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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朦胧的晨光

《求生无门》有一个到哪里都会被杀的我(全书完),作者:连城三纪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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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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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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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2-5-7 06:58:59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我第一次见到那人喂狗的约莫三星期后,八月下旬的某个黄昏,当盛夏的阳光仍照亮马路时,那只狗吞下最后的食物后不到几秒钟,立刻倒地死亡了。在它临死前,我见到它无力的舔着那人倒映在马路上的影子,在连一丝风也没有的静寂里,只有狗的舌头缓缓蠕动。

        而,从那只狗死亡的翌日开始,那人开始想喂我吃东西了,他希望给我的不只是诱饵,还有其他东西——杀死那只狗的某种东西……

        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那人一点一点的给我,我便一点一点的死亡。和喂食那只狗的时候相同,那人让我喝下东西后,也静静的一直看着我的样子很久。我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那人所杀,只不过,我很清楚自己会像那只狗一样在不明不白中被杀死。

        那只狗从第一天至被杀死,总共是三个星期,而那人拿东西给我吃已经过了一星期,所以,我大概只能再活两星期吧!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会像那人同样被杀,因此,请您救救我,尽快抓住那人,把他带至不可能再接近我的远方去,求求您。

        或许是想要赶快写完吧?歪扭的文字比前面三次更凌乱,不过仍能勉强读得懂。

        究竟真实的程度有几分呢?

        横田反覆读过几遍,依然无法掌握,仍觉得只是单纯的恶作剧。或许只是处在暑假结束,即将正式进入考试战争的不安状况中,企图自现实世界逃入虚构的世界。但,会不会是想倾诉其他什么事,而以“被杀”来代替呢?

        不过,无论如何想予以否定,稿纸上所写的“被杀”字眼仍传达奇妙的“真实感”至横田眼里——至少,狗被杀害应该是事实吧!

        一位高校生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马路。大概是二楼窗口吧!盛夏似被用漂白剂勉强漂白的暮色笼罩狭巷路面,一只狗被链条绑住,抵不过炎热的躺着。这时,先是人影映现路面,然后一位男人出现,背着斜阳,看不清脸孔,从口袋内拿出某种东西……

        横田脑海中浮现的这幅画面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生动,而如果狗真的被杀死了,可能是使用某种药物吧!虽不知那男人和坐在窗边看着的谁有何种关系,但,那男人若真的使用同样药物想杀害写这篇作文的谁……

        横田摇摇头。当他回过神来时,这才发现在盯视稿纸上神经质般颤抖、扭曲、纠结的文字之间,不知何时,如同被蛛网缠住的“被杀”两字已和自己的思维紧密贴合了。

        反正,先决条件是先找出是谁写这篇作品,再问清楚为何写这种事。

        要找出的方法有两种,一是问学生们有谁见到什么人用左手写作文,另一则是让学生们自己选出所写的作文,那么一定有人不会出面拿回自己用左手写的这篇作文。

        横田一边这样思索着,一边开始阅读各篇作文,想了解其他的学生到底写些什么内容。

        不只是入学考试之事,也有人写暑假的回忆或对家人的不满,还有写时尚流行、职棒和打工之事,都是普通高校学生可能会提及的话题,并无特别值得放在心上者。但,读到不知第几篇作文时,横田拿着稿纸的手指停住了,一个“杀”字映入眼帘。

        横田略带讶异的开始仔细阅读这篇字迹整齐却未显示个性的作文,但,内容却与这次的问题毫无关联。

        今年四月在涩谷发生巴士爆炸导致四十几人死亡的重大事件,凶手依然未被逮捕,警方视为是激进派分子的凶行,但,这篇作文却有推理小说般的结论,认为“或许并非激进派分子因政治企图所计划的凶行,而是有人因为个人的仇恨,为了杀害巴士上的某一人物而遂行计划”。

        造成全日本哗然的该桩事件,在夏季过后,目前已有很多人快要淡忘了,像横田本身,虽一向自认是粗犷型之人,在事件发生当时,每回搭乘巴士时还是免不了会紧张,不过现在连那种紧张也消失了。

        因此,这篇作文并未太吸引横田的注意!

        另外,也有几位学生写有关社会事件的看法,而在看完其中一篇的同时,关于巴士爆炸事件的作文也同时从横田的记忆中消失。

        翌日早自习时间,横田抱着作文进入教室。

        “老师现在已明白大家心里有各种不同的想法,也在想各种不同的事,本来是打算把这些都留在手边,不过,由于作文代表写作者自身的一面镜子,所以希望大家能自行再仔细重新读一遍,以便当作自己的参考。”横田说出这样的藉口后,接着说,“现在我将作文稿纸传下来,各位把自己的拿走。虽然没有记名,但,自己的字或写些什么内容,大家应该记得吧!”

        作文稿纸在教室传送之间,横田一直保持若无其事的表情。

        随着传送在每位学生之间,作文份数愈来愈少,不久,到达最前面一列靠窗座位的女学生手上。这是最后一位学生,她拿出剩下两份作文的其中之一,把最后一份交还横田。

        果然不出所料,是那篇用左手书写的作文!

        “有谁没有拿回去,是谁呢?”横田故意用开朗的声音,问。

        一瞬,教室内静寂无声。

        没有人回答。

        横田偷偷望向昨天名册上还留下的两位学生。但,两人手上都拿着作文稿纸。

        “奇怪啰!一定有人没拿回去吧!佐藤和坂崎今天也请假,出席人数和昨天相同的。”横田用很自然的口气命令全班同学举起自己的作文。大多数同学都觉得很麻烦似的缓缓拿高,只有一位马上神采奕奕的快速拿高。

        是苗场直美!

        直美的眼眸又朝横田投以微笑。横田逃避对方视线般的环顾教室,却只见到全班每位同学手上皆拿着自己的作文。

        他走下讲台,在教室里踱了一圈。但,的确每个人手上皆拿着作文稿纸。

        “奇怪了,难道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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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7 06:59:16 | 显示全部楼层
        话一出口,横田马上发觉自己所犯的错误了。没错,有人写了两篇作文,一篇用右手,另一篇用左手。

        或许,是事先识穿横田的策略吧!

