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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死亡的沙漏》(全书完):为何囚犯于死刑执行前夜?--作者:鸟饲否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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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擦汗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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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9-2 09:27: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死刑确定囚艾伦·石田的事实
      第一节
      二〇一九年三月二日
      沙子落下。
      沙啦沙啦沙啦——。
      当然痛快落下的样子不会发出什么声音,可是却似乎渐渐听得到。寂静当中,沙粒受重力影响,自由落下。
      沙子落下。
      在变窄的蜂腰部一度被堵住后,再依照顺序静静地连续落下。颗粒大小一致的微细沙子好像采自撒哈拉沙漠。落下的沙子累积在下层的流沙池,渐渐形成小丘。
      沙子落下。
      三分钟后,在蜂腰部上方的沙子全部落下,时间停止。
      时间停止。
      时间停止,死亡造访。
      死亡出其不意造访——。
      死亡!
      四天后我将面临死亡的命运。
      无可避免的命运。
      可是,内心的准备还没跟上。
      所以——。
      在最后的沙粒于小丘的顶峰着地的瞬间,把玻璃管翻过来,好让时间不要停止。
      沙子落下。
      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再度落下。沙漏开始静静地刻划新的三分钟。
      在三分钟沙漏的左侧是大上一号的沙漏,正在下层的流沙池形成迷你撒哈拉沙漠当中。这边是七分钟沙漏。由于跟三分钟沙漏同时开始计时,所以还留有一半以上的沙子在上层。
      沙子落下。
      右边的沙漏匆匆忙忙,而左边的沙漏则是略显安稳地刻划时间。虽然看起来左右两边的时间流逝全然相异的样子,但是作用在每一粒沙子上的重力加速度却是相同。
      正刻划着相同的时间。
      正朝向执行死刑的时刻,无情地刻划下去。
      沙子落下。
      不久眼见三分钟沙漏的上层沙子愈来愈少,接近第二次的临终。上层原本应该有很多沙量的七分钟沙漏,也不知不觉教人担心起来。
      接下来才是关键。调整气息,等待那一瞬间。
      当最后的沙子在右边的沙漏落下的同时,推倒左边的沙漏,强制结束计时,让时间停止。放倒的七分钟沙漏在单方的区划累积了六分钟的沙子,而另一方则是一分钟的沙子。
      这样做就能用手头的三分钟沙漏和七分钟沙漏,成功到手可计时一分钟的沙漏。需要六分钟,才能到手一分钟。
      利用到手的一分钟沙漏和同时开始计时的三分钟沙漏,如果按照跟刚才相同的程序做,也能到手两分钟沙漏。就这样,如果我以一分钟为单位,便能计时任意的时间。譬如想要计时十一分钟的话,首先准备好一分钟沙漏,靠其计时后再接连启动三分钟沙漏和七分钟沙漏就行了。如果想要计时二十六分钟,不仅可以靠两分钟沙漏一次加三分钟沙漏一次加七分钟沙漏三次,也可以靠两分钟沙漏一次加三分钟沙漏八次。
      变得能随意操纵时间,小小的万能感在内心深处油然而生。但是,陶醉在神的情绪中只是一瞬间的事罢了。
      明明余生连一百个小时都没有,在以一分钟为单位的时间支配上会有怎样的意义?
      不!也可说正因为时间所剩无几,所以每一分钟的时间无可替代地重要。要是那样的话,现在可不是无所事事、把玩沙漏的时候。
      放倒两个沙漏,面对现实。
      被下达成为死刑确定囚的宣告是今天早晨的事。
      一如往常从床上起身时,眼前站着陌生的男子。男子身穿无皱褶的埃及民俗服装,显露出可怕的眼神。自称是法务部长穆罕默德·本·扎耶德后,就对我传达了首长的决定。换句话说,在四天后的星期三上午八点执行死刑。
      不容许有反驳和提问。被两名在法务部长身后待命的狱卒捉住双臂,以半拖半拉的姿态带来单身牢房。在入口受到狱卒的搜身检查,除了被植入的微芯片外,金属类的物品悉数被没收。随后在即将早晨六点时,被扔进了最靠前面的单身牢房。是距今五、六个小时前的事。
      相识的狱卒阿里姆显示出一丁点关心,把藏书目录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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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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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9-2 09:28:15 | 显示全部楼层
      “要不要读点书消愁解闷啊?虽然只有贾里密斯坦语的书,但不仅有小说,也有漫画呢!”
      是份不协调的目录。有内容引人深思的宏观小说《奥斯卡·京登的朝圣与回忆》,其次是赤裸裸描写性行为的色情漫画《埃米莉·鲁贝尔的成熟花园》,还列有描写残酷而成为话题的恐怖小说《斧头与武士刀》和旅行指南《欢迎来到迷人的波罗的海三国>。如果细心探讨,或许能发现更有趣的书也说不定。
      原是喜欢书,但在惊慌失措的脑袋中,别说是理解内容,想必就连追逐活字都有困难。虽说如此,但既没有心情藉由色情漫画抒发情欲,也没有心情透过爱沙尼亚及拉脱维亚(还有一国是哪里?)的美景照赏心悦目。
      “没有什么能消遣的单纯操作吗?”
      响应我的要求,阿里姆给了我两个沙漏。
      沙漏被认知是死亡的象征。给死刑确定囚沙漏是笑不出来的玩笑,不过这却出乎意外地合适。在摒除杂念、单看落下的沙粒当中,内心的不安逐渐平定下来。不讲理的回忆及无法信服的思绪不能完全抹去,可是此时此地再怎么哭喊抗议,也不可能被采纳。我倒还有自知之明。
      就算四天后逼近的死亡无可避免,至少在那之前的时间也要尽量过得有意义。处于目前这个状态,能够做的有意义的事是什么……?
