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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心理罪之暗河》心理罪系列第3部--作者:雷米--[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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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1 07:39:03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分钟后,她顺从地跟着他走进一家牛肉面馆。
  警察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透过袅袅上升的烟雾看着对面的女人。她刚刚以惊人的速度吞下了一碗牛肉面。随着最后一口肉汤消失在碗底,女人的眼神又从狂热和专注变得冷漠,甚至有些无所事事的样子。
  “再来点吃的?”
  女人的目光从窗外转回到警察的脸上,随即又垂下来,点点头。
  一盘酱牛肉,一盘口水鸡。女人又风卷残云般将它们一扫而空。
  警察结完帐,起身说道:“走吧。”
  女人乖乖地跟着他出门,又上了一辆出租车。她丝毫没有想到逃跑,至于他会把她带到哪里,是公安局还是收容站,她统统不关心。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吃饱饭,怎样都可以。但是当警察把她带进一家宾馆,直接开了一间房之后,她的心里还是有一丝小小的失望。她甚至冷笑了一下: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她清楚他要干什么,但是看到房间里柔软的大床,她还是觉得亲切。几日来积攒的疲惫似乎一下子席卷而来,加之刚才那一顿饱餐,她几乎立刻感到了眼皮发沉。来不及脱掉衣服,她就一头栽倒在床上。
  你要做什么,请自便吧。什么都阻止不了我睡觉。
  尽管睡意朦胧,但她还是意识到身后的警察并不像她设想的那样脱掉衣服,然后理直气壮地索要她的肉体。相反,他轻轻地关掉了灯,然后小心地退了出去,锁好房门。
  门锁发出的“咔哒”声让她有了短暂的清醒,在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出现了那张警官证上的名字。
  方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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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1 07:40:03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到一天,各种信息就陆续汇集到专案组。按照方木的要求,排查的重点是在演艺事业和男女关系上可能与裴岚发生矛盾的女性。随着排查的逐步展开,裴岚的社会关系被逐一捋清。最初专案组将裴岚所属公司的几名女艺人列为嫌疑对象,但方木建议把排查的时间段前移,即裴岚在某省属文艺院校求学的时期。他解释说,如果是裴岚的同事为求上位而绑架她的话,引火烧身的可能性很大。即使是雇凶为之,也难免受到牵连,最后的结局只能是同归于尽。在方木看来,女嫌疑人应该与裴岚熟识,她要毁灭的并不是裴岚的肉体,而是裴岚的前途。至于她和男嫌疑人之间在绑架目的上的分歧,则是本案最特殊的地方。也许,在警方紧锣密鼓的侦破活动的同时,此二人也在暗暗相互角力。
  事实证明方木的推测是正确的,先前确定的犯罪嫌疑人很快都被排除。而前往裴岚曾就读的学校的调查小组迅速获取了一些线索,并整理出一份嫌疑人名单。就在专案组彻夜研究嫌疑人名单的时候,裴岚家里传来消息:男性绑匪再次打来电话,要求家属明天备好四百万元人民币,交钱地点另行通知。按照先前的布置,裴岚的家属以短期内无法凑齐这四百万元为由,要求对方再宽限两天,并要求和裴岚通话。绑匪说了句再联络,就挂断了电话。蹲守在裴岚家里的技术人员迅速锁定了绑匪打电话的位置,但是绑匪似乎对通话时间把握得很准,等警方赶到该地点的时候,绑匪已逃去无踪。
  肖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混蛋还挺内行,估计没少看美国大片。”
  邓小森有些忧虑:“绑匪拒绝家属和人质通话……裴岚会不会已经遇害了?”
  “应该不会。”方木摇摇头,“绑匪很清楚,他总不能带着裴岚在闹市区打电话。如果在暂住地让裴岚和家属通话,用不了十分钟我们就上门了。而且,”他瞄瞄角落里的电视机,“那女人的目的不是让裴岚痛苦地死去,而是让裴岚痛苦地活着。”
  
  这句话让大家陷入一片静默。的确,对在场的大多数人而言,这么纠结复杂的绑架案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过所有人都清楚,他们没有时间去感慨。绑匪也许还能给警方和家属两天的宽限期,在这四十八小时里,也许还有更多、更复杂的变数在等着他们。
  时间。此刻,时间是最宝贵的。
  
  方木走出会议室时已经是天光大亮。经过一夜讨论,嫌疑人名单已经被圈定为四人。肖望要开车送方木回宾馆,方木却问附近有没有商场。
  “熬了一夜你还有精神头儿逛商场?”肖望有些难以置信,“缺什么?我叫人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方木问清了商场的位置,“我自己去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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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1 07:40:14 | 显示全部楼层
  方木拎着几个纸袋,费力地掏出房卡插进读卡器里。“嘀”的一声过后,他刚要转动门把手,想了想,抬手按响了门铃。没有回音。又按了一次之后,房间里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请进。”
  推开房门的一刹那,方木还以为是走错了房间。床边坐着一个穿着浴衣的女人,她垂着头,透过湿漉漉的头发,能看到脖子上白皙的皮肤。眼前这个安静羞涩的女人,和昨晚那个邋遢凶狠的抢劫犯判若两人。
  方木把手里的纸袋放在床上,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足有半分钟后,才开口问道:“睡得好么?”