        有些学生漠不关心的转头望向别处,也有些以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眼眸凝视横田。窗外照射进来的朝阳仍残留着令人窒息的浓密夏日气息,仿佛光线沉淀似的浊重空气溢满教室,晃漾每一张脸孔。

        横田说不出话来,一瞬,他深刻感受到,这绝非寻常的恶作剧,而是真的有人即将被杀!

        这时,有很响亮的声音划破教室内的空气传来:“老师,是我,是我因为时间太多,所以多写了一篇作文。”

        教室内所有的脸孔同时朝声音方向望去。苗场直美半开玩笑的挥动举高的手。

        “但,这是男同学……”

        “是因为使用‘我’的第一人称吗?老师,您不知道吗?最近我们写信时都像男孩子一样使用第一人称呢!”

        之后,直美又再次挥手,似在说“把作文还我”。

        在这种情况下,横田只好照直美的意思做了,他慢慢走近直美的座位,把手上的作文递给她。

        直美纤柔的手指在天空飞舞般的接过,视线也一直未离开横田脸上——眼眸里仍像昨天起就见过几次般浮现嘲弄的笑意。

        “放学后到教职员办公室来。”横田说。

        这天放学后,横田在教职员办公室里等待,但,苗场直美并未出现。

        三十分钟后,横田站起身来,打算到教室看看时,班长桥本安彦出现了。

        “老师,请您来教室。”

        横田以为又有谁在黑板写什么,跟着桥本一同上到三楼,发现直美单独一人坐在已经无人的教室靠窗座位。

        直美瞥了进入教室的横田和桥本一眼,视线立刻回到手中拿着的稿纸上。似乎是今天早上的作文!

        “为什么不来教职员办公室?”

        “因为我即将被杀,可是老师又不救我,而桥本似乎可以信赖,所以才找他商量。”她用根本难以联想“即将被杀”的爽朗语气,说,“何况,这种事也不能在教职员办公室讲出来哩!如果其他老师听到了,一定会闹得不可收拾。”她脸上浮现与声音相同的爽朗笑容。

        “你今天早上为何要说谎?说这篇作文是你写的?”横田苦笑,问。

        直美刻意般的满脸肃容,说:“才不是说谎呢!写这篇作文,以及前天的纸飞机和昨天黑板上的字之人是我哩!”

        “这么说,前天早上以男人声音打电话至教职员办公室说'我即将被杀害'的人也是你啰?”

        直美的眼眸闪动光芒,紧接的瞬间大笑出声:“原来有这种事吗?老师,您为何不早说?”

        她和桥本对望一眼,老气横秋般的耸耸肩。

        “这么说,果然是男孩子了?”她说。

        “应该是吧!”桥本颔首,转脸面对横田,“到刚才为止,我们认为绝对是女同学,所以一位一位的查证……但,若是男同学,则一切都白费力气了。”

        桥本夸张的叹息。他出自极平凡的家庭,父亲任职某中小企业,他本身的成绩也只有中上,不过富于领导能力,身材虽不高,却相当壮硕,而且呈一直线的眉毛予人聪明感,班上大半同学都很信任他。事实上,他的脑筋的确灵活,在早自习课同学们相互讨论时,可以善尽司仪职责,几乎不必横田多费口舌。

        “我们昨天傍晚放学回家时偶然走在一路,当时谈及纸飞机和黑板上所写的内容之事,获得一致的意见。”

        “什么样的意见?”

        “那绝对不是开玩笑或恶作剧。”桥本安彦的声音里充满确信。

        “我们不能像老师那样漠视这种内容,不,我们当然知道老师也很在意,但……昨天老师叫我们写作文时,我们就已经明白您的目的了,而且,似乎也达到效果。”直美以任性的语气说着,看着手上的稿纸。

        “为什么今天早上你要说那篇作文是你写的?”

        “因为我想知道内容写些什么,还有,因为老师很困扰,所以我们想帮您。”

        事实也是如此,横田没办法生气,只有微微撇着唇角苦笑:“为什么你们会认为那并非恶作剧?”

        “是我们的第六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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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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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7 06:59:32 | 显示全部楼层
        “也并非只有这样……”桥本接着。

        但,直美打断他的话:“大人认为是开玩笑或瞎掰而漠视之事,对我们来说却大多是切身问题。”

        “但是,‘即将被杀害’这种话还是太悖离现实了!我认为应该是有某种别的问题,而以这样的方式表现。”横田说。

        两人对看一眼,同时摇头。

        “即使是我们,也经常会有一点一点逐渐被杀害的感觉哩!譬如妈妈怒叫‘还在玩什么,快用功念书’时,几乎可以从其中感受到杀意。”

        “所谓的考场如战场也算是一种战争,对吧?我们随时都在作战,随时面对死亡。”桥本严肃的说。

        “你们真的这样想?”

        “是半开玩笑的。”直美又缩缩脖子,笑了,“不过,见到黑板上所写的内容时,却觉得绝对不是开玩笑,而是班上有谁真的即将被人杀害。”

        桥本仍是严肃颔首。

        “先必须找出究竟是班上的谁……”直美喃喃自语似的说,然后问,“从前天接到的电话声音无法知道是谁吗?啊,一定就是不知道,老师那天上课时才会要大家一一朗读课文了……当时我就觉得有些奇怪。”

        “不,我已经有某种程度的了解。”横田边讶异直美脑筋的灵活,边回答。

        一瞬,直美脸上的微笑消失,转为紧张神情。

        桥本安彦严肃的表情更紧绷了。

        “我依电话声音剔除近半数男学生,又配合其他条件再一一删除,只剩下两个人。”横田说出两人的姓名。

        几乎同时,直美坚决的摇头了:“错了,绝对不是这两人!昨天写作文时,我已知道老师的目的,因此一直注意四周同学的动静,虽然较远的座位看不清楚,但,那两人距我很近,我看见他们都是用右手在写哩!而,这篇作文和黑板上的字都是用左手写的,所以,不是他们。”

