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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死亡的沙漏》(全书完):为何囚犯于死刑执行前夜?--作者:鸟饲否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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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4-3-2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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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8-29 09:58: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节
      舒兹佬在展开对陈的侦查时,首先造访医务栋。理由是因为想要先知道当时陈在这里的行为模式。
      医务栋建在监狱内的清真寺旁。健康是长处的我幸运地一次也没来过,这次是首度的访问。
      一打开门,表情显示身体状况不佳的囚犯们,正成排坐在候诊室的长凳上。也有无处可坐、因而站着的人。由于能免费接受诊疗,医务栋从九点到十七点的看病时段总是客满。听说只有哈吉医师在这里夜宿。
      “哈吉医师在吗?我是已约好的舒兹。”
      死囚头儿在接待处申请后,“请往那边!”少年般的年轻职员用手指向里头。是以贾里密斯坦语拼写《手术室》的房间。往那边移动,一敲门,就听到“是舒兹吗?给我直接进来!”这样的声音。
      如同被要求的那样,直接打开门。血腥臭气突然扑来。忐忑不安地往室内窥视,正值哈吉医师的手术刀抵在手术台上已经剖腹的患者脏器。
      “呦!老不死的。什么!还带着童仆一起行动啊?”
      说话刻薄的哈吉出声搭话。因为透过口罩,声音含混得听不清楚。老不死的是指舒兹佬,对我则当童仆看待,医师和老囚从以前交情就好。说话刻薄也是亲近的表现。
      “如果正在手术中,那就以后再说吧?”
      对医师的俏皮话不予搭理,舒兹佬提议说。哈吉耸耸肩,摘下口罩,把手术刀放在浅盘上。
      “什么?不要紧啦!这家伙已经呜呼哀哉了。处理上尽管迟个五或十分钟,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吧?”
      “尸体的解剖……是验尸吗?”
      哈吉医师阻止受好奇心驱使、想要靠近的舒兹。
      “STOP!那里有电子监视系统运转中。一旦跨越,就会吃到电流冲击的苦头呀!”
      仔细一看,从入口跨进一步的地方,被拉起浅灰色的线。抬头望天花板,可看到感应器。刚才在典狱长室让我险些死掉的机关,似乎也被装设在这里了吧。舒兹佬也瞬间理解了的样子,在千钧一发之际止住脚步。
      “等我暂时中断系统!”
      哈吉移动到墙边,切换开关到OFF。从外表看上去虽然什么也没变,但总觉得系统已经因此被解除了的样子。
      因为长老好端端地进入房间,我也就跟进。跨过浅灰色线的瞬间需要相当的勇气。即使脑袋已经知道没关系,身体还是会引起抗拒反应。条件反射等同于倒霉吃到蜜蜂的青蛙,即使看到牛虻也会变得不想吃。不管是人或青蛙,行动原理是同样的。
      平安进入室内。哈吉医师目指之处有简朴的接待桌椅。虽然一提到手术室就有清洁的印象,但是至少限于这间房间,那份印象并不适用。椅子上放有大量不知用于何处的皮带,挪开后坐了下来。
      “皮带是用来束缚放肆胡闹的囚犯。”狱医脱下被血弄脏的抛弃式乳胶手套,在洗脸台洗手。“接下来,如果回答刚才的问题,这场解剖并非验尸。在监狱内出现尸体时,便尽可能全数解剖,纪录所见。因为医学书上的描述,经亲眼确认后才成为知识吧。可以说是为了自我的用功学习吧。这家伙在昨天死于肝硬化。要看看硬梆梆的肝脏吗?”
      “不,不用了。”舒兹佬苦笑。“听说陈伟志也常把遗体带进来吧?”
      “因为那家伙从中国人伙伴博得极佳的风评吧。许多中国人即使生病也不来这里,而是跑去求助那家伙。无法理解,竟然倚赖连医疗器具都没有的那家伙,或许相信陈还会施展魔法也说不定吧!”
      医师有点在吃醋的样子。
      “结果情况是,许多人尽管受陈照顾却仍然死亡吧?”
      “嗯,那样的遗体倒还满常带来呢!多亏有他,我才能用功学习了相当多的病例。那么,想问的事是什么?”
      “陈带进来的遗体上没有奇怪的地方吗?像是可疑的伤啦、不自然的痕迹啦。”
      “不,并没那回事啊!”
      “那么,遗体是如何运进来的呢?放在台车上还是背在背上?”
      “嗯?中国人多半个头矮小,而陈算是比较高大吧?”
      “有八十公斤左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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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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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8-29 09:58: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有吧。所以在体力上好像有自信,总是用双手抱着运进来。那有什么吗?”
      “不,只是有点在意。”长老支吾含糊。“另外,把遗体带进来时,总是有事先联络过呢?或者是突然来访呢?”
      “因为陈是熟面孔,所以不通过接待处,总是突然间前来啊。死亡当然来得唐突,因此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嗯,并非不可思议。”
      “然后呢?”
      哈吉等着后续的问题,可是却因舒兹佬接下来的一句话,整个感到困惑的样子。
      “想要请教的,就只有这些。”
      感到困惑的,不只有狱医。
      “在刚才的问题上有什么含意吗?”
      老师傅离开医务栋赶往便门,我从背后发问却没有回答。舒兹佬偶而会变得非常冷淡。再怎么发问,再怎么呼唤,也不被搭理。当时在舒兹佬的头脑中,肯定有各种各样的念头在打转吧。因为被漠视得太过频繁,所以才会那么想。
      毗连便门的监视台上,正站着中等身材的监视员。
      “你就是听说会为德维希复仇的囚犯吗?”