      正当想得入神时,舒兹佬前来会面。又称为贾里密斯坦监狱囚犯头儿的人物,历来也对我多方照顾。也是位知识渊博并有德望的人,引导解决了好几起在监狱内发生的奇怪事件。个人私底下尊他为师。
      询问老师傅我现在该做什么。
      老师傅沉思片刻后这么说。
      “可以回顾过往的人生。针对来到这里的原委,试着从事端的起源开始按顺序说出来,怎么样?如果不介意,不就可以说给我听吗?”
      我没有异议。那就听从建议,翻阅记忆吧。
      我以杀害双亲而被问罪。被认定是亲手杀死生母和养父的冷酷杀人狂。死刑判决算是妥当吧。如果真的全都是我干的。
      实际上只有其中一部分是我下的手,其余都是背黑锅。可是,我在审理期间却始终闭口不谈。非但不作辩解,对判决也未抗拒。结果就是人在这里了。
      自从判刑确定、被带来这座监狱后,我就封印了记忆。不愿对自己接受的命运产生迷惑,严格封锁至今。即便偶而像要浮上意识的表层,也尽力冷静地控制自己,就那样一路覆盖到现在。将不祥的记忆包在忘却的面纱里,置于大脑的角落不予理会。
      就趁现在,试着掀起那面纱吧。小心谨慎地,一点一点地。并非猛然碰触事件的核心部分,而是连同所牵涉的各种回忆。
      试着稍微揭起面纱的一角。
      **
      最先想起来的毕竟还是母亲。姓名是玛格丽特·石田,于一九六〇年十二月二日出生在这世上。父亲是日本人,母亲则是法裔美国人。也许是母方的基因起强烈作用吧,除了留长到肩胛骨的头发和润泽的大眼,同为带有黑玛瑙光泽的黑色之外,让人感受不到有东洋系的混血。肌肤像大理石,身高有对女性来说算高的一百七十五公分。在俄亥俄大学研究所学习基因工程后,在位于克里夫兰的某国立传染病研究所任职研究员。然后在一九八八年三月二十一日,时年二十七岁的时候生下我。
      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玛格丽特是所谓的单亲妈妈。打从懂事起就不识父亲的我在不知是否已满五岁时,才知道事实上母子家庭并不正常,自己也有生物学上的父亲存在于某个地方。随之而后,虽然一有机会就追问母亲“父亲究竟是谁?”,但是却从来没能获得解答。不论是沉默寡言的严格祖父,还是印象中笑容满面的温柔祖母,都在我四岁时亡于交通事故。因为玛格丽特是他们的独生女,所以关于赋予我一半DNA的男人,连一个能提供有力情报的亲戚都没有。
      玛格丽特突然结婚是一九九五年六月的事。对方是于当年年初前来国立传染病研究所的会计事务职员,叫做纳坦·伦罗特。伦罗特由于生于一九六二年一月三十日,因此年纪比母亲小。看起来老实懦弱的伦罗特连在当时还是七岁的我眼里,都显得靠不住的样子。不知玛格丽特被他哪个地方所吸引,直到现在我还无法完全理解。根据后来听到的传闻,伦罗特对母亲一见钟情并展开猛烈的攻势。确实伦罗特有他个性执着的一面,使得遭遇顽强攻势的母亲不就因而坚持不住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说法,或许听起来母亲像是勉强答应结婚也说不定,不过当事人却一副幸福的样子。不想要认宛如天降的养父,我无意中给了伦罗特比较严格的评价。也许能让他了解我过去独占的母亲被夺去后的心情吧。
      对于身为前夫所生子女的我,伦罗特留心要公平对待。明白自己处于养父的立场,在该关切的地方进行关切,而在该以监护人的身分采取坚决态度的地方则那样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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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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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2 09:28:42 | 显示全部楼层
      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新的父亲。因为感觉上他的态度只是徒有外表,对我避之犹恐不及才是他的真心。对我来说,纳坦·伦罗特是围绕玛格丽特的竞争对手。跟那样的男人一起生活什么的,想都没想过。虽说如此,由于不想让母亲悲伤,表面上还是酌情扮演和睦的父子。
      话说,我们的家族生活于研究所用地内的员工住宅。直到入学哈佛大学前,十八年来我都在那粗陋的住宅度过。研究所地处克里夫兰市郊的广大森林旁,周围几乎没有民房。结果情况就像形成了单靠研究员家族所构成的小村落。
      经常和“村落”的孩童们在休假日结伴游玩。像是探险绵延不断的森林(甚至还遇过灰熊而险些瘫软)啦、兴高采烈于小河的鳟鱼垂钓(中途生腻转而玩水算是习以为常)啦、在草原打棒球(又高又远的飞球如果越过外野手的头,找球可就费劲了,于是不知不觉变成热衷于搜寻成熟的蓝莓)啦。丰富多彩的自然界对我的人格形成,无庸置疑地赋予了重大影响。
      关于亲生父亲,也是要好的伙伴们给了我某些提示。人的嘴堵不住。我真正的父亲是谁这件事,似乎也在“村落”的大人们间,成了秘密的话题。
      光是我所知道的,就有各种说法。有说好像是跟所长交往密切的年长绅士。有说好像是优秀的外国人研究员。有说好像是血统显贵到须隐藏身分的名门子弟。有说好像出入研究所,直到我出生后一年左右。有说好像是从欧洲留学归来的白皙美男子。有说好像是性好渔色、到处引发丑闻的花花公子。有说好像是国际恐怖组织的一员。有说好像被卷入炸弹恐怖攻击而导致伤残。有说好像以间谍嫌疑被遣送回本国德国或奥地利。有说好像是独臂的陆军上校……等等。
      伙伴们常告诉我走漏自他们双亲口中的片段消息。不仅有相当可疑的消息,也有令人想要捂住耳朵的消息。大家都公认谣言会径自流传。即使如此,一旦过于五花八门,怎么也难以想象会是同一人物的侧写。多半是戏弄我的玩笑吧。但究竟哪条是真的消息而哪条则是玩笑,并无法判断。