        横田昨天分析大半天才过滤出的两个人一下子就被否定了。

        “昨天你收齐作文时,没注意到什么人交出两篇吗?”横田问。

        桥本安彦摇头:“我是要同学们由每一排最后往前送的。”

        横田坐在桌角,交抱双臂:“这样的话,只有检查每位同学的笔记簿,找出和纸飞机相同的笔记簿;否则就是询问全班同学,看看是否有人见到昨天是谁用左手写作文了。”

        “可是,如果这么做,事情一定会闹得很大呢!何况,写这篇作文的人应该很小心,或许不是用平常使用的笔记簿也不一定,更会注意不被人发现用左手书写的……我觉得最好采取别的方法。”

        “作文上写着从房间窗外可以见到巷道吧!老师何不打电话到每位男同学家,询问是否家中有这样的房间,或是巷道里是否有哪一家的玄关到最近为止都绑着狗。”

        但,直美马上否决桥本安彦的意见:“不行!”

        “为什么?”桥本的声音里透着不服气。

        “因为这样做的话,事情同样会闹大,而且所有家长都会知道这篇作文和黑板上写那些内容之事。”

        “那又为什么不行?”

        “读过这篇作文后,我心里担心着一件事呢!”直美双手托住眉头紧蹙的脸颊,“我觉得,企图行凶的乃是写这篇作文的人的家人哩!或许是其父亲或母亲……”直美的声调黯翳了。

        横田也考虑过这点。假如这篇作文的内容乃是事实,那么杀死狗是使用毒药——一点一点的少量喂食以发挥效果的特殊药物——为饵,这样的话……

        由于这种想法太悖离现实,所以昨天刚一浮现脑际,横田就将它挥除,但,在听直美和桥本谈话之间,又开始觉得有其可能性了。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横田脱口而出。

        直美缓缓颔首,说:“假定企图杀人者乃是家人,那么,这人应该尚不知道所打算杀害的谁——假定是A——已发觉才对,如果凶手已知道,则可能采取另外的方法,那么,A很可能陷入更加危险的状况中。所以,A也害怕把事情闹大,才会如此麻烦的迂回想诉说自己的危险处境……我们必须做的就是,在不被A察觉之下尽速查明A究竟是谁,然后再决定要采行何种手段救他——”

        直美仔细读着稿纸上歪扭的每一个字,边说给自己听似的喃喃自语。

        “不过,若说害怕把事情闹大,却又在黑板上写满那样的内容,岂非只能认为是自己希望弄得众人皆知?”横田反驳。

        出乎意料之外,直美坦率的点头了:“没错……不过,A还是小心翼翼的不让人知道自己是谁呀!A最害怕的是被老师知道自己是谁进而连络其家人,在此种意义下,他应该不希望被任何人知道正发生于自己身上的事件,只是,他同时却又想向人倾诉自己目前陷入的窘境,想要求援,就好像遭抢犯袭击,如果呼叫,明知会刺激对方而使对方更加凶狠,却又希望求救一样……我可以从黑板上的字和这篇作文中听到这样的呐喊声……”

        “这未免太矛盾了。”横田说。

        直美的眼神忽然转为挑战般,颔首:“确实很矛盾,但,这样的矛盾,同年龄的我们比老师或心理学家更了解,桥本,你也能了解,对不?”朝横田挑战般的眼神突然转向,一瞬,桥本安彦狼狈似的眨眼,但,下一个瞬间,他马上用力颔首了。

        虽然身材较矮,却是班上同学中最老成持重的桥本,在直美面前,看起来也恍如小男孩了。

        直美叹口气,恢复平日的温柔笑容,伸手轻拍自己脸颊:“我未免太任性了!当然,我也不认为一切完全如自己所说的那样,但,最好是尽快采取什么方法找出这个谁来……就算届时明白纯粹是恶作剧,心里也会舒服些。”说完话,她的视线望向窗外。

        中午过后,天空突然很不高兴似的转为灰暗阴霾,笼罩着厚厚的云层,仿佛随时都会飘下雨来,此际,暮色已较平日更早掩向窗前。

        或许是从天空色调中感受不安吧?

        直美的微笑消失,神情黯翳的喃喃说道:“而且,也许他此时正在家中一点一点的被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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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7 07:00: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我开门。

        明知里面有人,只要按门铃就行,但,我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锁,把门打开,像往常一样,有如小偷潜入从未进入过的房子般悄悄入内。

        陌生房子的陌生气息包覆住我的身体。由于每天皆会这样开门一次,照理说应该已经习惯了,但,今天仍旧相同,一股陌生气息突然朝我袭来,恰似视我为闯入者,拒斥的想将我赶出走廊般……是的,今天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归,只好回到这个只有他人呼吸气息的房子里——为了度过无止尽的无聊且孤独的一夜。

        “你回来啦?”在厨房背对入口准备晚饭的女人回头,温柔的说。“我说过要按门铃吧!使用钥匙进入只是在家里没有人的时候,否则我会不知道是谁进来而吓一大跳哩!”虽然有些许不满,但是声音仍很温柔,甚至还凝视着我,微笑。尽管如此,对我而言,虽已一起在这里居住好几年,却仍不知这女人是谁……

        我默默穿行过厨房和客厅之间,进入女人替我指定的房间,关上门,稍微松了一口气,因为,只有置身这个狭窄的房间内,我才能感受到令自己安心的气息。我把书包丢在黄色和绿色构成、有如地图般图案的床单上,连衣服也未换的走到窗边,倚着窗户栏杆,就这样俯瞰底下的巷道,良久。

