。而且,唯独回忆不出犯人的样子。但是,那个漆黑的影子确实在这栋房子中徘徊……扑向了我……”
看来,最不愿回想起的记忆依然封存在棱子的心中。或者真正的犯人根本不是人类,也许真的是那个漆黑的影子。
“漆黑的影子摆弄着微缩房子。”
棱子似乎重新变回了少年一般,用稚嫩的声音说着。
“漆黑的影子走上楼梯了。”
“漆黑的影子顺着回廊来到这边。”
我站直身体问:“棱子……惟人,你怎么了?”
因为棱子的样子实在太奇怪了。
“漆黑的影子敲着门。”
“漆黑的影子把门敲得咚咚响……”
“漆黑的影子把门敲得当当响……”
“漆黑的影子把门……”
“漆黑的影子来了!”
“漆黑的影子进来了!”
棱子的声音越来越大。
“漆黑的影子把父母……”
“漆黑的影子把姐姐……”
“漆黑的影子把我……”
“漆黑的影子啊啊啊……”
最后的声音已近似于惨叫。随后,棱子一下子趴到桌子上。
“喂,喂,棱子……”我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一边叫着一边摇晃棱子的肩膀。
“漆黑的……”棱子依然在那里咕哝着,“漆黑的……漆黑的影子……”
“棱子……”我喊道。
“漆黑的影子……”
“漆黑的影子就是你!”
棱子跳起来掐住我的脖子。
“哇!”
我向后退去,结果连同身后的椅子一同摔到地上。因为惯性,棱子的手从我的脖子上松开了。
我面向上方,背部着地,两腿依然搭在椅子上。而棱子趴在桌子上,只有双手和头部露出来向下瞪着我,样子实在不大正常。
棱子的喉咙突然猛烈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棱子的身体就像蛇一样在桌子上爬动,随后掉到了我的身上。
我吃了一惊。而棱子的胸口似乎撞到了椅子上。
我抓住机会,纵身一跃,向回廊跑去。
“呜哇啊啊啊!”
后面传来的叫声已经称不上语言了。
我来到回廊上,一口气向着卧室跑去。但我突然意识到犯了个错误——若我适才顺着楼梯跑下一楼,就可以直接从玄关离开人偶庄园了啊!
我转身刚要返回去,却发现棱子半爬着从书房跳了出来,手里拿着刀一样的东西。
从距离上看,对方明显更接近楼梯。然而,棱子现在像个爬行动物似的趴在地上用四肢爬行。所以,我的行动可能会更敏捷。
我脑中虽然这样想着,但棱子的样子太过恐怖,我的身体不由得瑟瑟发抖。这个样子可到不了楼梯。然而,一旦进人卧室……
棱子突然“啪”地一下子跳起来,并像短跑选手一样敏捷地向我冲来。
我慌忙向后逃跑。
“等等!言人!”
背后的吼叫似乎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震颤。
言人?棱子难道连我是谁、自己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都分不清了?
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如果我这样跑下去,就会撞到前面卧室的门。这样一来,在我转动把手打开门之前,棱子肯定就会追上我。而如果现在减速,那还没跑到门前就会被追上的。
我一瞬间作出判断。
我需要一边全力奔跑,一边向着左侧的扶手倾斜。如此一来,棱子就会认为我打算越过扶手跳到一楼去,因此可能会有瞬间的犹豫,进而减速想从楼梯下到一楼。但这些仅是我的推论而已。
而实际上,我边跑边将身体靠向扶手,扶手起到了减速的作用。结果,我反而得以顺利打开卧室的门,并从里面锁上。
我立刻准备用身体顶住门,以防棱子撞击。但什么也没发生。外面的回廊里没有任何声音。
我松了口气,但立刻又紧张起来。因为我意识到自己已被逼到了非常艰难的境地。
如果棱子守候在回廊上,那我将无法打开眼前的这道门,所以只好从北面的门出去。
门外的楼梯可以下到一楼通道的尽头,那里一直延伸到玄关,但途中必须经过大厅的门口。
如果棱子守在那里,那一切就完了。
我如果是棱子,就一定会选择那里作为伏击地点。无论从回廊下到一楼大厅,还是穿过北面的房门去往玄关,都会经过一楼通道中的大厅门口。对了,还可以从大厅中房间的窗户逃出去。
但无论怎样,只要控制住一楼大厅的门口,棱子就随时可以展开行动。
怎么办?死守在卧室中吗?
