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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奇墓物语之活捉守墓人》--第1章-至-第21章(全集)--七七试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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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5 16:54: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地下迷宫(4)

后来我师父常二跟我说,这六扇门当中,只有这扇门后面才算得上是墓主的归息之处,其他的屋子都是用来抖排场的,所以,再遇到这种类型的墓穴,一定要先在地表搞清楚下面的结构,挖掘的地道也要事先计算好角度,这样才能保证地道不会挖进别的屋子里去。

但是,我另外一个师父杨剑,跟常二说的却大相径庭。杨剑说,其实这种结构的墓葬,墓主的棺椁旁所放置的陪葬品,只是整个墓葬中的一小部分,其他屋子里的许多物件都价值不菲,一点也不逊色于棺椁内的物件。只是大家多年来的思维习惯告诉自己,最珍贵的陪葬品一定是搁在棺椁里,或者放在棺椁旁,最远也不会离开墓主几米远的地方。所以,杨剑一再地告诫我,遇到这种结构的墓葬时,千万别挖个地洞直接奔向棺椁,洗刷一番后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就如同你参加一场婚介公司组织的相亲聚会,进场后看到一个羞羞答答的姑娘,便认准了她会是你最好的伴侣,于是,便不再看别的姑娘一眼,拉起这个女孩的手走出了聚会场地,连门票都忘了补。

杨剑的意思是,像这种结构的墓葬,随便你的地洞挖进了墓穴的哪个角落,都无关紧要,因为你需要打着手电,一间屋子挨着一间屋子地仔细搜寻,你只需要记住进来时的洞口打在哪间屋子就行了,当然,还需要记得多准备些装宝贝的包裹。

不仅仅是在这种结构的墓穴上,在其他很多种结构的墓穴上,常二和杨剑的挖掘手法也各不相同,俩人经常为此争论得面红耳赤,每次都是我这个做徒弟的上前打圆场,以免二人伤了和气。俩人谁都不服谁,后来他们不止一次地当着众人的面打赌,比试谁能用最短的时间找到西夏王的真正陵寝,谁能从妗的墓穴中拿出整套的编钟,谁能从一片住宅小区下找到当年的景侯祭司坑,谁能从……

结果却是各有输赢,不分上下。常二的名字里虽然有个二字,但他却不是我的二师父,他是我的三师父,二师父是杨剑。排名以年龄大小作顺序。

我推开了六扇门中的一扇门,走了进去。

地面是一层厚厚的朱砂,暗红色的朱砂像酒店门口迎接贵客的猩红地毯,像盛大婚礼上洒满一地的玫瑰花瓣,像屠宰场里正在流淌的血液,像快要凝固了的炙热岩浆。

只有这种躺在地下数千年的朱砂红,才能让你既兴奋,又惶恐。

朱砂被手电光一晃,一闪一闪地反射出淡红色的弱光。此刻我就像在月光下,独自一人漫步在一片掺杂着石英碎粒的沙滩上,只可惜沙滩上空的月亮换成了暗红色,像一只害红眼病多年的眼珠子在夜空瞪着,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雯雯,雯雯。”我继续大声地喊叫,声音瓮声瓮气地在墓室里激荡着。

朱砂被脚一踩,沙沙地轻微作响,像是在为我喊叫的声音伴奏。此时的场景像极了一个穷得只剩下一只沙铃的乐队,努力地发出些沙哑的声响,来证明这个乐队还有乐器,还有主唱。

我就是乐队主唱,但是我不想只是听到沙沙的伴奏声,我最想听到场下听众的回应声,哪怕是嘲笑声,也比无动于衷的沉寂要悦耳得多。但是我没有听到雯雯的回应声,刘德义和福六的声音也没听到,能听到的只是我自己的回音。

这里面没人,出去另换一扇门进去,我这样想。就像那支无人理会的穷乐队,打算改行去沿街串巷吆喝着卖糖葫芦一样。

就在我刚拉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听到了韩生和王昌的说话声。

“韩生,王昌,我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啥时候下来的?”

“刚下来不久,其他人呢?看到雯雯了吗?”

“雯雯?她不是跟你在一块吗?我俩跟他们走散了,找了好几个屋子,都像死胡同一样没出路,隐隐约约听到像是有人在喊叫,还以为是胡三呢,没想到是你。”

“其他的屋子里都没出路?看清楚了吗?也许有暗门。”


第十二章 地下迷宫(5)

“都仔细看过了,五间屋子里都没有暗门,我俩就是从你这道门里出来的,你低头瞧瞧,我们在地上画了记号。”

地上确实画着个圆圈,我不由得感到惭愧,人家做记号都是在下面,而我却拿着羊蹄子使劲地画在门楣上,这可够得上损坏公物了。所以,多年以后,我一直有个好习惯,就是做记号的时候,尽量不去伤害任何物件。就连在回复帖子的时候,都只是简单地写上记号两个字,而不是使劲地画上长长的一道。

“雯雯被人掳走了,一个身上穿着西装,脚下蹬着戏台上才能看到的绣花抓地靴,脸色像石灰,头发像小坟头上的荒草丛的人掳走了雯雯。”我一口气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俩。

他俩好像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于是我又说了一遍。

韩生说:“那咱赶紧去追。”王昌看着我胸前挂着的弩弓,说:“这是我的,我能用它来保护你俩。”说着,伸手从我脖子上摘了下来,挂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于是,我和韩生紧紧攥着羊蹄子,王昌端着弩弓,返回了这间地上铺了一层朱砂的屋子。

屋子的正中央,散乱地堆砌着一堆木板,木板很厚,将近一米左右,这不是我目测的,而是我过去后,木板正好跟我的大腿持平。有几块木板上还留有被金属利器劈开过的痕迹,痕迹很明显,不用仔细看,一眼扫过去就能断定是被斧头之类的工具劈过。

事实上也容不得我凑上前去仔细看,因为我们只是在去找雯雯的途中路过这堆木板而已,就像一个断了水的人急着要走出沙漠,路过了一棵倒下的胡杨树一样,目光从干枯的树上匆匆掠过,便不再看它第二眼,生怕自己会走不出沙漠,落个跟胡杨树一样的下场。

这间屋子比其他的屋子都要大,但是却只有一扇门。

韩生和王昌就是跟胡三他们走散后,从这扇门里出来的。韩生说,门后是很多土窑洞一样的屋子,一间连着一间,一间套着一间,像迷宫一样,所以他俩才和胡三他们走散的。据韩生说,走散的当时是这样的,胡三他们走在前面,韩生和王昌走在后面,走着走着,王昌看到一面土墙壁上有个凹洞,洞里搁着盏油灯,油灯是灰色的陶土烧成的,上面有鱼鳞一样的纹路,还有用红色和白色描画上去的花纹,灯盏里还有已经发黑的灯油,灯芯是棉线搓成的,油乎乎的,仿佛一点就能着。于是王昌便掏出打火机,凑过去点亮了油灯。韩生说:“快走吧,汽灯不比油灯亮吗?”王昌便跟着韩生走出了土屋子,外面的土屋子里有三扇门,却不知道胡三他们进了哪扇门,俩人生怕自己走错了,便站在原地喊叫胡三的名字,听到胡三在前面答应,也不敢贸然进去,只是喊叫:“胡三,你们出来,再领着我俩进去,我俩怕走错门。”胡三喊道:“那你们就站在原地别乱动,这里就他妈的是个大迷宫,我们这就返回去接你们。”韩生和王昌便站在原地不敢乱动,隔着土墙跟胡三喊着话,开始听着胡三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听上去马上就能从门里出来,可是他们并没有出来,声音在三扇门后面徘徊几圈后,竟然渐渐远去,隐隐约约听到胡三在喊:“你俩别动,我们马上就出来了。”后来便听不到胡三和范氏兄弟的声音了,他俩人站在原地大半天,腿都站得发麻了,还不见胡三和范氏兄弟出来,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便原路返回,走到有六扇门的屋子里,进进出出的没找到其他的出路,却不想遇到了我。

王昌点头同意韩生说的经过,又补充说:“其实是胡三和范氏兄弟迷路了,不关我俩的事儿,我俩就站在原处没动,又大声喊叫着,喊叫声已经告诉了胡三和范氏兄弟我俩的方位,可胡三还是迷路了。”

后来胡三回忆说,他和范氏兄弟正走着,忽然听到后面传来王昌的喊叫,王昌是这样喊的:“胡三哥,你们可别扔下我俩不管,我们找不到路了,快出来接我们呀,胡三哥,拜托,快一点回来呀。”倒是韩生比较镇定,在一旁不停地劝着王昌。胡三便顺着原路,辨着声音寻了过去,没想到这土窑洞进去的时候还没怎么觉得有何不妥,返回去的时候却辨不清路了,四周的墙壁都是一模一样的,土门洞也是一模一样的,反正就是明明听到王昌的声音就在前面不远处,可就是找不到原先进来时的门,他心里本来就有些烦躁,王昌又在外面哭天喊地地嚎叫,他心里就更烦了,可嘴上还得安慰着王昌,越是安慰,自己心里就越乱,三转两转地便渐渐听不到王昌的哭喊声了。


第十二章 地下迷宫(6)

所以,胡三说自己迷路主要是由于王昌在外面哭喊,才导致自己心慌意乱,忙中出错。而王昌则坚决否定自己曾经在外面哭喊过,王昌说大声喊叫和哭喊是两码事,自己没哭过。

两人争执不下,便各自找证人替自己作证,胡三找来了范氏兄弟,王昌找来了韩生,结果范氏兄弟和韩生均面露微笑,闭口不语。所以,这件事便成了一桩无头案,两人至今仍各执一词。

但是胡三和王昌都极力赞同一件事,那就是,以后如若在墓穴中遇到土坑迷洞,千万记得不能走散,随时保持不掉队,最好是大家手拉手心连心地走进窑洞。

但是后来,我师父杨剑却一语点醒梦中人,杨剑说:“胡三,你掏洞的功夫天下一绝,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明白为何你找不到路的时候,不顺着王昌的声音直直地挖个洞过去,那比你来回转悠还要省时间。再说王昌,一定是被吓懵了,站在原地连腿都不敢抬了吧,你不会边喊边沿着土墙走动走动,抬脚踹上土墙几脚,或者用羊蹄子凿出个窟窿,胡三他们也好辨别你的方向呀。”

这都是后来大家闲聚在北京三里屯的一间酒吧里才说起的,现在却没能来得及想这些。我和韩生、王昌走在土屋子里,屋子很多,又很小,屋与屋之间或用门洞连通,或用通道连通。

但是屋子的高度却和普通的屋子的高度差不多,土墙的顶端需要把头使劲往后仰才能看到,就像刷牙的时候嘴里含着水在喉咙里打转那样,所以我们三人只抬头望了一眼,便不再打量土屋子的顶端,而是前后有序地走在一模一样的土墙壁旁边。这样的土墙壁即使打磨得很光滑,也不会像普通墙壁那样反射手电的光束,土墙就静静地站在两边,不动声色地吸取着你手中的汽灯和手电发出的光束,三个人的一盏汽灯和三个手电的光,刚好能照亮一间屋子,如若往远处照射,便会看到光束中灰蒙蒙的细小土层悬浮着且还在慢慢飘动,就和薄雾中汽车大灯射出去的光柱差不多。

我们三人就这样从一个屋子进入另一个屋子,反反复复好多遍。就像一杯开水从一个杯子倒入另一个杯子反复重复好多遍,开水就会变成温水。而我们三人的心里也越来越凉,不知道要走遍多少个屋子才算到头。

在屋子里边根本觉不出屋子之间有多大的区别,只不过是大小不同罢了。门洞和外面的通道却是如同一条流水线加工出来的,大小宽窄,完全相同。

我们不知道有没有迷路,在这样的迷宫里走上十几分钟,人的脑子就麻木了,反应也变得迟钝了许多,走了两支烟的工夫,才想起来在屋子里和门洞旁、通道中留下记号。

后来王昌回忆起当时的感受,说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妓女,生意好得不得了,连着接了十几个家伙大小不等的客人后,猛然想起来,安全套忘记给客人们戴上了。妓女想起了安全套后,便握在手里等着给再次光顾的客人戴上,结果却没有一个客人再来光顾她。