        社区的这个房子里,除了那女人,另外还住着一位男人。在与我毫无关系、我同样不知道是谁的那男人回来之前,我虽然很饿,却不能吃晚饭,只好像这样持续望着底下的巷道,而,这段时间也是我唯一觉得安详的时间。

        或许因为天空阴霾,暮色比平日更深浓,却也比平日更温柔的包容着我。不是刚才在厨房的那女人刻意装出来的虚伪温柔,而是以真正的温柔像毛毯般覆盖着我。夕暮总是散发出我懂事以前的记忆中所无的昏暗日子那种同样的乡愁——我曾经拥有幸福的只是那段我绝对想不起来的日子而已……

        从我懂事的时候起,我必须不断的畏惧别人,因为,在六岁时,我就已经被人杀害了。

        夕暮,即使是盛夏时过度苍白的夕暮,仍然像那段昏暗的日子破裂的碎片般,唱着温柔的摇篮曲给我听。

        巷道的路灯已经亮了,那户住家的玄关也亮着灯。直到上个月下旬为止,玄关前还绑着一只狗。仔细回想,自从住进这儿后,只有那只灰褐色毛皮的狗是我的朋友,只有我在听那只狗饥饿时发出的吠叫声,以及有脚步声走近时发出的吠叫声,而也只有那只狗会聆听我内心里从未有人听过的声音!

        但是,我唯一的朋友却被那男人杀死了。那只狗边舐着倒映地面的男人影子,边发出的最后那虚弱的声音,一定是在向我求援……

        最初,我认为那家伙是为了夺走我唯一的朋友而杀死那只狗。那家伙不容许我拥有些许的幸福,如果我不是没有朋友,而且毫不快乐的孤独、寂寞的如被囚禁牢房般的蛰居在这个房间里,那家伙就会生气,因此在发觉我从这窗口望着那只狗时的安详神情后,立刻杀害那只狗。

        但,在狗被杀死后的第三天,我和那男人及那女人一块围着厨房的餐桌吃晚饭时,我发现自己错了。正确的说,应该是吃过晚饭,我先离座,坐在客厅沙发上想看电视节目的瞬间。

        坦白说,那两人只要我一吃完饭,就很希望马上把我赶开,不过为了看我在这屋里是何等不幸的表情,为了享受他们平日虐待我的成果,会容许我在客厅坐三十分钟。

        那天,我刚在客厅沙发坐下,男人就从冰箱拿出果汁,亲自倒了一杯,放在我面前,满面温柔的笑容,说:“喝吧!对身体有好处的。你最近看起来气色很差呢——”这是从未有过的举动!平常,他总是和那女人留在餐桌前,似享受我独自坐在客厅的寂寞般,迳自谈笑。所以,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的温柔声音和见到的温柔笑容……我感到困惑、混乱,差一点就以为这男人已恢复人类的感情,懂得对我温柔关怀。

        我怀着几乎哭出来的感动喝下第一口果汁,然后真的想哭了。可是,当我见到他静静站着,低头看着我的那毫无感情、宛如玻璃般透明的无机物状的眼眸时,我已明白他倒这杯果汁给我的原因了。

        那双眼眸和他三天前傍晚默默低头注视倒在巷道、最后哀嚎而死的狗时完全相同。当然,我从窗口是见不到那男人的眼眸,只能见到他伫立巷道的背影——如同化石般、似早已死亡的静寂背影——但,却能想象他的眼眸就和背影同样静寂、冷漠、无感情。

        我非常清楚,就像他持续喂那只狗致死的食物一般,这次,他开始喂我了……

        没错!那男人把掺入喂食那只狗吃的食物内的某样东西也掺入拿给我喝的果汁里,而,就像让那只狗慢慢死亡般,我也一点一点的即将被杀死。

        杀死那只狗并非为了夺走我唯一的朋友,事实上,那家伙一开始真正想杀的就是我,只是不知道掺入果汁中的那种东西效果如何,才以那只狗为实验对象,然后在三个星期中持续观察,确定是否少量掺入那种东西喂食,能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使欲杀害的对象一点一点的死亡,然后在已获得充分成果时,正式着手遂行本来的目的。

        在那个盛夏夕暮的苍白巷道里,不是那只狗死亡,而是我已死过一次……

        我的自由同样被拘束住。只要我喝下果汁,就算只是一点点,我的生命已被削减几十分之一了,但,虽然明白这样,我还是必须喝下,必须连最后一滴都勉强倒进喉咙,因为在我喝完之前,那男人始终站在我面前,以那冰冷无情的眼眸监视着。

        不只是那天,翌日,那男人要我喝比红茶更浑浊的液体,说“去英国旅游的朋友回来送我的红茶”,接下来是“今天很快”的热牛奶,此后每天都有各种不同颜色的不同饮料……

        我不怕喝那些饮料,至少我的舌头感受不出掺入某种东西在饮料中的味道,也无法意识到自己正逐渐一点一点的死亡;至少那只是极少的分量,少到我的舌头无法辨别,少到我没办法意识死亡的阴影逐渐逼近。

        我害怕的只是那家伙的眼眸——在我喝完为止的将近一分钟内、持续观察着我、眨也不眨的眼眸。

        为了能够早一秒钟逃离那种眼眸的凝视,从第三天起,我都尽快把拿给我的饮料灌进喉咙。于是,那家伙似认为我坦然接受他给予的死亡指令般地高兴,脸上戴起微笑的面具。

        我虽然不确知那男人为何要杀我的理由,不过在见到那一抹微笑的瞬间,忽然觉得自己已能充分明白其理由了,亦即,根本没有必须杀我的理由,而正因为没有理由才要杀我,没有理由就是杀我的理由!