  又是半分钟后,才听到依稀可辨的回答:“嗯。”
  方木看看手表,指着那些纸袋低声说道:“换上吧。我去餐厅等你。”
  
  自助餐厅里人不多,方木拿了几样东西,很快就吃饱了。他边按着隐隐胀痛的太阳穴,边小口啜着橙汁。回想起昨天的所为,自己也不由得哑然失笑。
  方木很清楚自己本应把那个抢劫的女子就近带到公安局,然后依照法定程序追诉她的犯罪行为。无论性别如何,无论境遇如何,她的行为都已经触犯了刑法,而查处犯罪,是警察的天职。方木当时差一点就这么做了。究竟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他自己也不清楚。
  在那女子痛哭的时候,方木忽然想到,就在此刻,廖亚凡会不会也是如此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胆怯而绝望地握着玻璃片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伺机而动?
  方木知道他给自己找了一件麻烦事,但是他必须这么做。也许邰伟说的对,他的骨子里的某些东西,是不适合做警察的。
  正在胡思乱想间,她走进了餐厅。
  穿着崭新的套头运动衫和牛仔裤、运动鞋,她看起来和正在就读的女大学生没有任何区别。刚迈进餐厅,她的眼睛就开始四处巡视。方木知道她正在寻找自己,然而目光相遇的一刻,她还是红了脸,低下头,直奔那些餐盘而去。挑选了几样食物之后,她端着托盘有些犹豫,几秒种后,还是鼓足勇气坐在了方木的对面。
  她没有和方木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坐着静静地吃饭。方木点燃了一根烟,透过袅袅上升的烟雾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她的年龄不会超过二十五岁,皮肤白皙,双手却有些粗糙晦暗,上面还有几处没有愈合的伤口。也许是感受到方木投射过来的目光,她的脸渐渐红了起来,吃饭的速度也骤然加快。尽管如此,她的举手投足间已全然没有那晚狼吞虎咽的窘相。
  吃完饭,她见方木没有动,也坐着在桌子底下摆弄手指。方木看看空空如也的盘子,低声问道:“吃饱了么?”
  女孩没有说话,点点头算是回答。
  方木摁熄烟头,起身说道:“回房间休息吧。午饭就在餐厅吃,账单记在1226号房。”
  刚一转身,就听见女孩在背后低声问道:“为什么帮我?”
  “嗯?”方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想了一下说道:“我是警察。”
  “呵,你要真当自己是警察就应该抓我。”女孩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乌黑的发丝中隐约可见不屑的神情,“虽然你帮了我,但是别指望我为你做任何事情。”
  方木皱了皱眉头,重新坐在女孩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有必要知道这个么?”
  “是没必要。”方木轻笑了一下,“但出于礼貌的考虑,我也应该知道怎么称呼你——我总不能叫你抢劫犯小姐吧?”
  “抢劫犯”这三个字让她的脸色由白变红,咬了一下嘴唇后,她低声说:“米楠。”
  “好,米楠。”方木压低声音,“你为什么会去抢劫,我没兴趣知道。但是一个女人肯去抢劫,应该是遇到了大的麻烦。”
  米楠扭过头去,长长的睫毛上霎那间布满泪珠。
  “你的手臂上没有针眼,所以你应该不是急着筹措毒资。”方木直视着米楠,“你在宾馆安安静静地睡了那么久,应该也不是抢钱救急……”
  “没那么复杂!”米楠的声音低哑,“我只是想吃饱肚子而已。”
  方木沉默了,片刻,他开口问道:“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从哪儿来的?”
  “与你无关!”米楠终于抽泣起来,方木轻叹口气,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面巾纸递了过去。米楠一把抓过来,在眼睛上胡乱擦着。过了一会,哭声渐轻。
  “哈尔滨。”她囔囔地说。
  “嗯。我忙完手头的事情,就送你回去。”方木的声音柔和下来,“你再安心休息几天。”
  “不必了。”米楠断然拒绝,“我没有可去的地方。”
  “嗯?”方木有些诧异,“你没有家么?”
  “有跟没有毫无区别。我回家了也会被赶到学校去。”米楠呆呆地看着杯子,“回到学校,也迟早被开除。”
  “开除?为什么?”
  “哈哈。”米楠突然笑起来,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方木,看似挑衅却充满绝望,“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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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1 07:40:27 | 显示全部楼层
  方木愣住了,随即默默地掐灭了香烟。
  “有什么打算?”
  米楠似乎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沉默了良久才低声回答道:“不知道。”
  方木一时无话,倒了杯水放在米楠面前,想了想,问道:
  “孩子的父亲呢?”
  米楠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水杯。
  “同学?”