      名叫哈珊的监视员询问舒兹佬。德维希指的是被陈所杀、身材魁梧的监视员。
      “复仇并非我的工作,而是被阿胡穆德上校命令,重新调查陈的越狱方法。能请您协助吗?”
      “已经听上校说了。想要知道什么?”
      “这里的监视是怎么轮班的?”
      舒兹佬问出的结果,监视员的勤务换班乃采一日三班制。早班从早上六点到下午两点,中班从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晚班从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交由四名监视员依次轮替。换句话说,今天担任早班的哈珊,明天是中班,后天是晚班,大后天便休假,隔天则又是早班这种替换顺序。并不是那么难的换班。只要持续观察数日,围墙内的收监者也能预先知道某特定时间是谁站在监视台。
      才刚理解了勤务换班,舒兹佬再次询问。
      “你在德维希被杀当时,也已经在这监视台当监视员了吗?”
      “这五年期间,我一直在这里守便门。”
      “在当时的四名监视员当中,为什么德维希会被狙击?有线索吗?”
      “那就是个谜了。德维希在我们四人当中,既是彪形大汉,而且孔武有力。如果等个一天,就轮到一看就知道软弱的迈索尔站晚班。我想混账中国人之所以等不及了,不就是无论如何也想在当天越狱吗?”
      如果是迈索尔的话,我就知道。是个瘦骨嶙峋、目光呆滞的监视员。假如是他,似乎连我都有致胜的机会。
      “可是,当晚是满月。”我不禁插嘴说。“那不就是个不适合脱逃的夜晚吗?”
      “就是那样!”哈珊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也不必非得选在月光最耀眼的夜里不可啊!不过即使错开个一两天,月光的明亮度也变不了那么大吧?”
      也许陈正急于一时吧。如果等待,轮到迈索尔站晚班的满月之夜,本来也会循环而来。
      “夜间常有走近监视台的收监者吗?”
      舒兹佬从不同的角度抛出问题。
      “因为死囚的散步被认可,所以偶而也有来到围墙附近的家伙。当然立刻就赶了回去。”
      我们囚犯被认可有相当程度的自由。如果达成规定的义务(一天八小时的劳役及贾里密斯坦语的学习),基本上剩下时间则是自由行动。想要花劳役所得的金钱饮酒买醉到爽,还是想要读书读到深夜,全凭自己斟酌决定。但不能因此就进行犯罪行为,否则即刻沦为确定囚的身分,面临四天后永别尘世的命运。
      “是那样吗?”舒兹佬点头,用手指向宛如飞机舷梯的阶梯。“想登上监视台,只能使用这个吧?”
      阶梯的出入口设置有铁闸门,被上了牢固的锁,使未持有钥匙的人不得使用阶梯。
      “没错。意思是说,只有持有钥匙的我们才能登上监视台。”
      “了解了。感谢您的协助!”
      虽然几乎感觉不出有什么新的事实明朗化,但是老囚却谦恭有礼地道谢。
      “为什么陈不在迈索尔执勤晚班的满月之夜下手呢?”
      跟哈珊分别后,看着舒兹佬的眼睛提问。也许老人心想,从正面被提问总不能不理吧,这回就好好地回答了。可是,返回的却像是不着边际的话。
      “不懂吗?正因为是德维希站晚班的月圆之夜,陈的越狱才会成功啊!”
      更进一步则是再怎么询问也不指点,反而徒增疑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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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24-3-2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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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29 09:59: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节
      初次目睹监狱之外的景象,别说是给了我希望,简直就是完全相反。失望、沮丧、悲观……明明是连作梦都会梦见的监狱之外,却哪里也看不到能鼓舞内心那样的要素。
      除了沙还是沙,一片的沙。周围三百六十度绵延着荒凉的沙漠。前方远处的石头山是唯一可见的点缀。
      这里有的是绝望的荒野。越狱的陈伟志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眺望这片风景呢?如果是我的话,肯定即刻对越狱这件事后悔无误。
      我和舒兹佬一同坐在四轮传动车的后座,被戴上了手铐和脚镣,以便无法逃脱。
      副驾驶座上则是坐着,阿胡穆德上校,长期雇用的司机正手握方向盘。由上校的烟斗缓缓腾起的烟雾,从刚才就淡淡熏着我的鼻腔。
      我们离开末日监狱,正在开车前往首都的路上。为了寻找陈,无论如何也有离开监狱的必要。因此,典狱长以亲自陪同为条件,特别发出外出的许可。
      贾里密斯坦首长国的面积只有绕行曼哈顿岛一圈的大小,形状也与曼哈顿同为细长形。象样的都市只有与国名同名的首都,除此之外有人居住的地方,则是几处油田和游牧民所住的移动式帐篷,剩下的便是末日监狱而已。
      听说从孤零零位于沙漠正中央的监狱,到沿海的首都大约有二十公里。眼前所见,只有从人的手中逃脱后,行走迟钝的野生骆驼之类。如果开车奔驰,约十五分钟便能抵达首都。即使那样,如果是走在酷暑中的逃亡,那么陈的毅力还真了不起。
      来到了石头山附近,上空飞舞着几只巨大的鸟。那身影原来是以死亡动物的腐肉为食物的秃鹰。或许它们所觊觎的,不就是暴死在路上的陈吗?那样的想象涌上心头,无法抑制。
      被安排送到监狱时,我应该曾通过这片沙漠。可是,抵达位于首都的机场,才刚入境就被施行麻醉而睡着了,因此这个国家的景色,一点也没遗留在记忆里。杀气腾腾的景象超乎预料,让人的意志只有消沉。
      “陈真的逃掉了吗?该不会在半途暴死了吧?”
      “肯定抵达了首都没错。”好像听到了我问舒兹佬的问题,上校从副驾驶座转头回答。“因为被首都警察的警官盘问过啦!”