就像上面说的那样,等我们想起来做记号的时候,却没有机会去做记号了,因为我们已经走出了这片土屋子迷宫。对,我们走出来了。后来胡三说我们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没做记号走了二十多分钟时间后,竟然能自己找到出路,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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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5 16:56: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守墓人(1)

迷宫外面是一个四四方方,没有屋顶的屋子。有四堵墙壁没有屋顶的那叫院子,不叫屋子。我不知道该叫它院子还是屋子。一眼看过去确实像院子,因为向上看不到屋顶,只能看到四堵墙壁直直地延伸上去,消失在黑暗中。

地面上铺着一层木炭屑和石灰掺杂起来的黑白灰,厚厚的一层。(注:后面很多地方会出现一些盗墓人的专有名词,文中不会详加解释,自己琢磨。)这样的黑白灰踩上去,应该会有那种松松软软的感觉,就像秋天走在林荫下的落叶里,春天踩在河边的草丛中一样。但是我们的脚踩上去却没有这种软绵绵的感觉,只能感觉到脚下的黑白灰硬邦邦的硌脚,就像夏天走进了干涸开裂的稻田,冬天踩到冻得结实的坚冰一样。

这就说明地下可能有暗流,或者墓室里有通向地面的洞。这种黑白灰也是用来防潮的,并且防潮的效果是最好的一种。地下涌上来的潮气和地面渗下来的水,都会被吸收进这种黑白灰里,黑白灰遇潮变硬,紧紧地裹住下面铺的一层霸王泥,时间一长,便在墓室内部形成坚硬的保护层。地下哪怕有暗河在流动,也涌不过霸王泥上面的这层黑白灰,即便是山洪冲进了墓室,也会从黑白灰的缝隙中迅速渗入地下。

所以我们三人就像初冬时分,走进了上冻的庄稼地一样,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没走几步,猛地听到前方也有脚踩在黑白灰上发出来的声响,大家急忙停脚,手电的光束顺着声音晃射过去。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土台,四四方方的土台,近两米多高,周围趴着通上土台的几阶土台阶,声音就是从土台后面传过来的。

王昌脑袋一缩,弓腰含胸,脚下一个后垫步,悄然无息地藏在了我和韩生背后,拿着手电的左手向上一翻,架住右手端上来的弩弓的弩身,探头探脑地朝土台方向瞄着。

韩生扭头瞥了他一眼,转过来附在我耳边小声说道:“你走左边,我走右边,分头绕过去。”说完,熄灭手电,握着羊蹄子,踮着脚尖走近土台,然后背靠着土台向右边走去。

我也熄灭了手电,将手中的汽灯交给了王昌,边抽出羊蹄子边示意他往前直走,一直走上土台为止。王昌面显难色,没等他开口说话,我拔脚便朝土台左边溜了过去。眼角的余光却瞅见王昌的手电光束往右边晃了几下,又往我这边晃了几下,最后终于直直地晃上了土台,不再来回晃动。

土台边的黑白灰照样是硬邦邦的,必须垫着脚尖才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可身旁的土台却异常潮湿,就像一场暴雨过后的土城墙一般,所以不能用手扶着土台往前走,那样会抹上黏糊糊的一手泥,我最讨厌这种黏糊糊的感觉,如同看电视里主持人嗲声调笑的节目。一旦粘上这些泥,我就必须把手伸在裤子上使劲地来回擦拭,而我更害怕手心里粘满了滑不溜秋的泥后握不紧羊蹄子。

尽管手上没粘上泥,汗珠子却从手心深处渗了出来,若不是六棱的羊蹄子每个棱面都凹刻着一行阴文,我现在一定正攥着手心在衣服上擦汗呢。但不管怎么样,往身上擦汗总比擦泥干净多了。

前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听上去也越来越沉,脚步声中夹杂着丝丝喘息声,听方向像是朝着土台上面走去。

再走几步,便听不到脚踩黑白灰的声音,而是踏着土台阶的脚步声,然后是用力的嘿哟声,像是一个人在使劲地往土台上搬东西时发出来的声音。

我这心里忍不住地纳闷,我们打着灯从土屋迷洞里出来,又朝这边走了一段距离,灯光不停地来回晃动,只要是在这屋子里的人,决无看不到灯光的道理,若是常二胡三他们看到灯光,应该能从狼眼手电发出的白光束猜到是我们,就应该出声呼叫我们才是,为何这么长时间都不理会我们,自顾自地往土台上搬什么东西呢?就是急着搬东西,喊我们一声过来搭把手不是更为妥当吗?

如若不是常二胡三他们,为何看到灯光却不躲不避,反而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往土台上走来?听声音绝对是一个人的脚步声,难道周围还埋伏着其他人不成?


第十三章 守墓人(2)

我心里胡乱猜测着,脚下则干脆放开步子往前小跑。心想,若是自己人,有声响没声响的都没关系,就是点燃一挂炮仗边走边响都无所谓。若不是常二胡三他们,而是另外有人,看到我们的灯光后,人家都不怕,我们却蹑手蹑脚、如履薄冰地绕过去,像什么话?我们三个还怕了他一个不成。

我心底甚至盼着这人不是胡三等人,而是那个掳跑了雯雯的怪人。

就在这时候,就听王昌大声喊道:“什……什么人……韩生……快……上来……”

声音惊恐慌乱,后面的喊声已经是语无伦次中夹杂着哇哇乱叫,听声音便知王昌一定是遇到了那个掳走雯雯的怪人,通上土台的台阶就在前面十几步远的地方,现在却来不及跑过去,听王昌那颤巍巍的喊声,这十几步的时间怕是能把他给吓晕了过去。

我当即朝土台往上一跃,左手扒住土台边,右手使劲将羊蹄子扎进了土中,脚下再用力一磴,双手顺势借力按着土台爬了上去。

果然是那个掳走雯雯的怪人。借着王昌手中手电的光亮,我看到那个身穿西服脚穿绣花靴的人正弯腰朝土台上使劲地拖着什么东西。

直到我爬上土台,站直身子,对面的韩生也站了上来的时候,那人仍旧背对着我们,一步一步地倒退着拖着东西朝土台中央走来。

他仿佛全然不知身后有人大声叫喊过,也不在意整个身子都被笼罩在王昌的手电光中。反而像那个凿壁偷光的人,趁着王昌手电射过来的光亮,加大力道拖着地上的东西。

这可把韩生给激怒了,他就像一只老虎,遇见了面前的一只吃完草却不离开,站在面前剔牙的羊。

韩生握着羊蹄子,蹿到了那人身后,开口说道:“雯雯呢?快把她交出来。”

我也快步上前,倒拎着羊蹄子站在了那个怪人的侧边。王昌站在原地,握着手电照着他,手电上的弩弓自然也对准了他。

那人头都没回,还是使劲拉着手里的东西。

他双手抓着一块木板,上面有一只硕大的四足高耳大方鼎,鼎后面不知是用什么东西支撑着,斜起来的鼎没从木板上滑落下去,他嘴里嘿的一声,使劲一拉,木板便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向前移动一步的距离。就像一个打鱼回来的渔夫,使劲地把渔船拖上岸一样。

韩生涨红着脸,他没料到这人竟然对他的吼叫毫不理会,继续专心干他的活儿。这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甚至连王昌都被这种方式的羞辱激怒了,大声喊道:“站住,再走一步老子一箭射死你,老子这弩箭下死的人不计其数。别说是你,就是当年的……”

王昌话没说完,就觉得眼前身影一晃,那人已经从我和韩生中间穿了过去,手里的木板“砰”的一声重重地落在地上,等我回过头去,却看到那人站在王昌一边,手里赫然多出了一把弩弓。

王昌的右手里却变得空无一物,只剩下左手里的手电。

弩弓并没有对准王昌,也没有瞄着我和韩生,而是弩身朝地倒拎在他的手里,手柄上还挂着王昌刚才挂上去的那盏汽灯。

汽灯来回晃动着,向上发出的光便左右交替着投射在他惨白的脸上。他的脸便一下子变得煞白,一下子变得阴暗,下巴和鼻子映出来的黑影儿也在他的白脸上来回窜动,游动在披下来的黑发和白脸的空隙中,整个人也在灯光旁一瞬间变得异常高大,一瞬间又变得非常矮小,一下子离我们很近,一下子又飘得很远。

王昌“啊”的一声惊叫,迅速地跃到了我和胡三身边,又哇哇大叫了几声,才惊魂不定地看了我和韩生两眼,手中的电灯光束也慢慢移向了那个怪人身边,来回照射着那人小腿以下的部位,始终没敢再往上移动半分。

那人缓缓地走了过来,手里还是倒拎着那把乌黑的弩弓,汽灯仍旧在弩弓的手柄下晃来晃去,看着绣花靴子的双脚逆着王昌的手电光束一步一步地移了过来,与王昌擦肩而过,一直走到木板前面才停下来。他轻轻地放下弩弓,从手柄上摘下汽灯,抛在一旁,然后蹲身下去,双手来回地捏握木板,看上去想要找个握起来比较趁手的地方拿起木板。


第十三章 守墓人(3)

于是,我们眼前便出现了这样的一幅画面:一个可恶的怪人,抢了你手中的武器,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弯腰下去,撅起屁股对着你来回地摇摆。

韩生可以忍受淋着大雨不吃不喝地在建筑工地上干一天的活儿;可以忍受加班多干活儿换不到工钱;可以忍受辛苦半年的庄稼毁在一场冰雹中,可以忍受家里喂养的猪羊被假饲料撑死;可以忍受把兜里的钱全捐给想上学的孩子,自己却每天啃两个冷馒头;可以忍受那个开车熄火的城里人翻着白眼喊他:“农民工,过来帮忙推一下车”,车着火后没一句谢谢,只有排气管里喷到脸上的黑烟。

这些韩生都能忍,但他却绝不能忍受眼前的这一幕。

这个怪人仿佛根本就没看到我们,压根就没拿我们当回事儿,撅起屁股忙他自己的活儿。

韩生决计不能容忍别人用屁股对着他,在他脸前晃来晃去地臭显摆。

所以,他蹿上前去,一脚朝着那人撅起来的屁股踹了上去。

韩生是实在人,不仅说话实在,办事实在,就连这一脚踹出的力道也是实实在在的,只要踹到那人的屁股,绝对能将他踹得翻两个跟斗后再摔一个狗啃屎。

然而就在脚刚要踹上屁股的一霎那,那人腰一拧,身子一侧,胯部朝前一顶,韩生的这一脚登时踹了个空。

韩生是实在人,实在人一般不会给自己留后路,特别是在抬脚踹人的时候。所以他没料到这么近的距离还会一脚踹空,于是身体失去了平衡,脚上的力道牵着他往前一个踉跄,站立不住,侧身滚倒在地。

那人仍旧对我们不理不睬,转过身子来,继续抬起木板,朝着土台中央拖动。

韩生一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紧握住羊蹄子尖锐的一段,横在腰间,开叉回勾的一端便如同鹰爪一样蓄势待击。

韩生就这样横握着羊蹄子,一步一步地走近了那个怪人,然后抡起羊蹄子砸向了那人的脑袋,韩生的羊蹄子刚抡起来,那人的腿也抬了起来,一脚精准地踹上了韩生的手腕。

韩生手腕一阵疼痛,本来抡向怪人的羊蹄子在空中打了个折,一头扎进了土里。

那人腿一缩,正好落在了另一条腿旁,双腿微曲,身子后仰,鼻中闷哼一声,使劲地把木板往后拖了一截后,松开双手将木板放在了地上,站直了身子,双手拍了拍衣服前襟上的木屑,又扭着腰,抬起腿来拍打着裤筒上的灰土。