        仔细想想,到现在为止已被杀害七次,而这七次里,杀我的人并无什么特别重要的理由,当然这第八次即将被杀,也同样没有理由了。若勉强要说有,也只是我并没有生存下去的价值,像是徒然占据空间的废弃物一般,既碍眼,又妨碍通行。

        住在这个社区的那位中年女人也是因为这样才将我关闭在冰箱内闷死,而并非因被我的球击中才怀恨行凶。我虽未注意到,不过,她每次见到我时,都把我当成碍眼的异物。

        那位穿嫩草色套头衫的漂亮少年会为了杀我而连带炸死四十多人,也是由于在高校走廊和我碰肩的瞬间,发觉我有如无用的大石块般形成障碍,只是这样……

        透过那男人静静低头凝视我的眼眸,我可以见到以前杀害我的七个人都是同样无机物般的眼眸,都是只把我当成物体而不是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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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7 07:00:34 | 显示全部楼层
        习惯被杀、也习惯于死亡的我,害怕的只是那双眼眸。我很想大声求救,但是,叫也没用,至少在这个屋子里……我就算大叫说“这饮料中掺入某种要杀死我的东西”,那家伙也只会和那女人互望一眼,以笑声掩饰,而且,在知道我已察觉之下,只会更迅速想出其他手段,促使我更快被杀害而已。

        我也无法向那女人求救。前天晚上,我一面被迫喝着红茶,一面忽然望向那女人。

        在我喝的时候,静静不动看着我的并非只是那男人,那女人同样在稍远的厨房假装若无其事的边收拾餐具,边静静用一双眼眸盯视着我——脸孔挤出一如平常的温柔笑容,只是眼眸不笑……

        那女人也是共犯。两个人联手企图杀我。不只是前天和昨天,从最初拿果汁给我时,我虽被那男人的视线吸引全部注意力而未发现,但,那女人的确仍以同样的眼神观察我。

        不逃走不行!每天早上走出这里时,我都这样想。即使如此,到了傍晚,我又回到这儿了。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就算明知这个房子里住着外人,就算明知这个房子里住着两个打算杀我的杀人者,我还是回到这儿,开门进入,一点一点的被杀死,今夜也是相同……

        那男人的身影在巷道里延伸。在街灯的亮光中,影子比住常更长、更鲜明,然后,男人出现了,身子比影子更暗……也许那男人从今年春天就拟妥杀害我的计划吧?自四月份起,就不从社区正面,而是绕远道走后面的巷道回来,恰似怕被别人见到的犯罪者一般。

        而,三分钟后,门铃响了,十分钟后,那女人的声音隔着我的房门传入。

        “吃晚饭啦!快点。”

        像母亲一样温柔的声音。

        我被要求叫那女人“妈妈”,但是,那温柔的声音的确会让我误以为真的是自己的母亲。

        我不想动。不管再怎么饿,我只希望静静待在这个房间内,让厚厚的墙壁和门保护自己。但,我仍慢慢离开窗边,走向房门,开锁。

        门一开,那两人已坐在客厅对面的厨房餐桌前,朝我温柔的微笑。那微笑正在说:快来,快吃晚饭,快喝下那个……快快被杀死……

        我走出房门。

        今夜我又多被杀死一些了,而且,不久第八次死亡就会降临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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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7 07:01: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像盛夏时的西北雨般,倾盆大雨猛敲教室玻璃窗。

        明明没有台风,但是从昨夜开始下起这场豪雨,雨声在教室里回荡,几乎掩盖了站在讲台上的横田的声音。

        这天,下午的第五堂课,三年B班是横田授课的时间。他和平常同样授课过了五分钟。

        忽然,有声音打断他的话:“老师……”

        是桥本安彦。

        “老师,桐原同学今天中午休息时间在走廊捡到这个。”他用不亚于雨声的音量说着,夸张的挥动手上的一张纸条,离开靠窗的座位,走向横田。

        我真的要被杀死了,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恶作剧,请尽快一天、尽快一小时救我。为什么不报警呢?难道老师仍认为只是单纯的恶作剧?错了,我真的要被杀死了。等到被杀之后已经太迟,不管是对我或是对老师来说,所以,请尽快连络警方来救我!直接报警也没用,一方面因警万会认定身为高校生的我是在恶作剧,另一方面则是基于某种理由,我不能说出自己姓名,只能靠警方主动找到我。如果老师提出要求,警万一定会采取行动的……所以,求求您,即使早一小时也……

        撕下的笔记簿纸上写满用左手书写的扭曲文字,不过,却与横田已见惯的字体有所不同……

        “又来了吗?”横田咋舌,然后以与昨日为止完全不同的黯翳表情念给学生们听。

        虽然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亮着,但是在因雨形成昏暗的教室里,在激烈的雨声伴奏下念出“被杀害”之语,就仿佛报导阴森凄惨的事件之报纸铅字般,具有现实气氛。

        横田也是边念边在瞬间忘记“这是昨天拟订的作战计划”,几乎相信真的是班上某位即将被杀害之人所写。

        “桐原同学,是你捡到的吗?”念完后,横田问坐在最前列靠走廊处的桐原阳子。

        桐原是篮球队员,身材高大,剪一头短发,如果不是穿学生服,而换上牛仔裤,极可能被误以为是男学生,她是苗场直美最好的朋友。昨天放学后,横田和桥本、直美拟订作战计划时,直美表示要让桐原阳子加入。

        “是的,掉在教室门口附近。”阳子以沙哑的声音回答。

        “苗场同学,这是你写的吧?和那篇作文及其他恶作剧行为一样?”这次,横田问坐在阳子后面三列座位的直美。

        回答的不是直美,而是阳子。

        “不,中午休息时间,直美都和我在一起,吃完便当,我们一块离开教室去操场……回来的时候才发现的,出去时并未见到。”

        阳子的声音非常自然,很难想像是依直美所教的在叙述。

        “但是,苗场同学,那篇作文是你写的,对不?你昨天也这么承认了,所以……”

        “我是骗您的。”直美一下子打断横田的话,露出笑容,“那篇作文不是我写的,我只是想知道内容写些什么,才故意承认。”

        “为什么做这种事?”横田的声音里透着不自然。看样子,最不会演戏的人是他!