      “呵!是吗?”舒兹佬有了兴趣。“警官为什么当时不加以逮捕呢?”
      上校依然头朝这边。“笨蛋!不懂对方戴着墨镜吗?紧接着由街角的监视摄影机捕捉到的影像,得以确认戴着墨镜的男子,其真面目就是陈。”
      “在那之后,陈就没被监视摄影机拍到吗?”
      “不知是蒙混得相当高明,还是逃进监视摄影机守备范围外的区域,反正之后就连一次都没被摄影机拍到。”
      “守备范围外的区域指的是?”
      “是贫民窟吧!即使在那里安装摄影机,马上就被毁坏没得用。”
      终于看得到林立在地平线那端的大楼。是有二十万人口生活的首都贾里密斯坦市。座车后来又行驶了约五分钟,抵达监狱分支办事处的停车场。
      首都紧凑地综合了都市机能。自从邻近的首长国杜拜改观为摩天大楼罗列的世界都市以来,近代化的浪潮涌至面向波斯湾的阿拉伯诸国。贾里密斯坦是这股浪潮最晚到达的国家。即便如此,高科技化的高楼大厦林立,市区配备无人驾驶的都市交通系统,呈现的面貌难以想象是人口顶多二十万的都市。
      路上行走的人们,国籍也是丰富多彩。虽然阿拉伯人当然占过半数,但是不仅看到许多像是印度系的东方人,而且黑人及白人的身影也有相当的比例。
      一路上如同阿胡穆德上校所说,街道到处被安装了监视摄影机。结果尽管摆脱了监狱,经常被谁监视的状态却未改变。重新认知身处都市生活的现实,感受到了苦闷。
      “舒兹,想要看看哪里?”
      典狱长隔着墨镜朝年老的囚犯望去。
      “监视摄影机的影像会自动被电脑处理、转送到核对系统吧。怎么也无法想象聪明的陈会长期处于监视下的区域。也许逃进了贫民窟吧。”
      “没有早就逃亡国外的可能性吗?”
      我偶然想到,试着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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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24-3-2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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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29 10:00: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机场和港口也被安装了监视摄影机,两边的摄影机都没捕捉到陈的面孔。”
      “如果是偷渡呢?该不会从小码头乘坐小船,暗中逃往国外了吧?”
      “那不可能!海岸线有国境警卫兵目光炯炯地警戒着。难以钻过他们的警备网。”
      既然被断言,也只好接受了。
      “那么,不就是走陆路往邻国逃亡了吗?”
      “地面也布署了国境警卫兵。虽然比海岸线长,但是警卫兵的目光难以蒙骗。毕竟国境线无处不是沙漠。因为没什么可用来藏身,所以如果想要从出入境闸门以外的地方离开,立刻就会被士兵逮住。想必难以办到吧!”
      感觉典狱长的语气有些犹豫。典狱长虽然想要相信难以办到,却似乎在心底那么想——国境该不会容许突破了吧?
      “国外不可能吧。”舒兹佬偏向典狱长那边。“不管走陆路还是海路,如果想要逃亡国外,首先便需要护照。当然正规的护照不可能到得了手,而是伪造的护照吧。也是为了加以取得,首先逃进贫民窟就是我的看法。”
      那么说来,想起了这老人打从开始就主张陈还潜伏在国内。
      “了解了。那么,去贫民窟看看吗?”
      我表示同意,可是阿胡穆德上校却露骨地显出厌恶的表情。
      “我可不想涉足那种地方。我出借司机,就只你们给我去!我在这里等着。无论如何,给我拿出成果来!”
      上校一卸下舒兹佬和我的脚镣(依然上着手铐),就轻轻拍打我们的肩膀,打发我们上路。明明攸关自己的命运,典狱长却似乎从头就没打算在贫民窟帮忙搜索。好像一开始就打算让死囚去做肮脏的工作。
      贫民窟默默存在于被高楼大厦的影子遮蔽的暗臭一角。喔不,“默默”这种表现并不正确。那里是充满无秩序能量的浑沌空间。在狭窄曲折的巷弄两侧,简陋的小屋鳞次栉比。国籍不明的商人们正在做电器及非法软件的生意。不一会儿,眼神阴沉的年轻人们无所事事,就只是开大音量放着音乐,从白天便聚集在一起。
      对于浑沌空间的居民来说,末日监狱的死囚是稀罕物。想要看我们一眼,看来像是学龄儿童的小孩们及了无朝气的老人们,散乱地从倾斜的住居跑了出来。虽然瞬间我被恐怖驱使,可是仔细观察,他们跟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绝不想要更加靠近。明明好奇心显露无遗,当这边的目光转向他们时,却一下子就移开了视线。原来他们那边才怕我们死囚。
      行进当中来到像是广场的地方。一停下脚步,转眼之间就被好几圈的人墙包围。舒兹佬拿出借自典狱长的陈伟志照片,保持着安全距离的群聚人们忽然后退。
      “谁都没有关系,有没有人记得目击过这名男子吗?”
      对于老囚的提问,回应的是透过各国语言的否定呻吟声。虽然粗略所见,好像有百来人聚集的样子,但是到底有多少懂得贾里密斯坦语呢?在末日监狱里,贾里密斯坦语的使用被赋予成义务。在那并不彻底的贫民窟这里,无秩序的状态超乎监狱。
      这时候,一名浅黑色皮肤的壮年男子出来前面。男子使用流利的贾里密斯坦语。“去问华人街的同伙比较快。因为中国人会同类群聚。”
      对于男子的发言,来自周围的赞同声稀稀落落。
      “华人街在哪里?能请你指点吗?”