我无法忍受了,必须尽快逃出去,逃出这栋房子。
冷静,一定要冷静思索对策。最好的办法是从北面的房门出去,继而冲向玄关。一楼的通道是一条直线,而且玄关的大门又是向外开启,想来该比较容易逃出去吧。
问题是,怎样将棱子从一楼大厅的门口引开呢?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3-9-13 09:50:11
最有效的方法应该就是,让棱子认为我想穿过二楼回廊的门逃走。
但怎样才能让棱子产生这样的错觉呢?
我环视整个卧室,目光停留在床头柜上的《迷宫草子》上。这一期好像刊登着《叶隐夜话》。我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作品中主人公逃离密室的技巧。
我是否可以在这里也使用那个技巧呢?这样一来就可以做到身处北面的门外,而让二楼回廊的门自动打开。
搬家时使用的塑料绳还剩下一些,屋子里有一把扫把。另外还需要一个重物。我在房间中物色适当的重物。床头柜上的台灯似乎可以派上用场。接下来需要用一些东西将扫把固定住。但这一点比较困难。对了,可以用书,用那些又重又厚的精装书肯定行得通。
我在短篇作品《叶隐夜话》中创作的逃跑技巧具体如下:
二楼回廊方向的门是向外开启的。首先用胶带固定住门把手,让门不会被卡住。然后将台灯绑在扫把的顶端,并将扫把摆在门前。为了让扫把只向着门的方向倾倒,其他三个方向用书本围起来。然后将扫把斜靠在门上,并系上塑料绳。再将塑料绳绕过屋中的家具,一直延伸到北面的门外。最后,只要拿着绳子的一头走下楼梯就可以了。
然后,在一楼的楼梯下拉动绳子,让扫把倾斜之后倒向房门。这样,在发出声音的同时,门就会向外开启。如果棱子站在一楼大厅的门口,一定会注意到响动。顺利的话,棱子还会从大厅上来察看情况。我则趁此机会一口气冲向玄关。
另外,还有一点非常重要,那就是棱子是否像我预计的那样守在一楼大厅的门口?是否还保有冷静的判断力?说不定棱子此刻仍然隐匿气息,静候在二楼的回廊上。
因此,当转动门把手的时候,我着实紧张得要命,似乎棱子随时会趁机从外面冲进来。我小心翼翼地将门把手转到极限位置,并用胶带固定住。
门外没有任何响动。
不管门外怎样,反正此时此刻的我是没有回头路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将剩下的机关布置好,然后将塑料绳绑在扫把上,并把绳子延伸到北面的门口。为了使绳子的高度保持一致,我将三个背面附有不干胶的挂钩粘在地上,并让塑料绳穿过这些挂钩。
我打开北面的门。外面是漆黑的楼梯张开巨口等待着我。我首先盯着外面看了一会儿,让自己的眼睛适应黑暗。这段时间内,外面一片寂静。
我拿着绳子开始下楼。途中,除了楼梯发出的轻响,再没有任何声音。
终于下到一楼了!笔直的通道延伸在眼前。通道尽头,屋外的长明灯照进微弱的光线。
我继续等了一会儿,让眼睛适应这里的光线。
尽管通往大厅的门此刻正敞开着,但大厅里面的情况我无从知晓。
我默默倒计时。
三……二……一………松开绳子!