      为了获取情报,我瞒着伦罗特质问母亲。但母亲总是回以悲哀的眼神而已,什么也没对我说。重复过好几十次了吧。不久之后,觉悟到打探父亲是项禁忌。本来跟伦罗特的关系就有些疙瘩,不想再跟母亲处得不愉快。为了和母亲保持良好的关系,我放弃种种针对亲生父亲的追根究柢。
      研究所并非人员更动得那样频繁的地方。即使那样,还是有人届龄退休而离开研究所啦、为了寻求新题目而移往别的机构啦,使得研究员的班底一点一点地变化下去。当我高中毕业时,要好的朋友们连一个成员都没留在员工住宅。当时母亲玛格丽特·石田的年纪在四十岁世代的中期,正值年富力强的时候,处于传染病研究所副所长的地位。
      由于早先的研究员都已经不在了,交错于研究所及员工住宅的谣言里也不再有我亲生父亲登场的机会。不知不觉中,亲生父亲的身影也从我的脑海里消失。
      好像在玛格丽特的少女时代,石田家的家庭内通用语是日语的样子。多亏如此,母亲能流利说英语和日语这两种语言。玛格丽特亲身体会到理解双语的优势,也对自己的孩子从小就彻底灌输日语,说是将来肯定会派上用场。我之所以擅长日语,就是归功于此。伦罗特也有留学日本的经验,算是亲日。或许两人的接触点在这一带也说不定。
      两人劝我要不要发挥语言能力的长处,前往日本留学。可是我并未在发挥特长的道路上前进。也许归咎于母亲是生物学者吧,或者是被自然界围绕着成长的缘故,等意识到时,我也成了生物学的学生。不过,相对于母亲的兴趣是分子层级、细胞层级的生命现象,我的知识好奇心则是被个体生物的生存方式勾起。兴致所向是进化生物学,对象则是陆栖贝类。
      在地面动物中,陆栖贝类是移动能力极低的家伙们。因此,隔离现象在每个地区进展顺利,容易产生物种分化。该倾向在岛屿的部分尤其显著,在远离大陆的海洋岛屿,陆栖贝类便成了进化的活证人。我一边设籍于哈佛大学的研究所,一边以夏威夷群岛为领域,调查着陆栖贝类。
      实地勘查虽然快乐,却动辄与危险比邻而居。二〇一四年圣诞节的前十天左右,正当搜寻夏威夷蜗牛时,无意中失足坠落约五公尺高的悬崖,导致右脚骨折。被抬进夏威夷医院并由医师宣告痊愈需五个月,非得静养一阵子不可。由于当前也没有急着非做不可的工作,心想回到久违的克里夫兰,一边静养,一边整理累积的研究成果。
      即使从本地的高中毕业,开始上哈佛大学,在每年的耶诞假期还是会返乡省亲。不过,顶多是停留三、四天的程度。虽然那一年也有归乡的原订计划,感觉只是停留的时间变长而已,但在父母身边过上几个月,毕竟是隔了好久的事,因此心情感到新鲜。
      尽管研究领域可说差异颇大,却同样是生物学者。在高中时代对母亲的研究内容一窍不通,但毕竟在某种程度已经逐渐能有所理解。自从能靠拐杖走路后,也开始会在母亲的职场研究所露面。非但母亲不加以责备,其他研究员们也热情欢迎我这年轻的生物学者。在克里夫兰的生活长达两个月时,已经完全成了研究所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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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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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9-2 09:29:23 | 显示全部楼层
      现身研究所对我来说是好的消遣。针对跟自己的研究主题无直接关系的题目,和专家进行讨论成了令人兴奋的事。围绕在争论当中些许的灵光闪现及发觉,再回归自己的研究等等也令人欢喜。
      不管怎么说,我过了有意义的疗养生活。直到宛如恶梦的那一天——。
      **
      我能自觉情绪高涨。平静下来吧。
      还差一点就要把心一横,揭下记忆的面纱了。记忆的面纱好像重叠了好几层极薄的薄膜。由于也有一贴上就难以揭下的部分,非得一边密切注意,一边一张张揭下不可。深呼吸,静静地揭下一张。
      **
      养父伦罗特结婚后也在传染病研究所上班,几年前被任命为事务长。可是自从我为了静养而归乡以来,每周仅两、三天去研究所上班,一半以上的时间待在家里。原来他的身体也垮了下来。
      听说伦罗特从小就体质虚弱,跟母亲结婚后也常常找些又是感冒、又是浑身乏力的借口请假。体格超越苗条而达到消瘦的地步,脸色总是不好。在我不想认伦罗特为养父的背景下,不少也受他那样虚弱的一面所影响。为人远离男孩子对父亲所寻求的强健、坚定、严格。感觉反而是母亲玛格丽特这边比较富于父性。
      说实在话,小时候就已经藐视靠不住的伦罗特了。可是当我的年纪也来到二十岁世代后半时,见识稍微开阔起来。也逐渐能理解世上有各式各样的价值观,有形形色色的生活方式。就算跟自己的目标方向不同,也不能因此就否定别人的生活方式。试着与伦罗特推心置腹地交谈不也满有趣的吧——我第一次那么想。
      当我不在研究所谈笑风生时,便常在自己的房间写论文。伦罗特在家时也是老窝在寝室,几乎在房间用餐的状态。因此,两人同时在家的时间虽然长,但是却少有照面的机会。
      依照母亲的说法,伦罗特的身体状况不佳很可能源自贝赛特氏症。好像是类似胶原性疾病的难治之症,在眼、口、皮肤黏膜等处慢性发炎,严重时还会伴随发烧和倦怠。据说由于原因仍然不明,只能靠对症治疗来缓和病情。
      那是二月下旬的冷天。我拄着拐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到伦罗特的寝室。伦罗特正坐在床上,手放在平板电脑。好像在阅读电子书当中。
      养父从屏幕抬起目光,露出像是在说罕见的表情后“脚的状况怎么样?”问说。
      “虽然还需要拐杖,但是顺利朝向恢复中。你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伦罗特无力地笑了笑。
      “今天也持续发着低烧。也是没有食欲啊!”