      舒兹佬一请求,浅黑色皮肤的男子就在地上,一边用手指画路线,一边细心指点。道谢后,循着被教的路线走去。刚开始的时候,小孩们还会一边喧闹,一边追来。但在几次巷弄的拐弯当中,也许觉得无趣,于是就转身回去了。
      不久街景的红、黄色调引人注目,街道的气味变了。是油和八角——中华料理的气味。招牌全都是汉字。抵达华人街了。才刚那么意识到,就在喧嚣当中被彻底灌输。
      中国人为什么这么多话?讲起话来气势汹汹的中国话,让人感到在洪流中溺水,就要窒息的样子。
      舒兹佬在这里也取出陈伟志照片,试着打听。可是比起刚才的多国籍广场,华人街的贾里密斯坦语普及率似乎更低。不管问什么,净是被喋喋不休说了一堆中国话,无法取得良好的沟通。
      就在连那样的舒兹佬也招架不住时,突然源源不绝的中国人不正从密集的陋屋出来吗?脸颊上满满胡抹乱涂了废油污垢的身障儿、连一颗门牙都没有的独臂少女、也许起因于糖尿病使得两膝以下截肢的肥胖男、白内障导致斜视的老太婆……虽然知道是轻率的感想,但还是觉得如果跟这帮人混在一起,不就连新来的夏飞也不至于那么醒目吗?奇形怪状的中国人们都朝我们伸出一只手。原来乞讨是他们赖以为生的方法。虽然那样理解了,但是能够分发的东西却一件也没带在身上。
      偶然往旁边一看,舒兹佬正呆然伫立。我用手肘一推,舒兹佬才一副从梦中醒来似的表情说:“无可奈何。回去吧!艾伦。”
      回到分支办事处,阿胡穆德上校正一边抽着烟斗,一边欣赏日本制的下流A片。好个闲情逸致!
      “怎么样?知道陈的下落了吗?”
      典狱长把盯在电视屏幕的眼睛转向囚犯头儿询问。
      “没有知道的道理!”
      我脱口而出的真心话掺杂着气愤。
      “小鬼!小心你狂妄的口气!”
      感觉可见从阿胡穆德上校的全身,突然涌起危险的气场,自己的性命堪忧。下个瞬间,舒兹佬插嘴进来。
      “年轻人说话不知天高地厚,还请见谅。请放心!陈的下落已经彻底查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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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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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8-29 10:00: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节
      “陈越狱的真相想要在末日监狱的第二收容栋讲述。”
      不知何故,舒兹佬那样主张而不退让。阿里·阿胡穆德上校虽然强迫要立即指出,最终还是接受了条件。因为在这里被舒兹佬闹起别扭来也是无可奈何。三天内把真相传达给首长就行了,所以即使耽搁一天,时间也还算充裕。
      第二天,由于典狱长现身得实在突然,第二收容栋起了大骚动。跟我同世代的死囚马可甚至紧张得举手敬礼,连上校殿下都喊了出来。本来殿下是首长的敬称,如果是上校,顶多也是阁下。这让典狱长也苦笑起来。
      各收容栋里设置了收监者们得以自由使用的谈话室。舒兹佬的解谜包场这间谈话室进行。足以容纳两百人的宽敞房间内,三人在中央差不多相对而坐,舒兹佬开始讲述真相。
      “关于陈的越狱,应该解释清楚的谜团有两点——越狱方法和下落吧。首先针对越狱方法开始说明吧。”
      在这里暂且停顿的囚犯头儿咕噜地喝下手边的水,润润嗓子。
      “在这座监狱里,有所谓电子监视系统和人工监视系统的双重监视系统。陈轻而易举地突破了这两套系统。”舒兹佬转向我这边。“艾伦,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突破电子监视系统吗?”
      突如其来的指名让我不知所措。“使电子监视系统停机不就行了吗?”
      “有一番道理!可是,为了使电子监视系统停机,非得侵入中央控制室不可。那是这座监狱中戒备最森严的区域,在作战策略上莽撞到近乎无谋。既然难以使系统停机,那么不被系统捕捉到就可以了,不是那样吗?”
      “意思是说除掉微芯片吗?那难以办到。”
      “为什么难以办到?”
      “就是因为我们囚犯谁也不知道植在哪里呀!”
      微芯片是被全身麻醉后,睡着时被暗中植入。因此,完全不知道被植在身体的哪个部位。不管是问哪个收监者,都没有人感到不对劲。芯片也许相当小,而且被植在感觉不出疼痛的巧妙之处吧。
      “的确我们不知道。可是,陈不是有办法知道吗?”
      被那么一说才意识到。
      “啊!是遗体吗?据说老是有中国同胞死在陈的处所。原来是摸索遗体而得知微芯片的所在!”
      虽然是自信满满的发言,老师傅却面有难色。
      “陈未持有医疗器材,况且被送到哈吉医师处所的遗体并无可疑痕迹。连遗体都没解剖,就能查明芯片的所在吗?”
      “是吗……”
      我无言以对并沉默地摇头,舒兹佬则是继续说。
      “但是,着眼点倒是不坏。陈经常把收监者的遗体送往医务栋的手术室,而且没有预约、突如其来。是那样吗?”
      “是,没错。”
      即便被说到那种地步,却还是没有灵感。
      “忘了吗?手术室的入口不是设置有电子监视系统吗?陈就是利用带进来的遗体,测试系统是否启动。假设是将抱在双手的遗体某个部位,比方说右脚放进灰色线的内侧吧。如果系统启动,便能得知在放进来的右脚上有芯片植入。”
      “可是,如何得知系统是否启动呢?”
