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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三减一等于几?》(完结)假如有人问你,千万不要回答--作者:周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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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擦汗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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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5-25 08:59: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3章 人咬狗


      周末,章兀不请自来。
      她穿着一件简洁帅气的男式衬衫,夸张的肥大里透着一种妩媚。
      她拎着一瓶洋酒,进了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方程淡淡地说:“你没事了?”
      她斟了两杯酒,说:“没事了。”
      “可是我有事,要写个稿子。”
      “陪我聊聊天吧!我的心情很糟糕。”
      “怎么了?”
      “我对你说过黄海明吗?”
      “说过。”
      “我说我有了新男友,其实还是他。我跟他分手好长时间了,可是怎么都不能彻底忘掉他。前些日子,我们又走到一起了……”
      “你对我说这个干什么?”
      “因为他昨天死了。”
      黄海明和太太很恩爱,但是,这挡不住他在外面鬼混。
      一次,黄海明的太太去南方出差了——她搞推销,经常不在家。黄海明见缝插针,出去和情人见面。
      这天,黄海明从那个情人家回来,太太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他有点不自然:“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你干吗去了?”
      “跟朋友打麻将。”
      他一边说一边抱住她,开始热吻。其实,他的心里没有一点欲望。
      太太说:“别兴奋,我来事了。”
      他做出很沮丧的样子来,一拳砸在墙上,心中却暗喜。
      太太说:“来吧,没事儿。”
      ……第二天早上,太太用枕头把黄海明砸醒了。
      他叫道:“干什么?”
      她冷冷地站在他面前,反问:“我走后,你干什么了?”
      他说:“没干什么呀。”
      她把手伸出来,上面有一堆指甲,红色的,鲜鲜亮亮,一看就是年轻女人的。
      她说:“你看,九个。”
      他愣了:“你在哪里发现的?”
      她说:“洗手间!”
      他傻住了。昨晚,那个情人确实当他的面剪过指甲,可是她从没有来过他家啊!
      他指天发誓:“我要是找女人了天打雷轰!”
      太太说:“别紧张,就是你做了,我也不会杀你。只是别在家里剪指甲,看了恶心。”
      可怕的是,白天黄海明一上班就听说,那个情人的手指被人剁掉了一根!她正睡着,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坐起来就发现一根手指不见了,血水把被褥染得鲜红。她凄惨地叫起来,连夜跑到医院去……
      她的房门锁着,窗子敞着。她住在四楼。
      天亮后,有个小孩在她家楼下捡到了那半截手指。
      黄海明想,难道这件事跟自己的太太有关系?不会啊,出事的夜里,太太就睡在他的身边。
      不久,太太又出差了。黄海明再一次去和那个情人幽会。她让他销魂。
      在太太回来之前,黄海明特意检查了家里每个角落,没有红指甲。他的心放在了肚子里。
      太太回来后,他的腰杆挺得很直,甚至都有点朝后仰了。说话的嗓门也大。
      晚上,太太在厨房做饭,他看电视新闻。突然,他听见太太叫道:“指甲!”
      他跑过去一看,在厨房的柜子下,果然又有一堆指甲,红色的,鲜鲜亮亮。他数了数,七个。
      “这是怎么回事!”太太气愤地问。
      “我真的不知道!”
      太太把厨房门一摔,走进了卧室。他跟进去哄了半天,太太还是一言不发,只给他一个脊梁骨。他忐忑不安地在太太旁边躺下来,大气都不敢喘。
      这天晚上,两个人都没吃饭。
      黄海明怎么都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哪个女人在故意害他?等他和太太离婚之后,好把两只脚都插进来?
      后半夜刮起了大风,整个世界动荡不安起来。
      黄海明突然醒了,伸手摸太太,旁边空着,而且没有一点热度,他不知道她离开多长时间了。
      他的心像兔子一样活蹦乱跳起来。
      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太太回来。
      他悄悄爬起来,穿过客厅,推开卫生间的门,里面没人……
      太太冲出家门之后,黄海明呆呆地坐在床上,看那个鲜红的指甲。它摆在白色的床单上,很醒目。
      太太走了,今夜她将在哪里出现?
      黄海明立即给昨夜的情人打了一个电话,说了这件事的前前后后。
      章兀当时就吓傻了。
      那天晚上,刮大风。半夜时,章兀听见门外有动静。她悄悄走过去,透过猫眼一看,猫眼被一只人眼堵住了!
      她哆嗦了一下,转身跑回卧室,给方程打电话,可是没人接。
      她暗暗骂道,这个该死的家伙不知跟哪个女人鬼混去了!(这次是冤枉,方程在电台加班录节目。)
      过了一会儿,章兀看见阳台上有人晃动。借着月光,她看见了一张女人的脸,她长着两个酒窝!
      章兀吓得魂不附体,大声叫起来:“来人!来人哪!”
      那张脸突然号啕大哭:“老公,你对不起我啊!”接着倏地就不见了,好像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过了好半天,章兀才慢慢走过去,阳台上空无一人。一只毛烘烘的蜘蛛,悬挂在半空中,差点撞在她的眼睛上。
      之后,一连几个晚上,她都不敢睡觉。这一天夜里,她好不容易睡着了,却突然醒来,她摸到了一个毛烘烘的东西,是那只蜘蛛爬进了她的被窝……
      又过了一些日子,章兀听说黄海明得了狂犬病。她想去看看他,又怕见到他太太
      最后的日子,黄海明肌肉痉挛,呼吸困难,精神失常,一命呜呼。有人说,黄海明玩人兽交,才染上了这种病……
      “你对我说这些干什么?”方程问。
      “我害怕。我希望这段日子你能陪陪我……”
      “可是我要结婚了。”
      章兀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方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只蜘蛛从门缝爬进来,它伏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分不清它的眼睛在哪里,嘴巴在哪里,鼻子在哪里,耳朵在哪里……一团毛烘烘。
      不久,章兀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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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汗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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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5-25 09:00: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4章 石头、剪子、布


      方程结婚了,这一天是周四。
      一对相爱的人
      在拜堂
      大人吹唢呐
      小孩放鞭炮
      所有人都祝福他们
      白头偕老
      早生贵子
      新郎红脸带笑
      新娘粉面含羞……
      大喜的日子,焦蕊显得异常漂亮。她那身雪白的婚纱,是小城最贵的。她本来要租的,方程却执意买了下来,他说:“就因为一生只穿这一次才要把它买下来。”
      闹洞房的人,都是方程的同事,这些人的花招特别多,把小两口折腾得够戗。
      大家散去之后,方程把灯关了,把焦蕊抱到了床上。
      天上挂着银白色的月亮,那月亮似乎比平时大,好像要掉下来似的。
      这个新房真是新房,刚买的,还有一股涂料的味道。雪白的墙上挂着很多画,都是高更的作品,《持扇的塔希堤少女》,《拉大提琴的人》,《自画像》……
      方程轻轻地吻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嘴唇抖得厉害。
      “我爱你。”他说。
      她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感到她的手依然很凉,她总共也没有多少热量。她的黑发依然挡着她的眼睛。
      正在亲吻着,她突然问:“这是几楼?”