      “是那样子啊?可真够受的!在读什么呢?”
      伦罗特以目光指出平板电脑,把屏幕转向我这边。上面连同照片,详细记述着有关贝赛特氏症的症状。原来正针对自己陷入的疾病,从医学书收集信息中。
      “我变成这副模样也快十年了。”伦罗特的眉宇间刻划着皱纹。“尽管如此,症状却毫无改善。真的就是这个病吗?”
      多半对自己的症状感到怀疑的样子。我接过平板电脑,试着阅读被记述的文章。有贝赛特氏症在许多情况,大约经过十年就会和缓的记述。
      “因为病情的发展因人而异吧。对了,倒是还写着延误治疗会有失明的危险,不要紧吧?”
      “我的情况因为眼睛并未发炎,所以视力没有问题。虽然值得庆幸,但是不也觉得奇怪吗?”
      “什么意思?”
      “我的病真的是贝赛特氏症吗?”
      养父乞求似的眼神对我这么诉说。
      ——其实不就是得了更严重的疾病吗?
      好像对照医学书的记述和自己的病症后,陷入疑心暗鬼的状态。对贝赛特氏症一无所知的我什么也答不出来。
      “我倒不是很清楚。所谓的胶原病,即使在现代医学也尚未被充分弄清楚吧。有些情况不也跟典型的症状不相符吗?我认为别作外行的判断,而是询问专家的意见会比较好。”
      “嗯,是那样吧。”伦罗特勉强同意,突然转换话题。“对了,艾伦,你从玛格丽特听到多少有关亲生父亲的事?”
      给我来了个冷不防!亲生父亲的话题过去未曾出自养父的口中。正在支支吾吾之际,伦罗特继续说。
      “我很清楚你不认我作父亲。那是没办法的事。一点也不想接近我的你,让刚刚结婚的我相当焦急。现在我明白了,就是我那样的态度使你逐渐疏远吧。”
      “伦罗特先生……”
      对养父总是以“请问”或“喂”打招呼,从来没叫过“父亲”。怎么也有必要时,就以姓氏称呼。对外人那样的客套,成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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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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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9-2 09:29:51 | 显示全部楼层
      片刻的沉默降临。感觉横亘在我与养父之间、犹如永久冻土的隔阂,稍微有点融化了。
      “老实说吧。我也在意你的亲生父亲。因为是玛格丽特所爱的男人吧,没有不在意的道理。但是关于这件事,玛格丽特却守口如瓶。即使逼到近旁,也只是使她的态度反而强硬,什么也问不出来。”
      “果然是那样吧。我也是什么都打听不到。各种各样的臆测过去也在研究所的研究员间纷飞的样子。”
      说不定伦罗特知道了什么吧。既然如此,那就务必要问。当作是以物易物,我把手头有的消息全都吐露出来。净是些透过传闻取得的内容,不但可靠的连一条都没有,而旦因为是在孩提时代听到的,所以也有可能在我的脑海中作了转换。尽管如此,伦罗特还是倾听我说的话,并未插嘴。
      “从血统显贵的后裔,到国际性恐怖分子,还真是众说纷纭呢!之所以会偏差到那种程度,是因为研究所的人也并未掌握事实吧。意思是说,玛格丽特的交往是在极端保密下暗地进行的。”
      “你指的是,有非得秘密进行不可的理由吗?”
      “嗯。因为玛格丽特没有遮掩的理由,所以想要保密的是男方吧。或许正是无法公布身分的要员,也或许是真面目见不得人的罪犯。”
      “最坦率的思考,不就是有家室的男人吗?倒也过于老套,根本算不上有趣。”
      在孩提时代对亲生父亲怀有幻想。也许是某个国家的王族,或是活跃于世界各地的谍报员也说不定。也算是纵情于梦想的时期。可是果真长成大人后,便重新思考该看清现实。
      伦罗特既不肯定、也不否定我的结论。“我试着调查了玛格丽特的差勤纪录。从一九八五年十月到八八年二月——你出生的前个月吧,往返研究所担任实验助手,几乎不曾休假呢!换句话说,玛格丽特并无长期脱离克里夫兰这里的迹象。既然如此,思考她在克里夫兰恋爱才妥当吧。甚至说,她的对象很可能是出入研究所的人物。”
      伦罗特似乎利用事务长的职务之便,探查母亲的过去。我不知道他会执着于对方到那种程度。就在沉默以对时,从养父的口中进一步冒出意料之外的发言。
      “其实我有在意的事。顺便也试着调出过去设施使用的历史纪录。于是弄清楚了某一部分,有长达数年的纪录被完全抹除了。”
      我不懂个中含意。
      “是怎么回事?”
      “别着急!再稍微听我说!你知道我们研究所里有第四级实验室吧?”