      “系统一旦启动,就会受到强烈的电流冲击。恐怕陈第一次把遗体带进手术室时,以自己的身体体验过了吧。然后,从下次为了探查芯片的植入所在,反而利用那套系统。如果哈吉医师解除了系统,那可就要一无所获了,所以才会总是突然到访。”
      “哦,可是,心理上我认为不可能。”我也刚在最近有了相同体验。正因如此,才能感同身受地说。“一旦受过那种冲击,就不会想品尝第二次。如果遗体受到电流冲击,抱着的人不也一起触电了吗?何况要是每次都昏了过去的话,就连哈吉医师也会怀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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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8-29 10:01:12 | 显示全部楼层
      “当然陈一定也想避免触电。幸好那间手术室不是有很多用绝缘物做的手套吗?”
      “是手术用的抛弃式手套吗?”
      “哈吉医师绝对是不擅于整理整顿的人。就算从那间房间弄丢了几个乳胶手套,大概也不会察觉到。_在抱遗体的手上戴了绝缘手套。因为是薄手套,当遗体受到电流冲击,应该会稍微过电。藉由双手一点点针刺的感觉,便能得知遗体是否受到电流冲击。就这样反复试过几具遗体,陈终于查出被植入芯片的部位。”
      “你是说那个中国人已经查出芯片植入的部位?”典狱长吓了一跳。“不对,就算假设已经查出,但是除掉却难以办到。”
      兴致勃勃注视独自嘀咕似的典狱长,舒兹佬进一步继续说。
      “并非难以办到。请勿忘记陈曾是天才型外科医生。只要能查出部位,而且如果那是自己的手所能触及的范围,就有可能除掉吧。我认为他为达此目的,恐怕从手术室侵吞了手术刀。紧要关头时也可当作武器使用。这样,电子监视系统就搞定了。接下来便是人力监视系统的突破。这则是在满月之夜,特意狙击最强壮的监视人德维希进行的。”
      “您是说德维希被狙击并非偶然,而是陈意图所为的吗?”
      对于问起话来干劲十足的我,末日监狱的长老以从容不迫的语气回答。
      “那就是陈的脑筋动得快。如果打算单凭力气撂倒,一定会锁定迈索尔站晚班的日子吧。胆敢锁定德维希站晚班的日子,表示应该思考那本身有所含意。因为德维希是彪形大汉,所以陈才选择了他呀!”
      “什么意思?”戴着墨镜的典狱长插嘴说。“给我说得让我明白!”
      “是,当然。陈从手术室带出的东西还有另外一件,就是用来束缚收监者的皮带。因为那也集中扔在接待椅上,所以应该简单就能带出几条。陈把皮带衔接起来,做成类似长绳的东西。然后,将前端打结成类似牛仔用的套索,做成绳圈。”
      “是说把德维希当作是牛,投掷那套绳圈吗?”
      “没错,想来不是那么难。陈在半夜一边装作观赏满月的样子,一边出来散步吧。因为月光耀眼,陈朝监视台靠近过来的身影,德维希当然老远就发现了才对。然后,由于接近到必要以上的程度,所以就探出身体加以警告。陈锁定那一瞬间,抛出了绳圈。”
      “对了!”我说。“为了即使在半夜散步也不受到怀疑,而且特意要监视员发现,才会选择满月之夜啊!”
      舒兹佬深深点头。“陈毫不留情地悬挂体重,拽拉皮带。突然间被勒紧脖子,德维希吃了一惊吧。等意识到时,皮带已经紧贴脖子,连一根手指都无法硬塞进去。彪形大汉痛苦挣扎,不久在监视台上断气。对陈来说,接下来才是越狱的关键。德维希的体重比陈重得多。因此即使悬挂全部体重,也是文风不动。陈用才刚死掉的彪形大汉替代重石,顺着皮带登上监视台。陈为了越狱,对方有必要是体格优于陈的德维希。德维希的体力刚强得异乎常人,就算万一没死成也不用担心,因为陈带着手术刀,靠它施加致命一击就行了。所幸手术刀没有派上用场的必要。”
      陈的体重约有八十公斤。也就是说为了支撑那个身体,拥有巨大身躯的德维希有其必要。非但骨瘦如柴的迈索尔帮不上忙,就连中等身材的哈珊也靠不住。杀了当成重石利用,这是何等的主意啊!
      受不了的阿胡穆德上校大喊。
      “可恨的中国人杂碎!那么,那家伙往哪里躲藏了?”
      “要找陈的话,就在这里。”
      囚犯头儿一断定,谈话室角落的帘子就晃动起来,从背面出现一名囚犯的身影。什么!那不是新进的夏飞吗?