      方程愣了愣,说:“四楼。”
      “噢。”
      “怎么了?”
      “我喜欢四楼。”
      他继续吻她,她只有舌尖才有一点点热量。
      “你的心跳得真厉害。”她摸了摸他的心,说。
      “我摸摸你的。”
      他就摸她。
      她说:“三颗,你摸到了吗?”
      她的胸口也凉,好像并不跳。
      “我摸到一颗。”他笑着说。
      “你摸到的那是一颗女人的心。”说完,她也笑了笑。
      “你还有……男人的心?”
      “还有第三颗,那不是男人的心,也不是女人的心。”
      “你别吓我。”
      “你应该尝尝当女人的滋味。”
      这时候,方程有点警觉,他说:“我可不想。”
      “当女人多好啊,被男人爱着,保护着。”
      “你怎么了?”
      她慢慢搂紧了方程的脖子,方程都快窒息了,他听见她突然变成了粗粗的男声,一字一顿地说:“我能够帮助你啊!……”
      方程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他拼命抽出脑袋,跳下床就跑,却被椅子拌了一个跟头——闹洞房的时候,一个同事站在这把椅子上,用线拴着一只苹果,让新郎和新娘同时咬。
      焦蕊在后面哈哈哈哈地怪笑起来。那是一个男人在笑!方程甚至感觉到了她的喉结在上下滚动。
      方程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一头撞开门板,冲了出去。穿着婚纱的焦蕊扑到门口,没抓住他,就停在了那里。
      方程跌跌撞撞冲下楼,一直朝前跑,朝前跑。
      冲到大街上之后,有一对情侣卿卿我我地走过来。他回头看了看,见焦蕊没有追上来,这才停止了奔跑,靠在马路栏杆上,大口大口喘气。
      他怎么都想不通,焦蕊怎么突然变成了一个男人!简直是一场噩梦。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回那个新房了。可是,深更半夜,去哪里呢?
      最后,他决定去老六家。正巧,老六的太太出国了。
      老六刚刚在方程那里闹完洞房回来,他已经睡下了。方程使劲敲门。他打开门,看见是方程,十分惊奇:“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方程气喘吁吁地说:“那家伙是男的!”
      “谁是男的?”
      “焦蕊!”
      “你胡说什么!”
      “快关门!”
      方程进了屋,立即把门反锁了。
      “你是说,焦蕊是人妖?”
      “我觉得她不仅仅是人妖!”
      “那她是什么?”
      “她还要把我变成女的!”
      “我他妈也遇见过这事儿!”
      “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就是那个胶水女人!我太太不是出国了吗?前几天,我又跟她鬼混去了……到了半夜,和你说的一样,她突然变成了男人的声音!差点把我吓得尿裤子!对了,我才感觉到,她跟焦蕊长得很像,也有两个酒窝!”
      “我们遇到鬼啦!得了,我就藏在你这儿吧。”
      “她会不会找到这里来?”老六不放心地问。
      “应该不会吧?”
      这天晚上,方程一直在回忆那个恐怖的声音,天快亮的时候,他才沉沉地睡去
      他梦见他在电台录节目,很晚才回家。走在路上,他感到身后的冷风突然没有了。他敏感地转过头,果然看见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尾随他,像一面墙。
      那个东西低声说:“我是布。”
      方程傻住了。
      真正恐怖的绝不是青面獠牙和血盆大嘴,而是物。物是最琢磨不透的。
      布是什么?剪子是什么?石头是什么?
      它们不是我们织的布,不是我们在商店里出售的剪子,不是我们建房子用的石头——这些是被我们驯化的东西。而游戏里的石头、剪子、布,它们在另一个世界,它们有它们的法则。
      一把巨大的剪子“咔嚓咔嚓”一边空铰一边从土里冒出来,它冲向布,几下就把布铰成了碎片。方程听见布发出一种怪异的惨叫声。
      那剪子继续“咔嚓咔嚓”地空铰,它的尖渐渐朝向方程,声音细细地说:“我是剪子。”
      方程想跑却迈不开脚。
      这时候,一块大石头横空飞来,它果断地伸进了张开的剪子中间。那剪子发出一种怪声,辨别不出是喜悦还是痛苦,终于跌落在地上。
      石头飘在方程的头顶,它粗粗地说:“我是石头。”
      方程不知道该用什么口气跟它对话,说谢谢?太可笑了。
      他警惕地看着它。
      它们都是异类,这一点他是清楚的。
      终于它说:“你想不想变成我?”
      方程定定地看着它,不知道如何回答。
      它又说:“终于有一天,你会变成我。”
      又一声怪叫,那个布突然出现了,它迅速推移过来,说:“我是布。”
      布包一切,它是这个世界的裹尸布。天地骤然变黑。
      这时候,方程又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
      他猛地惊醒了。
      老六还睡着。
      方程叫醒了他,在黑暗中,方程对他讲了他做的梦。老六大惊:“我也做了这个梦啊!不过,我梦见那个布死死追赶剪子,说它爱剪子。那个剪子死死追赶石头,说它爱石头。那个石头又死死追赶布,说它爱布。吓死我了!”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
      方程立即说:“她来了!”
      老六害怕地问:“谁?”
      方程说:“肯定是焦蕊!……现在几点了?”
      老六说:“四点半了。”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方程穿上衣服,轻轻下了地,来到门口,从猫眼看出去,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原来是那个张医生,他好像在楼道里散步。
      方程索性拉开门,对这个不知是精神病医生还是精神病患者的人说:“您怎么起这么早啊?”
      对方冷冰冰地说:“你不是也起来了吗?”
      方程干巴巴地笑了一下,缩回了脑袋,又不甘心,再次探出去,问:“张医生,前些日子你有没有去过省城?”