      “当然知道。”
      第四级实验室正式称为BSL4实验室。病原体按照危险度被区分为等级一到四的群组。有国际法则规定当处理病原体时,按照其危险度,非得在满足安全基准的实验室进行不可。例如在又称为密闭实验室的BSL3实验室,为了处理传染力强的病原体,规定了表示国际生物危害的标识、进入室内时在前室穿戴防护衣、在安全橱柜内进行实验、排气经过严密除菌等的运用规则。
      BSL4实验室的安全基准最严格,即便全世界也仅约五十个研究机关有设置。在BSL3的基准上添加了完全隔离实验室、装备穿透式高压蒸气灭菌器、设置淋浴室、排水彻底杀菌而排气则是以高性能过滤器净化两次、必定两名以上行动等的规则。
      在国立传染病研究所有两间BSL3实验室、一间BSL4实验室。
      “当进入第四级实验室时,规定要提出名册。可是从一九八七年一月到一九八九年三月的入室纪录却不见了。”
      我的出生年次是一九八八年,正好符合那段时期。可是,我还不了解伦罗特话中的含意。
      “提起第四级病原体,就是天然痘病毒及伊波拉病毒吧。只不过在那段期间,没有研究第四级病原体的研究员而已,不是吗?”
      “不可能!为了防备不测的事态,各实验室的设备每月必定受检一次。竟连那维修技师的入室纪录都没有。只能认为是有人把两年间的纪录一并抹除了。”
      “是有目的地抹除历史纪录吗?原来如此。你是想说在被抹除的入室者中,不就有我真正的父亲吗?”
      伦罗特好像要说深得我意地点头。“特意抹除纪录很奇怪。背地里不就像潜藏着暗黑的秘密吗?玛格丽特之所以顽固地闭口不谈,不也是因为关系到对方的秘密吗?”
      “假设有什么重大的秘密被湮灭吧!可是,即使第四级实验室的入室纪录被抹除,还是留有研究员的名册吧?如果一一探查当时在籍者的名册,不就能锁定涉及的人物吗?”
      伦罗特当下即刻摇头。
      “也未必是传染病研究所的研究员。因为第四级实验室并非到处都有,所以也有事例是由其他研究机关的研究人员所使用啊!甚至外借的情况反而比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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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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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2 09:30:09 | 显示全部楼层
      “外借的情况必须要有所长的许可吧?那些纪录没有留下吗?”
      “和入室纪录一样,就只有那两年份不见了。可认为这方面也被有目的地湮灭了。没辙啦!因为当时的所长杰拉德·马瑟斯鲍夫在一九九九年死于心肌梗塞,所以也问不出来了。”
      如果是马瑟斯鲍夫所长,我倒还记得。应该是比玛格丽特年长二十岁的老资格研究员,享年五十八岁。由于爱开玩笑和恶作剧,性格不像研究人员,因此在“村落”的孩童们也颇有人气。妻子芭芭拉则是比杰拉德更胜一筹的开朗大妈。记忆中两人总是在一起,所谓形影不离的夫妇。
      “或许芭芭拉·马瑟斯鲍夫知道什么也说不定。”
      “失去丈夫后就整个变得沮丧啦!后来罹患痴呆症,目前住在明尼亚波利斯郊外的集体康复之家。听说处于无法听话的状态。”
      知道那精力充沛的芭芭拉目前的状态后,内心感到伤痛。那暂且不说,关于父亲的真面目,我已经了解伦罗特是怎么想的。
      “归根到底,你推测为了某些研究而使用第四级实验室的外来研究人员可疑吧?”
      “我的直觉是那样告诉我的。”
      我心想那推理倒是有恰如其分的说服力。虽然最在意的肯定是那个男人、也就是我的父亲是什么人,但是同时还有另一个疑问涌现。那个男人到底为了什么使用第四级实验室呢?
      信息过于片断,没办法推理。掌握所有信息的人当然是母亲,但事到如今连问都问不到了。不仅如此,跟伦罗特毫不避讳地谈过后,就变得无法正眼看母亲的眼睛。就那样在总觉得尴尬的气氛中过了三、四天,命运的日子终于来到。
      那天送来了一封署名为T的信函。
      **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奉陪我回首长远往事的舒兹佬站起身来,以拳头嗵嗵捶腰。
      打从老师傅来访,马上就要过一个小时了。会面时间规定顶多一个小时。
      “好不容易讲到这里,我想要倾诉到最后……”
      “别急!艾伦,今天对你来说或许是命运的一天吧。或许你会不服气也说不定,但在这里的每个人迟早都会走到这一步。我知道即使说别闹情绪也太为难你了。尽可能有充分的睡眠,使心情平静吧!明天我会再来!”
      舒兹佬以充满慈爱的目光凝视我后,不加留恋似地右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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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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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2-9-2 09:30: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节
      二〇一九年三月三日
      沙子落下。
      小沙漏上层流沙池的沙子如果落尽,意味着经过了三分钟,换言之我的余生缩短了一百八十秒。大沙漏上层流沙池的沙子如果落尽,意味着经过了七分钟,换言之我的余生缩短了四百二十秒。
      沙子落下。
      沙漏的玻璃管能轻易翻转。但时间的流动不会因此就逆行。
      时间的流动是单向通行。只有被累加,绝不会被删减。
      再怎么颠倒玻璃管,时间也无法逆流而上。
      沙子落下。
      自由落下的沙子如果突然开始上升的话——。累积在下层的沙子通过中央的蜂腰部扬起,在上层形成小山时,时间便逆行。
      但是,在这地球上那样的现象不会发生。任何具有质量的物质由于受重力的影响,即使落下也不会有上升这码事。
      沙子落下。
      在摆脱重力的外层空间,沙漏的沙子不会落下。那么,时间在外层空间会停止吗?