      “他正是陈伟志。”
      承蒙舒兹佬的介绍,丑陋的囚犯谦恭有礼地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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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29 10:01: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节
      “有关我的越狱方法,如同栋长讲述的那样。
      登上监视台的我,从德维希的脖子卸下皮带,在正中央的位置对折。然后把那对折的部分绕过德维希的身体,以双层皮带为救生索,小心谨慎地沿监狱外侧的墙壁而下。在降至最低的位置,如果抓住其中一边的尾端拽拉,就能轻易回收皮带。全部衔接了十公尺左右的长度吧。被偷到那种程度还没注意到,哈吉医师也太粗心大意了。
      皮带又帮了一次忙。就是再度做成套索,捉住野生骆驼。打从心底想,幸好事前累积了套索的练习。多亏如此,才能在骆驼上一路摇晃,轻松抵达首都。
      思考着如果藏身于首都的贫民窟,肯定会有办法的。因为事前从这个国家的华人街出身的囚犯,取得了各种各样的情报。可是,所见却跟所闻截然不同。自由世界并非如我心中那样描绘的天堂,反倒是近乎地狱的地方。
      不知道流言从何处走漏,华人街的人们晓得我是名医生。然后,‘给予藏匿的代价就是取得治疗’提出来这样的交换条件。只好同意了。我的手头上不但有一支窃取自哈师的手术刀,而且如果使用在贫民窟拼凑的药物,也能作最低限度的外科治疗。就这样,开始了我在那里的生活。
      好像已经被通缉了吧。虽然警察登门搜查了好几次,但是因为中国人的团结性强,所以没有人想要出卖我。那倒是难能可贵,不过却让我苦于不可开交的忙碌。
      在那地方有瘴气沉积吧。不卫生的环境加上营养状态差,导致不断涌现出病人。从起床到就寝,每天就是看病、看病、看病。不但由于没有充分的医疗器具,即使治疗也马上复发,而且只因为趁着有医生在吧,连几乎没必要治疗的人也蜂拥而至。然后,要是无法治愈的话——大部分就是如此——还会被追究责任。身为医生,那对我来说是最残忍的对待。悔恨得不得了。
      在每天过着看不见出口的过程中,我想要回归祖国的意志已经被消磨殆尽。疲惫不堪的我逐渐开始思考,如果能摆脱现在这地狱般的状态,接下来要怎样都无所谓了。
      多方考虑,在末日监狱的生活是何等甘甜啊!虽然待在这里的时光也照顾过中国人收监者们,但是因为他们都自觉是终将被处死之身,所以在治疗上并未要求实效性。默默倾听为求精神慰藉而来的患者说话,就是最有效的治疗。在华人街就不同了。患者期待疾病的痊愈。但在那样的状态下,即便被那样要求,肯定也是难以办到,不是吗?
      我决意回到这座监狱。为此,引发轩然大波的事件后被判死刑就行了。顺便也改变自己的容貌,变成他人吧!那样思考的我在银行放火,亲自遭受严重烧伤。觉悟到就算被火舌席卷而死也无所谓。或许脑袋已经变得古怪也说不定。
      我以他人身分重返。夏飞这个名字,是从被我在华人街弄死的无依同胞借来的。舒兹栋长好像打从开始就知道我是陈伟志吧。虽然感觉被一眼看穿,但是却没有被其他监狱官及收监者识破。那也是理所当然,因为我的容貌过于丑陋,谁也不想好好地目光交会。
      哎呀,即便想要目光交会,我也没了右眼。嗯,微芯片就贴附于右眼球上。在眼睑背面白眼球的深处吧。因为是极薄的片状,即使被贴附,不但感觉不到不对劲,而且也没有疼痛感呀!想到的位置简直出人意表。害得我在除去芯片上,还需要一点勇气。”
      对于以口若悬河的气势独白的中国人,有想要确认的事。
      “为了取下微芯片,你该不会……?”
      在我右眼的背面也贴附了吧。即使知道,自己也无可奈何。虽然一想起来就感觉有异物,但那一定也是脑子的错觉。

      “嗯,把右眼球挖了出来。过去也曾做过眼球摘除手术。并不是那么难的技术啦!对了对了!只先订正观赏满月的那一节吧。把眼珠子挖出来,破坏微芯片后,用手按住开了个窟窿的眼窝,前往监视台。就连德维希也吓了一跳呢!那是可以理解的呀!因为脸上流血的男子东倒西歪地靠近过来。他从监视台探出上半身,为我担心。多亏如此,把皮带挂在那条脖子上,这码事比想象中还简单。”
      陈说着说着就龇牙咧嘴地笑起来。
      隆起的肉块间,我不由自主地像要被吸进形成的大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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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29 10:02: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监察官杰迈亚·卡勒德的韬光养晦
      第一节
      贾里密斯坦末日监狱有二十栋收容栋,其中十五栋被分配给男性囚犯。女囚居住区那边的情况未知,男囚收容栋则是分别布署了八名狱卒。计算下来,光是男囚居住区就有一百二十名狱卒。
      狱卒的任务是死囚的监督。主要的工作是目光炯炯地监视,使囚犯们做完规定的日课。当有囚犯违规或是不服从命令时,采取稍微粗暴的措施也被认可。虽然狱卒之所以随身携带附有电击功能的特殊警棒,也是为了惩罚反抗的囚犯,但是该武器偶而会被用于狱卒个人的愉悦。秘密以虐待囚犯为乐的狱卒,超乎想象的多。
      死囚也有人权。属监狱低阶官吏的狱卒,为了满足自己的兴趣嗜好而对囚犯施加暴力,这样残忍的行为没道理被认可。来自狱卒对收监者超越职务权限的暴力受到严格禁止。该如何处置囚犯——换句话说什么时候处死——全凭萨利夫·阿里·法哈希尔的勘酌决定。
      在贾里密斯坦首长国具有独裁权力的法哈希尔,极度憎恶自己以外的人擅自折磨囚犯。法哈希尔虽然是摆臭架子的元首,但就一点可说公平。那就是对犯罪的囚犯严格,同样也对濒临犯罪的本国国民严格这一点。为了取缔狱卒已经平常化的违法行为,末日监狱每年一度派遣称为监察官的高阶官吏前来。
      对囚犯们来说,监察官杰迈亚·卡勒德就是避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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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29 10:02: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节
      “住在这里的心情怎样?”
      卡勒德以平稳的语气询问。剃了发的头反射电灯的光。归咎于没有头发吧,大大的耳朵引人注目。翘起来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一点也不会听漏囚犯们的声音。场地在第二收容栋的谈话室。我身为其中一员,包括栋长舒兹佬及同房间的囚犯马可等,正回应监察官的听取。
      “希望能再稍微增加伙食的量,除此之外还算满足啦!”