没等他腿落下来,我手中的羊蹄子便朝着他的腰横抽了过去,韩生也握起拳头击向了那人的脑袋。一旁的王昌也跃了过来,伸出双臂扭向他的脖子。

不料那人头一低,猫腰朝着王昌怀里钻了过去,既避开了我横扫过去的羊蹄子,又躲开了韩生抡过去的拳头,王昌探过去的双手也扭空了,直挺挺地搁在那人的脑袋上面。

那人又猛地抬高了头,站直身子,双手架住王昌的腋下向上一挺,便把王昌高高地举过了头顶,朝着韩生摔了过去。

我刚看到王昌被摔到了韩生身上,俩人摞在一起倒在了地上,还没能反应过来,就觉得身后一股大力推来,将我抛了出去,落在了王昌韩生二人身上。

瞧着他俩的面容表情,一定是跟我一样,全身的骨头都快摔散架了,又痛又酸的,想起都起不来。

可我们眼里却看到那双绣花抓地靴走了过来,停在了我们三人面前。

“这个土台就是祭祀坑里的祭祀台,这个鼎就是祭祀鼎,你们就是自己送上门来的祭祀品。”绣花靴的主人说话了,声音异常尖细,让你觉得像是一条竹叶青蛇钻进了你的耳朵里。

“我家主人已经很久没能享用到这样的祭祀品了,他一定厌倦了整牛整羊的味道,一定会喜欢盗墓人这样的祭祀品。”

抓地靴上用金丝绣着两只镇墓兽,在汽灯和手电的光束里闪闪发亮。靴子在我们面前来回走了两遍,又停了下来。

“祭祀鼎里面已经有个盗墓人在等着你们了,你们是自己爬进去呢,还是让我把你们像扔羔羊那样扔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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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5 16:57: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守墓人(4)

韩生深深喘了口气,喊道:“你奶奶的,说话尖声尖气的像个死太监,你他妈的才是个十足的祭祀品。”

话音刚落,韩生的嘴便被绣花靴子踹了一脚,顿时就肿了起来,上面清晰地印着靴子千层底的密密麻麻的麻线针脚。

“老子日你祖宗,你他妈的就是个十足的奴才,十足的祭祀品。”韩生不顾嘴上的疼,又开口怒喊道。

绣花靴子从我前面掠过,又朝着韩生的嘴边踹了过去。

但是这次却没能踹到韩生的嘴上,因为靴子被一双手紧紧地攥住了,那是我的手。

“小子,找死呀你,现在别急,待会儿就把你变成供品。”那人大声斥喝着,脚用力往外拔,却被我紧紧地攥着,没能挣脱出去。于是他便大力地来回抽动着被我攥着的脚踝,最后干脆顺势朝我胸前踹了过来,我只能也顺势朝上抱住了他的小腿,以避免被踢中胸口。

就在这时,我忽然作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像啃猪蹄儿一样在他的小腿上啃上一口,并且这个决定很快便得到了落实,我居然真的在他腿上狠狠地啃了一口。

我抱着他的腿,嘴里使劲地咬着他腿上的一块肉不松开,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嘴上,从牙齿传递到他的身上,再从他的嘴里变成一声惨叫释放出来。

伴随着痛吼,那人的双手探了下来,一手揪住了我的头发朝上拔,一手狠命地掐着我的太阳穴,好让我吃痛松开嘴。

我很想从他的小腿上咬下一块肉来,但是太阳穴实在疼得厉害,就像他的大拇指从太阳穴插进了我脑子里一样,并且还晕晕乎乎的,感觉自己快要被他掐晕了过去。坚持了没多长时间,我身不由己地松开了嘴。

可他的手却没随着我的嘴松开而松开,一只手抓着我的头发继续往上拉,一只手捏住了我的脸颊,他就用这种方式把我的脸抬起来,然后凑过来他的那张煞白的脸,咧开毫无血色的嘴唇,露出比地上的泥土还脏的牙齿,说道:“我掐死你。”

然后他的手便从我的脸颊上移了下去,卡住了我的脖子。

王昌像是昏过去了,一动不动地压在韩生身上,韩生努力地想要挪开他,却没了平日里的力气,又见我被怪人掐住了脖子,急忙从王昌身子下抽出手臂,勉强站起来走了过来,朝着那人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怪人显然没料到韩生还能有力气再伸手攻击他,被韩生的这一巴掌扇得愣了一下,随即松开抓着我头发的那只手,卡住韩生的脖子,说道:“那就让你俩一起去死。”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掐着,也是最后一次。感觉就像抽烟的时候抽得太猛,岔了气,喉咙到肺到胸前的部位火辣辣地憋屈难受,像被一根粗大的炙热火箸从喉咙捅了进去一样。慢慢地又觉得自己的眼睛变模糊了,看到面前的怪人也是模糊不清,像是快要被风刮走的一张面具。我伸手努力地去抓,想要抓住这张即将消失的面具。

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的手指触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伸手一抓,正好握在手心里,用力一扯,便将那东西扯了下来。

耳中听到那怪人一声叫喊,脖子上的手也立刻松开,那怪人嘴里嚎叫着飞奔而去,嚎叫声越去越远,逐渐消失。

大口地喘息片刻后,我挣扎着坐了起来,抚摸刚才被怪人掐痛的脖子,却觉得脖子上硬硬的有异物抵着,伸手一看,原来是刚才从怪人身上扯下来的一个金属牌子,便顺手装进了兜里,转身看着伏在地上的王昌。

韩生这时也缓过劲儿来了,用袖子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和我一起把王昌扶坐起来,又伸手从王昌的兜里摸出了一盒万金油,抠出一块给王昌涂抹在太阳穴和人中穴,我则双手扶着王昌的头部,避免他栽倒在地。

王昌醒了,醒来后没有大声嚷嚷,而是看了看我俩,又看了看地上的汽灯和手电,看了看插在地上的羊蹄子,看了看地上的弩弓,看了看木板上的祭祀鼎,低头思索一番后,抬头看着我俩说道:“你俩甭谢我,保护你们是我的义务,我……我把那人赶跑了?……我该不会是把那个怪人给杀掉了?你们可千万别对外人说起这事儿,会坐牢抵命的。”


第十三章 守墓人(5)

我和韩生对视一眼,松开了扶着王昌的手臂,站了起来,王昌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他爬起来坐着,嘴里还在交代我俩别对人说是他杀了那怪人的时候,我俩已经走到了木板上的祭祀鼎旁边。

鼎里侧躺着一个人,确切地说是塞着一个人,因为鼎里很狭窄,只能将人蜷缩起来塞进去。这个人穿着西服,脚上蹬着意大利皮鞋。

是常二。

常二的脖子边有一条乌青黑紫的肿痕,等我们把他从昏睡中唤醒后,他便不停地用手揉着脖子,边揉边说:“这狗日的守墓人,真他妈的阴,专门躲在阴暗处,趁人不备的时候下手。”

王昌这时也凑了过来,说道:“您可真有本事,抓住了那个怪人,像套马车一样将他套在木板前面,您就坐在用青铜鼎做的车厢里,挥着鞭子赶着他跑。”

常二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可不是你,也不是胡三,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他用我自己的羊蹄子把我敲昏了过去,扔进了这个鼎里拖来这里,我都不知道他想用什么手段来对付我。”

王昌笑了一声,伸手替常二揉着脖子说道:“我已经替你报了仇,那人头上挨了我十几下羊蹄子,挣扎着跑掉了,说不定现在已经完蛋了。”

常二惊奇地瞪着王昌,满腹狐疑地看到我和韩生不配合的表情,伸手在王昌脑门上弹了一下,说道:“就你那针尖大的胆子,只怕早早地就被吓晕过去了。”

王昌自然是要信誓旦旦地辩解一番,那话可就长了,所以,不提也罢。

我们四人收拾起地上散落的汽灯、羊蹄子等物,顺着土台转悠了一圈,看到了土台对面另有门洞。偌大的祭祀坑里只有这一个门洞,好像这里就是墓穴的尽头,再也不会节外生枝地凭空现出诸多的门洞。常二返回上了土台,用羊蹄子在木板上劈下了很多的小木条,隔一段距离便在地上摆放一根,尖锐的一头全部朝着土台对面的门洞,一直摆放到了门洞口附近,才挥手说道:“胡三他们若是寻来,也能知道咱们的去向,免得大家像无头苍蝇似的在这墓穴里乱转悠,到最后你找我我找你的很是麻烦。”

门洞后面是石台阶,暗红色的沙石台阶,盘旋着通向上方,像一根巨大的麻花竖立着。在我眼里,盘绕着的台阶确实像麻花,连颜色都差不多,因为我饿了。

下来已经有很长时间了,一路紧张地又是来回奔跑寻找雯雯,又是跟怪人搏斗,猛地见到这样的台阶,就像见到了体育场里的露天看台一样,很想一屁股坐在上面好好地歇息一会儿。可还是得快步往上跑去,因为雯雯还没下落。

台阶的尽头是一堵墙,一堵金黄色的墙。

金黄色的墙又高又宽,像古时候的城墙一般。城墙中间自然会有城门,所以,我们朝着墙上的城门走了进去,韩生没留意,手里的羊蹄子擦了这堵墙一下,便听到了金属之间相互撞击摩擦的声音。天,这堵墙壁竟然是铜的!

外面看着很小的东西,并不见得里面也小,譬如人的大脑,里面能装得下任何事物。外面看着磅礴的东西,不见得里面也宽阔,譬如眼前的这堵墙,里面的空间很小,一眼便能看个清清楚楚。

这堵墙的对面,左右两边都是这样的铜墙壁,上面窄,下面宽,地面中间是一个长方形的银白色盒子,正好一人高,因为盒子旁边站着一个人,侧靠在盒子边上,乌黑的头发与银白色的盒子一般高。

是雯雯,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们,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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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5 16:59: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着魔(1)

“雯雯,可找到你了。”我兴奋地边喊边朝她跑了过去。

“站住,你们这般无耻的家伙,从这里滚出去!”雯雯冷冷地朝我说道。

本来我都快要跑到雯雯跟前了,猛地听她这么一喊,不由得一愣,停了下来,心想肯定是雯雯刚才受了惊吓,还没缓过神儿来呢,说不定她现在把我们当做是那怪人的同伙了,当即边朝雯雯走去边安慰她说:“雯雯,没事儿了,那人让我们赶跑了……”

话没说完,就见雯雯猛转过身,背朝着我这边跨了一步,接着腰一扭,转过身来,抬腿踹了我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我肩膀上,也不知她哪来那么大的力气,这一脚竟然将我踢得翻了好几个跟头,如果不是韩生伸手将我拉住,说不定会一直滚到黄墙边。

我被韩生和王昌扶了起来,肩膀火辣辣地疼,也顾不上去揉,都说男人的肩膀是用来给女人靠的,没想到我这肩膀是给踹的;电视里女人生气了都是千篇一律地用小手捶打男人的肩膀,然后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要不咬着牙硬挺着,不管怎样,最后都是女人靠在了肩膀上。

眼前的雯雯却没有半丝想要靠肩膀的意思,她走近那个银白色盒子,伸手从后面拽出一根黑黝黝的棍子,用棍子指着我们,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们给我滚出去!”

王昌拉着常二的胳膊,说道:“她,她这是怎么了?”

常二显然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是不是你跟雯雯吵架了?”王昌又扭头问我,见我怔怔地望着雯雯的样子,又说道,“怎么得罪人家了,赶紧过去赔个不是呀,你还想着雯雯过来哄你不成?”