      不对。
      时间的流动是单向通行,和重力无关。就像热力学函数熵必定增大那样,时间必定只会向前行进。
      虽然肉体无法回溯时间,但是却能回忆过去。在脑海中时间便能溯流而上。
      沙子落下。
      我初次踏入单身牢房是在沙弗和南条的事件时。当时身为舒兹老师傅的助手,从牢外观望单身牢房内。
      从那以后两年都快过去了,却没有机会来到单身牢房。当时的狱卒也是阿里姆和奥萨玛。如今这两人并未改变,改变的是我的立场。目前正从牢里望向外面。
      牢里……密室内……。
      假设密室A的里头有密室B。在这情况下,从密室A无法窥视密室B的内部。也就是说与外面同义。贾里密斯坦末日监狱本身也可说是巨大的牢笼。隔着铁格栅望向监狱的我,也可视为身处监狱之外的样子。
      实际上监狱的规则不适用于如今的我。在单身牢房并没有劳动的义务。只不过,被免除劳动的代价是三天后被处死。
      单身牢房的生活也来到第二天。
      今天早上,两名死刑确定囚来到单身牢房。从我的单身牢房前通过,被带往里头的房间。一名是两个月前来到第五收容栋的新人,记得是名叫什么吉比·利里的异常美国人。另一名则像是中国人。因为那些家伙看起来都是相同的面孔,所以不知道姓名。两人好像被分配到过去收容沙弗和南条的单身牢房。
      自从被扔进单身牢房,利里就一直大声喊叫。控诉来到末日监狱才不过两个月就被处死,不公平。狱卒奥萨玛去看了几次情况。虽然当时利里片刻安静下来,但是没多久又发出惨叫声。
      心情紊乱,无法专注思考。正当急躁之际,舒兹佬照约定前来会面。
      “艾伦,昨晚睡得好吗?”
      “里头的嘈杂声是从今天早上开始的,晚上则很安静。一点声响也没有,就像死一般的宁静呀!起先在意那样的寂寥而不怎么睡得着。没办法,于是回想起昨天后续的经过。就是有信函寄给玛格丽特啊!正在回忆那些字面当中,不知不觉就酣睡入眠了。”提到里头的嘈杂声时,老师傅纳闷似地往通道深处瞧。
      “好像有什么大的进展吧?那么,就把来自那父亲的信函这件事,也仔细说给我听吧!”
      “知道了。”
      里头的喊叫声依旧烦人。正要对老师傅说什么却忘记了。哎呀!反正会想起来吧。我假咳嗽一次,清清嗓子,重新面向老师傅。
      今天非得针对事件讲述不可。那么,将手伸向记忆的面纱吧。终于能够自白命运的那一天所发生的事。
      **
      从早上开始就稀稀落落地飘着雪。
      玛格丽特一如往常,独自吃完早饭后就出门了。前一天有上班的伦罗特当天又说什么发烧的缘故,窝居在寝室。而我则是从昨晚就持续面对着个人电脑。投稿科技期刊的论文已经来到最终阶段。连早餐都没吃就埋头苦干,好不容易完成的时间是在上午十点左右吧。一边沉浸于好不容易能睡的解放感,一边照例去看信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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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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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2 09:31:06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封信函送达了。是寄给母亲的航空信,寄信人的姓名和住址都未写上。就那样拿着信函进入客厅,给壁炉添加柴火后在沙发上坐下。然后,仔细检查信封。
      看似便宜的信封上所贴的邮票引人注目。归咎于被雪弄湿,邮戳已经浸花了,那油墨还弄脏了邮票。尽管导致文字无法辨识,不曾见过的异国图案却让人感到忐忑不安。
      该不会是从亲生父亲寄来的信函吧?虽然理由无法用言语形容,但直觉却是那样告诉我的。
      不知该怪罪雪还是便宜货,浆糊剥落使得封口大约开了一半。简直差点就要说出请读信函。在那瞬间,恶魔在我的耳边轻声细语。
      忍不下去了。等意识到时,我已经小心谨慎地打开封口,细心取出沾湿了的信纸。
      然后,贪婪似地过目起手写的文字。
      字体小而像神经质。尽管是手写的,因为字体工整得近乎积木,读起来并不费劲。
      给亲爱的玛格丽特
      好久不见这句话难以表达已经过了好长的时间。真快,和你分别后竟然已经近乎三十年了。透过因特网检索你的姓名,所附的头衔不正是传染病研究所副所长吗?在那之后也一直在相同的职场研究而变得了不起了吧?恭喜!打从心底表达敬意。不过即使被从过去苏醒的亡灵祝福,是否也高兴就不得而知了吧!
      尽管过去数次接获来信,却连一次都没回复,十分抱歉!虽然这次也困惑于是否该写信,但因或许事涉你的健康状态也说不定,所以最后决定提起笔来。
      我的命恐怕已经不长。今天早上也因剧痛而醒来。全身的肌肉紧绷并引发痉挛。不住地咳嗽,一段期间还陷入呼吸困难。大约从一个星期前就持续着这些症状。似乎终于来到真正成为亡灵的时期。
      理解力强的你不也已经察觉到了吧?这些症状和那种病的症状相同。出现症状后致死率几争达百分之百的所谓恶魔之病。没错,或许我出现了TS病毒传染病的症状也说不定。
      你肯定会这样怀疑吧——TS病毒在猴子才会出现症状,人类即使感染也应该不会出现症状吧?再有一点,说起来我为什么会感染到呢?