      用告诫似的目光瞪视说俏皮话的马可,舒兹佬开口说话。
      “狱卒长阿布杜拉·哈曼为人公正。来自狱卒的问题行为,应该几乎未在我们这栋发生。”
      正确理解监察官的问题含意,第二收容栋的栋长回答。这时候,再度插嘴说。
      “请等一等!俺上次被狱卒拉希德踹了大腿。我认为那该当于过度制裁。畜生!那个缺牙的狗杂碎!”
      拉希德把拳击当兴趣,颜面受到拳击练习对手的直拳,害得门牙断掉了。娃娃脸加上笑时门牙开了个大洞,一副调皮鬼的面相有其可爱之处。
      “马可,那是怎样呢?当时不睡觉、吵得没完没了的我们,不是也有错吗?”
      那件事发生在下堂妻寄给马可的信送抵当天的晚上。马可拿我们当对象,朗读好几次内容是担心监狱生活的字面,大声扬言前妻的确想要复合。肯定是同房间安眠受妨碍的某个囚犯,求助拉希德想点法子。
      “就像艾伦说的那样,马可。”舒兹佬说。“要是拉希德当真想要痛殴你的话,应该不是用踢的,而是飞来重拳。因为拉希德可是名对自己有信心的拳击手呢!”
      “原来如此。”卡勒德交互看舒兹佬和马可的脸。“在第二收容栋,狱卒并没有足以构成问题的虐囚行为。可以这样认为吗?”
      虽然马可还平息不下来的样子,但是看到其他囚犯们低调同意,这才勉强闭上嘴。
      “在其他收容栋,至今仍有虐囚行为横行吗?”
      发问的人是名叫亚当森、微胖的美国人囚犯。左脚从膝盖以下空空如也,总是拄着拐杖。年纪上与我及艾伦大致相当。
      “那会是怎样呢?因为除了这里以外,还只结束在第一收容栋的听证会啊!”
      监察官闪烁其词,舒滋佬探头窥视其眼并套问。
      “监察官在第一收容栋的听取,好像非常耗时的样子吧!害得在第二收容栋的听取开始时刻延迟了许久。”
      对想要一笑置之的卡勒德,亚当森一个劲儿地说。
      “没错啊!那边不是有恶名昭彰的穆巴拉克吗?因为当我们稍微搞砸啦、慢吞吞的啦,那个男人就毫不留情地滥用特殊警棒……”
      叫做穆巴拉克的人是相貌差劲的第一收容栋狱卒。传闻由于动不动就找碴儿,折磨囚犯,连第一收容栋的狱卒长艾曼都束手无策。
      “喔,有那么回事啊?方便的话,可以将具体的实例详细说给我听吗?”
      卡勒德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要求亚当森报告。
      “不曾在那边听过吗?”
      “就算听过,也是有必要广泛收集多方的证词吧。喂,把你知道的事给我说出来!”
      亚当森以舌头湿润嘴唇。
      “穆巴拉克那家伙准是个天生的性虐待狂。一有空就摩拳擦掌,等着要撂倒囚犯。有一次竟发生这种事……”
      贾里密斯坦末日监狱里有各种各样的规则,囚犯们在收监时大致受教过。但是,才听过一次就要记住所有规则,那种事强人所难。应该是囚犯在这座监狱生活下去当中,逐渐熟悉规则的细节。可是,穆巴拉克却看准了这一点,每当新进的囚犯弄错吃饭的时间啦、在贾里密斯坦语犯错啦,就把特殊警棒前端的电击枪压在囚犯的后背。而且狡猾的是,穆巴拉克让菜鸟们深信那是为了教育指导的正当行为,收监者任谁都接受。听说受到穆巴拉克个人制裁的菜鸟当中,甚至有人的后背遭烫伤,但却无法跟任何人商量,直到囚犯前辈在淋浴间发现那凄惨的伤疤。
      “那就太惨了!”
      亚当森的举发让马可大声喊叫。卡勒德也皱起眉头倾听。
      “还不只是那样而已。”亚当森继续说。“穆巴拉克有男色的癖好。当自己想要时,就会强逼囚犯们。”
      “你说什么?”
      确认卡勒德的眼里浮现出谴责的神色后,亚当森压低声音作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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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29 10:03:36 | 显示全部楼层
      “不会有假。因为不管怎么说,就连我本身都成了那家伙的牺牲品,没有比这更确切的了。”
      “那是真的吗?”
      被舒兹佬以惊愕的表情面对的亚当森,坦率说出充满屈辱且黑暗的过去。
      成长于富裕家庭的亚当森,选择的职业是美国空军飞行员。虽然被评价为冷静且优秀的战斗机飞行驾驶员、备受瞩目的年轻干才,但是任谁都会有失败。在某次实战中疏忽大意,主翼被敌国的防空火炮击中。亚当森虽然脱离战斗序列,想要返航,但是机身的损伤比想象中严重,中途被迫紧急降落在同盟国的领土。着陆时的冲击导致驾驶舱损毁,左脚被夹住的亚当森无法脱身。亚当森之所以必须拄着拐杖,就是因为那个后遗症。
      幸亏得免于爆炸,接下来等待救援就行了,不过这时候亚当森已经完全陷于恐慌状态。把前来坠落的战斗机查看情况的同盟国平民百姓,错当成敌国的士兵,用机枪猛烈扫射。三个小时后美军的救援部队急忙赶到时,战斗机的周围已经横陈了包括妇孺在内共十五具平民的尸首。虽然亚当森平安获救,但是同盟国却怒不可遏。站在美国政府的立场,只能将亚当森判处极刑,试图藉此息事宁人。
      在贾里密斯坦末日监狱,收监者个人的简历及犯罪履历被以电子数据的形式保管,使监狱官得以自由检索。穆巴拉克详细调查死囚的犯罪履历,作为虐囚的素材。只不过是低阶官吏的狱卒参阅收监者的个人资料,在取得上有所限制,至于被下达死刑判决的详细原委,则是无法阅览。可是现代社会犹如浮于信息之海,从全世界随处的终端机,只要敲入几个检索字,许多信息便能立刻到手。穆巴拉克就是那样做,才得知亚当森被送进监狱的理由。
      ——你把五个女人和三个小孩打成了蜂窝吧?