      “没有。”张医生冷冰冰地说完,顺着楼梯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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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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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25 09:00: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5章 显影


      花梅子回家了。
      她没有去公寓的那套房子,而是回到了父母那里。她不愿意再遇到方程。
      父母看到女儿的眼睛突然好了,别提多高兴了!花梅子没有对他们说起那个奇怪的画家,她怕他们害怕。只是说,有一天早晨,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东西了。
      爸爸是个军人,他激动地说:“明天是周末,我和妈妈带你逛街去,你想买什么爸爸就给你买什么,祝贺你!”
      第二天,一家三口果然在外面玩了一整天,充满了欢声笑语。在他们眼里,这世界花枝乱颤,莺歌燕舞。很多路人看他们,不知道这家人为什么如此高兴。
      爸爸给花梅子买了好多东西,还为她拍了一卷照片。
      花梅子想起那个农村,像一个噩梦。她永远都不想再去那里,永远都不想再见到那个画家。
      照片是花梅子去照相馆冲洗的。
      可是,她发现取相凭证找不到了。她来到照相馆,对工作人员说:“我的取相凭证丢了,能帮我找找相片吗?”
      那个人问:“是你的相片吗?”
      花梅子说:“是的,我一个人的。”
      那个人翻找了好半天,终于没有找到。
      花梅子说:“应该洗出来了。你们让我昨天下午来取的,我没有来。”
      那个人很纳闷:“怎么会没有呢?”又找了半天,他低声说:“有个跟你很像的人,不过是个男的……”
      花梅子吃了一惊,说:“你拿来,我看看。”
      那个人就把一叠照片递给了她。
      花梅子看了一眼,差点吓昏——照片上正是她!在花丛中,在百货商店门口,在公园的船上……但是,照片上的她变成了男人!
      她把那照片扔在柜台上,说:“这不是我!”然后逃一样冲出了那家照相馆。
      花梅子刚刚离开,云冈就来了。
      她和方程爬山的时候,拍了很多照片,也是在这里冲洗的。
      她拿到照片之后,喜滋滋地看——照片上的她,和一个女人坐在一起。她幸福地笑着,把脑袋依靠在那个女人的肩上。
      那个女人穿着方程的衣服,长着方程的脸
      假如她下落不明,方程更恐惧。
      之后,方程给新房打过很多次电话,都没有人接。焦蕊确实消失了。
      可是,他还是不敢回去住,仍然赖在老六家。他怀疑,焦蕊就坐在电话旁,她直直地盯着它,就是不接。
      也许,她不过是一个精神病。
      方程继续上班。
      花梅子很快就听说方程结婚了,她竟然没有哭。只是,她通过老六要来了方程的婚礼录像,她想看那个新娘一眼。
      晚上,父母睡下之后,花梅子把碟片放进dvd里,开始播放。
      新郎在众人的簇拥下,去接新娘。花梅子看着满面春风的新郎,眼泪又哗哗地流下来。她明明知道,哭是危险的,很可能让她再次失去光明,却忍不住。
      当方程接到新娘的时候,花梅子的眼睛渐渐瞪大了——新娘分明是个男人!婚纱挡着他的脸,花梅子隐隐约约看到他长着两个酒窝。
      镜头一点点拉近了,花梅子渐渐看清,他的皮肤十分粗糙,还有明显的喉结。他就是那个画家啊!
      花梅子立即拨通了方程的电话。
      “哪位?”
      “我是花梅子!”
      方程有些吃惊,她好久没有跟他联系了:“花梅子?”
      “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老六家。听说你的眼睛……”
      “方程,我只想告诉你,我在你的婚礼录像中看到的那个新娘是个男人!我见过他,我怀疑他不是人!你千万小心!好了,我不能跟你说了,再见!”然后,她匆匆挂了电话。
      方程不知道,花梅子刚刚对他说完这些话,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黑夜给了她黑色的眼睛,黑色的眼睛给了她黑夜。
      “爸爸!爸爸!”
      爸爸跑过来,抱住她问:“梅子,你怎么了?”
      “我又看不见了……”
      爸爸急忙抓着她的手,连夜到医院去急诊……
      花梅子又瞎了。
      这次,她没有哭。她在失明之前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那就是告诉了心爱的人一个秘密。她想,这至少会让他多一分警惕,少一分危险。她已经满足了。
      回到家,她安静地躺在自己的床上,闭上了眼睛。这种黑暗她已经习惯了。
      电话响起来。
      她拿起来,是方程的声音!她激动得手都颤抖起来。
      “花梅子,你的眼睛好了吗?”
      “好了。”她说。
      “真对不起,这段时间,我一直没去看你……”
      花梅子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没事儿,都好了。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我总觉得最近这个世界不太正常……”
      “我感觉到了。”
      “嗯,那我就放心了。”
      花梅子刚放下电话,电话又响了,她以为还是方程,拿起话筒,却听见了那个黑暗中的画家的声音。
      她对他的声音太熟悉了,差不多有两个月的时间,她都是通过他的声音和他交往的。 她的心缩紧了。
      那个画家说:“你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花梅子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实际上我就在你的电话机里。”
      “你想怎样?”
      “我只想问问,你那些照片好看吗?”
      花梅子已经不知道害怕了,她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
      画家继续说:“那个村子还有一种花,叫笑花,只要用它擦你的身子,九九八十一天,你就变成男人了,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花梅子“啪”地把电话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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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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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25 09:00: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6章 遍地酒窝


      这天老六加班,很晚还没有回来。
      方程一个人煮了包方便面吃了,然后他打开电视看新闻。
      他想,假如把自己经历的这件事捅出去,那将是全市最大的新闻。但是,他在小城毕竟是个知名人物,他不想让大家看笑话。
      有人敲门,慢腾腾的两下。
      是老六回来了,他每次都这样敲门。
      方程走过去,刚要开门,却多了个心眼,从猫眼朝外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一下就吓傻了——焦蕊穿着婚纱站在门外,脸色苍白,死死地盯着猫眼!
      方程的身体都软了,转身扑到窗前,手忙脚乱地打开窗子,对着外边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啊!”
      没人露头。匪徒为什么猖獗?就因为我们缺乏联防意识和互助觉悟。
      方程转身跑到电话旁,拿起话筒报警。他确实吓傻了,拨的竟然是查号台。发现错了,急忙重新拨号……
      “有变态!何奈公寓六楼b室!”
      敲门声又响了,慢腾腾的两声。
      方程瘫在沙发上,一动不敢动。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门板。他在想,假如焦蕊破门而人该怎么办。
      终于,他听见了急促的警笛声,由远而近。
      慢腾腾的敲门声终于消失了。
      警笛声停在了楼下。
      方程的心踏实了一些,他正想着该不该跟警察说实话,警察已经“嘭嘭嘭”地敲门了:“开门!警察!”