“咣当!”纵是身处一楼,都能清楚听到二楼的响动。
下一瞬间,我猛地向玄关冲去。途中经过大厅的门,但我没有回头,只是一个劲地向前冲。
大厅的门被甩在身后,我仍然向前跑着。
身后是否有人的气息?身后是否有声音?我已全然不顾,只是一个劲地向前冲。
玄关就在眼前,我一把抓住门,将其打开来到外面。
我总算来到门外,却看见棱子正举刀笑着,站在面前——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3-9-13 09:50:25
那之后的事情,我全无记忆……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倒在卧室的床前。脑袋昏昏沉沉的,就像昏睡了好几十个小时一样。我试图站起身,但当右手接触地板的一瞬间,肩膀传来一阵剧痛。
我看看肩膀,只见右侧肩膀不断有血渗出来。事后在医院中,我被医生告知自己的右侧肩膀有一道很深的刀刺伤口。
我愣了好几秒钟,甚至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我突然想起了此前的事情,于是不顾肩膀的疼痛,站起身喊道:“棱……棱子!”
但是屋子里没有任何人!
我几经犹豫,朝回廊方向的门外望了望,发现外面也同样没有任何人。
屋子北面的门也同样敞开着。
棱子到哪里去了?
我像丢了魂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这一连串事情究竟是为什么?我漫无目的地环视四周。如果此时屋子又恢复到我搬进来之前的空屋状态,整个人偶庄园找不到任何我曾经居住过的痕迹。如果真的出现这种鬼故事一样的情况,那么我反而比较容易接受。
但是,我身边丝毫没有这种灵异现象出现的痕迹,屋中依然是我所熟悉的光景。
不,只有一样不同。
床上的微缩房子变成了碎片。微缩房子被彻底破坏了,似乎是被大剪刀戳了好几下,碎片撒得满床都是。
这是谁干的?难道是我?是的,除了我还能有谁!
也许正因如此,棱子才消失了。
我一边低头看着微缩房子的残骸,一边默默自问自答。
事情的经过很可能是,我在房子的门口撞见棱子,转身想跑回屋里,当我转身的瞬间,右肩后部被棱子刺了一刀。但我忍住伤痛,一直跑回卧室,随后将人偶庄园破坏——
这一段事情大致可以靠想象推断出来。但此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棱子没有随后追来吗?为何不杀死倒在地上的我?而且,棱子似乎是消失了……
我凝视着微缩房子的残骸,想不出任何答案。
随后,我发现父母尸体的人偶就在废墟的墙边。拿开一些碎片之后,姐姐的人偶也显现出来。
不知不觉之中,我的呼吸开始急促,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我用不断颤抖的手指移开碎片,同时极力寻找屋顶阁楼的碎片。由于微缩房子被破坏得很严重,一层和二层的碎片混在了一起,无法分清具体的位置。
通往阁楼的楼梯被找到了,还有屋顶大梁的一部分,以及卧室与阁楼相连接的门。然后,我又发现放在阁楼里的那些家具和杂物,但唯独没有少年的人偶。
好奇怪,难道根本就没有少年的人偶?因为少年没被杀害,所以没有他的人偶?