      听说穆巴拉克在亚当森的耳边低声私语。正当在建于监狱内的礼拜堂献祷时。
      ——而且据说女人中有一人还怀了身孕,不是吗?你这家伙,实际的情况是拿十六个无辜的平民百姓当替罪羔羊。
      亚当森想要忘记自己的暴行。那是一时的精神错乱所带来的一种事故,绝非自己所为。胡乱射击机关枪,终归是处于心神丧失状态的其他人格所为。凭借那样的辩解,得以保持内心的安定。穆巴拉克搅乱了那前空军精英飞行员的内心。
      ——你对囚犯伙伴说是误杀了敌国的平民百姓,不是吗?老子把事实真相给你捅出来吧?就说这卑鄙家伙大量虐杀了毫无仇恨的同盟国妇孺啊!
      直到引起事故前几乎未曾经验过挫折的亚当森是脆弱的,抗压能力差。听说一被穆巴拉克威胁就整个萎缩下来,恳求穆巴拉克别把事实泄漏出去。原本保持匀称的身材也因心因性过食症,不知不觉变得浑身是脂肪。
      ——为你保持沉默的代价是有交换条件。你这家伙就给我伸出白猪般的屁股!我想试试跟一条腿的猪搞一次。
      穆巴拉克的胯裆已经怒不可遏。眼球孕育着残酷的狂气,从薄唇吐出情欲的气息。看到从特殊警棒前端的电极劈哩啪啦溅出的火花,抵抗的气度就消失了。
      当天亚当森就在礼拜堂背面的空地,被穆巴拉克性侵了。
      “我受到的侵害止于一次。行贿艾曼为我向哈曼交涉,才得以转移到这边。可是,在那边还有反复受到凌辱的伙伴。”
      感觉亚当森的告白就像便宜的肥肉,在胃里严重消化不良。
      “艾曼受贿才采取行动吗?贿赂的内容是?”
      “啊,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把我挣得的工资稍微……”亚当森对监察官投以恳求的目光。“请不要责备艾曼,可以吗?”
      “嗯。”卡勒德一脸苦涩。“在第一收容栋的听证会上,倒是有听说正苦于穆巴拉克动不动就抡起拳头这件事,男色的话题则是并未出现。”
      “因为是怕张扬出去的内容,就连被害者也不想自报姓名吧。可是,仅限于我所知道的,就有五名被害者。可认为实际受害的状态,已经扩展了好几倍。监察官,请您务必仔细调查。拜托!”
      “亚当森,我明白你的申诉了。监察期间还有四天。那就慎重调查看看吧!似乎也有找艾曼问话的必要啊!”
      对于以真挚的态度承担下来的卡勒德,舒兹佬提出疑问。
      “您是说还有四天吗?监察是今天才刚开始吧?监察期间按惯例应该为期一周。要是那样的话,不就应该还剩六天吗?”
      卡勒德露出一脸惊呼的表情,朝最年长的死囚转过身来。
      “竟连那样琐碎的事都注意到啦?没错,监察期间通常为期一周。可是,我在五天后就要届龄退休了呀!从当天起就免于工作了。所以这次非得在五天内结束监察业务不可。”
      “原来有那样的内情啊!可是,既然当官的日子也只剩几天,那就将监察业务交给晚辈,轻松迎接辞官告退的日子,难道不好吗?”
      “虽然也有同事作出同样的规劝,但是自己想在现场迎接最终时刻呀!天生就喜欢这份工作吧!之所以会剃光头,也是为了展现令人生惧的面孔。由于工作性质的关系,那样会比较像个样吧。”
      “原来有那样的理由啊!因为您突然剃光了头,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意想不到的相配吧?说实在的,上了年纪,害得毛发少得醒目才是首要理由啦!所以,干脆就剃光看看。要隐藏树叶,就得在林中。要掩饰毛发稀疏,就得理光头。”
      监察官笑得开朗,用手抚摸秃头。那是一张笑起来还意外迷人的脸。
      “可是,好羡慕啊!”马可插嘴打诨说。“如果是高阶官吏,就能领到一大笔退休金吧?时间也变得自由,而且还悠闲自得,不是吗?”
      卡勒德的脸上浮现难为情似的笑容。“那或许是对我一路至此,一心一意、认真努力的奖励也说不定吧!不过,既没有家人,也没有值得一提的嗜好。很有可能时间和金钱都难以处理。”
      “欸!多么奢侈的烦恼啊!不想要钱的话,那俺就先收下吧?”
      “马可,别拿无趣的玩笑困扰监察官啦!首先我们即使收了钱,也没有用途吧?”
      我一给出忠告,马可就返回现实,默不作声了。
      “这就是为什么这次的时间比往常短的缘故。要是没有其他申诉的话,我想要去第三收容栋的听证会。”
      “大家没有其他想要传达的事了吗?”舒兹佬环顾齐聚的犯人,谁也没举手。“在第二收容栋并无重大问题。”
      “是吗?知道了。要是还有什么想要申诉的话,就给我提出来,别客气。晚饭后我会在管理栋的监察官休息室。电子监视系统则会事先关闭,谁都可以自由进出。那么,告辞了。”
      卡勒德毅然站起身来,伸直脊梁,从谈话室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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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MT+8, 2024-3-29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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