      他跑过去,从猫眼看了看,来的竟然是防暴警察。他打开门,警察冲进来,他戴着头盔和面具。
      “你是报案人吗?”
      “是我。”
      “变态在哪里?”
      “她走了。刚才还敲门呢。”
      “她没走。”警察一边说一边反身把门关上了
      方程惊恐地看了看门外:“在哪里?”
      “在这里呀。”
      警察一边说一边把面具摘掉,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是焦蕊!她靠在门板上,定定地看着方程。
      方程差点坐在地上。
      终于,焦蕊那定定的眼睛里流出泪水来,用粗粗的男声说:“方程,我是爱你的。你怎么不听话呢?”一边说一边伸过手来抚摸方程。
      “变态!!!”方程惊叫着转身就跑。
      往哪里逃呢?
      窗子开着。方程很清醒,下面有铁栏杆,铁栏杆上有矛头,他决不能从窗子跳出去。最后,他慌不择路,一头撞进卫生问,从里面把门锁上了。
      很快,他就听见了牙齿啃咬门板的声音。他左右看看,连个可以当武器的东西都没有,就抓起一只玻璃缸紧紧攥在了手中。
      很快那门板就有了漏洞。
      方程知道自己要完蛋了。
      那漏洞越来越大,他看见了焦蕊那惨白的牙齿和血淋淋的脸,她一边啃咬一边定定地看方程。
      她要进来了!
      那一刻,方程竟然忘了害怕,心里感到很悲痛——难道这个满嘴是血、啃咬门板、人不人鬼不鬼兽不兽的东西,就是自己满心爱慕,决定一生与之相伴的女人?
      这时警笛又一次响起,这次的声音才是真实的。
      焦蕊愣了愣,停止了啃咬,那张血肉模糊的嘴上下蠕动着说:“宝贝,我还会再来的。你等我啊。”
      然后她转身离开了。
      方程没有立即走出去。他已经不相信她了。
      ……直到警察赶到后,他才走出卫生间。他只说有个变态,冒充警察,骗开了他的门。他躲到了卫生间,没有受到伤害。
      警察认真作了笔录,又勘察了一番现场,离开了。
      那天老六回来,看见方程的脸色十分难看,而且卫生间的门也毁坏了,很吃惊:“发生什么事了?”
      “焦蕊来了!”方程惊魂未定地说。
      老六半晌说不出话。
      “我们搬家吧。”方程又说。
      “我想,搬到哪里她都能找到。”
      “你是不是要赶我走了?”
      “团结还来不及呢,我怎么会赶你走呢?”
      “现在我谁都不相信了。”
      “别废话了,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吧。”
      “你有什么办法?”
      老六就不说话了。
      次日,他们一起去上班。
      太阳很好,这个世界刚刚醒来,空气里有露珠的味道。两个不幸的男人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他们坐上了巴士。巴士人多
      有个女孩背对他们坐着,她的身材跟章兀一样好。
      方程说:“你看,那个女孩……”
      老六说:“你没记性!让你再遇上一个长酒窝的女人,吓死你。”
      方程:“难过美人关。”
      老六:“这世界太不安全了,咱们还是先学点男子防身术吧。最倒霉的男人是——泡妞成了老公,你呢?——泡妞差点成了老婆。”
      前面那个女孩回过头来,她听见了他们的话,笑着说:“别担心,很安全——”一边说一边递上名片:“——因为有保险。我是保险公司的理财顾问,云冈。”
      怎么样怎么样?我说过吧?
      两个男人吓傻了,因为这个女孩——先别管她叫什么了——她真的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方程把名片接过来,说:“对对对,有了保险就保险了。”
      那个女孩似乎对方程更有好感,她朝他嫣然一笑,又转过头去。
      老六碰了碰方程,小声说:“嗨,你看,那几个人也有酒窝……”
      方程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有个老头在闭目养神,他长着两个酒窝。他旁边,坐着一个带小孩的女人,她和她的孩子都有酒窝。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像两个过街老鼠一样,赶紧下车。
      那个“理财顾问”朝他们挥挥手:“二位,联系啊。”
      他们下了车之后,有个人走过来,小声说:“要发票吗?”
      这个人也长着两个酒窝!
      方程和老六赶紧走开了。
      “这世界是怎么了?”老六嘀咕了一句。
      方程木木地看着他。
      “你看我干什么?难道我也长酒窝了?”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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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26 09:34: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7章 狂乱之魔


      这天下午,方程把花梅子约到一个酒吧。这是两个人分手之后,花梅子第一次见他。
      方程看到花梅子摸索着走进来,很吃惊。他走上前,拉住花梅子的手,急急地问:“花梅子,你的眼睛不是好了吗?”
      “前些天又看不见了。”
      “为什么?”
      “不知道,也许本来就不该好。”
      方程一把把她搂在怀里,眼睛就湿了。花梅子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酒吧正在播放一首歌:多情是一种疼,敏感是一种累,痴心是一种毁,善良是一种罪。高傲是一种逃,幻想是一种飞,坚强是一种撑,沉默是一种美。为谁日夜牵肠挂肚?为谁朝夕内心流血?为谁受了委屈不要他负责?为谁受了冤枉不向他辩解?为谁坚持为谁后退?为谁减寿为谁无悔?为谁挤出生命最后的水!……
      “你恨我吗?”方程问。
      “唉,因为你不爱我,一切必要的都没有必要了;因为我爱你,一切不该原谅的都原谅了。”
      “不,我爱你!”
      花梅子像被电击了似的抖了一下。
      “真的?”
      “真的。”
      花梅子一下就伏在方程的身上痛哭起来。
      这一天是六月二十八日,夏季如火如荼。这一天,丰镇电台的主持人方程和盲女花梅子破镜重圆。不过,这成了他们最后一次相拥相抱。
      方程又给老六和章兀打了电话,约他们到酒吧来。
      他要把大家聚到一起,沟通一下,商量一下,拧成一股绳,共同对付这可怕的现实。
      大家聚齐之后,各自讲了各自的遭遇。后来,大家发现这些故事有交叉:
      焦蕊姓焦,那五个失踪的模特都姓焦,给方程发错短信的“孙子”也姓焦。
      那些模特的五官拼凑在一起,酷似章兀的前夫。在黑暗中为花梅子治眼睛的那个人,还有焦蕊爱慕的那个画家,他们的经历都很像章兀的前夫。
      画家跳楼身亡,身上被穿了三个洞。前不久报道的那个在新婚之夜莫名其妙跳楼摔死的新郎,身上也被穿了三个洞。
      焦蕊长着酒窝,云冈长着酒窝,在章兀的阳台上一闪即逝的那张脸长着酒窝。
      那个新郎是从四楼跳下来的,那个画家也是从四楼跳下来的。焦蕊结婚前住在公寓的四楼,那个被剁手指的不幸女子住在四楼,方程的新房也是四楼,他们现在喝酒的酒吧也是四楼!