        “因为,我不相信纸飞机或黑板上留字所写的内容是像老师所说的只是恶作剧,而是觉得……我们班上真的有人即将被杀害,所以必须求救。”这是她昨天对横田所说的真心话,不过会在所有学生面前重述一逼,纯粹是演戏,但,她的声调生动感人丝毫不会让人发觉是演戏。

        “你的意思是,目前在教室里的某位同学真的被卷入某种犯罪事件中?”

        “是的。”

        横田发出也不知是漫哼或叹息的声音,交抱双臂,环顾教室内一圈。

        学生们全部用很感兴趣的视线注视横田或直美,静待情况发展,其中大半数的神情仍认为是半开玩笑,但,如果直美的猜测正确,一定有一个人虽然表情力持镇定,却拚命忍住几乎脱口而出的声音……

        此人一定想大声呐喊:只有这封信不是我写的,请不要报警!

        “老师,就算只是恶作剧,我觉得最好还是报警,就像信上所写的。”桥本安彦再度起立,说。

        “不,到昨天为止,我也认为只是恶作剧,不过看纸条上写着希望报警后,开始觉得或许是真的也未可知,因为,若是恶作剧的话不可能这样写。”这也是昨天三个人想出来的台词,只是在巧妙运用下,让人想不到乃是事先套好之言。

        “其实……”由于只有横田的声音生硬,直美嘲讽似的,同时又担心似的用眼角瞄了他一眼,说,“老师有一位当刑事的朋友,老师已找对方商量过,对方也认为有些部分不像是单纯的开玩笑,表示采取行动也可以,但……仍说最好等再度接获讯息才行动。”

        横田假装再次仔细阅读纸条内容后,说:“是的……等放学后,我和其他老师们商量,然后依内容所说的报警处理吧!也许自纸上的指纹和左手写的字迹可以查明谁将被杀害……就算是恶作剧也能因此解决,反正距大学入学考试已不远,不能因一些无聊的事造成大家的困扰。”

        停顿一会儿,横田半开玩笑的接着说:“写这些内容的某人就算真的即将被杀害,应该也能够安心了,因为我会尽早和警方连络。”

        他正想说“现在把这件事忘掉,我们继续上课”时,突然有人开口了。

        “老师。”

        坐在教室正中央座位的男学生举手。是去年岁暮曾有不良行为,在某种意义而言乃是最有嫌疑,却被横田从名单中剔除的野上真一。

        即使至今,他仍保存着曾有不良行为的学生所特有、形同随时向他人挑衅般的冷漠表情和放纵声音。

        “写这张纸条之人和在黑板上写字或写作文的家伙可能并非同一人物。”他说。

        横田知道直美和桥本的视线望向野上。

        由于突然插进来剧本上所无的台词,野上那冷漠、干涩的声音只能认为他已识穿横田他们安排的计谋。

        “你为何会这样认为?”横田极力掩饰内心的起伏情绪形诸脸上,问。

        野上有好几秒钟并未回答,以渺茫的视线望着横田,久久,开口道:“因为只要有人开始恶作剧,一定会有别人模仿。”之后,他轻轻摇手,“不,没什么。”

        “那么,我们继续上课。”横田装作漠视野上的话,视线移向直美脸上。

        直美默默凝视横田。横田不明白她的眼神想要传达什么,但,也许是和自己想着同样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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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7 07:01: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回到教职员办公室,三分钟后,离横田的办公桌最近的电话响了。

        坐在对面的体育老师伸手想接听,横田推开对方的手般抓起话筒。

        “教职员办公室。”

        没有回答。

        听到沉默声,横田察觉作战方式已经成功。

        “……请接横田老师。”

        是除了低沉以外没有任何特征,以音乐而言,乃是只有如低音旋律的单调声音,正是该声音!

        “我是横田。”   ※一见如故推理版精品推介※再度出现像在夜暗里窒息的沉默。

        “向我求援的人是你?”

        又是沉默,但,这次却很快结束。

        “老师,刚才的纸条不是我写的。我写过黑板上的字和作文,但,今天的不是。”声音由话筒流入横田耳膜,雨势更大了,雨声似要敲破玻璃窗般袭向教职员办公室。老师们也不愿输给雨声般提高声调交谈。来自话筒的声音变小,横田不耐烦了。

        “还是不能说出姓名吗?如果并非恶作剧,我会认真考虑救你的方法,何不告诉我姓名?”

        但,话筒里的声音漠视横田的话,说:“请您不要报警!如果警方采取行动,我会陷入更麻烦的立场。”

        讲话速度较以前快,可视为内心焦急的表现。

        “绝对不能报警!还有更好的方法能够救我。”勉强可听到是这样说。横田也是同样焦急,但,至少仍有些许余裕。只不过,他依然无法判断是谁的声音!

        然而,在这一瞬间,桥本和直美应该正看着声音的主人才对……

        雨滴敲打着雨伞,只能认为低垂的雨云正将粗铁钉撒向整个东京。

        直美和桥本安彦分别站在校门两侧,把撑着的伞收拢,偷看外面的马路。

        距校门约莫五公尺外有一座玻璃窗门的公用电话亭。亭内有一条人影——只能说是人影,洪水般的雨模糊了那男人的轮廓。

        但是,两人已经知道这条人影是谁!

        下课的同时,两人分别冲出教室,在校门旁的树荫后会合,蹲下,从南天竹的叶缝清楚见到冲出校门外的一位男学生的脸孔。

        虽然对方企图用雨伞遮住脸孔,不过跑出来时因为慌张,雨伞撞到门柱,一瞬间被见到脸孔。

        玄关大厅也有公用电话,但是有人使用……

        “讲了很久呢!”桥本安彦说。

        “已经不要紧了,反正知道是谁。我们回教室吧!”直美说。

        两人的雨伞碰碰撞撞的跑进玄关大厅。一进入玄关,右边就是教务办公室,桐原阳子正在使用角落的公用电话。

        直美碰一下阳子背部,说:“已经行啦!”