他不说这话倒好,这话刚一出口,雯雯真的朝我走来了。

她手里的棍子斜指着地面,眼睛直直地注视着我们,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雯雯,不管他怎么得罪了你,我先替他给你道歉,你叔叔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咱们呢,眼下还是赶紧先出去为妙……”王昌笑嘻嘻地举着汽灯迎了上去。

不料,雯雯手里的棍子携着猎猎风声,朝王昌头部的太阳穴横扫了过去,就像我们村的刘二姑秋天时用棍子敲树上的核桃一样。

刘二姑是王昌的亲姑姑,小时候王昌淘气,没少挨他二姑的棍子,所以这家伙别的本事没有,躲避棍棒袭击那是从小就练出来的功夫。

王昌见状,急忙生生地收回迈过去的脚步,往后一仰头,才算是躲过了雯雯横扫过来的这一棍,头发却被棍子夹带的风吹得上下乱舞,心中大骇,手里的汽灯也掉在了地上。

王昌正欲开口说话,那根扫过去的棍子又被雯雯抡了过来,势头、劲道比刚才更为凶猛,王昌只得向后一跃,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慌慌地望着身材柔弱的雯雯。

但雯雯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接着把棍子朝王昌抡了过去,王昌只得向后猛退几步,站在了常二身后。

那根黝黑的棍子,就像是雯雯车前的雨刷器,在雯雯的手里不停地来回横扫,常二大声呵斥也不管用,反而差点儿被击中。

就这样,我们四个大男人,被雯雯用一根棍子扫到了墙外,她才停了下来。墙上的门虽然很宽,但也容不下她这样来回地把棍子抡圆,所以她才停下,站在门里面,棍子斜指着地面,握棍子的双手依在胯旁,一副随时都能横扫出去的样子。漆黑的眼珠子像她手里的棍子一样盯着我们,嘴里喊着:“你们滚远点儿,滚回地上去,再敢进来就把你们的脑袋敲下来,挖出里面的脑浆喂蛇,空脑壳里面填土种夜花儿。”

若不是亲耳听到,我决计不会相信雯雯的口中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是一个屠夫也轻易说不出这般的话。

大家都被雯雯吓住了,连常二也小心地朝雯雯喊道:“雯雯,你这是怎么了?你二叔我平日里可待你不薄,你可得看清人再抡棍子呀。”

雯雯的眼睛还是那样清澈,比十月的海还要清澈,看上去也没有一点儿呆滞,韩生认为她现在的神智很清醒,便朝她喊道:“大家都没有丢下你不管,寻了半天才找到这儿来,那个怪人也被我们赶跑了。”


第十四章 着魔(2)

雯雯哼了一声,抬起手中的棍子指着韩生道:“别做白日梦了,你们这些蠢猪能将他赶跑?笑话,笑死个人,真是笑死个人了。”

雯雯嘴里说着,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就像服务热线的话务员那样,嘴里的话跟脸上的表情完全不一样。

大家同样也不觉得好笑,都不知道雯雯这是怎么了,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是受惊吓了?受诅咒了?还是嫌大家来得晚了?

后来回忆起雯雯的言行举止,韩生说,雯雯就像海外的那座岛,失散飘零在外,大家好不容易找到她,她却吹胡子瞪眼睛地拿棍棒抡人;王昌说,雯雯就像名人,小时候的同桌同学找到了她,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个同学,板着脸训斥同学为人要实在,不能冒充她的同学;常二说,雯雯就像一个被球队清除的球员,重在绿茵场上相遇后,把当年的积怨全都踢进了球门,挥舞着双臂朝看台上的旧东家示威。

而我却什么也没说,大家追问我,我只说记不起来了。其实我能清楚地回忆起来,只是不敢说罢了,因为雯雯交代过,让我必须把这段从脑子里抹去。

雯雯就这样跟大家对峙着,她在门里面,我们在门外面,颇有些一夫当关的味道,手里的那条黑黝黝的棍子横在汽灯旁,投出来的黑影正好落在我们身上。若不是身在墓中,你一定以为看到了烧火丫头杨排风。

就在这时,台阶下方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手电的光束射了上来,又传来了大声呼喊的声音:“谁在上面?是不是老二在上面?”

常二开口朝下喊道:“是我,你和谁在一块儿呢?”

“我和范四范五哥俩在一块,老大他们不在上面吗?”下面传来胡三的声音。没过一会儿,胡三和范氏兄弟就从下面走了上来,手里的电灯对着大家的胸口照了一圈才熄灭。这是胡三多年养成的习惯,在黑暗中用手电晃向同伴的脸部,是不礼貌的行为,那样会令同伴的眼睛大半天缓不过劲来,满眼冒着金星儿什么都看不清楚。

胡三和范氏兄弟看到门里的雯雯,再看看愁眉苦脸的我们,迷惑不解地问道:“雯雯,怎么一个人待在里面不出来?”

王昌说道:“她嫌我们迟到了,不让进考场。”

胡三瞥了王昌一眼,朝常二望去,希望能从常二嘴里得到答案,不料常二却苦笑一声,摇头不语。胡三也是个直性子,见大家都支支吾吾地不开口,索性就朝着雯雯走了过去。

“里面怎么了?有什么好东西吗?”胡三边搭讪边朝门里走去。

但胡三决计没料到回应他的竟然是棍子,劈面扫来的棍子。饶是胡三眼疾手快,但也没料到雯雯会对他下此狠手,没料到这个每次见面都要撒娇让自己买东西送她的雯雯,竟然会抡起棒子砸自己。

胡三想抽身后退,但为时已晚,棍子已经扫了过来,胡三只能抬起手中的羊蹄子,挡住扫来的棍子。就听铛的一声金戈相交的脆响,棍子狠狠地砸在了羊蹄子上,胡三被砸得踉踉跄跄地扑向了门边的铜墙上,双手扶住了墙壁才勉强站住,没有摔倒在地。

但是雯雯手里的棍子又砸了过来,朝着胡三的头部砸了过来,那棍子上的力道竟是非要将胡三至于死地不可,胡三急忙又举起了羊蹄子护住头部,大家也没想到雯雯能一棒将胡三挥倒,更没想到雯雯会继续把棍子抡向胡三,急忙跃上前去,将胡三从雯雯的棍子下拖了出来。

胡三平日里挖掘地道,全仗着一双手臂在地下连续不断地挖掘,天长日久,他的臂力是相当惊人的,横直了手臂,下面吊个二百多斤重的大胖子,丝毫不吃力,所以胡三平日里很是自信,到处炫耀自己的臂力腕力,逢人就要跟人家掰手腕,每次均是大胜而归,甚至有一次将一个三百多斤的美国大力士掰倒的时候,发力过猛,把人家的手腕掰断了。所以胡三万万不会想到雯雯能一棍子将他扫倒在地,他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句话都不说,直直地看着雯雯,满眼的迷惑不解和委屈。


第十四章 着魔(3)

常二此时仿佛想起来了什么,伸手把胡三拉向一旁,又招手把范氏兄弟也叫了过去,伏头附耳地说了些话,然后四人压着声音争论了起来。

他们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显然不仅是怕雯雯听到,也怕我和韩生王昌听到,但从他们的神色上看去,仿佛他们都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但是好像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解决办法,又争论不休地试图说服其他人,连范氏哥俩也互相地试图说服对方。

十几分钟过后,范氏兄弟和胡三才极不情愿地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像是默认了常二的意见。常二便朝着我们三人走来,范氏兄弟和胡三则走到一旁的包裹旁边,拉开拉链,在里面翻东西。

“你们过来,跟你们说件事儿。”常二站在离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朝我们挥手说道。常二站立的地方正好与门错开,雯雯在门内看不到我们,也看不到另一边的胡三他们。

“等一会儿,你们三人就站在门口别动,不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也不要离开这道门,一定要记住!哪怕你们看到我和胡三他们都死在了里面,也千万不能离开这里,要真是那样,你们就赶紧离开,找到外面的刘德义和福六,告诉他俩赶紧离开这座墓穴,以后每年的七夕记得给我们烧些纸钱就行了。呸,我怎么说些这般不吉利的话。”常二看着我们,顿了顿又道,“等会儿,若是雯雯从门里跑了出来,你们三人一定要上前将她按住,按倒在地,千万千万不能让她跑下去,切记,切记。”

正说着话,范四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小皮袋走了过来,递给了常二。

常二解开皮袋,示意我们伸开双手,小心地从里面捏出一点儿黄红色的粉末,洒在我们的手心里,让我们像打香皂那样在手里来回搓动,接着又给范氏兄弟和胡三的手里也洒上了这样的粉末,最后将皮袋递给了范四,从里面捏出一点涂擦在手上后系紧了皮袋口,扭头看了看我们,又解开皮袋,用指尖蘸了一点抹在了我们的额头上,才又重新系紧皮袋交给了范四。

我站在门的中间,韩生和王昌各站一边,看着常二他们四人握着羊蹄子走了进去。

雯雯还是那样站在门内,手里握着那条黑黝黝的棍子,眼睛直直地盯着门,看到胡三常二他们走进了门里,眉毛一挑,怒喝道:“谁都别打算进来,谁都不能打扰我的主人休息,谁都别想从这里带走一粒珠宝,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胡三和常二并排着走在前面,并没有理会雯雯的横眉怒斥,而是加快脚步朝着雯雯奔了过去。于是,雯雯手中的那条棍子又横扫了出来,胡三常二俩几乎同时将头朝地上一扎,顺势翻了个跟头滚向了雯雯的两侧,就像配合默契的双人跳水组合一样。

后面的范氏兄弟则猛地朝前跨了一大步,用手中的羊蹄子顺着雯雯抡出的方向,朝棍子砸了上去,刚才大家都亲眼所见雯雯手中棍子挥出的力道,把用羊蹄子抵挡的胡三抡出了好远,范氏兄弟心里也明白自己两个人的臂力加起来恐怕都抵不过胡三的臂力,所以绝不能硬碰硬地和雯雯对抗,那样无疑是自讨苦吃。所以,他兄弟二人的羊蹄子挥出去的方向和雯雯挥出的棍子是同一个方向,只是雯雯的棍子是大力横扫,范氏兄弟的羊蹄子是顺势下砸,这就相当于武学中的四两拨千斤,相当于街道上的汽车追尾,相当于积雪上的寒霜。

这个道理我懂,雯雯似乎也懂。她不仅懂得范氏兄弟的四两拨千斤,还明白胡三和常二翻跟头滚到自己腋下的意图。

一个人只要比对手懂得多,便能在一场对抗中占尽先机。

雯雯手中的棍子微微向上划去,身子借着棍子上的力量向侧后方转了几圈,就像田径场上抡着链球转动的运动员。等雯雯停下来,常二胡三他们与雯雯的距离正好保持着两根棍子长的距离,进可击,退可守。

胡三蹲在地上,手里的羊蹄子本来应该朝着雯雯的侧肋击打,现在却失去了目标,只能迅速地站立起来,凝神备战。我想他这时的表情一定很尴尬,仿佛是个想要搞恶作剧的顽童被人家笑着识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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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5 17:00: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着魔(4)

常二却仍然蹲在地上,一只手托着地,一只手把羊蹄子抡成个圆圆的白圈,朝着雯雯的腿部击了过去。范氏兄弟立刻会意,一根羊蹄子扎向雯雯的胸部,一根羊蹄子扎向雯雯的头部,胡三也把羊蹄子横着击向了雯雯的腰间。

雯雯一下子便被笼罩在这四根羊蹄子的白光中。

我不知道刚才常二他们商量出了用什么办法来对付雯雯,那时我还盼着常二他们赶紧把雯雯给抓起来,带到地面上,吃点镇定药或者让福六想想办法,因为她很明显是失去理智了。可是现在一看胡三常二他们手中的羊蹄子,都朝着雯雯的要害处招呼,这要是真的一羊蹄子扎了上去,那雯雯的小命都难保,以后靠谁给我传宗接代呀,即便是性命无碍,可脸上身上留几个羊蹄子扎出来的疤痕,吃亏的不还是我呀。

当时我就急了,扯着嗓子大声朝门里喊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看清楚些,她是雯雯,只不过是刚才受了些惊吓罢了,大家千万别伤着她,要不大家放下羊蹄子,好言劝劝她,她若还是不听劝,那大家就出来吧,等过上两三个钟头后,她肚子也饿了,口也渴了,精神劲儿也乏了,那时候咱们再进去也不迟。”

我这般大声的呼喊,他们四人却仿佛没听到似的,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减弱,不停地挥舞着羊蹄子,一点儿一点儿地向雯雯逼近,雯雯似乎对他们这种打法颇为顾忌,无可奈何地一步一步朝着中间的银白色盒子退了过去。

胡三常二眼见这种方法奏效,更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把羊蹄子抡得像个白盘子似的,范氏兄弟也丝毫不敢松懈,手中的羊蹄子像毒蛇嘴里的血芯子一样,一下下不停地朝着雯雯伸缩着。

遇到这样的状况谁也没法子,特别是一个女孩被四个大男人用这种近乎无赖的打法给缠上了,手里虽然有棍子能抵挡,但是挡得住上面挡不住下面,身子稍有停滞就会被羊蹄子给击中,所以雯雯也只能无奈地朝后面退去。

但这是我对眼前这般形势的理解,常二却不这么认为,他不仅不认为眼前占了优势,反而认为眼前的形势很是不妙,所以他开口喊道:“胡三,范五,你俩快绕到她的身后去,千万别让她接近后面的青铜棺椁。”听他的口气像是很担忧的样子。

青铜棺椁?这里面除了中间的银白色的长盒子外,空无一物,难道这就是青铜棺椁?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还有心思去琢磨这事儿,我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算是警告了自己一遍,以后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开小差,跑神儿。

胡三和范五听常二这般吆喝,加快了脚步,朝着雯雯两侧而去。但是常二这样面对面地对着雯雯喊叫,我都听得明明白白的,雯雯岂有听不到之理?