      花梅子并不怎么害怕。她为了方程连光明都失去了,还怕什么呢?还有比无边无际的黑暗更可怕的东西吗?
      和她对方程的爱比起来,所有的恐惧都太渺小了。
      她甚至有点高兴。恋爱中的女孩不可避免有点小小的自私——她巴不得所有要和方程结婚的女人都是男人。那样,方程就永远属于她了。
      她一直坐在方程身边,抓着方程的手,聆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听他说什么,花梅子都觉得幸福。
      ……感谢花梅子,她让我们在这个狂乱的时代里还见到了如此美好的爱情。
      方程说:“我怀疑出现了一个狂乱的魔,一切都是它变化的。”
      咋整?
      商量到最后,大家都没有好主意。
      章兀说:“干脆我和花梅子都搬到老六家吧,我们四个人在一起,想必那东西不敢来。”
      花梅子的父亲是陆军团长,他比方程和老六都高大威武。但是花梅子更愿意到老六家,这样她就可以时时刻刻和方程在一起了。
      “我同意。”她说。
      方程说:“那咱们趁天亮都回去收拾东西,然后到老六家聚齐。”
      大家纷纷站起身,离开。没人看见有一只毛烘烘的蜘蛛,它趴在酒吧的房顶上,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他的一些眼珠看方程,一些眼珠看老六,一些眼珠看章兀,一些眼珠看花梅子,还有一些眼珠看窗外的街景……
      方程看了看花梅子的眼睛,说:“花梅子,我陪你回去。”
      花梅子说:“取完我的东西再取你的东西,那时候天就黑了,我们还是各走各的吧。我没事,叫个出租车,很方便的。”
      方程摇摇头,说:“你看不见,我不放心!”
      老六说:“得了,方程,现在你最危险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陪花梅子回去。”
      方程这才点点头,说:“那好。”
      章兀哆哆嗦嗦地说:“我一个人回去……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方程说:“除了黄海明的老婆,你谁都不用怕。”
      于是,老六跟花梅子走了,方程和章兀各自走了。
      自从那夜逃离之后,方程这是第一次回新房。他的身份证在这里。
      四楼。
      楼梯上没有一个人。
      他的双腿像灌了铅:“嚓,嚓,嚓,嚓,嚓,嚓……”
      他哆哆嗦嗦掏出钥匙,捅了几次才捅进锁眼。打开门,他站在门外没有走进去,贼溜溜地朝里面看。
      新房里空空荡荡,只有墙上那些画里的人诡秘地看着他。
      焦蕊像一个噩梦,消失得无影无踪。方程跑出来时撞倒的那把椅子还躺在地上。
      方程望着自己亲手装修的新房,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到处都是灰土,墙上的喜字也掉到了地上,很凄凉。色彩依然喜庆,但是爱情却萎缩了,变质了,烂糊了。
      观察了一阵子,确认里面没有人,方程快步走进去,胡乱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装上身份证,迅速朝外走。
      门却被关上了。
      焦蕊穿着雪白的婚纱挡在门板上,木木地看着他。
      她好像有几天没洗脸了,很脏,眼角还有几粒大大的眼屎。也好像几天都没有睡觉了,脸色纸白,眼睛猩红……
      方程的腿像筛糠一样抖,想跑都跑不了了。
      章兀新租的房子在市郊。
      她下了出租车,走进小巷。路灯昏暗,十分安静。
      迎面走过来几个男孩,说说笑笑。章兀的心踏实多了。
      这几个男孩走近之后,她却愣住了——那不是焦金、焦木、焦水、焦火、焦土吗?她们怎么变成了男孩?
      章兀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朝前走了。
      五个人步伐一致,走过来,停在了章兀的面前。
      焦火说:“哎,章兀,我们正找你呢!”
      章兀打个冷战。焦火的手里举着一封牛皮纸信封。
      焦火把那封信递给焦土,说:“你给她。”
      焦土转手递给焦金,说:“还是你给吧。”
      焦金又交给焦木,说:“关我什么事啊,你给!”
      焦木又塞给焦水:“还是你给好。”
      焦水又塞到焦火手里:“你给吧。”
      焦火就笑嘻嘻地把信递向章兀。这次,章兀看得清清楚楚,焦火的手不是肌肉,是木头,甚至还看见了一个节子!
      她哆哆嗦嗦地把信接过来。
      焦火说:“章兀,到时候,别忘了请我们吃喜糖啊。”
      然后,五个偶人又说说笑笑地走过去了,消失在小巷的尽头。章兀低头胆怯地看了看那封信,终于把它打开了。上面写道:
      我爱的小坏:
      我时时等,年年等,世世等,怎么等你都不来,我只有千里迢迢来找你了。我就在你身旁啊,亲爱的
      果然有人拍了拍章兀的肩。她吓得魂飞魄散,回头看,正是那个曾经在她的阳台上一闪即逝的长着酒窝的女人!
      她深情地看着章兀,嗓音粗粗地说:“小坏,我是芳汀啊。”
      章兀感到一阵昏眩,软软地倒在了对方香喷喷的怀里……
      老六和花梅子一路平安,没遇到任何可怕的情况。
      他们顺利地来到花梅子的家门口,客气了一番,最后花梅子进去收拾东西,老六在门口等。
      花梅子很快出来,他们又一起来到老六家。
      方程和章兀都没到。
      老六到卫生间用冷水狠狠冲了冲脑袋。他要保持清醒,保持备战状态,否则随时都可能被变成女人。
      他爱女人。
      有学者说,每个人都有同性恋倾向。只是受到了后天的社会的教育,才专心致志成为异性恋。老六不赞同,动物没有受过任何教育,可是,它们绝对是雌雄相配。这是天性。
      他从卫生间出来后,花梅子问她:“你干什么了?”
      “洗洗头。”
      花梅子想笑:“这么紧张的时候,你洗头干什么?”