“咔嗒……”我似乎听到了微弱的响声。
声音似乎是从眼前的废墟中传出的。我竖起耳朵,双眼直盯着床上的废墟。
“咔嗒……”废墟左边的某块碎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我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块碎片,但是碎片没有再移动过。
我伸出左手,慢慢拿起碎片,一下子将其抛开。只见碎片的下面有一个少年的人偶抱着膝盖蹲在那里。我不由得叹了口气,盯着少年的人偶看了一会儿,然后极其自然地说:“你获救了。”
人偶站了起来,右手拿着一把刀。见状,我立马转过身,发现与人偶一模一样的棱子就站在身后。
之后的事情,我暂时没心情向大家叙述。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虽然只有在三流小说中才经常出现这样的场景,但事实确实如此。
祖父江耕介正在床边守候着。据他说,除夕那天的深夜我给他打过去一个电话。在电话中,我说的话几乎语无伦次。
这么说来,一九九年的新年,我是毫无意识地在医院度过的。
耕介因为工作原因没有回家乡过年。所以,发现我神志不正常之后,他便立刻赶往我的住处。耕介说当他赶到人偶庄园的时候,发现我倒在玄关门口,整个后背全是血。
于是他立刻联系救护车将我送到医院。当得知我没有生命危险后,他松了口气。于是他先回家睡了一晚。第二天又来医院看我了。
我的右肩和左肩胛骨之下各有一处伤口。
这两处伤口应该分别是在玄关和卧室被棱子刺伤的。好在第二处伤口并不深。但一段时间之内,我每次活动双手都会剧烈疼痛。
当然,我的刀伤引起了警察的注意。我对警察交代了情况,但隐去了有关棱子的真实身份、人偶庄园、《禁忌之家》等内容。不过,我对两次被刺时的具体情况没有记忆,所以那个来询问的警察不由得苦笑。
那个警察似乎认为我和棱子之间是一次情杀,并一个劲询问我是否有什么想不开的原因。而我为了保护棱子的隐私,并未多透露什么信息。
警察最终认定这是一起由男女关系而引发的故意伤害案。
好在当地报纸也认为这是一起常有的故意伤害案,并未多加报道。因此,我也没有被杂志社开除。社里大概认为我是无奈被卷进事件的吧。
出院后,我搬出了人偶庄园,又回到以前租的住处。
自那次事件之后,棱子就完全没了消息。于是,我将棱子的固定电话号码告诉警察。警察调查后发现那里住着一名在新宿的酒吧工作的女性。她和棱子共同合租一处住房。由于那个女人只使用手机,所以屋子里的固定电话几乎成了棱子的专用电话。
棱子也和那女人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但棱子在十一月中旬将工作辞掉了。随后,棱子有时一出去就好几天不回来,但房租仍然照付。所以,同住的女人并未特别在意。据她说,最后一次见到棱子是十二月初的时候,此后就再没见过棱子了。
警察也去棱子工作的酒吧做了调查。然而,他们不仅没能查明棱子的下落,就连棱子的身世也未获取到任何信息。结果,警察再次把注意力转向我。我并未改变最初的决定,一直强调对棱子不甚了解。
几天,几周,几个月过去了,时间渐渐流逝……
仍然没有任何关于棱子的消息。那个负责调查的警官甚至开始怀疑是否真有梭子此人。这也难怪。就连我这个当事人都时不时萌生类似的想法。
然后,当事件过去近一年时,也就是一九九九年的十二月,我开始将人偶庄园中的经历写出。但是,这并不是为了让谁去阅读,或者是为了将其创作成一部小说。我只是想将这段经历记录下来而已。
之后又过了一年,即二○○○年的十一月,我总算是将这段经历记述完了。
期间,我除了工作,几乎将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写作上。甚至连追寻棱子的下落、调查人偶庄园过去的事件、对此前的怪异经历作出解释等,我都一概没心情去做,仅仅专注于将自身的经历记述下来。
于是,大家目前看到的就是我完成的稿件。我想,至少让飞鸟信一郎和祖父江耕介读一下吧。
想写的我都写上了。另外,直到现在棱子的下落依然不明。
对了,只有一件事情我忘了在前面记述。这是我出院半年之后祖父江耕介告诉我的。
当我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左手总是紧握着不松开。护士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它掰开。
我手里握着一个没有头颅的少年人偶……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3-9-13 09:50:52