雯雯冷笑一声,也是脚下加快,迅速地朝青铜棺椁退了过去,胡三范五二人紧赶慢赶,最终还是没绕到雯雯的身后,四人最终没能形成对雯雯的包围之势。

一晃眼的工夫,雯雯便退到了青铜棺椁的旁边,闪身躲到了棺椁后面,低头弯腰,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了。

这不是在捉迷藏,因为在捉迷藏的游戏里,藏起来的人一定会想方设法躲好,不被人找到。而雯雯却只是消失了一下,便在棺椁后面露出头来,接着一下子便从一人多高的棺椁后面跃了过来,落在了常二他们四人中间。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无常,你用尽全力想得到的东西,不一定能得到;当你将之放弃之时,它也许会悄然而至。

雯雯就是这样,刚才大家想着要将她包围,却被她溜掉了,大家不再奢望还能将她包围的时候,她却主动进了四人的包围圈里。她是从棺椁后面腾空跃过来的,轻盈地落在了四人中间,除了那条黑黝黝的棍子,另一只手里多了个小盾牌。

盾牌很小,长方形,就像是一个十九寸的液晶宽屏显示器,也像一款时尚另类的女士挎包。若不是雯雯将它挡在胸前,你很难想到这是个盾牌。

盾牌通体乌黑,比砚台里磨开的墨汁还要黑,中间却浮刻着三个银光闪闪的字:“封土盾”。


第十四章 着魔(5)

“你们既然进来了,那就别想再出去了。”雯雯冷冷地说道,那声音仿佛是从冰箱缝里飘出来的一样。

胡三高喊一声:“奶奶的,终于见到封土盾了,尽管放马过来吧,瞧是你的盾结实,还是老子的羊蹄子锋利。”

雯雯哼了一声,舞着盾牌朝胡三奔去。

盾牌上三个银白色的字,仿佛像沉寂多年的三只白虎苏醒了一般,左掀右窜地扑向了胡三。胡三眼睛都没眨一下,挥起羊蹄子迎了上去。

你一定会认为羊蹄子砸在封土盾上会火星四溅,声如鸣金,那你就猜错了,因为我也是这样猜的,结果却猜错了。

羊蹄子砸在了封土盾上,就如同砸在了一团棉花之上,那乌黑的封土盾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做,竟然软绵绵地无声无息中卸掉了羊蹄子砸下来的力道。

胡三一愣,显然他也没料到是这般情形,但这不是发愣的时候,这不,他这一愣,就没能避开封土盾下踹过来的一脚,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胸口上,胡三闷哼一声,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常二和范氏兄弟在刚才胡三挥出羊蹄子后,也同时朝着雯雯挥过去了羊蹄子,只不过时间稍晚了那么一眨眼的工夫,可就是这一眨眼的工夫,雯雯就一脚把胡三踹飞出去,又一拧身,挥出了手中的黑棍子,棍子连着响了三声,三根羊蹄子全被棍子砸飞了出去,三个人也向后扑倒,虎口迸裂,鲜血四溅。

常二刚才特意嘱咐我们三人,不论看到门内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离开门口半步,哪怕他们死在了这座墓穴中,我们也不能离开。这些话我清清楚楚地记着,但是眼前的这一幕却令我犹豫不决。我难道要做个听话的孩子,守着黄色的墙壁看着他们死去?

这样的事情我决计做不出来,我虽然是个刚入行的盗墓人,但也是一个年轻的盗墓人,决计不会墨守陈规,毫无主见地守在门口,看着他们在地上痛苦地挣扎。韩生和王昌的眼里也是满目的怜痛和跃跃欲试,于是,我们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冲了进去。

我们的手里都没有拎着羊蹄子,因为走到雯雯面前,我们将羊蹄子抛在了地上。

雯雯居然笑了,从洁白牙齿里钻出来的冷笑,就像从冰山里传来的雪崩的声音一样。她冷笑着把手里的棍子朝地上一摁,棍子便直挺挺地像旗杆一样立在了身旁,又把那面封土盾挂在了棍子顶端,手一松开,封土盾便来回地晃荡,如同一面在风中猎猎舞动的黑旗。

她还在冷笑,冷笑着背起双手,仰着脸,等我们朝她出手。

我们三人谁都没出手,不是怕挨打,而是看着雯雯那娇小柔弱的身子,实在是出不去手,尽管看到她刚才轻描淡写地就把胡三他们击倒在地。这也许就是男人的通病,总以为自己比女人强大得多。

如果一个女人等着一个男人向她出击,而那个男人却傻乎乎地没动静,这个女人就会沉不住气,改为自己主动出击。眼前的雯雯就是这样,等了大半天,见我们谁都不好意思出手,便朝我们出击了。

最先遭殃的是王昌,被她像踢足球一样踢到了胡三身旁,接着是韩生,像保龄球一样滚到了常二和范氏兄弟身上。

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了,我心里这样想,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她,也许是想多看她一眼,也许是想知道她用什么姿势来击打我,也许是想回忆起她以前的娇嗔嬉笑的样子……反正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她。

“你不害怕吗?”

“害怕,我没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害怕了。”

“既然害怕,为何不见你惊慌?”

“我害怕,是因为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雯雯没有举手打我,也没有抬脚踢我,她默默地注视着我,眼里的冷意渐渐退去,浮出往日的迷人笑意,然后是感动的泪珠从眼里落了下来,砸在我的手心里,滚烫滚烫……

这是我跟她说话的时候,在脑子里想出来的,我希望她能被我的话感动。


第十四章 着魔(6)

雯雯没有举手打我,也没有抬脚踢我,她默默地注视着我,眼里的冷意渐渐退去,浮出了往日那迷人的笑意,然后格格地笑出声来,接着弯下腰,捂着小腹哈哈地大笑,不停地笑。

好不容易,她的笑声才缓了下来,断断续续地跟我说道:“你这些话是从哪儿学来的?哈哈,真是笑死个人……我见过胆大妄为的,见过异想天开的,但没见过你这样恬不知耻的。”

我不明白她为何笑得这般厉害,也不明白我怎么就成恬不知耻了,所以我问她:“我说的话很可笑吗,我怎么就恬不知耻了?”

“你一定是电视剧看多了,要不就是言情小说看多了,以为说句肉麻的话就能感动我是不是?就能令我心一软,放过你是不是?甚至还会以为这肉麻的话能敲开我的封土盾,将我的心俘获是不是?哈哈,你可真有意思……”

我只是说了两句实话而已,不明白雯雯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所以我惊诧地望着雯雯,一眼不眨地注视着她。

没想到雯雯也朝我看来,正好与我投去的目光相遇,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站直了身子的雯雯又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直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

我不明白我究竟说错了什么,惹得她如此大笑。思来想去,我一共才说了两句话,最后一句是:我害怕,是因为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这句话有什么不妥吗?我向天发誓,这确实是我实实在在的真心话,如有虚假,就让雯雯一脚踹死我。

“你还来这手,梅尔吉普森的眼神,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够了!我究竟说错了什么,你要这般嘲笑我?”我忍不住大声喊道。

“因为你幼稚,你的想法幼稚,你的举止幼稚,连你说出来的话都不是一般的幼稚。”雯雯忽然不笑了,冷冷地看着我。

我没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幼稚,不知道所说的话是否幼稚。一直到很多年以后,都没能想明白,当初我说的这句话是否幼稚。雯雯还是冷冷地注视着我,像个女警看着强奸犯一样看着我,手却伸向一旁,拿起了封土盾,拔起了那条棍子,缓缓地移向身后侧,就像一个准备挥杆击球的女高尔夫球教练在演练动作要领。

我知道反抗无用,特别是在一个你根本打不过的女孩面前,反抗无用,所以我和大多数人一样,选择了逆来顺受,所以我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

等了好久,却没动静。

“虽然你的话很幼稚,但也管用,我饶了你,赶紧从我面前消失。”

等我睁开眼时,雯雯已经转过身,朝青铜棺椁走了过去,边走边挥舞着手中的封土盾,朝大家喊道:“滚出去,这次饶你们不死,捡条小命赶紧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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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5 17:02: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望闻问切(1)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大家垂头丧气地出了门,顺着盘旋而下的阶梯走了下去,坐在了下面。至于胡三是怎样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王昌是怎样被范氏兄弟架着搀扶出去,常二出门后怎样慌乱地收拾起包裹,这些就不提了。我在盗墓的时候是个盗墓人,平常的时候却喜欢跟一班退休了的老头们在公园里唠嗑,久而久之,自然便学会了报喜不报忧,也学会了不能涨敌人威风,灭自己士气的这套本事。所以,这件事情对外提起的时候,我都会告诉别人,我们实在是不忍心对雯雯下狠手,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只不过是一时神智不清而已,我们的胸怀完全能够容忍她的一些过激行为。

大家都静静地坐在台阶上,谁也没说话,谁也不好意思开口说话。但是有时候不用开口,也能说话。譬如现在,我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听到我肚子不满的喊声,常二便起身走到一个包裹旁边,从里面拿出了一些干粮和水,分给了大家。

你一定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当你待在一座墓穴里,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有人竟然给你递过来几块压缩饼干和一瓶那个农夫什么泉的矿泉水,我把压缩饼干吃完,抹抹嘴,又喝了半瓶矿泉水后,还不相信这是真的。

王昌问道:“怎么包裹里还有干粮?像是计划好了要在这下面野餐一样,既然是野餐,那就该带些罐头烤肉什么的,才像个野餐的样子嘛。”

常二居然起来又过去从包裹里拿出一袋真空包装的烤肉,过来递给了王昌,王昌惊异地接了过来,看了看上面的生产日期,撕开袋子后放在鼻子下仔细地闻了几遍,才用手撕下一块塞进嘴里嚼了起来,嚼到第三块的时候,望着常二说道:“要是再来点蘸酱,味道就更好了。”

胡三伸过手来,撕了一块扔进嘴里,朝王昌说道:“你还真当这里是野餐聚会了?蘸酱,哼,刚才大家都差点儿变成墓主的供品,你还惦记着蘸酱。知道你吃的这些东西是给谁准备的吗?”

“给谁准备的?不是让大家伙儿吃的呀?”