      “要上花轿了。”他开玩笑说。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等待另外两个人。
      花梅子没有心情聊天,她牵挂着她的方程。
      天一点点黑下来,黑暗像一块巨大的磐石压在花梅子的心头。
      她抓起电话,摸索着按下方程的电话号,他竟然关机了。她又给章兀打电话,她也没开机。她终于忍不住了,说:“老六,你去看看吧,我怀疑……方程出事了。”
      老六说:“别担心,我现在就去。”
      老六也怕,但是他知道此时一个男人应该怎么做。男人除了花心,也有悲壮的一面。
      “你要小心。”花梅子说。
      “没事的。”老六假装轻松地说。
      他出了门,如履薄冰地走在路上。路灯不知怎么不亮了。
      突然,他听见身后有人喊他:“老六!——”
      他回头一看,是个黑黑的女孩,她穿着雪白的连衣裙,长着两个深深的酒窝!
      他撒腿就跑。
      那个女孩一边追一边喊:“我叫云冈,是方程的朋友!你跑什么?”
      他不管她喊什么,就是跑。
      正巧有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他打开车门就上去了。车开动起来后,他从车后窗望出去,空荡荡的路上不见一个人影……
      他惊魂未定地来到方程的新房。
      他还没走进去,就看见方程走过来,不过,他已经换了女人打扮,走起路来臀部甩来甩去,散发着香气。
      惊恐爬上老六的心头,他试探地叫了一声:“方程!”
      方程瞟了他一眼,好像根本不认识他,摇摇摆摆就走过去了。
      老六呆呆看着方程的背影,兔死狐悲,眼睛就湿了。
      “方程!”他又颤颤地喊了一声。方程连头都不回,继续朝前走去了。
      他惊恐地跑到大街上,坐上一辆出租车,朝章兀的住处奔去
      来到章兀的门前,他敲了半天,没人应。他想,难道她已经到自己家了?
      他刚要离开,门突然打开了,他看见一个男人伸出头来,恶狠狠地问:“什么事!”
      他傻了——那张脸分明是章兀啊!
      老六一直跑到大街上才停下来,一边惊恐地回头看一边给花梅子打电话。他受了巨大的刺激,说话结结巴巴。
      花梅子终于听明白了,大声哭起来。她最爱的人变成了女人,这比瞎十次更痛苦。
      “方程现在在哪儿?我要去见他。”她哭着说。
      “他已经变成女人了,你见他有什么用!”
      “我不管!你告诉我,他在哪儿?”
      “你还不明白?他已经不是他了!”
      “我一定要找到他!”说到这里,花梅子哭得更厉害了。
      “你就当他死了吧。现在,你要想一想怎么保护你自己!”这时候的老六才像是花梅子的主编。
      花梅子停止了哭泣,坚定地说:“老六,我不相信他就这样变成女人了,我一定会让他恢复过来!”
      这时,她突然听到老六发出一声惊叫,接着,电话就断了。
      她再打过去,是占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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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26 09:35: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8章 精神病医生


      迎面有一辆白色面包车疾驰而来。
      车灯很亮,刺眼。驾驶室里黑糊糊的,看不清开车人的模样。
      老六意识到要出事了。
      果然,这辆面包车在他面前停下来,接着,张医生从车上跳下来,后面跟着两个穿白大褂的人,他们扭住老六,强行把他推进了车里。
      老六发现,这是一辆经过改装的面包车,车窗上都是铁栏杆。
      “你们干什么?”老六喊道。
      张医生拿出一根电棍晃了晃,说:“你是精神病!”
      “张医生,我和你住在同一座公寓里啊,你忘了?”
      “因此我才了解你,你是一个精神病。”
      老六发怒了:“你才是精神病!”
      张医生认真地看了看他的眼睛,慢慢地说:“你说对了,我是精神病……”
      老六一下就泄气了。
      就这样,他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他住的是六人病房,窗上安着铁栏杆。如果把脑袋留在病房里,那么身子和四肢勉强可以挤出去。
      除了老六,病房里还有四个人。也就是说,还有两张床空着,老六可以在两张空床之间挑选。
      他进来之后,铁门“哐当”一声锁上了,震得他哆嗦了一下。那四个精神病立即凑到铁门前,认真地讨论怎样一个个从锁眼钻出去的重大事情。他们很民主,集思广益,气氛热烈。
      天黑之后,有人哭,别提多伤心了;有人笑,高兴得直拍手;还有人在深沉地背诵诗歌:公园里,一千年一万年,也难以述说这瞬间的永恒。一个女人和一个女人在接吻,他们在冬日朦胧的清晨。清晨在蒙利苏公园,公园在巴黎,巴黎是地球上的一座城,地球是天上的一颗星……
      半夜的时候,铁门“哐当”一声打开了,有个人被送进来。
      借着昏暗的月光,老六感觉这个人很面熟,接着他就哆嗦起来——她正是那个叫云冈的人!
      此时,云冈已经变成了男人的装束。她坐在老六的床边,嗓音嘶哑地说:“老六哇,我给你算一卦好不好?”
      老六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她说:“今夜你有艳遇。”
      老六不说话。
      她说:“一个男人会爱上你。”
      老六裆部一热,尿了。
      她木木地看着他,把尖尖的手慢慢伸过来……
      四处都是铁栏杆,老六无处可逃。
      那个精神病还在哭,哭一个男人的消亡;那个精神病还在笑,笑一个女人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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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26 09:35: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9章 爱


      花梅子怎么等老六都不回来,她知道他们统统都出事了。
      那一夜,她一直在哭。
      假如方程一直不爱她,她不会如此难过,爱是乞求不来的,她想通了。可是,方程已经回心转意了!可是,他们破镜重圆的爱情却被那个狂乱之魔毁灭了……
      假如,方程此时正在享受蜜月,她也不会如此牵挂。花梅子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不知道他的生命受着怎样的折磨……
      花梅子五脏如焚。
      从第二天起,花梅子开始寻找她的男人。她没有眼睛,她的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她只有一根马竿,敲击着不知深浅的前途:嗒,嗒,嗒,嗒……她探索着走过大街,穿过小巷,她几乎走遍了小城每一寸地方……
      不知找了多少天,花梅子的脸都被太阳晒黑了。
      这一天,她走着走着,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是我。”那个画家在黑暗中说。
      花梅子没有害怕,她愤怒地问:“你为什么撞我?”
      “是你撞我。两次都是你撞我。”他耐心地说。
      “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我找方程。你为什么要害他?”
      “他是自愿的,他喜欢变成女人。”
      “胡说!他现在在哪儿?”
      “他正在和一个男人幽会。”
      “我要去找他!”