  “不,网友。”米楠轻轻地说道:“我们在网上聊了半年……后来,他来学校看我,我们……两个月之前,我发现我怀孕了。我都吓死了,就跑来找他。可是我发现他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还让我……”
  “让你做什么?”方木皱着眉头,拳头也不由得攥紧了。
  “让我和他的朋友睡觉。”米楠咬紧嘴唇,“我不干,他就打我,还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抢走了。后来,我找个机会就跑了出来。”
  “你把他的地址给我。”方木竭力做出平静的样子,脸颊上却可怕地鼓起一块,“别的你就不用管了。”
  “不不不。”米楠惊恐万状地叫起来,“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我只想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方木咬咬牙,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伸手去拿烟,刚抽出一根,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沉默了一会,方木看看对面依旧瑟瑟发抖的米楠,开口问道:“你大几了?”
  “应该大四了。”米楠的目光空洞,“已经开学快一个月了,可是我……”
  方木点点头,拿起两根筷子,在桌面上摆成两条平行线。
  “如果这是你的人生之路的话,现在的确发生了一点问题。”他把两根筷子交叉在一起,“看起来好像是条死路。”
  米楠看着桌子上形成锐角的两根筷子,“你想说什么?”
  方木笑笑,“但是还没那么糟。”他把两根筷子重新摆好,“让它恢复原状就好了——回到正常的生活中。”
  米楠盯着筷子看了一会,颤声问道:“我……还来得及么?”
  “当然。”
  “可是……”米楠把手按在肚子上,“我已经……”
  “这也是我想要跟你说的。”方木的脸色严肃起来,“别的事情我可以帮你,但这个孩子,你得自己做决定。”
  米楠把脸扭向窗外,片刻,大颗的泪珠从脸上滚落下来。
  “我想回去。我想做几个月前的自己。”她拼命压抑自己的抽噎,“无忧无虑,快乐健康……”
  “你回去慢慢考虑一下。”方木站起身来,“我等你的消息。”
  “不必了。”米楠突然停止了抽泣,她擦擦眼睛,斩钉截铁地说:“我去做手术。”
  方木凝视着眼前的女孩,忽然觉得她在眉眼间真的和廖亚凡有几分相似,尤其是柔弱底下透出的那股子执拗劲。
  只是,如果她遭遇到同样的事情,会有人帮助她么?
  方木暗自叹了口气,低声说:“也好。”他做了个劈开的动作,又向旁边一挥:“彻底摆脱这段回忆,重新开始生活。”
  米楠用力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会的。”
  方木看看表,“如果你真的考虑好了,我现在就带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米楠整整头发,看起来既勇敢又果断,“我不能总依靠别人。我自己走错的路,要自己走回来。”
  方木愣了一下,随即舒展开眉头,轻轻地点了点头。
  “拿着这个。”他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百元钞票,“手术费应该够了。鸡汤什么的就让餐厅送到你房间里。”
  米楠接过钱,却不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米楠咬着嘴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抬起头来说:“还有件事,能帮帮我么?”
  “哦?”方木坐下来,“你说。”
  “他叫骆华,经常在城北邮政大厦对面的一家游戏厅里。”米楠低声说:“我的身份证在他那儿。还有……我父亲留给我的一支派克钢笔。”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语调恳切,“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能……能帮我拿回来么?”
  “没问题。”方木立刻说道:“你放心吧。”
  这时,餐厅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方木”,方木转头去看,肖望正大步走过来。见到桌子对面的米楠,肖望愣了一下,随即礼貌地点点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毫不客气地拿起那杯水一饮而尽。
  “睡一会没有?”他抹抹嘴巴,摊开手里的文件夹。
  “没有。”方木实话实说,“有消息?”
  “那你就别睡了。”肖望看看米楠,欲言又止。
  米楠识趣地站起来,冲方木说了声“我去了”,就快步离开了餐厅。
  方木以为肖望也许会打听米楠的情况,可是他什么都没有问,直截了当地谈案子。
  “今天上午兄弟们对那四个嫌疑对象进行了排查,果真有所收获。其中这个女的嫌疑最大。”肖望拿出一张照片,“她叫汤小美,和裴岚是就读艺校时的同学,当时还是一个宿舍的室友。临近毕业时,裴岚和汤小美一起去某剧组试镜,结果裴岚被选中,并一炮走红。而汤小美在影视圈辗转几年后,始终半红不紫,后来转行做导演,但也只能去拍点MTV、广告片什么的。”
  “嗯,这么说,犯罪动机倒是对的上。”
  “是啊。”肖望很兴奋,“而且我们把汤小美的照片和商场里的视频监控录像做了对比,两个人的身形很相似。”
  “现在能控制住她么?”
  “问题就在这儿。”肖望的脸色稍稍凝重了些,“半年前,汤小美返回了本市。一个月前,她忽然和所有人都断绝了联系,手机也打不通了。”
  “看起来……”方木若有所思,“汤小美还真是挺可疑。”
  “是的,我们已经把汤小美列为重点嫌疑人。”肖望往后一靠,“现在的问题就是,汤小美究竟在哪里?”
  方木想了想,开口问道:“送到省厅检验的物证出结果没有?”