      先从后面的疑问回答吧。TS病毒是一种丽沙病毒,通常透过唾液传染。换言之,只要不被感染的猴子咬到,感染的风险就不高。我在研究所接触过感染的猴子好几次。但因当时有密切注意,所以并未被咬到。那方面倒是有自信。
      同属丽沙病毒的狂犬病病毒有些情况是经由黏膜传染。无法断言当感染的猴子胡闹时,唾液附着在我的眼球或嘴唇等黏膜的可能性为零。由于担心,请这边的医生作了调查。尽管说是请人调查,TS之类的病毒也并非到处都有。要是有的话,规模该如你的职场美国国立传染病研究所吧。我接受的是抗体滴度检查。结果证实我罹患了某种传染病。你也能想象得到吧,处于当今的环境,极不可能罹患未知的传染病。想得到的(尽管不愿意相信)只有TS病毒。
      关于另一点,人类即使感染TS病毒也不会出现症状吧?总觉得我对这样的疑问似乎太早下结论了。说起来TS病毒之所以被视为对人类无害,是因为即便猴子大量死亡到那种程度,苏门答腊当地也仅有两例在人类出现症状。为了验证自己的假设,我甚至还暗中进行人体实验。而且,确认了一年后也没出现症状。由于在猴子方面,感染后仅需一个星期就会出现症状,如果经过长达一年的观察仍未出现症状,就会认为不要紧。
      TS病毒确实难以在人类出现症状。那或许是因为在人体内无法爆发性繁殖。但是病毒并非已经消灭,而是耗费非比寻常的长时间,一点一点地繁殖。如今我改变了想法,人体内的TS病毒不就是经过约三十年的潜伏期才出现症状吗?由于潜伏期过长,才会没注意到。还记得在苏门答腊出现症状的两人是荷兰人和西班牙人吗?两人都早于三十年前就移居该岛。我认为已经居住在那猴子栖息地的人,恐怕原本就免疫了。
      换句话说,出现症状的只有白人(关于黑人就不得而知了)。而且似乎是繁殖力弱因而经过长达三十年的时间,才终于出现症状的那种难以应付的病毒。
      说到这里,只不过是研究病原体的人在三十年后被自己研究的对象所杀,并非那么有趣的由来。之所以特地写信,并非为了博得你的同情,而是为了警告你。希望你留心听。其实你也可能感染了TS病毒!
      如同前述,TS病毒是透过唾液传染。在那当时,我们因为相爱,所以当然也会接吻。由于不自觉自己竟是带菌者,才会有那种行为。如果接吻时你的口腔内有伤口,那么传染给你的可能性也无法断言为零。
      希望你保持冷静。TS病毒还保管在研究所吧?首先最好进行血液检查,立即查验有无感染TS病毒。我相信很可能没事,但是万一出现阳性反应,就必须用剩下的TS病毒制作疫苗,进行暴露后接种。狂犬病也是有靠此方法得以成功治疗的情况。身为专家的你理所当然不需要这类初学的忠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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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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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2 09:31:30 | 显示全部楼层
      自从在战场遭遇爆炸事故以来,我身负无法痊愈的障碍。那后遗症在这数年逐渐残酷地回应。总算活到了现在,已经没有遗憾了。更何况过往看透生死,事到如今也不感害怕。但愿死亡的瞬间,能尽量不受痛苦便告终。那是我小小的愿望。
      但是,面对死亡你还太年轻,无论如何要保住性命!那是我唯一的期望。
      活下去!
      二〇一五年二月十六日
      T亲笔
      睡意化为乌有。
      几乎可确认寄信人就是我的亲生父亲。音信全无长达三十年的父亲突然寄来的信函上,缀文自己罹患特殊的传染病,将不久于人世这样的自白。不仅如此,还说母亲玛格丽特也有感染的可能性。而且,如果母亲真的感染了,那么身为儿子的我不就也有可能感染了吗?
      愕然!
      TS病毒究竟是怎样的病原体?父亲果然出入传染病研究所,研究该病毒的样子。名字并不耳熟,但从这信函,充其量也只能推测是由苏门答腊的猴仔检出的危险病毒。在猴子出现症状,意思是说近似伊波拉病毒吗?还是说既然是一种丽沙病毒,那就近似狂犬病病毒吗?不管怎样,是致死率极高的病毒。
      一次进来大量的信息,脑筋已经陷入混乱,感到非常不安。深呼吸,稍微平静下来时首先浮现脑海的想法,只有无论如何去见母亲,请她说明而已。
      慌乱地从家里飞奔而出。雪还在下着。在这样的季节,拐杖是何等的不合时机啊!感觉到研究所的路程,比往常还要遥远。
      在半路察觉到关键的信函忘了带来。竟然仓皇到那种程度。一时之间想要回去取,但由于研究所的正门玄关已在眼前,因而并未折返。心想就先口头质问母亲吧!
      从朝南开启的入口进到研究所的本馆。本馆内有研究员们的办公室及会议室、会议隔间等。在传染病研究所工作的研究员大约有八十名。十二名首席研究员则被分配了个人房间。
      前进到正面的走廊深处,向右转弯后的第二个房间就是母亲的办公室,也就是副所长室。在走廊迎面与数名研究员擦肩而过。根据后来听到的结果,我的表情看起来像在钻牛角尖的样子。实际上当时已经心慌意乱。
      终于抵达副所长室。虽然敲了门却没有响应。焦急起来试着打开房门,房间里并没有母亲的身影。
      办公桌上的个人电脑被开着不管,放在旁边的咖啡正冒着热气。像是去洗手间或者哪里的样子。我决定就坐在访客用的椅子上等。
      等候的时间感觉起来漫长。即便过了五分钟也不见母亲回来。
      用手机联络吧!想着想着将手伸进上衣口袋的我不禁咂嘴弄舌。由于匆忙离家赶来,连手机也忘了带。
      这时候,门口有身穿实验服的男子现身。原来是隔壁房间的弗雷德里克·卡塞尔,经常陪我、既开朗又优秀的首席研究员。在员工住宅也是我的邻居。
      “哎呀!艾伦,怎么了吗?一脸严肃的样子。”
      没意识到即使在此,表情也似乎呈现不安。
      “您知道家母在哪里吗?”
      “大约五、六分钟前,我看到副所长从东口出去了呀!似乎很着急,一边讲手机,一边碎步急行。”
      就差了一点而相互错过的样子。好像在我从正门玄关进来时,从后门出去了。
      “知道去哪里了吗?”