      “我可以给你带路。”
      花梅子毫不犹豫地跟这个黑暗中的人走了。为了见到方程,她甚至不怕前面是万丈深渊。
      她跟他走了很远,越走越僻静。她甚至听到了虫子“唧唧”的叫声。
      那个人果真把花梅子领到了一个安静的酒吧里。他说:“你要找的人就在旁边。”
      花梅子轻轻地叫了一声:“方程?”
      一个女声淡淡地说:“哦,花梅子呀。”
      花梅子听得出,这个声音正是由方程的声音演变而来的,她的眼泪哗哗淌下来。
      一个男人问:“她是谁啊?”
      那个女声说:“她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花梅子哭着说:“方程,我找你很多天了……”
      “你连路都看不到,找我干什么呀?”
      “我担心你。”
      “我好好的,你担心我干什么?”
      花梅子还在哭:“方程,你还记得那个小篮子吗?我住在五楼,你住在四楼,你给我买香蕉,买荔枝,买苹果……你都忘了吗?”
      那个男人不耐烦地说:“她哭哭啼啼到底要干什么?”
      花梅子哭得更厉害了:“还有,几天前,在酒吧,在那个四楼的酒吧,你说你爱我……”
      那个女声不耐烦了:“你快走吧,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花梅子呆住了,过了一会儿,她静静地说:“方程,我可以……摸摸你吗?”
      那个女声已经愤怒了:“你变态!”
      花梅子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去,几次差点摔倒。
      为了找到方程,她的脚掌磨出了茧,她的身上被刮了很多伤痕。她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询问了很多很多的人……
      可是,她的心上人却骂她:变态!
      这个酒吧也在播放那首歌:多情是一种疼,敏感是一种累,痴心是一种毁,善良是一种罪……
      晚上,花梅子又拿起了收音机,等待方程的声音。
      这是方程变性之前录制的最后一期节目。
      世界安静极了,听不见舞厅的音乐,听不到酒吧的喧嚣,好像人类都消失了。方程用他那磁性的男中音,深情地对着他的花梅子讲起来:
      有一个女孩,她叫花梅子。
      花梅子深深爱着一个男子,她坚信这世上只有两个人。可是那个男子把她抛弃了,花梅子的世界从此坍塌了一半。
      她那一怀无边无际、无始无终的绵绵情感,浓缩成了一颗美丽的情种。她把自己埋在野外深深的土层下,避开尘世无数脚板的践踏,独自做那千载难圆、万劫不醒的痴梦。
      她用自己的泪水把自己浇灌。
      多数人都认为自己多情,那多情就像雨滴,满天飘飞,四处洒落,和哪个异性在一起,都是痴情的泪。
      真正的情种是稳重的。花梅子等待着缘分的到来,那时候她就会发芽了,一生一次,然后,她专注地生长,投进生命所有的汁液。
      即使永远不开花,她也不懊悔。她要固守这一份愚笨的浪漫,淘汰的痴情,直到时空衰朽。
      如此说来,花梅子把自己埋进土里的时候,就是被埋进了坟墓……
      突然有一天,黄色的沙砾满天飞舞,它是魔,它要消灭性别,消灭爱情。它要篡改人类的根本。
      实际上,这都是轻薄的人类自己造成的灾难。
      真正的爱情之花越来越稀少,这个世界越来越荒芜,人类自己破坏着阴阳和谐,自己种植着罪恶的畸形之果。
      可是,花梅子穿过石头,穿过邪恶,颤巍巍地绽放了。她摇曳于天地间,美丽绝伦,地久天长。
      那个魔竟然吓得惊慌失措,仓皇而逃。它见识了爱的巨大力量……
      ……听着听着,花梅子哭出声来。
      突然,收音机里的方程又变成了女人的声音,低低地对花梅子说:你还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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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26 09:35: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0章 大喜临头


      《舅老爷不是人》
      大喜临头
      方翔的父母先后都去世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生活。
      他是一个孤僻的、爱想入非非的人。他先在一家玻璃厂当工人,但是嫌工资太低,辞职了。从此他就靠父母给他留下的一点积蓄混日子。
      一天,他突然想起母亲生前说过,她有个舅舅解放前就去了美国,但是几十年来一直没有音信。他开始幻想,有一天,他这个舅姥爷突然从美国寄来一封信,说他在美国生意做得很大很大,但是他无儿无女,希望方翔去继承他的财产……方翔托在美国留学的初中时的老同学帮他打听这个舅姥爷的音讯,但是他只知道舅姥爷叫沈明阁,出生于山东长岛,是1946年去美国的。
      一年过去了,方翔的老同学在美国没有找到关于沈明阁的任何线索,他写信对方翔说,这个人可能早死了。
      在方翔都已绝望的时候,突然接到一封寄自沿海某地的信,这封信的内容让方翔欣喜若狂:
      方翔:
      我是你舅姥爷。这几十年来,我一直在美国生活,做亚麻生意,垄断了新泽西州所有纺织厂的原料货源。因我没有孩子,年龄大了,倍感孤独,一直在打探你们的消息。
      我没有别的亲人,只有你母亲一个外甥女。最近我回到中国大陆,听说她早已远嫁他乡,不知下落。为此,我在沿海的m县专门买了一套别墅,打算久住,下决心要寻找她。最近我终于打听到,她已经去世,而且也打听到了你的一些基本情况。我想把你带到美国去。如果你接到这封信,请你速来见面,商量这件事。我的地址是m县没常地没常园9号。
      沈明阁 字舅姥爷写的都是繁体字。方翔读下来还挺费劲儿。
      他兴奋得手舞足蹈,立马买车票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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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26 09:35: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1章 通向地下的楼梯怎么没有尽头


      他到达m县时天已经黑了。他问当地人没常地在什么地方,人家说没常地是城郊的一片荒地。又审视地看着他问:“这个时候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一个亲戚住在那里。”
      “不可能啊,那里没有人住。”
      他又朝前走了一段路,继续询问。一个中年人说:“前不久,城建局把那个地方圈起来,说要开发成高级居住区,可是一直没有房产发展商投资。你的亲戚既然说住在那里,可能是已经有楼房盖起来了。那我就不知道了。”
      方翔按那个人指的方向向城郊走去。
      出了城,他果然看见一大片空旷之地,但是有一座楼房。他心中一喜,想,一定是那里了。
      他走到小楼前一看,果然是9号,共四层。
      他敲了敲门,没有人出来。
      他轻轻推开门,进去了。
      楼梯里有不明亮的灯光。
      他喊了一声:“沈先生!”
      没人应。
      他想一定是舅姥爷年龄大了,耳朵不好。
      他朝楼上走去。他一直走到顶楼──第四层,没有看见一个开着的门。
      他只好走下楼来。
      他觉得已经走下了四楼,却没有看见一楼通向外面的那个门洞。只有往下走的楼梯。
      方翔想,是自己数错了楼层吗?