跋
编者按:内有部分内容关乎小说情节,建议您读完前文再看。
就我个人的感觉而言,这故事确实很怪。正因如此,幸好有各界人士的鼎力协助,我得以完成这部小说。
一般说来,“后记”总是用来向某些人致谢的。我以前对此不甚理解,但现在我明白了,一部小说的原稿能成为一部正式作品出版发行,只靠作者一人的努力远远不够。
本书当然不会例外。但是,在此跋文之中,我想一上来就先对这些人表示感谢。
首先,我要感谢女作家岛村菜津。自读过拙作《雾之馆》之后,她一有机会便激励我赶快开始创作下一部作品。她不仅将讲谈社的编辑介绍给我,更时时鞭策生性懒惰的我。在此书的写作过程中,我确实受到她不少照顾。
接下来要感谢的,是讲谈社编辑部的秋元直树先生。很感谢他一直以来耐心审读我的稿件,虽然有时我拖稿拖到很晚,但他从无怨言。
最后,要感谢我的友人——祖父江耕介、飞鸟信一郎。耕介一直很关心事件之后我的心理状态,并一直在精神上支持着我;而信一郎读过我的原稿之后,对事件作出了解释。
借此机会,我将信一郎所作的解释总结如下:
一、合理的解释是,我此前阅读过人偶庄园及其事件的详细资料,而且该资料的详细程度远超亨利·卡塔之《英国幽灵住宅》。但是,我将阅读资料一事完全忘了,又偶然住进了人偶庄园之中。所以,此前的记忆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渐渐复苏,导致我开始创作《禁忌之家》。更富戏剧性的是,现实事件中的受害者信浓目棱子(惟人)也读了这部作品,从而有了误会。
二、若从非现实的角度来解释,答案就是,我希望创作幽灵住宅小说的强烈意念和人偶庄园此前的惨剧(房屋的记忆)出现共鸣,导致人偶庄园(或微缩房子)操纵我开始创作《禁忌之家》。但是,其具体的动机不明——甚至根本就没有动机。兴许正如棱子所说,只因无法出现第五起事件,所以才借助小说的形式让事件发生。而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谁呢?显然就是人偶庄园,对吧?可惜,一切仍是个谜。
我本人对此同样不甚明了。凭着我的直觉,那事实似乎需要将信一郎所述“一”和“二”的某些部分结合起来。
对了,信一郎在信的末尾又附了一条解释:“也许你的记忆因故丧失——例如在海外旅行途中发生交通事故,导致心理性的局部健忘;而你本人确实就是信浓目一家残杀事件的凶手……这个解释最单纯也最能让人信服。”
二〇〇一年春
三津田信三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3-9-13 09:51:10
夕阳——『忌馆』后记
自《忌馆·恐怖作家的居所》上市以来,我的同事、朋友、亲人常被问到一个问题:“三津田信三还住在那所房子里吗?”
我重新看了一下原稿,发现最后的部分明确写着:“出院后,我搬出了人偶庄园,又回到以前租的住处。”但仍有那么多人询问同样的问题,这说明那栋房子里发生的事情至少让读者产生了兴趣。而这个后记,正如副标题“《忌馆》后记”所说,是要对人偶庄园之后的情况作一个交代。但我并没有不长记性地重新住进去,只是在事件之后重新拜访过那里一次。
当我的书出版一个月左右之后的八月下旬,讲谈社的编辑A先生将一些读者写给我的信件转交给我。虽然我认为自己的作品还有不少需要提高的地方,但仍然收到了两封读者来信。其中一封是一名普通爱好者寄来的,里面充满了鼓励的话语。而另一封则纯属好事之徒的恶作剧,我不知信中所云,里面连一句连贯的话都没有。
由于收到这样两封相差极大的信,我看到随后寄来的信件就不免有些忐忑不安。即便写信批评我的作品也没关系,但只要来信内容正常,我就可以接受。我这样想着,打开了一封新寄来的信。里面的内容着实出乎意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寄信人也是个好事之徒……
寄信人(暂时将其称作K·F先生)读过拙作之后,非常想亲自住到人偶庄园里面——请注意,他不是想看看而已,而是想住进去。
然后,F先生以我的小说为线索找到了楠土地建筑商会。算起来,自从我搬出人偶庄园直到作品上市,已经过去了两年半。期间有人搬进人偶庄园也不奇怪。但据F先生了解,这段时间之内,人偶庄园一直闲置着。
结果,F先生的愿望实现了。他跟楠土地建筑商会签订合同,住进了人偶庄园。和我正好相反,F先生将二楼右侧用作书房,左侧则作为卧室。另外,大厅和大厅旁边的房间依然空着,虽然F先生觉得这样有些可惜。