“这是给守墓人的吃食。”胡三又扯下一块肉,边嚼边说道。

“墓主的供品我能听懂,可是这守墓人的吃食又是咋回事呢?”王昌问道。

胡三便嚼着烤肉给王昌解释了一番,但鉴于胡三此时边吃边说,断断续续,并且话里明显有烤肉里的横筋的味道,所以他说的这番话就由我代为讲述给大家听。

作为一个盗墓人,进入到这样的墓穴中,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棺椁旁放置供品,这些供品要有荤有素,有甜有咸,其他的就没什么讲究了,你就按着自己的口味爱好在超市里买上几大包就行了,然后带到墓里,搁在棺椁旁就行了。

但不是每个墓都需要这样上供,需要放置供品的墓必须是有守墓人的墓,供品不是给墓主的,而是给守墓人的,这些家伙虽然可恨,但他们在墓穴中不知道待了多长时间了,人间的好些个美味他们自然是无福享用。所以,带下来一些给他们尝尝。这好比监狱里的死刑犯在临刑的前几天会吃到外面送进来的美味一样。当然这样比喻不是很恰当,最恰当的比喻是你想办事儿的时候被卡住了,所以你就得把管事的人约出来,找个豪华的饭店好好请人家吃一顿。

这些供品就是给守墓人吃的,确切地说是用来行贿的。

供品里不单要有吃的食物,还要有一些其他的东西,譬如下来这座墓穴的时候,福六还准备了几身衣服,外衣是西服,专卖店里买的西服,绝对不是假货,内衣则是杭丝和纯棉的两种,绝对没有那种标着纳米技术的内衣。福六说,守墓人也是人,不管是什么样儿的人,你都不能拿假货蒙人家,只有在清明上坟的时候,大家才能拿纸衣服出来骗坟里的人。

其实供品最主要的用途不是用来贿赂守墓人的,譬如那个掳走雯雯的怪人,身上穿的西服,和常二身上的西服是一样质地一样品牌,那就是福六买来搁在棺椁旁的供品。所以你别指望这些贪婪的家伙吃了你的穿了你的,会替你办点儿事儿,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你拿走些宝贝,相反,他们会变本加厉地出来阻挠你,袭击你,诅咒你。


第十五章 望闻问切(2)

既然这样,为何还要给他们供品呢?福六会在食物里、衣服里搁点儿东西,只要这些爱贪图小便宜的守墓人,吃了食物,穿了衣服,那就会被福六随心所欲地操纵,任大家摆布。

你一定会说这些守墓人岂不是智商太低,明知道是盗墓人放进来的东西,还要迫不及待地过去急急地穿上衣服,大口地吃着食物?也太傻了点吧。

其实不然,任何一个人,待在坟墓里多少年后,猛地见到吃的穿的送上门来,都会做出这样急不可耐的举动,这与智商无关。

说到这里,你一定还会说我们都没良心,雯雯都变得神智不清了,孤零零地一个人守在上面,而我们却坐在下面吃肉闲谈。其实不是,我们在等,等福六和刘德义顺着记号一路寻来,因为现在这种状况,只能等福六来解决,只有福六才能解决。

王昌听胡三说食物里会掺点儿东西,便瞪着眼追问是什么东西,大家吃了以后会不会也像守墓人那样被福六控制,听他的使唤,做他的佣人?

胡三说不会,那些东西只对守墓人起作用,对平常人没有丝毫的影响,再说,现在大家吃到的食物里面根本就没有掺杂那玩意儿,只有在往棺椁旁放供品的时候,福六才会往食物里添加那种东西,现在只管放心大胆地吃。何况,如果福六想要控制操纵一个人,那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根本不用费时间花钱去超市里买东西给他吃。

王昌一声惊呼,喃喃道:“那咱们岂不是整天都跟一个超级危险的人在一起,万一他那天不高兴了想找人出出气,或者哪天高兴了想找个人消遣一番,咱们岂不是要遭殃?”

“这怎么会呢?”胡三常二俩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兄弟之间千万不能互相猜疑,大家既然情趣相投聚在一起,就应该坦诚相待,彼此信任才是,不该说出这样无端猜疑,戒备提防的话。”

王昌眼珠子一转,笑呵呵地说道:“我也就是这么随口开了个玩笑,可不是憋在心里想着要提防福六哥。他要是个杀猪的屠夫,我一样会说他不高兴的时候会拔出刀子往我脖子上捅一刀;他要是个小学教师,我也一样会说他不高兴的时候会像体罚学生那样,让我们在地上乱爬。这都是随口开的玩笑,大家别较真,别较真。”

胡三笑道:“我们知道你是在开玩笑,但你却不知道我们也是在开玩笑,哈哈……咳……咳……”胡三猛地大笑起来,却不料牵动了胸口上的伤处,痛苦地捂着胸口大声咳嗽了起来。

王昌见后便走到他身后的台阶上坐下,伸手在他后背上轻轻地捶了起来。

常二笑着摇头说道:“这俩冤家,平日里见面就抬杠,现在却像个娘们儿似的去捶背,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大家闲谈着等了一会儿,还没见到福六和刘德义找来,又不敢离开这里,撇下雯雯去寻找他俩。如果分成两拨人,一拨去找福六,一拨在这里等着,那也不妥,好不容易大家才碰到一起,别福六还没找到,自己却又走失了,再说这墓穴里面的守墓人大家都没把握能对付得了,出去这么乱找万一遇上可就麻烦了,而福六却不同,守墓人躲他还来不及呢,绝不敢主动去招惹他,所以大家都不为福六和刘德义的安全担心,只是盼着他能早点寻来解救雯雯。

大家就这样坐在石台阶上等着,不时地抬头望望上面有没有异常,要不就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腔。

韩生忽然问道:“常二哥,您刚才给我们倒在手里的黄红色粉末是什么东西?”

常二道:“现在你们刚入门,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本来像你们这样道行浅薄的入门汉是没有机会见到这粉末的,可当时实在是情形危急,生死不卜,所以也就豁出去了,才给你们往手里倒了一些,至于它的名字、用途、功效现在你们还是不知道为妙,现在知道了反而会给你们惹来麻烦,以后的路长着呢,早晚会知道的。”

听常二这么一说,我们三人反而更加好奇,王昌便死乞白赖地问这粉末的来历,可他们就是避而不答,惹得正给胡三捶背的王昌使劲地砸了他一拳道:“还当我们是兄弟吗?这点小事都藏着掖着不肯说,以后兄弟没得做了。”


第十五章 望闻问切(3)

胡三痛得叫了一声,苦笑道:“咱们虽然认识没几天,但都是性情中人,心里早已把你们当成自家兄弟,可正因为是这样,才不能告诉你们这些事情,有些事情不到时候是不能乱说的,知道了未必会有好处。我这破脾气,跟你解释不清,让常二给你们说吧。”

常二踌躇着看看范氏兄弟,又看看胡三,最后看着我们三人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这话说来就长了。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医术精湛的老中医,往往只看患者的面容就能判定他哪儿有毛病,因何而病,是顽疾固患,还是新郁微恙,病根在哪条经脉,会伤及哪个脏腑。当然,此老中医非彼老中医也。”

“盗墓也是一样,要想富,挖古墓。呸,说错了,说错了。应该是要盗墓,先明目。这明目的意思就是看风水,看墓穴四周的风水,就相当于中医望闻问切里的望。”常二愿意拿中医来比拟看风水。

“一座墓穴在挖建的时候,会根据四周的山水地势来选择一处适合墓主人的穴地。这就像胡三盖的楼盘一样,买房子的人会根据自己的经济实力来挑一套住宅,普通人选普通的住宅,有钱人选高档住宅。”

“盗墓人看风水,就是要在很大范围的一片地里,筛选出哪里会埋有值得挖掘的古墓。这是因为一块土地,历经数千年、各朝代,会埋有历朝各代,形形色色人的墓穴,其中有普通人的墓穴,也有王侯将相的墓穴。所以,看风水的第一步就是要从四周的地势,来判断出这些王侯们的墓穴的大致范围。”

“这里面的学问可就大了,譬如一块流丝的风水穴地,东边是一脉山岭,西边、南边、北边全是宽阔平地,这块名为流丝的穴地的范围就很广,沿着山岭的西边全部是流丝穴地,所以这块穴地里的墓穴会很多。这些你们不知道,但是专替人看风水择阴宅的阴阳先生却知道,每个朝代的阴阳先生都知道这块穴地叫流丝。阴阳先生不仅为普通人挑选坟地,也为王侯将相们择筛阴穴,所以,阴阳先生在替人择坟地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雇主的身份地位。普通人家不能随便排在这块穴地的后方,就像普通的人家不能买别墅一样。穴地的后方只能留给那些家族庞大,身份显赫,金多子多的人家占用,这样的人家才能压服住穴地的脉气。所以,这块流丝穴地的正穴就在后方。”

“而盗墓人在看风水的时候,必须分辨出哪儿才是这块穴地的后方。这听上去很简单,前面的自然是前面,后面的自然就是后面。其实不然。这块流丝地的前面后面左面右面分别是另外的四块穴地,后面的一块七星穴地与流丝紧紧相连,你就必须找到这两块穴地的交界处,才能找到流丝的正穴。而这交界处就是一处关键所在,在交界下绝无墓穴。交界处就像一个人脸上的异常,有经验的中医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盗墓人看风水,主要看两穴的交界,然后朝前推,再缩小范围。这就像吃螃蟹一样,盗墓人揭开蟹盖,专吃蟹黄,而阴阳先生却是蟹钳蟹腿全都吃。盗墓人只学对自己有用的一点就够了,就像你想了解人体结构只需要学习生理卫生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学习人体解剖。”

“但这两穴交界其实也是风水的精华所在,普通人没个十几年的勤学苦练根本拿不下来。当然,我只是这么大致地说一说,其中的奥妙所在没个几年的时间你们根本听不明白。”

“其实,说句实话,就是我现在也不能准确地分辨出交界,咱们当中只有福六有这本事。福六天资聪慧,又拜了个世外高人为师,精修寻脉点穴,消咒破怨这些功夫。”

王昌睁大眼睛,迷惑不解地问道:“我们问那粉末是什么来历,你怎么跟我们说起了风水?是我的耳朵有问题,还是你找借口不想说?”

胡三摆了摆手说道:“你安安静静地听就是了,想知道那粉末的来历,就得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否则跟你们说了也是白说。”胡三停顿了一下,又向着常二说道:“是呀,悔我当初为何不像福六那样,专攻风水。你们看看现在的福六,坐在生人前口若悬河地说上个三天三夜都不嫌话多,还有好茶好烟伺候着,说不下去的时候,就翻翻书,要不就索性照着书上念给大家听,那些不知情的门外汉照样听得不亦乐乎,哪儿像我这样呀,受苦受累地整晚整晚地熬夜,双手不停地使劲挖掘,两脚还不能闲下来,还得配合着把手里挖出来的土往外蹬。我这黑灯瞎火灰头土脸地忙活几晚的工夫,福六就能照着风水书给别人说上十几万字。唉,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呀,我现在是真后悔,当初也该专攻风水,现在也能轻轻巧巧地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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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5 17:04: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望闻问切(4)

常二没理他,点燃一支烟,抽了几口继续说道:“看风水相当于中医望闻问切里的望,接下来便要说望闻问切中的闻。精通风水的人他的眼力再好,也只能确定个大概的范围,比如他能判断出在几十亩大小的田地里有一座值得挖掘的墓穴,这已经是极限了,没有人能够仅凭看风水就能站在墓穴顶端,谁也不能。在确定了一座墓穴的大概范围后,就是闻。”

“这个闻字有很多种解释,我的理解是这样的:一座深埋在地下的墓穴,它会朝着地面上所有的人诉说着它的寂寞,诉说昔日的辉煌和今日的没落。你附耳过去听到它的低吟声,便是所谓的闻。”常二此时就像在宣读内心独白。

“当然,它不会真的发出呼喊的声音,你的耳朵里也不会真的听到声音。但是它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提醒你,来引起你的注意。譬如在它周围的田地里会散落着一些砖石瓦块,草丛里会伏着一些砖雕石刻。这是最明显,最直白的表达方式,连普通人都能琢磨出里面的含义。”

“如果你没有在地面上看到这些砖石,那你就需要注意田地里庄稼的长势。墓穴上方的庄稼明显要比周围的庄稼矮小,纤细,枯黄。就像一个非洲的吃不饱的小孩子,站在发达国家的一群同龄人当中一样。有的墓穴上方甚至只有稀疏的一些僵草竖在地上,种啥庄稼都不长。也有极少数的墓穴上方的庄稼会生长得极为茂盛。总之,你可以从一片庄稼地里有没有出现异常长势,来判断出地下有无墓穴。”

“如果你足够细心,那你还会在田间地头发现土质的不同。墓穴上方的土会比周围的土质要结实。但这只限于那些值得大家去挖掘的墓穴,那些普普通通的小墓穴则反之,它们上面的土质不但不结实,反而会异常松软,暄腾腾地踩上去陷脚。这就让你很容易地将它们区分开来。另外,墓穴上方土的颜色也会区别子周围的土。如果周围的田土像一只黑甲虫,那墓穴上方的土质就是一只七星瓢虫,或者是一只五颜六色的蝴蝶。”他一副旁若无人的表情,自己继续念叨。

“这样说,你们会觉得很抽象,很难理解,但是以后有的是机会实地查看,然后仔细揣摩。这就是闻,这就是墓穴主动告诉你的信息,告诉那些有心人、有缘人它的存在。”