        阳子搁回话筒,回头:“知道是谁了?”

        “非常成功!想不到这么顺利。”

        “是方才来这儿,却因为我占用电话而跑出去的那家伙?”直美颔首。

        为了怕对方回来,三个人快步跑上楼梯。

        “你在电话中讲些什么?”直美问。

        “什么也没有,只是假装打电话。

        “猜到是他吗?”直美问桥本安彦。

        “有一点。刚刚上课时……”

        “我也是。”

        两人在楼梯途中一瞬四目交会,笑了笑。

        第六堂课开始的铃响敲碎回荡在楼梯的雨声。

        三个人在教室里自己的座位坐下的同时,化学老师进来了。

        到昨天为止请假的两位同学今天也来上课,但,只有那个座位仍旧空着。

        老师开始点名后不久,教室后方的门轻轻开了。

        直美回头,偷瞥进来的那位学生。似是在雨中慌张跑回,垂覆额际的长发已湿透。

        他用袖管拭掉滴落的水滴,慢慢走回自己座位,还是平时的漠无表清,似藉此武装白己。

        “野上真一。”老师叫着。

        “有。”他以一贯冷漠自弃的声音轻轻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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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7 07:02: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野上的家庭真的有问题吗?”

        和昨天相同,在放学后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直美他们边望着野上真一三十分钟前坐着的座位,边问横田。

        直美是今年春天起才和野上真一同班,却不知何时从同学们口中得知野上在去年岁暮的不良行为事件。

        “双亲去年分居了。去年和母亲住在一起,但是目前由父亲照顾,与父亲共同生活的女性成为继母,若以家庭状况来说,的确是班上最有问题的家庭。”

        “可以认为是渴求家庭中的亲情,才转而干出此种恶作剧行为。”桥本安彦说。

        横田搓头:“我已经不认为这只是单纯的恶作剧了。野上虽然曾有过不良行为,却非会干出这样的恶作剧行为之人。”

        “野上即将被谁杀害绝对是事实哩!也许是他父亲或继母。”直美自信满满的说。

        “野上虽然装出一副不良少年般的凶巴巴样子,仿佛认为其他学生都还是小孩子而瞧不起,但是,我曾经在后校园看过一次……”

        “看过什么?”

        由于直美的话中另有涵义,横田和桥本安彦同时问。

        “和跑进后校园的野狗玩。他平常讲话都自称‘俺’,可是当时却有如寂寞的孩童般对狗说‘你跟着我,是想和我一起生活吗’,‘我也无家可归,我们一起逃到某个地方吧’等等……所以,那篇作文里提到狗的事时,我就想到也许是他。”直美的声音里透着同情。

        “老师,野上在电话中说些什么呢?”

        “一定请您不要报警吧?”桥本安彦带有自信的问。

        横田颔首:“他说纸上内容并非他写的。这当然如我们所预料,不过,却另外又讲一句奇妙的话。”

        “什么话?”       ※一见如故推理版精品推介※“他要我打电话给所有男同学的家长,说‘令郎做出这样的恶作剧’,并详细说明恶作剧内容。”

        可能出乎意料之外吧!桥本和直美以惊讶的视线相互对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直美不解的摇头,咬着指甲。

        “他并未说出原因何在,只说这样做是唯一能救自己的方法。”

        “这……”桥本安彦和直美同样不解的摇头。

        “和我们的推理不同……”直美默默思索,不久,却似放弃了,摇头,“的确很奇怪,从那篇作文内容看来,他不仅不想被警方知道,也不希望被家人知道的。”

        “那为何和男同学们的家长连络就能救他呢?如果真的企图杀死他的凶手是其双亲,他的立场岂非更加危险?”

        “不,应该不会这样吧!”横田对双臂交抱、沉吟苦思的桥本安彦说,“我似乎受到你们的侦探游戏影响,将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怎么说?”

        似乎“侦探游戏”这样的用词令她不满,直美露骨的表示反感,眼神已令她如同任性骄纵的少女。

        “假设野上真的即将被杀害,而且假设凶手就是其家人,其实只要老师打电话到他家,说‘真一说过自己即将被杀害’,凶手应该会立即中止计划才对,因为如果野上真的死亡,警方和周遭之人会认为他的恶作剧并非只是开玩笑,而视为杀人事件的展开调查,当然最先怀疑的对象就是他们……”

        “我不这样认为。”直美眼眸里的反感之色更强烈了,“依我的第六感,凶手若知道野上发觉自己即将被杀害,毋宁会更加速行凶。野上正因为明白此点,才只能以那样的方式求救——不希望被知道自己是谁的矛盾方式。”

        “但,这也只是预感,对不?”横田似若无其事的说。

        直美杏目圆睁,很明显满脸怒容了,正想开口时,桥本出声了。

        “可是,正因为苗场同学的第六感正确,我们才能找出恶作剧之人,不是吗?”自昨天起,桥本望着直美的眼睛已经只能称之为充满尊敬。

        直美满足的颔首,却嘲弄的望着横田:“绝对不会错!野上一定是即将被与他共同生活的人所杀,而且凶手若知道野上察觉,绝对会提早行凶。野上也明白这点,问题是,既然明白,为何又想透过老师让凶手知道。”

        直美双手托腮,开始沉吟。两位男人也沉默无语。

        雨声稍微缓和了,但声音依然大得似想破坏坐在教室角落的三人所形成的三角形。

        “但,该怎么办才好呢?”横田叹息似的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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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7 07:03:0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明白要做之事了。”直美微笑,绷紧的脸孔微微松弛了,“很简单哩!就是照野上所要求的去做。”

        “打电话去野上家吗?说‘真一说他即将被杀害’……”

        “不错,如果这是野上所说的‘唯一能够救我的方法’的话。反正,只能看其结果如何了,只能依野上所言,由老师打电话到全部男同学家,叙述同样的话,表示‘令郎做出此种恶作剧行为’。”