另外,F先生在信中说,他将整个房屋的所有角落详细调查了一番。他究竟想找什么?或期待着找到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然而令人吃惊的是,F先生自称“有了惊人的发现”. 在信件的最后,他还邀请我再次拜访人偶庄园,并写道:“我的发现极为惊人,必定能让三津田先生满意。”
我读过这封信,最初的反应是对其不予理睬。信被寄到了我工作的编辑部,早上一上班我就读到了这封信。当时,我认为自己所作的判断相当理智。但是话说回来,这封信件的内容条理清晰,又很有礼貌。比起那些莫名其妙的信件要好很多(例如,有人寄信要求我自付出版费,然后为我出版小说;还有些人寄来账单要求我替他们支付海外旅行的费用,而他们则为我撰写海外推理之旅的文章等)。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回避F先生信中提到的内容。
然而,我还是将信带回了住处。数日后的一天夜里,我心血来潮拿出信重读了一遍,最终还是被其内容吸引,变得坐立不安起来。但我仍犹豫是否再次拜访人偶庄园。于是,我决定先打个电话询问一下。可是,查不到电话号码。那还是先写一封回信吧。
结果这件事就这样搁置下来。时间在忙碌的工作中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九月下旬。
整个夏天我都在忙于策划、编辑《日式恐怖故事会》。这本书计划在年内出版。如果不趁现在去拜访那栋房子,那么今年就不会有空余时间了。
于是,在一个休息日的午后,我下定决心走出住处向那栋房子走去。自从搬出——应该是逃出——那里以来,我还从没有回去过,甚至连人偶庄园周边的地方也尽力回避。曾经时常光顾的暗夜坡道和“另一条暗夜坡道”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过了。
在重访人偶庄园之前,我首先向暗夜坡道走去。因为去那里似乎就像是去往人偶庄园之前必经的一项仪式。然而,暗夜坡道中那条幽暗的隧道消失了。坡道周围被修饰一新,成了一条随处可见的普通坡道。
我满身大汗地登上坡顶。若是以前,那我肯定会大为失望吧。但是,眼前的景象让我产生以前的噩梦被一扫而光的感觉,进而觉得重回人偶庄园也没那么可怕了。
但是,随着逐渐靠近另一条暗夜坡道,我明朗的心情又渐渐阴沉下来。
当从另一条暗夜坡道进入通往杂树林的小路后,我的脚步越来越快。就像在逃避着什么,同时又像被什么牵引着而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去。
渐渐地,竹林出现在我眼前。刚才在暗夜坡道渗出的汗水凝结成冰冷的水滴覆盖着我的全身。我疾步行走在夏末闷热的树林中,身体却感到一阵阵“恶寒”。然而,我一点也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甚至加快了步伐。我被一种焦躁感控制着,心里响起了一个声音:快,快,再快点,快些过来!
我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人偶庄园就在眼前。
人偶庄园看上去似乎成长了不少,整个房子似乎变大了一圈。但为了不让我发现这一点,房子似乎故意缩紧着身体。
我绕着房子转了一圈,暗想不能再被这栋房子迷惑住了。这栋房子现下看着全无异常,但说不定何时就会趁我不备,突然袭击。这样想着的同时,我又暗暗觉得这想法很是可笑。
我到底是怎么了?
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正想着,我已来到玄关。玄关仍和从前一样,门上连个门铃也没有。我用力敲了几下门。如果屋主位于二楼,他可能会听不到敲门声。
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反应。于是我一边叫着F先生的名字,一边敲门。但仍没有回应。我随手推了一下门,门打开了。我犹豫了一下,将头探进去呼喊F先生的名字。
声音就像被吸进去一样消失在屋子深处。我有些犹豫,但信上明明写着让我来。
我如此说服着自己,然后进入房屋——
房子喘了口气!
就像一直屏住呼吸后突然呼出一口气,又像强忍住的笑声不慎泄露出来。总之,这是一种令人很厌恶的感觉。
“怎么可能,全都是错觉……”
我自言自语,沿着通道向前走,心中却不由后悔,似乎一切都晚了。
途中,我向大厅望了一眼。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有家具。F先生大概在二楼的书房吧。我有些拿不准,是从一楼通道尽头的楼梯上去,还是从大厅里的楼梯上去呢?