“当然,这些主要是针对于那些地上没有封土堆的墓穴而言。盗墓高手不屑去挖那些地上高高耸起封土堆的墓穴,因为太简单了,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搞那种墓穴会把前期的望闻问切四种手法全部都给省略掉,没了过程,没了乐趣,没了享受。就像一个太监讨了个带着孩子的老婆一样。”

“这种地上有硕大封土堆的墓穴,我们称为痘子。原因很简单,大地就是一张脸,山川湖泊盆地就是脸上的鼻梁眼睛嘴巴,都是脸上原本就有的。而这些封土堆却是后来冒出来的,就像脸上的青春痘,疙疙瘩瘩地证明着痘子里的东西曾经在脸上兴风作浪过。所以,那些挖掘封土堆下面墓穴的行为,我们称为挤痘痘。”

常二见我不时地抬头望着上面,朝我说道:“雯雯没事儿,她不会伤到自己,放心吧。再说你急也没用,只能等着福六寻来这里。”

胡三开口道:“这望闻问切里的闻是大家都必须掌握的,也比较好掌握,只需平日里多下工夫练习眼力即可。倒是接下来的问,挺难的,跟看风水一样,易学难精。你们面前的常二哥就是‘问’的高手,天下第一的高手,可以用一代宗师来形容。”

“如果一座墓穴没有主动地告诉你一些有用的信息,那就得‘问’它了。”

“你需要用一把洛阳铲来问它,我们称套话。因为洛阳铲是个半圆形的钢铲子,插入地下再提起来,铲子里面会带上来地下的土,轻轻一磕,土就像根冰棍一样从铲子里掉出来,这根冰棍就是从墓穴口中吐出来的话,被洛阳铲从下面套了上来。”

“洛阳铲人人会用,但要用好了可就不那么容易。就像毛笔人人会用,但要成为书法家却是难上加难。一般的考古队员能从地下套上来的土做出判断,判断地下有无墓穴,这样的技能不出两天就能学会,并且相当熟练。”


第十五章 望闻问切(5)

“考古队员与盗墓人的区别也是从这里开始的。考古人在学会使用洛阳铲后,便满足于它的功效,止步不前,乐不思蜀了。而盗墓人却丝毫没松懈过,每天都在钻研洛阳铲套上来的土。不仅需要从这一小撮土里得知下面有无墓穴,还要从这一小撮土里判断出墓穴的年代,墓穴的大小,墓穴的大致构造,墓穴里陪葬品的多少,陪葬品的精劣,墓主人的身份,甚至连墓主人的性别、年龄都要从这一小撮土里做出正确判断。”

“不会这么夸张吧,这也太神了吧。”王昌道。

“这还不算什么,像常二哥这般的高手,甚至能从一小撮土中判断出陪葬品的放置方位,然后换一把大号的洛阳铲,直接就从地面上把陪葬品给捞上来。他这本领可不是我吹出来的,你问问范氏哥俩,大家可都是亲眼所见。”胡三毫不掩饰敬仰之情。

“这只是‘问’中的套话而已,还有几种问法,譬如拷问、追问等,以后如果有机会,常二会表演给你们看的。”

(注:就在几天前,我得知有一种全新的工具问世了,如果洛阳铲是一杆鸟铳,那个刚问世的工具就是AK47,并且使用极其方便,这让我足足兴奋了一个星期。这不是小说里的话,这是话外音,这是真事儿!)

胡三接着说道:“最后是切,这是我的拿手好戏。中医里的切,就是把脉,就是从患者的手腕去感知他心脏的跳动,从患者的外表找到一条通往他心脏的通道。盗墓人所说的切,就是设计并挖掘出一条直通墓室的通道。”

“这里面的艺道也不浅,不是吹牛,能在这方面与我同肩并齐的人,放眼天下也找不出一个来。这不仅需要技术、体能,还需要直觉,需要对墓穴的理解。”胡三很严肃,不是平时他那种嘻嘻哈哈的表情。

“我喜欢并习惯了用蛤蟆衣,但我师父却喜欢用地钻,那是一件堪称完美的工具,简直就是艺术品。但所用材料却很简单,只是三个犁地的犁铧固定在一截粗枣木的前端而已,枣木后端开榫,方便备用的枣木插入,中间开孔,以便能插入手柄。我师父会在墓穴的正上方跺一脚,然后把地钻放在脚下,转动手柄,地钻便旋出一波一波的土浪,钻入地下,直达墓顶,不论遇到什么样子的墓顶、砖券、木搭、砖中夹铁、木下横梁等等……即使那些最结实墓顶在地钻眼里,就像开瓶器钻进红酒的软木瓶塞一样简单。这是最最霸道的一种方法,就像一个医生直接用内窥镜插入了患者的心脏一样,比把脉或者用听诊器要凶猛得多,但却是最准确的方法。地钻唯一怕的是石顶墓穴,石头搭券的墓顶是专门用来防范这种地钻的,但可笑的是,石顶墓穴里一般没什么好东西,那种埋在地下的石头建制的墓穴,我们都不屑光顾,傻瓜才会挖石墓!”

“前些年的时候,只有我师父一人还在使用地钻,现在没人再使用地钻了,我师父已经去世了。”

“切,就是挖条地道通向墓室,最短的地道,最精确的地道。”

“切,多说无用,须常年挖掘,积累经验后才能掌握。”

王昌说道:“说完了?那就说说粉末是咋回事儿。”

常二道:“望问切只是盗墓里最基本的功课,为什么跟你们说这些呢,原因是:如果你们想知道那粉末是什么东西,就必须先成为一名正式的盗墓人,在望问切里面挑选一项,供日后专修。闻这一项是通用的,所以不必挑它,但是只能选一项,没有人能精通两项,甚至三项。选好后拜个擅长这一项的人为师,他日后会详细诉说这一项的精妙所在,刚才只是随便说了点儿皮毛而已。”

“当然,这完全是自愿的,没人会强迫你们这样干。”

王昌当时就站了起来,说道:“还拜什么师呀,这么多的臭讲究,一定是你们嫌等得无聊,才故意编这些瞎话来作弄我们,不就是一撮粉末吗,问了问是什么东西倒问出了这么多的麻烦。”

胡三拉了拉他的衣角,让他坐下后说道:“你们是不是觉得盗墓是很自由的一件事情,等到夜深人静,月斜星稀的时候,约上俩伙伴,扛着铁锹摸进田里挖就行了,除了顾忌警察,就再也没啥顾忌了。你们可以这样理解,也可以这样去做,就像你在大街上随便拉上十个人便能组成一只足球队一样,甚至你可以找来几百人组成几十支球队打比赛,喜欢叫甲级联赛就叫甲级,喜欢叫超级联赛就叫超级,别人干涉不了你们。但是这样的足球队永远没有机会出现在世界顶级赛场上。那只是你天真的游戏罢了。”


第十五章 望闻问切(6)

“如果你们想轻松进出堆满了珍宝的古墓,又不想被墓中的诅咒附体,暗器伤身,就必须有师父的指点。就像你刚才问到的那粉末一样,如果没有师父告诉你,那你永远不会知道世上会有这种东西存在。这种粉末只不过是盗墓人包裹里诸多物品中的一件不起眼的东西而已,但却从来不会轻易示人。”

“总之,说了这么多,就是让你们自己考虑,是像你们前些日子那样手里握着九节鞭梯骨满地乱扎呢,还是拜个师父学习一门手艺,还是把这些话只当咱们在等福六寻来的时候闲聊的家常。”

“其实,拜师对你们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弊,反而这做师父的却要割肉放血。这一行很特殊,连拜师的规矩都特殊,别的行当都是徒弟买礼品孝敬师父,而这一行却是师父备一份厚礼送给徒弟,这份厚礼里面还必须有几件师父最珍爱的宝贝,唉,那可是吃亏吃大发了。”

王昌一听此话,急忙站起身来,笑嘻嘻地正欲开口说话,却听到门洞外面传来脚步声。

胡三常二等人跑到门洞口,向外探头张望。见来人果然是福六和刘德义,忙把他二人引进门内,拿出干粮清水递给了他俩,一边看着他俩吃干粮,一边将雯雯的异常讲给了他俩听。

福六慢吞吞地喝完了水,依在台阶一侧,自言自语地说道:“那是诅咒显灵了,她被诅咒召唤到了墓主人的身边,成为了墓主人的守护者,身体内的潜能也被激发了出来,见到生人过来,就会像武艺超强的勇士一样,扑向试图接近棺椁的生人。大家能从她手底逃脱出来,实在是幸运呀。”

“您快上去看看她吧,想办法救救她,给她消解诅咒呀,怎么能这样磨磨蹭蹭的无动于衷呢?”我说道。

福六看了我一眼,缓缓说道:“她现在就像喝醉了一样,正在劲头上,过一会儿等她的这股子劲消了下去,我自然会上去,现在却不行,就她现在的状态,谁上去都是白送命。可是,她是怎么自己跑到这下面来的呢?如果她好好待在上面,不触碰这下面的棺椁,就不会变成现在这般女武士的模样。”

“我和雯雯本来想下来寻找大家,没想到有个脸色煞白,披头散发,穿着一身西服的怪人,趴在石桌子上一动不动,雯雯还以为是常二哥,上前摇了摇他的肩膀,他猛地翻身起来把雯雯抱走了。”我说道。

“这么说,雯雯是被守墓人抱下来的?”

“奶奶的,我也被守墓人抱了一把,你们下去后不久,这个被墓气熏晕过去的小子就醒了过来,我让雯雯在上面看着他,别乱跑,自己便下来寻找大家。进了一间木屋子的时候,我总觉得心里不安,总觉得黑暗里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于是我便从兜里掏出了你给我的正心符和打火机,想把正心符点燃,却不料黑暗中射过来一支弩箭,正好射中我手里的打火机,打火机被射得脱手飞了出去,我急忙拔出羊蹄子,朝黑暗处察看,刚朝前边移了几步,就觉得手中一空,羊蹄子不翼而飞了,紧接着脖子一痛,便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巨大的祭祀方鼎里面,是王昌他们三人赶走了那个守墓人,救醒了我。”常二摸着自己的脖子,恨恨地说道。

福六惊讶地看着王昌,摇头说道:“这绝不可能,他们三人绝无可能将守墓人赶跑,砍了我的头我都不相信。”

常二道:“老六,难道我说的话你也不信了吗?”

福六摇着头看着我们三人,说道:“若平日里你说伊拉克把美国占领了,我都相信,可是你要说他们三人把守墓人赶跑了,我这当弟弟的可就不给你面子了,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王昌道:“怎么就不可能?电视里还说一切皆有可能呢。不是我说大话,若不是那怪人脚下溜得快,只怕早已死在我手中的羊蹄子下了。”

刘德义眨着眼,朝着我和韩生说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说出来大家听听。”

“我们见到那个怪人拖着块木板朝我们走来,喊他也不理,我们就围了上去揍他,却没想到被那家伙三下五除二地打倒在地,然后他就过来使劲掐着我们的脖子,想要掐死我们。正掐得我眼前黑糊糊地冒金星时,那家伙却猛地一声嚎叫,捂着自己的脖子跑掉了,他姥姥的,倒像是我们掐了他的脖子似的。”韩生答道。


第十五章 望闻问切(7)

刘德义听完,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看着王昌,王昌便转过头去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起来。

福六也没有言语,摸着光溜溜的下巴仔细琢磨,却得不出个所以然来,叹道:“他怎么就会忽然跑掉了呢?他都掐住脖子了,理应掐死才对呀。”

王昌便跺脚跳了起来:“你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哦,我们就应该被他掐死是不是?掐死我们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福六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起来给王昌赔着不是:“我不是故意这么说,我只是分析当时的情况,并不是刻意要说你们的,无心之过,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胡三也在一旁说道:“老六只是分析那个守墓人为何扔下你们跑掉,你别无理取闹了好不好。”

王昌却得理不让人,仰着头绷着脸又准备说话,瞧那意思还准备训斥福六几句。我急忙上前捅了他一下,将他拉在一旁,回头跟福六说道:“他就是这种有嘴无心的莽人,你别答理他。”

福六却走近王昌,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哥哥我真的是无心说出的话,兄弟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否则那可就太见外了。”