  “还没有,不过估计快了。”肖望一脸倦色,“你觉得还会有什么线索么?”
  “录像里有两处很有意思的地方。”方木笑笑,“也许物证检验部门能帮我们分析出绑匪和人质的藏身处。”
  “哦?”肖望一下子精神起来,“哪里?”
  方木刚要回答,肖望口袋里的手机就鸣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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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1 07:40: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夜行
  
  市局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与会者个个脸色凝重,眉头紧锁。半小时前,绑匪再次联系了受害人家属,要求他们明天在火车站交付四百万元赎金,语气强硬,没有回旋余地。专案组经过讨论,决定在火车站设伏,在绑匪领取赎金时进行抓捕。这一决定遭到了受害人家属的强烈反对。因为一旦抓捕行动失败,绑匪很可能选择杀死裴岚。梁泽昊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又跑到专案组来大吵大闹,扬言如果裴岚出事,就让整个市局的人都下岗。方木很反感梁泽昊的所为,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专案组的计划确实不妥。在交付赎金现场抓捕绑匪的确是侦破此类案件的惯常手段,但本案与一般的绑架案件不同:首先,绑匪经过周密的策划,并非临时起意;其次,绑架的目的并非单纯求财,还纠缠着其他的恩怨;最后,警方的任务目标并不仅是解救人质,抓捕嫌犯,还包括防止录像外流。而要达成这三个目标,最关键的一点是要查明绑匪和人质的藏匿地。
  徐桐建议在火车站抓捕嫌犯后,逼问出人质的所在地。肖望摇摇头,连说几个不行。
  “火车站人多,拥挤,抓捕行动很容易遭致突发情况。再说,这对男女很可能是情侣,万一为了保护对方死活不开口,我们就太被动了。这三个目标只要有一个没达成,我们就算失败了。”
  “那你说怎么办?”徐桐看看手表,“时间不多了。”
  肖望没回答,而是扭头看看方木。
  不止是他,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方木。方木没有抬头,但是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些目光中的期待、怀疑和冷眼旁观。他没有动,甚至没有改变姿势。
  方木在等,在等待验证自己的推断。尽管这在别人看来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态度,但是他必须等,因为那就是钥匙。
  门突然被推开了,邓小森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页纸和一个U盘。
  “省厅有回音了。”
  方木一跃而起,几乎从邓小森手里夺下了那几页纸。
  那是一份检验报告和一张照片,省厅的物证鉴识部门从录像带表面和装录像带的信封里提取出了一些粉尘,经检验后确认是氧化铁粉和二氧化硅。
   “氧化铁粉……二氧化硅……”方木喃喃自语,“这就对了。”
  肖望好奇地拿过那张照片,上面是室内近景,稍加分辨,他就认出那是录像里的一幅截图。通过技术手段还原后,清晰了很多。
  “这是什么?”
  方木回过神来,指指照片上的某处:“你看这里。”
  那是窗帘的一角。所谓窗帘,大概只是一根铁丝串起的两片花布而已。缝隙间,露出一片蓝天。奇怪的是,窗外不远的地方似乎正有一阵红色的烟雾飘过。
  方木把检验报告和照片放在一起,抬头问肖望:“想到什么了?”
  肖望有些莫名其妙:“你想到什么了?”
  “钢厂。”方木轻轻地说:“这里有钢厂么?”
  肖望还是一脸迷惑不解的样子:“你怎么会想到钢厂呢?”
  方木把U盘连接在电脑上,里面有一个音频文件。
  “这是从录像带里提取出来的声音。”
  文件打开后,是一片嘈杂的声音。方木把进度条拖到某个时间点,音箱里顿时传来“当当”的钟声。肖望想了想,忽然瞪大了眼睛:
  “这是出钢的钟声!!”肖望激动得语无伦次,“本市只有一个钢厂——聚源钢厂!”
  “那就对了。”方木点点头,“粉尘、红色烟雾、钟声——我等的就是这个。”
  肖望盯着照片,眼珠不住转动,看得出正在紧张地整理思路。很快,他就把照片和检验报告塞进邓小森手里。
  “打电话给气象局,查查当时的风向。”肖望拔腿就往外走,“再找人根据烟雾推测一下楼房与钢厂的距离和高度。”
  他拽起方木,“走,你跟我去钢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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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1 07:41:01 | 显示全部楼层
  聚源钢厂位于城郊,坑坑洼洼的路面又让方木一行人浪费了不少时间。刚到钢厂,市局就打电话来,从当时的风向看,绑匪和人质藏匿的楼房应该位于钢厂的北面,直线距离在两千米左右,而拍摄地点应该在三楼以上。
  肖望站在钢厂高耸的烟囱下,向北望去,指着不远处一片楼房说道:“就是那里了。”
  
  钢花小区是城郊较早建设的一批楼房,样式陈旧,楼体上的瓷砖也大多斑驳不堪。肖望看看那四排各有五个单元的楼房,低声骂了一句:
  “靠,够咱们找的了。”
  方木却不着急,拿出那张照片说道:“犯罪的人,总会想方设法阻止别人窥视到他的罪行——他应该整天挡着窗帘的。”
  肖望一拍脑门:“我怎么没想到呢!”仔细看了照片后,他拿出望远镜,躲在车里逐栋、逐层观察。可是连看了四栋楼后,都没有发现悬挂同样窗帘的住户。肖望不死心,反复查找了几遍之后,还是一无所获。
  “妈的,怪了。”肖望有些泄气,“难道我们找错了?”