我选择了后者,遂向着大厅走去。
些许阳光从回廊上的窗户射进来。房子在阳光的照射下看起来仅仅是个破旧的木制建筑而已,我记忆中噩梦之家的印象荡然无存。但是,当看到飘浮在光线中的无数灰尘微粒时,我又立刻意识到这些只不过是房子的假象。
“咯吱、咯吱……”我走上楼梯来到二楼的回廊,正前方就是二楼右侧的房间。当时,那里是我的卧室,而现在是F 先生的书房。我慢慢走过去,与此前赶往人偶庄园时的急速脚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突然,我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我,而同时前面的房间又在不停地呼唤我。
我站到门前敲了几下,但不认为里面会有反应,或者说不希望里面有反应。比起这些……
我打开门,进入房间,发现里面没有任何人。窗前摆放着一张书桌和椅子。坐在椅子上正好背对着窗户。桌椅和窗户之间还留有一段距离,这一部分的地上散落着十几张稿纸。
看这样子,似乎刚才还有人坐在椅子上阅读原稿,然后突然站起身走出屋外。
我将稿纸拾起后整理好,背对着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开始阅读这些稿件——
读完三津田信三的《忌馆·恐怖作家的居所》不久,我就搬进了这栋房子。虽然三津田信三宣称作品是虚构的,但我确信“人偶庄园”确实存在——我没有切实根据,没有任何理由,却偏偏从不怀疑人偶庄园的存在。
经过调查,我找到了那家房产中介,并了解到此后并未有人租住那里。于是,我以低廉的价格将其租下。
我为何会被这栋房子吸引?
black白夜
发表于 2023-9-13 09:51:24
虽然小说中有部分虚构,但毕竟是出了那般离奇的事件。在阅读三津田先生的小说时,我就有了住进去的冲动。我当然知道这想法有些怪异,只怕我跟三津田先生是有着同样的嗜好吧。其中有部分原因是我也想当个小说家,但最重要的则是我认为人偶庄园中仍隐藏着某些秘密。我读过小说后就一直抱有这样的想法。虽然这可能只是幻想,但三津田先生漏掉的某些东西很可能依然隐藏于这座宅邸之中。
我实际见到的人偶庄园确实如三津田先生所述,是一座英格兰北部风格的半露木构架式建筑。但我对建筑学不感兴趣,这栋房子在我看来不过是一栋破旧的木制建筑。我对这栋房屋抱有热忱的原因,绝非其建筑样式或历史年代。吸引我的是这栋房子中的一连串事件。
“惨剧之家”人偶庄园让我充满了幻想。因此,我希望亲手找出隐匿其中的秘密。
我从搬进来的第二天就着手调查。首先彻底调查的是大厅里面的房间。因为三津田先生几乎没使用过这个房间,所以,这里是发现遗落线索可能性最大的地点。但是,除了一个干瘪的老鼠尸体,我一无所获。我其次调查的是作为卧室使用的二楼左侧的房间,结果仍无收获。随后,我又来到右侧的书房,同样没有任何发现。
一切,果然都只是我的幻想?