        “不,只要打去野上家就可以了吧?已经知道恶作剧的人是他。”

        直美夸张的摇头:“老师,您真笨!野上以为老师尚未发现他就是恶作剧者,所以如果只打电话到他家,岂非就明白告诉他已知恶作剧者是谁?这样不行的,必须假装老师仍不知道恶作剧的人是谁才行,否则,野上绝对会更往牛角尖钻。因此,我们现在只有照他的话去做,再静待结果而已。

        “但,这样做岂非把事情闹得很大呢?若被人知道身为教师却打那种电话给班上的每位男同学家长,全校一定会乱成一团糟。”

        “总不会比真的有一位学生被杀死还严重吧!不看结果,我们没办法知道野上究竟有何目的拜托老师这么做,对了,也许目的之一是要让事情闹大也不一定。”

        “但是……”横田想要反驳。

        直美却置之不理,望着班长征求其同意。

        “是的,大概也只有打电话至每位男同学家,然后静观结果了。”班长看着直美的眼眸里不只有着尊敬,还掺杂着憧憬。

        “且慢!”横田真的狼狈了,“在那之前必须先和其他老师们商量才行,否则若秘密地打那种电话,我就糟了。”

        横田以手势比出切断脖子的动作。

        “一位学生的生命和自己的职业相比,哪一边重要呢?如果认为自己的职业重要,就没有当教师的资格,身为学生,我们希望罢免这种人。”直美说出横田当教师十年从未被校长数落过的冷淡之语后,转脸,很担心似的望着窗外的雨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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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5-7 07:03: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回到教职员办公室,困惑了三十多分钟,横田下定决心要和其他教师们商量,环顾四周的教师,正想开口时,电话铃声响起,英语教师石坂礼子拿起话筒,一接听,立即将话筒递向横田。

        “横田老师,学生打来的电话。”

        瞬间,他内心有种预感,等说出“喂、喂”而发现对方沉默不语时,预感大幅膨胀了。

        ——又打来啦!

        “是谁?”

        话筒里仍旧沉默。

        横田再问一次:“你是谁?”

        “横田老师?”终于出声了。“老师,恶作剧的事打电话报警了吗?”轻轻的低沉声音依然很难掌握特征,但,是野上没错。横田边这么想边说:“不,还没有,刚刚你不是打电话来要我别报警吗?”

        “什么……”话筒里的声音低叫。“是什么时候?”“第五堂课结束后的休息时间。”

        “我没有打那种电话!”

        横田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有两、三秒钟说不出话来:“你说没有打电话,那,是谁打的呢?”

        “老师,不是我打的……我真的即将被杀害,但,却有人开始恶作剧……今天第五堂课时桥本交给老师的纸条不是我写的,还有,休息时间的电话也不是我打的……是有人故意模仿我……我想,也许那家伙恨我,希望我真的被杀……”

        “你到底是谁?”

        和以前不一样,话筒里的声音速度加快,使声音的特征更加消失,所以横田尽量抑制心中开始出现的不耐烦,让自己的声音和平常相同。

        “这……我不能说。”     ※一见如故推理版精品推介※“但是,若不告诉我,我什么也没办法做的。”

        “有方法可以找到我的,只不过老师还未注意到……请您赶快找到我,救我。”

        “你不能把方法告诉我吗?”

        对方未回答,但,话筒里传来车辆轮胎磨擦路面的声音,似乎是在路边的公用电话打的。

        “既然这样,那么,能告诉我为何不可以讲出自己姓名的理由吗?”明明已经很小心的低声讲话,但,邻座的英语教师却露出充满好奇的表情偷瞄自己。横田视若不觉,将全部精神集中于耳朵。

        短暂沉默后,话筒里传来奇妙之语:“因为我不是我,因为如果我说出姓名,老师很可能误以为我是什么人,所以最好我不要说出姓名。”

        这种完全搞不懂意义的话,只能视为讽刺教师的恶作剧!假如不是声音里透着某种黯翳,真的要认为是寻常的恶作剧行为了。但,不是的,声音里的确有某种散发出犯罪气息之成分……

        “今天的那通电话,以及苗场捡到的纸条都不是你做的吗?”直美捡到的纸条乃是横田他们所安排的圈套,当然现在打电话的人会混乱不知所措了,但是,野上在第五堂课的下课休息时间打的电话却并非此人打的电话,这点也让横田和直美他们困惑不已。不,或许现在打电话的人同样是野上真一,只是因为后悔第五堂课后所打的电话,才再度打这通电话来,目的是为了让那通电话失去效用……

        “是的……其他的一切都是我做的,只有今天的两件事请老师别相信。”

        “刚才的电话要我打电话给所有男同学的家长。”

        “打电话给家长……这是怎么回事?”话筒里的声音首度出现怯惧的感觉。

        “说是只要打电话给家长说明恶作剧之事,自己就可以得救。”

        “骗人!”对方的声音第一次加大音量,“那样做的话,只会加速我被杀死而已呀……模仿我声音打电话的那家伙是希望我尽快被杀,请老师千万别这样做。最重要是尽可能快点找到我,救我。”

        说完,对方突然挂断电话了。

        横田脑海中一片混乱,并未立即放回话筒。一切都迷糊了,知道的只是苗场直美的猜测果然正确,如果打电话给班上所有男同学的家长,只会加速这位“谁”被杀害——至少,这位“谁”是如此认为,而直美也看穿了……

        “怎么回事?”急于知道电话内容、蠢蠢欲动的石坂礼子问。

        横田回过神来,搁回话筒。

        “横田老师……你的班上发生什么事吗?”

        石坂礼子充满好奇的声音尚未结束之间,电话又响了,横田反射动作的抓起话筒。

        “请横田老师听电话。”

        只能认为是相同的声音。是忘记讲什么而再次打来的吗……

        “是我。”

        “老师,请马上到教室去,苗场同学正等着您。”横田怔了怔。

        “你是桥本吗?”虽感到不可思议,横田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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