  “不会的。”方木向车窗外张望了一圈,“他们肯定就躲在这里。”
  “难道他们也意识到窗帘被拍进了录像里……”肖望咬着指甲,“所以换了窗帘?”
  方木点点头说有可能。对方既然有了防范,确定他们的藏身处就更难了。四栋楼,二十个单元,二百四十个住户,不可能逐一搜查。一旦打草惊蛇,随之而来的后果也许就是人质被害或者录像被上传至网络。
  一时间,车里的人都有些沉默。方木连吸了两根烟后,突然开口问道:“我记得在荣福天地调查的时候,那个叫陈娟的女工说清洁车是在一楼西门发现的?”
  “对。怎么?”肖望闷闷地回答道。
  “一楼西门……前行几十米就是一条主干道,对么?”
  “崇智大街。”肖望扭过头看着方木,“怎么想起问这些?”
  “叫几个兄弟过来。”方木盯着车窗外,嘴边是一丝胸有成竹的笑容,“一个便装,两个着装的,再带一台警车来。”
  “嗯?”肖望有些诧异,“你想干嘛?”
  “嘿嘿。”方木眯起眼睛,“咱们来演一场戏。”
  
  半小时后,小区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醉醺醺的年轻人,一手拎着啤酒瓶,另一只手捏着半块砖头。
  “陈璐!陈璐!!”他连灌了几口酒后,扯开嗓子叫起来:“你出来!我是真心爱你的……”
  肖望用望远镜窥视着小区里的动静,嘿嘿直乐。
  方木也忍不住笑:“陈璐是谁?”
  “这小子的女朋友。”肖望放下望远镜,“如果让陈璐知道他用这个名字办案,非挠他不可。”
  年轻人喊了半天,自然不会有人出来,倒是有几家人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来看热闹。年轻人似乎失去了理智,把酒瓶一摔,操起砖头就砸向身边的一台车,边砸边喊:“你出不出来,出不出来!?”
  转眼间,楼下停放的几台车被他砸了个遍,在一片刺耳的警报声中,年轻人把砖头一扔,撒腿就跑。
  方木操起对讲机:“兄弟们,三分钟后开车进小区。”刚放下对讲机,年轻人就钻上车来,还没坐稳,就急不可待地问道:“怎么样,我表演的到位么?”
  “不错不错。”肖望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手轻点啊,别砸得太重了,将来我们赔不起啊。”
  “放心吧,我收着劲儿呢。”年轻人急忙又补充了一句,“肖哥给我保密啊,别回头我女朋友跟我翻脸。”
  一车人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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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1 07:41:15 | 显示全部楼层
  此时,小区里已经聚集了几个车主,纷纷查看自家车的受损情况。有义愤填膺的,也有破口大骂的。很快,一辆警车就开进了小区。两名制服警察下了车,其中一个翻开手里的记事本:“刚才是谁报警啊,听说这里有人砸车?”
  车主们一下子聚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要求警方严肃处理。两个警察一边逐一查看车辆受损情况,一边核对车主。
  “一、二、三……六、七。”肖望又确认了一遍,回头对方木说:“八台车被砸,只出现了七个车主——果真有一个没敢下来。”
  “嗯。”方木操起对讲机,“兄弟,查查是哪台车的车主没来,把车号报过来。”
  方木的想法是:女性绑匪将裴岚带到了荣福天地一楼西门后迅速离开了现场,那么肯定有人驾车接应她们。而这台车也许就停在小区里。方木安排这场砸车戏,一方面不至于让对方产生怀疑;另一方面,绑匪出于对警方的本能恐惧,即使是与绑架毫不相干的调查,也会刻意回避的。所以,那个没有出现的车主,也许就是绑匪中的一个。
  车号被迅速查清了。但是所属车型为蓝色奥拓,而小区里停放的是银灰色马自达。肖望有些失望:“有可能是套牌车。”方木点点头,又要求查询是否有以汤小美的名字注册的车辆。结合她的身份证号码,要查清这个并不难。查询结果显示,汤小美在2006年底以个人名义购置了一台车,车型就是银灰色马自达。方木立刻要局里调取裴岚被劫持当时崇智大街上的视频监控录像。信息很快反馈回来,当时,那辆银灰色马自达的确出现在大街上,而从它驶出的方向来看,恰恰就是荣福天地大厦西门!