还没调查完所有房间,我就精疲力竭了。我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不知不觉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忽然,我打了个寒战,惊醒过来。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感觉睡着的时候似乎有蛇或蜘蛛爬过了我的脖子。我慌忙察看周围,却未发现惹人生厌的动物。而当眼睛不自觉移向身后窗子间的立柱时,我察觉了那个东西……
这里先问一句,您是否知道“船灵”?在日本的一些船只上,人们会将船上的柱子挖出一个长方形的凹槽,并在其中放入一对男女人偶、人的头发、五谷和金钱等物品,再用挖下的木片将凹槽填平。船员们以此祈求神灵保护船只免受海中魔物的侵袭。
在书房窗户间的柱子上,我发现了同样的凹槽痕迹。
虽然凹槽被重新填平,但仔细观察仍可发现长方形的切割痕迹。书房中的柱子因年代久远,切割痕迹已被柱子上的斑驳覆盖,不仔细观察几乎分辨不出。
我最初并不十分确定,遂用小刀的前端切入缝隙,见刀尖确实刺到了柱子里面,这才确信那里面真的藏着某些东西,同时也想到了“船灵”的传统。
不久,长方形的盖板被撬了下来。柱子中的凹槽不太深。
从这一神秘的空间中,我取出了一个油纸小包,里面似乎有些文件般的东西。我将那油纸包打开,眼看着油纸渐渐变脆、碎掉,担心里面的文件亦会损毁,忙将之放到桌上,用小镊子一点点展开。
这些纸张上用英文写着一些文字,很凌乱,而且文体古老,以我的英语水平根本难以解读。但我仍充满好奇地浏览着纸上的文字。当看到作者的署名时,我不觉失声惊呼。
那署名竟是萨米艾尔·松德克!这不是《英国幽灵住宅》里提到的怪奇小说作家、人偶庄园住户的名字吗!而且还是松德克一家残杀事件中的第一个被害者!
我手拿英文词典,开始阅读这位落魄怪奇小说家的手稿。
读过迪斯坦的《英国幽灵住宅探访》一书后,我就立刻搬到了这栋房子里。
世人正在为维多利亚女王的驾崩而骚动不已。但这些对我都不重要,我担心的只是能不能安心地写小说。日子过得很苦,不能总是依靠萨拉娘家的资助。但只靠萨拉微薄的收入又无法喂饱两个孩子。这是因为我无法发挥自己的才能,只能做一些修改和校对的工作所致。本就无法安心创作小说,如果连写作时间都被占去,作家萨米艾尔·松德克就真的完了。绝望之际,我看到了迪斯坦的文章,立刻确信那栋房子就是我最终的归宿。在那里,我将大大提高创作效率。如果告诉萨拉,那肯定会遭到反对。所以我暗中写信询问房子的情况。当得知可以租住那里之后,我立刻就签了合同。
我们一家快速地打点好行李,带着满身债务离开了伦敦,形同逃离。房子位于×××××××,是一栋很华丽的半露木构架式建筑。我认为萨拉看到这栋房子应该会高兴的。但她立刻皱起眉说×××××。她对房子极度厌恶。虽然这种开放式大厅建筑早已过时,但比起我们在伦敦的寒酸住处,这里简直像天堂一样。我不知道萨拉为何不满,但将家中的事情委托给她之后,当天晚上我就开始提笔创作了。
至今为止,因为创作环境不甚理想,我一直发挥不出自己的才能。但自从踏进这栋房子之后,我便立刻感觉在这里可以尽情地发挥自己的才能。实际上,从这天晚上开始,我的创作量有了质的飞跃。我的脑中不停涌现各种各样的灵感,我接连写出了《赫克塔丘陵》、《灯光点起》、《黑暗之眼》、《达里蒙的日记》、《禁忌之家》、《从墙里》、《两个柱子》、《西阶之窗》、《不要看×××》、《背后的桌子》等怪奇短篇小说,而现下则创作着《夕阳》。
平常我都坐在书房西侧窗下的书桌那里进行创作。从每天午后临近傍晚一直写到深夜,没有任何人打扰。除了吃午饭和晚饭(有时也忘记吃晚饭),我都是全神贯注地创作,没有任何杂念。生活中的日常琐事全交给萨拉处理。离开伦敦时,她从娘家拿了些钱,所以应该能支撑一阵子才是。
只要我在此期间写出一部杰作,所有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萨拉没准认为我什么事都不知道。但是,不要小看我,x××××!我什么都知道。我需要家人,要有家人陪我住下,这房子里一定要有我和妻子以及女儿、儿子……因为……说×××××××值得敬畏××××××……××××是……
不,先不提这些。我目前正创作着《夕阳》这部作品。
我有一种预感,这将是我最杰出的作品。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