      “因为电话中不能出声搭话,所以不知道去了哪里啊!出了什么事吗?”
      “是吗?谢谢!”
      卡塞尔想要继续闲聊的样子,而我则是片面地结束谈话,前往东口。
      东口位于副所长室等房间并列的走廊尽头。
      从东口出来是头一遭。由于容纳实验室的研究栋以回廊衔接本馆的西口,因此从这边便完全看不到。另一方面,往南侧望去则可见员工住宅。在程度轻微的积雪上,留有点点女鞋的足迹。足迹往员工住宅的方向延续。难以想象从东口出来的玛格丽特会前往研究栋。肯定是回家了。
      有不好的预感。
      讲手机的对象该不会是伦罗特吧?不就是伦罗特读了我搁置的信函,为了追问母亲而打来电话吗?就像我想要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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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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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2 09:31:56 | 显示全部楼层
      非得立即回家不可。好比追逐雪上的足迹,走上回家的路。明明内心焦急不已,受伤的右脚却不听使唤。急得无可奈何。
      心里的不安应验了。男女的相互咆哮声传到我家的庭院。伦罗特和玛格丽特正在激烈争吵。虽然没能仔细听出内容,不过明白两人都在气头上,杀气腾腾。
      一打开玄关的门,就能听清楚两人的声音。
      ——为什么隐瞒到现在?
      这是伦罗特的声音。正歇斯底里地吵嚷着。
      ——我不是说过没有隐瞒吗?因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倒是你随意拆开私人信函,有何打算?
      玛格丽特这边虽然也声音粗暴,不过还稍有节制。
      非得立刻加以劝解不可。急躁就会出错,拐杖卡到玄关的鞋踏垫,结果难堪地跌倒了。其间的争吵也变得更加激烈。
      ——那件事跟我无关!可恶!我的身体状况不佳,也是被那个叫什么病毒害的吧!你明知道自己罹患不治之症,却还跟我同床共枕!
      ——同样的事别要我说好几遍!我不是带菌者,所以就算想要传染也传染不了啊!
      重整姿势,站起身来。一旦无法使用右脚,逐个动作就得要费功夫。玄关距离客厅明明只有五公尺左右,感觉却达五十公尺之远。
      ——想要陷害我?门都没有!既然如此,也要拉你作伴!
      ——你要做什么?住手!
      紧张程度增加的气氛从客厅传来。养父已经彻底勃然大怒。不赶紧加以阻止就不得了了。我的右手好不容易触及客厅的门把,一口气用力拉开。
      客厅正面临一触即发的场景。强力紧握厨刀的伦罗特狠眼瞪着玛格丽特。那目光连一丝一毫的理性都没有。被刀刃指着的玛格丽特则是抡起木棒,摆出牵制的架势不动。
      “两人都住手!”
      我的喊叫声只有传达到玛格丽特。母亲吓了一跳,往这边回过头来。伦罗特趁着那一瞬空档,突然扑进玛格丽特的怀里。厨刀的刀刃扎入实验服的腹部。玛格丽特所举的木棒打了下去。可是,也许中途握力消失了吧,木棒落在地板发出声响并滚动。
      红色斑痕在实验服上扩展开来。母亲以一副无法置信的表情,俯视厨刀从自己腹部突出的木制刀柄。伦罗特一边犹如野兽般咆哮,一边一次又一次拔出刀子后再朝玛格丽将的腹部猛戳。
      “住手!”
      我把桌上的原子笔扔了过去。笔命中脸颊,伦罗特总算注意到我的样子。
      母亲的身体从膝盖塌了下去。在我靠近身旁前,伦罗特拾起木棒。那是从玛格丽特手中滑落的东西。伦罗特挥舞着木棒,堵在我的前面。
      野兽般的咆哮刚一震动空气,伦罗特犹如恶魔的面相就直冲过来。赶紧将夹在左臂的拐杖往前摆出架势。下个瞬间,有冲击加在左臂上,听得到像是惨叫的声音。原来是摆出架势的拐杖尖,直接命中逼近的伦罗特右眼。伦罗特以强劲的气势跌倒,在地板上痛苦得胡乱翻滚。
      在另一边则是玛格丽特躺卧并流着血,似乎还有意识。非得确认伤势、赶紧求助不可。正要去母亲的身边时,乘载体重的右拐杖被狠狠横扫。就在无计可施而跌倒之际,右脚骤然一阵剧痛。内心明白好不容易才刚愈合的右脚又断了。
      突然间被勒住脖子!原来是伦罗特从背后袭来。
      (住手!)
      声音出不来。右脚的疼痛和无法呼吸的苦楚使得神智不清。那个干瘦的男人在哪里隐藏了这等气力?我一个劲地发狂,无论如何也要挣脱。当以没有受伤的左脚乱踢时,碰到了什么东西。好像踢到桌脚的样子。桌脚似乎受到冲击而脱落,桌面往我和伦罗特上倒了下来。受到突如其来的袭击,伦罗特一时之间力道趋缓。缠在咽喉上的手总算解开。
      当肺吸入氧气时狠狠地呛住,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这时候,暗黑的念头在内心涌起。就那样压抑不住,转瞬间膨胀起来。无法驾驭的冲动刺激我。等意识到时,已经以跪姿并用拐杖的横木角,朝伦罗特的脸面打了下去。
      “去死吧!”
      当察觉到说出那句话的人是自己、神智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时,伦罗特已经浑身没劲了。可是现在并非理会伦罗特的时候。我往玛格丽特的身边匍匐前进。母亲奄奄一息。我怀抱她的头呼喊。
      “母亲,振作点!”
      响应我的呼喊,母亲半睁开眼,然后对我投以呼唤似的目光。
      深陷腹部的刀子让人看了心痛。拔出来比较好吧?一度握住刀柄,却又转念别乱碰比较好而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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