  这一情况让大家都兴奋不已。方木指示那两个制服警察撤出小区,其他人留守在车上继续监视。大约四十分钟后,一名男子忽然从三号楼的二单元里走出来。他站在小区的空地上,先是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后就点燃一根烟慢慢地吸着。看似悠闲自在,但显然是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动静。一根烟吸完,男子又朝前后左右看了看,疾步走向那些被砸的汽车。站在那台银灰色马自达前,男子迅速查看了一下车辆受损的情况,又摸摸车前盖上的凹陷处,确认四下无人后,钻进去发动了汽车。
  肖望立刻松开手刹,“准备动手!”方木一把拽住他,“先别急,裴岚很可能还在汤小美控制之下。”
  “不抓就来不及了。”肖望一脸焦急,“万一他跑了怎么办?”
  “不会!”方木断然说道:“谁也不要动!”
  果真,男子只是把汽车开到了二号楼楼下,锁好,然后就一路小跑回到了三号楼二单元。
  “要不要跟他上楼?”肖望似乎已经开始信任方木的判断,“也许能查清他住哪个房间。”
  “那会惊着他。”方木摇摇头,“这小子挺谨慎的——现在没准正蹲在二楼缓步台上听动静呢。”
  “那怎么办?”肖望看看窗外,“已经快天黑了。”
  方木想了想,“去居委会瞧瞧。”
  
  在居委会的调查却一无所获。胖胖的居委会主任对本区的住户情况以及房屋出租情况一问三不知。方木的脸上看不出失望的表情,似乎对一切早有预料。就在肖望劈头盖脸地批评居委会主任对治保工作不负责时,方木却提出了一个让大家都意想不到的要求:他要一套小区垃圾清运员的制服。
  肖望最先反应过来,操起电话就要局里派个年龄大的女警过来协助调查。人员到位后,方木指示她假扮垃圾清运员,把三号楼二单元三楼以上门口的垃圾袋都拎下来,并再三嘱咐每个垃圾袋都要标清门牌号。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不到一个小时,女警就气喘吁吁地推了一大车垃圾回到了埋伏点。
  “这么多?”肖望看看几乎满载的垃圾车,“辛苦你了。”
  “没事。”女警擦擦脸上的汗水,“我怕嫌疑人在楼上偷偷观察,为了谨慎起见,我把这几栋楼的垃圾都收了。”
  “那我们要的东西呢?”肖望急切地问道。
  “在这儿呢。”女警弯腰从垃圾车里拽出一个纸箱,“我特意分开装的——袋子上的胶布上标清了门牌号。”
  方木顾不上道谢,就倒空一个垃圾袋仔细查看起来。翻查到第四个垃圾袋的时候,方木放慢了速度,在仔细察看了每样物品后,方木小心地封好它,又拿过其他垃圾袋进行比对,最后撕下第四个垃圾袋上的标签,递给肖望。
  “502?”肖望看看方木,“能确定么?”
  “应该就是这里。”方木指指垃圾袋,“你瞧,垃圾袋里大多是快餐盒、方便食品的包装袋和啤酒罐。”
  “嗯。”肖望看着标签若有所思,“他们应该无心、也没必要开伙做饭。”
  “对。”方木擦擦手上的污渍,“把这袋垃圾带回去,如果能验出裴岚的DNA,基本就可以肯定他们就在502房里。”
  大家立刻行动起来。肖望留下一组人继续监视,然后和方木驱车回分局。
  向专案组领导简单汇报了案件进展后,垃圾袋里的物品被加急送检DNA。在等待结果的过程中,两天一夜没有合眼的方木感到倦意一下子扑面而来。连抽了几根烟后,眼皮还是不住地打架,方木索性和衣躺在会议室的长椅上,刚一闭眼,就沉沉地睡去了。
  朦胧中,似乎又回到了天使堂的小院子里。艳阳高照,遍地绿色。二宝和其他孩子们在院子里奔跑、打闹。耳边似乎还隐隐传来赵大姐的呼喝声。在那片草莓地里,红红的果实装点着大片绿叶。廖亚凡半蹲在其中,笑靥如花。方木的整个身心都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包围着,甚至有些慵懒。突然,太阳隐没于越来越厚重的乌云中,天使堂的二层小楼正在缓缓坍塌。在不断掉落的石块中,那片草莓地也开始逐渐下陷。廖亚凡身上的白裙霎那间就变得污浊不堪,她的表情悲切,一只手捂住隆起的腹部,另一只手向方木伸来……方木拼命想去拉住那只手,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眼看着廖亚凡的手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大半个身子都已经陷入那无尽的深渊中,方木又焦急又绝望,忍不住大叫起来。
  “啊……”
  手脚忽然能动了!方木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噌地一下坐起身来,倒把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靠!”肖望的手里还拽着一件警用多功能服的一角,他盯着正做出一个向前拉拽动作的方木,“你干什么?”
  方木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空气,足有五秒钟后才回过神来。他悻悻地放下手,声音嘶哑地喃喃说道:“没事。”
  “做恶梦了?”
  “嗯。”方木不愿多讲,“结果出来没有?”