      他继续往下走。楼梯越来越窄仄,灯光也更昏暗了。
      他又往下走了几层,肯定已经是地下室了,却仍然没看见一楼的那个门!楼梯还在朝下延伸……他算是一个胆子比较大的人,但是他的心还是有一些害怕:这样走下去,自己将走到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那就意味着走到坟墓里去啊!
      他返身朝上跑!
      他朝上跑啊跑啊,自己都数不清自己到底跑上了多少层,却跑不到顶楼。他只好又朝下跑……一直没看见那个出去的门,一直没看见地面。
      方翔停下来,想了想,索性一直走下去,他不信他就走不到底。
      走着走着,他看见了一扇半开的门。
      他小心地走进去,看见房间里空空如也,没有窗子,只摆着一个老式方桌,上面摆着一个遗像,写着沈明阁的名字。
      他差点被吓昏。
      他踉踉跄跄地冲出那个房间,就看见了那个出去的门。
  • TA的每日心情
    擦汗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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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5-26 09:35: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2章 和遗像里的人聊天


      他跑出去,迎面看见一辆白色的轿车。一个老人慢慢走下来,他和遗像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小伙子,你是方翔吗?”
      他惊慌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老人惊喜地说:“你终于来了。我是你舅姥爷呀!”他说着来拉方翔的手,方翔本能地把手缩到身后。
      “你这孩子,怎么了?”老人真诚地问。
      方翔有点糊涂了。看这个老人面容十分慈祥,十分和善,看上去就是生活中的一个普通的老人。
      老人说:“走吧,快进屋吧。我要和你好好聊一聊!”
      方翔迟疑地跟他进了楼,眼睛却紧张地东张西望。
      老人取出钥匙,打开二楼的一个门,按亮了灯。方翔看见这个房间很简单,但是也很气派。
      老人让方翔坐在沙发上,他从冰箱里取出两筒饮料,递给方翔一筒,他自己也坐下来,一边喝一边讲起他在美国的坎坷经历。说到方翔的母亲,老人的眼泪流出来。他动情地说:“我走的时候,她才十几岁,还是一个小孩子呢。她特别老实,不爱说话。有一年,她家里菜园的西红柿红了第一个,她摘下来,给我留着。我那时在邻村给人打短工,一个月后才去她家,那时,满菜园的西红柿都红了,而她给我留的那个西红柿都烂了。”
      方翔一直在想着那个遗像。他几次都想问这样一句话:“舅姥爷,你不是死了吗?”
      可终于没有问出来。
      他怕这是个误会,或者是自己的一个错觉,惹舅姥爷不高兴。
      老人又问了一些方翔现在的生活情况,然后说:“明天,我就给你办出国手续,你跟舅姥爷走吧,到美国去。不过,走之前,我要去你家看看你母亲的骨灰盒。”说到这里,老人又哽咽了。
      方翔对舅姥爷有了些信任。
      他在心里设想着自己到了美国,成为舅姥爷公司的董事长,开着高级车,住着高级房,手下有一群黄头发蓝眼睛的打工者……越想越兴奋。
      夜已深,老人打了个哈欠,说:“方翔,洗漱一下,我们睡吧。”
      方翔让舅姥爷先洗漱。
      舅姥爷就先去了洗手间。过了一会儿,方翔听见他在洗手间里呻吟了一声。
      他急忙跑过去,大吃一惊──他看见舅姥爷的脸上在流血!
      “没什么,没什么。”舅姥爷对他说。原来他在用剃须刀刮胡子,不小心把左脸刮了一个口子。
      睡时,方翔说:“舅姥爷,你睡床上,我睡沙发上。”
      舅姥爷说:“好吧。”
      灯关掉后,房子里一片漆黑。方翔的心里又充满恐惧。
      很快,他听见舅姥爷睡熟了,发出鼾声。
      方翔却睡不着。
      他瞪着双眼,一直到半夜还醒着。
      他回想自己进楼时的一幕,越想越怕。
      他想问个明白,否则,他怎么也不踏实。
      “舅姥爷……”他小声叫道。
      舅姥爷没醒。
      过了一会儿,他又叫道:“舅姥爷。”
      夜很静。
      舅姥爷还是没醒。
      他犹豫了一下,声音大了些:“舅姥爷!”
      “嗯。”舅姥爷翻了个身,“怎么了?”
      “我……我……”
      “你这孩子,总是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就说嘛。”舅姥爷有点生气了。
      “我什么,我就是睡不着。”
      “快睡吧,明天我们还要办手续。”
      “嗯。”
      夜很静,连狗叫声都没有,只有舅姥爷的鼾声,十分清晰。方翔想起这里四周没有一户人家,当然没有狗叫了。他的心更虚了。
      他看不见舅姥爷的脸,他甚至看不见自己的五指。他终于又叫到:“舅姥爷。”
      舅姥爷的鼾声停止了,但是没有答话。
      “舅姥爷。”
      舅姥爷磨起牙,很响。
      方翔看不见,只有漆黑中的磨牙声。他毛骨悚然。
      “舅姥爷!”他的声大起来。
      磨牙声也随之更剧烈了。
      方翔恐惧到了极点,他缩到沙发的最边缘,大声喊到:“舅姥爷!你怎么了!”
      舅姥爷停止了磨牙,迷迷朦朦地问:“谁?”
      方翔很不好意思,他小声说:“我,是我。”
      “啊,你还没睡?”
      “我想……”
      “深更半夜你想干什么呀?”
      “我想……我想问你一件事……”
      “说呗,都是一家人,怎么吞吞吐吐的。”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怎么看见了你的……遗像?”
      舅姥爷猛地坐起来,方翔吓得差点叫出声。舅姥爷大吼道:“你这个孩子怎么这样讲话?你是不是做梦了!”
      “真的,就在……好像是地下室。”
      舅姥爷不说话了。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方翔觉得他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方翔抓紧了身上的毛毯。
      舅姥爷还在静默着。方翔和他对峙,不知他会怎么样。
      终于他听见舅姥爷叹了一口气,说:“m县是舅姥爷的原籍,舅姥爷在这里有仇家。”
      “仇家?”
      “现在他们见我衣锦还乡,心理就犯病了。”
      “你是说有人恶作剧?报复你?恶心你?”
      “我去看看。如果是真的,我会报警的。”
      说完,舅姥爷气咻咻地走出去了,方翔听见他下楼的声音,“哐当哐当哐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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