  “还没有。”肖望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看样子一直没睡,“你再睡会吧,有情况我叫你。”
  “不睡了。”方木掀开身上的多功能服,向肖望要了根烟。吸了大半根后,他觉得清醒了一些,就站起来舒展手脚,感觉全身都酸疼得要命。
  肖望看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嘿嘿直乐。
  “妈的,真不是人干的活啊。”
  “没办法。”方木随手操起桌上的半瓶矿泉水,咕咚咚喝了一大口,“谁让咱是干这一行的——监视点那边怎么样?”
  “没消息。502房一直把窗帘拉得死死的,也没见那男的再出来过。”
  “这么说,现在只能等DNA的检测结果了。”
  “是啊。”肖望疲惫地揉揉太阳穴,“不过邓支队他们已经基本制订好抓捕方案了。只等结果出来,再落实一些细节就好了。”
  正说着话,徐桐推开门大步走进来,看见方木喝剩的矿泉水,不由分说地拿过来就喝了个底朝天。
  “他妈的,这个孙子。”徐桐抹抹淌出嘴角的水,“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肖望不动声色地看看徐桐:“走了?”
  “劝了半天,好不容易让他滚蛋了!”徐桐的脸色很差,“下次跟王局说说,这操蛋差事以后少让我去!”
  方木听得莫名其妙,“你们在说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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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1 07:41:27 | 显示全部楼层
  “梁泽昊。”肖望苦笑一下,“刚才这小子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我们已经找到了绑匪的藏身处,非要我们告诉他,他要带几十个人去把裴岚抢回来。”
  方木皱起眉头,想了想,忍不住问道:“梁泽昊究竟是什么人?”
  肖望和徐桐对望了一下,都没有答话。最后肖望说道:“能把女明星搞到手的,你说他是什么人?你也别问了,就当他是臭狗屎就行。”
  方木耸耸肩膀,转头问徐桐:“DNA检测结果还得多久能出来?”
  “刚打电话问过,”徐桐看看手表,“估计得后半夜了——你们俩赶紧找地方睡一觉,有消息就告诉你们。”
  方木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低声对肖望说:“现在有没有空?”
  “嗯?”
  “带我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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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2 14: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临近午夜的S市一片静霭。空气清冷,路面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偶尔有几辆车从那些孤零零的路灯下一闪而过。肖望把车停在邮政大厦门前,又在后备箱里翻出一根警棍拎在手里。
  “走吧。”他指指马路对面一家还亮着灯的二层小楼,“你要找的就是那里。”
  
  还没等走近,就听到小楼里传来的纷乱的噪声。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乐,还有混合着烟草和汗水的奇怪味道。游戏厅里聚满了人,每台游戏机前都围着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陌生人的突然闯入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依旧在各自的幻想世界里搏斗、射击、飞速奔驰,倒是墙角里立刻站起几个人,一脸敌意地看着方木和肖望。这时,其中一个光头男人瞥见了肖望手里的警棍,立刻把手伸向柜台下面。
  肖望扫了他一眼,并不理会,径直走向楼梯。马上就有几个人冲过来想阻拦他们。肖望毫不客气地当胸搡开挡在最前面的一个大个子,一脚踏在楼梯上,举起警棍指向蠢蠢欲动的几个人,一边示意方木上楼。
  方木快步登上二楼,相对于楼下的灯火通明,楼上要昏暗得多,不明的气味也浓烈得多。这是跟楼下面积相等的一个大厅,南北两侧用木板做成了几个隔断,透过半掩的门,能看到里面是破旧的沙发和茶几。大厅中央也横七竖八地摆着几个沙发,依稀辨得几个面目模糊的人沉默地坐在上面。距离方木最近的沙发上,躺着一个只穿着内衣的长发女人,她在刺耳狂暴的音乐中依然昏睡不醒。方木知道这大厅里、隔断后面,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冷冷地逐一扫视着那些沉默的人,想到怀孕的米楠在这里心惊胆战地度过了许多日子,心中充满了愤怒。
  肖望很快走上楼来,高喊了一声:“大斌,出来!”一个细高的男人应声而出,肖望用警棍指指他:“开灯。还有,把音响给我关了!”
  转眼间,大厅里一片光明,让人烦躁无比的音乐也消失了。
  肖望看看一片狼藉的大厅,冷冷地对叫大斌的细高男人说道:“动作挺快啊,东西都藏起来了?”
  大斌长着一双狡猾的眼睛,让人联想起某种毒蛇,尽管满脸堆笑,眼神中却一点热度都没有。
  “说哪里话啊,肖哥。”足有四十岁的大斌开口就管肖望叫哥,“我这里既没有冰也没有粉儿。即使有,也是客人带来的,跟我无关啊。”
  肖望哼了一声:“告诉你的伙计,下次再敢按铃给你报信,我就打断他的手。”
  “不敢了,不敢了。”大斌连连点头,“肖哥,你今天是来……”
  “我找骆华。”
  “骆华?”大斌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我不认识啊。”
  肖望眯起眼睛,“你再说一遍?”
  “我确实不认识啊。”大斌摊开双手做委屈状,向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努努嘴,“不信你问问他们。”
  肖望嘿嘿地笑起来,突然一把揪住瘫软在沙发上的女人的长发,把她摔在地上。他指指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女人,冷冷地问道:“她吸了多少?”
  “她没吸粉儿,喝多了。”
  “是么?”肖望笑笑,“是喝多了还是吸多了,找人来验验血就知道了。”
  大斌的脸色立刻变了,笑容也无影无踪。他咬咬牙,无奈地低声说道:“肖哥,不用这样吧?大家……”
  “骆华在哪儿?”肖望立刻打断他的话,“叫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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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2 14:17:18 | 显示全部楼层
  大斌瞪着肖望看了几秒钟,怒气冲冲地指了指北侧的一间隔断。肖望走过去,一脚踹开木门,一个染着红头发的女人立刻尖叫着跑出来。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光着上身,目光呆滞,对突然闯入的两人视而不见,嘴里兀自喃喃自语着,不时无力地挥动着双手。
  “哼哼。”肖望冷笑几声,“还看画片呢?”(吸食毒品后,有的吸毒者眼前会出现幻觉,被称为看画片。)
  方木俯下身去,紧盯着年轻人的眼睛问道:“骆华?”
  骆华对问话毫无反应,依旧保持着刚才的神态和姿势。
  肖望骂了一句,四处看看,最后拎起墙角的一只冰桶。
  “闪开!”话音未落,一大桶冰水已经劈头淋在了骆华头上。骆华打了个激灵,眼神也活泛了一些。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晃晃脑袋,似乎刚刚看到面前的两个人。
  “你们……”
  “你认识米楠吧?”方木面无表情地说道:“把她的东西还给我。”
  骆华没回答,却从脖子后面掏出一大把冰块,他疑惑不解地看看手里正在融化的冰块,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也迅速变为暴怒。
  “你妈……”骆华跳起来,甩掉手里的冰块,一句脏话刚吐出口就被憋在喉咙里——肖望当胸一脚把他踹翻在沙发上。
  骆华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边在沙发上翻滚边嘶声高喊:“斌哥!斌哥!”
  没有人搭理他,甚至没有人过来看看。骆华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连滚带爬地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战战兢兢地看着方木和肖望。
  方木上前一步,简短却清晰地说道:“把米楠的东西还给我。”
  “你……你们是米楠什么人?”骆华惊恐万状地看看方木,又看看肖望,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肖望手里的警棍上。
  方木没说话,而是长时间地盯着骆华。骆华只坚持了几秒钟就放弃了,抓起沙发上的一件外套扔过来。方木把外套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只找到了米楠的身份证。
  “钢笔呢?”方木的眉头皱起来,肖望见状,把警棍直直地指向骆华的鼻子。
  “大鑫典当行!”骆华拼命向后缩着,死死地盯着肖望手里的警棍,“我卖给老肥了。”
  肖望看看方木,方木略沉吟下,点了点头。肖望把外套摔在骆华身上。
  “跟我们走!”
  
  押着骆华下楼时,方木回过头,对一直阴着脸的大斌说道:“送她去医院吧。”他冲依然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长发内衣女人扬扬下巴,“会出人命的。”
  
  大鑫典当行位于城西,赶过去要走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三个人坐在飞驰的吉普车里,彼此沉默不语。骆华偶尔吸吸鼻子或者呻吟一声,眼珠却不断在方木和肖望身上打转。出于厌恶,方木懒得再看他,一直默默地看着窗外。
  夜晚的城市看起来和白天的大相径庭。所有的街道和楼宇都陌生无比,似乎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方木忽然有一种行走于地下的错觉。没错,这就是沉睡于地下的另一个世界,在这里,无论是行走的人还是行事规则,统统翻转。
  忽然,肖望的手机响了,他把耳机塞进耳朵里,接通了电话。嗯嗯了几声后,他说了一声我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方木感到吉普车骤然提升的速度,转过头来,恰好遇到后视镜里肖望的目光。
  “确定无疑了。”肖望简单地说:“502。”
  方木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先回去?”
  “不。”肖望把油门一踩到底,“先办你这件事。”
  
  大鑫典当行早已闭店。肖望用警棍在卷帘门上当当地敲了半天,周围的数家住户都亮起了灯,老肥才骂骂咧咧地披衣来开门。看到肖望手里的警棍,老肥有些哆嗦,结结巴巴地说自己一直奉公守法云云。肖望不耐烦地表明了来意,他才恢复了生意人的嘴脸,开口就要五千元。
  “我日你妈!”骆华瞪大了眼睛,“我卖给你才一千!”
  “我又没强迫你卖。”老肥慢条斯理地说:“那是老标派克笔,原厂的。”
  肖望说少废话,把笔拿出来。验明正身后,肖望从骆华身上掏出钱包,扔在柜台上,拿起笔塞进方木手里,转身就走。
  “等等!”老肥在身后大叫:“这才八百块钱啊。”
  “那就是你们俩的事儿了。”肖望头也不回地说道,挥手招呼方木上车。开出去好远,方木还能从倒车镜里看到老肥和骆华正在拉拉扯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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