王昌见福六满脸诚恳地望着自己,笑道:“这还差不多,像认错的样子,我大人有大量,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了,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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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5 17:08: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6章节 点气 (上)
这时,我忽然想起自己从那怪人身上扯下来的金属牌子,便从兜里翻了出来,递给福六说道:“我当时被那怪人掐透不过气来,伸手在他身上乱挠乱抓,不想却扯下来了这块块牌子。”
福六接过牌子,凑到灯光下仔细一看,登时神色大变,双手颤巍巍地抚拭着这块金属牌子,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封土盾。。。。封土盾。。。。”
刘德义他们也都围了上来,看着福六手中的封土盾,脸上眼里都是难以抑制的兴奋神色。胡三更是伸手过去触摸拿在福六手里的这块金属牌子,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
这块金属牌子已经在我兜里装了好长时间了,我并没有觉得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是一个火柴盒大小,摸上去光滑润手的金属牌子,厚薄,颜色都如同银行送出的信用卡一般,上面刻着一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笔画弯曲笨拙,瞧着倒像是古时候的甲骨文或小篆,反正我一个字也不认识。
福六却像是能看得懂上面所刻文字的,用手摸着一个一个文字,喉咙里发出像小孩子刚学说话时的伊呀。
刘德义终于也按耐不住了凑过去问福六:“就是它吗?”
“对,就是它,这就是守墓人挂在脖子上的封土盾,一个守墓人如果失去了脖子上的封土盾项链,那他便不再是一个守墓人了,所以,他会想尽办法来赎回自己的封土盾项链,他会让手握封土盾项链的人满载而归,只要不打开棺椁,这里的任何东西都可以随便拿,他甚至可以帮你把挑拣出来的宝贝扛上地面。”福六答道。
一旁的王昌忍不住说道:“这东西有这么神奇吗?那家伙臂长腿粗,一身的蛮劲,直接过来将我们打翻在地,把牌子抢走不是更省事吗?何苦要出卖墓主和自己来换回这块牌子,是那个守墓人脑子傻,还是。。。还是你有些异想天开了?”
福六把封土盾项链递给了刘德义,向王昌说道:“守墓人既然能够终身厮守在暗无天日的墓穴中,那他无论再做出什么样出人意料的事儿来,你都别觉得奇怪,你只能怪咱们太幸运了,不仅能撞到上守墓人,还能把他的命根子抢到手。
从见到这座墓穴中精铜棺椁的那一刹那起,我就觉得这墓穴中有古怪,那时候我心里也曾隐隐约约地想到,这座墓内会不会有守墓人?但这个念头也是一闪而过,一来是这守墓人谁都没见过,只是一代又一代的盗墓人口中传说过,再者是这守墓人异常凶狠狡诈,进入有守墓人守护的墓穴中就等于虎口拨牙一般,所以咱们盗墓人都盼着这一生也别撞上守墓人。后来准备返回地面时,我见到写在镇墓兽前的朱砂文无端消失,心里才明白,这座墓穴内果真有守墓人在守候。那时候心里是既有些害怕,又有些兴奋。毕竟,一个盗墓人的盗墓生涯中,一直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到金盆洗手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些遗憾,就像一个沙场上的长胜将军卸甲归田时,发现自己一生竟然没遇到一个像样的对手。
再者,像这等规模的墓穴之中,有很多的珍宝并不是放在墓室里面,而是另外藏匿在只有守墓人才知道的地方。若能将守墓人擒获,那就等于找到了盗墓人永远都不会找到的宝贝。
传说中守墓人会把脖子上的项链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当你手里握着他的封土盾项链时,他会用墓穴是最珍贵的物件跟你交换,直到你满意为止。
这也是咱们二番进到这座墓穴的主要原因,你想想,一座有精铜棺椁的墓穴,一座比皇帝的规格不要高出一倍的墓穴,一座至今还有守墓人在守候的墓穴,墓穴里面掩藏起来的东西是何等珍贵,外面那两个方石台是堆积的珍宝虽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但比起藏起来的物件,那就简直没法提了。”
福六说完,拍了拍王昌的肩膀,然后走到众人身前,撩开外衣,从贴身内衣里摸出一叠黄纸,小心地在手里捻开,折成了一个尖的符表,分发给每个人几张后,掏出了打火机,



说道:“大家都把手里的黄表尖尖的一头朝着棺椁的方向,看到我将符表点燃后,你们也点燃,然后朝着棺椁方向扔出去。”
福六递过来的黄符表只是普通的黄纸,上面写着红黑交错的符文,而福六手里拿的符表上写的却是蓝色的符语。大家听到福六的吩咐后,掏出打火机,准备等着将符表点燃。
福六翻开打火机上盖,弹出的一声清脆声响,飘荡在这寂静的墓穴中,火轮轻滑,射出的一团火星,落在了棉心上,橘红色的火苗便蹿了出来,然后又被福六移向了符表的下方。
火苗就要凑近符表,将它点燃的时候,却忽然被弹开了。
大家只觉得脸前一阵凉风掠过,耳中听到当的一声,福六手里的打火机划出一条黄白色的弧线,落在石台阶上。
台阶上的打火机并没有熄灭,忽明忽暗地跳动几下后,又恢复成平时那橘红色的火焰,静静地燃烧着。
“是那个守墓人,我的打火机也是被这样弹出去的。”常二跃到福六面前,指手画脚地说道。
福六却没有答话,一把夺过了常二手里的打火机,边翻盖打燃火机,边把另一只手里的黄符凑过来,嘴里大声喊道:“快把手里的符表烧起来,扔出去。”
语音儿没落,就听当当当的连续几声,我手中一阵剧烈的麻痛,低头一看,手里的打火机不翼而飞了,再看众人,也都上惊骇地看着刚才还握着打火机的手里,现在却空无一物。
王昌嘴里骂了一声,快步跑去石台阶上,把手里和符表探了下去,想要用刚才掉落在上面的打火机将符表点燃。王昌这小子行事往往出入意料,该办妥的事情他能给办得乱糟糟的一塌糊涂;大家都束手无策的紧要关头,他却能别出心裁,另辟蹊径地想出应急的办法。就说眼前这一幕吧,台阶上掉落着的打火机,普通人受到惊吓后,即便是能迅速地想起台阶上的这个打火机,跑过来后的第一反应多是探下手去把打火机捡起来,然后再点燃符表,在当时那种突发事件中能立刻做出这种反应的,已经是相当不错了,直接就把符表凑到火苗上。他就是这种人,笨起来时猪都能把他卖喽,偶尔伶俐起来的时候能把卖猪的人用猪的价钱给卖下来。幸亏他笨的时候比较多。
虽然他这次反应挺快,但还是没有从远处射来的箭快。他刚把符表探下去,就又听到了当的一声,打火机被一支筷子长短的弩箭射中,滴溜溜地顺着台阶内侧飞速转动,虽然这款打火机的防风性能出众,但也经不起这样的转动,火苗应声熄灭。
福六见状,转身把手里的封土盾项链搁在石台阶上,另一只手握着羊蹄子举过胸前,尖利的一端对准了地上的项链,身子一边往前伏下去,一边大声喊道:“你的封土盾项链在这儿呢,就在我面前的石头上,只要我手中的羊蹄子一落下去,保证能把项链砸个七八块,你若是有种,那就尽管用暗箭朝我们身上招呼,大不了我们临死的时候,每人的手里都攥着一瓣封土盾。”
说完,又朝着我们说道:“快从这台阶上去,利落点儿。”
大家却没朝石台阶跑上去,都围在了福六身旁,围成了一圈严严实实的人肉挡箭牌。胡三扯着嗓子喊道:“你奶奶的,有种就往你爷爷身上射,老子若是吭一声,就不姓胡。”
王昌躲在韩生和身后,也大声喊道:“你个死骚骨头,刚才被老子打跑,还有脸跑回来,是条汉子就该知道羞耻,跑了就别回来。”
福六整个身子都挡在了项链前,手里的羊蹄子悬在项链是上方,那姿势就如手执梯骨准备往地下扎一般。他背朝着我们说道:“你们快些上去,我一个人地这儿能行,有项链在咱们手里,量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说完后隔了一会儿,见大家一动不动地还围在他身旁,丝毫没有拨脚离开的意思,也就不再对我们白费口舌,转身从人缝中探出头去,朝着黑糊糊的门洞外喊道:“这封土盾项链的质地够硬,就是不知道韧性如何,挡不挡得住用羊蹄子使劲砸,要不先砸几下试试。”



福六说完,抬手兴起羊蹄子作出全力向下砸的姿势,门洞外立刻飘进来尖声尖气的怪叫声:“少拿项链吓唬我,本将军的项链多的是,扔个几十条都不心疼,倒是你们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乖乖地出来给本将军磕头认罪,兴许我一时高兴,便能饶你们不死。”
福六冷哼一声,手握着羊蹄子往下砸下去,离项链还有不到尺高的时候,门洞外传进来急促的声音:“住手!别。。。。别砸这条项链。”
王昌一听这话,立刻来劲了,从韩生后面挤了出来,叉着腰朝门洞方向喊道:“你不是有一堆这样的项链吗,砸烂七八条都不心疼嘛,那你现在慌什么?实话告诉你,乖乖地把这墓穴藏起来的宝贝都给老子搬出来,本好汉我就不计较你刚才对我的无礼了,否则就将这破项链砸个稀巴烂。”
王昌的话虽然不是那么入耳,但话里的意思也代表了大家的意思,大家都想着用这条项链来做筹码,跟守墓人交换墓中的宝贝,所以王昌喊完话后,大家都没有言语,都支着耳朵等着听守墓人的回应。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了一声叹息,却不是从门洞外传来的,而是从石台阶一侧的墙壁后发出来的叹息声。
“你们进来时看到棺椁两旁的方石台上,堆满了奇珍异宝,那都是后人堆积在这里祭祀墓主的,你们可以随便拿去,我不会再阻拦,但是从我脖子上扯下项链的那个小子和上面的那个姑娘却不能离开,其他的人可以带着珠宝离开。”
本来尖锐刺耳的声音,隔着一堵墙传过来,像个小姑娘在粗着嗓子学沙哑派歌手唱歌一样,听上去很可笑。大家都觉得可笑,普天之下,没有扔下自己同伴独自逃跑的盗墓人。
很多人都说盗墓人会见利起意,下面的人将墓中珍宝递上去后,上面接应的人会朝下面的人砸砖头石块,掩埋洞口,独吞宝物。这是最无稽的猜想,最自以为是的猜想,自以为自己的人格很高尚的猜想。一个盗墓人死在墓中,有很多原因,譬如墓内空气中氧气含量不够,导致其窒息而亡;譬如墓内施有痉心诅咒,置有摄魄墓俑,导致其惊惧而亡;譬如连续高强度的挖掘地道,开启墓室,体力消耗殆尽,导致虚脱而亡;甚至有平日里生活琐事烦缠于身,心神憔悴,入墓后触景厌世,自尽而亡。但唯独没有大家听说的见利忘义,图财害命的事情发生。就像水泊梁山上的108个土匪们,从来不会因为金银财宝而大打出手,自相残杀。其实这种说法能广为流传只有两个原因,有人喜欢蔑视别人来抬高自己;有人听话看书懒得动脑,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信。
这话确实好笑,就连平日里难得一笑的范五也笑了,笑咪咪地看着我说道:“他说让你留下在这里陪着他,我们可以带着珍宝离开,你意下如何?”
“那就把他和雯雯留下得了,咱们先走。”胡三边说,边替到台阶旁,贴着墙壁来回寻找,想要探明墙壁是否有暗门。
范五冲着胡三一摆手,说道:“回来吧,那就是一面普通的墙壁。”原来范五刚才趁大家说话的工夫早就把里面寻思了一番,若有暗门,绝逃不过他双眼。
“那就这样说定了,只要他俩敢出这扇门,我就跟你们没完。”尖细的声音又飘了过来,从门洞外飘了进来,又渐渐远去,像是说话的人飘然离开一般。众人等了片刻,再也没有听到话声传进来。
福六道:“大家别四处张望了,他若不露面,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他。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还是上去看看雯雯吧,这会儿她应该消停下来了。”说完,走到一旁背起一个包裹,领头走上台阶。
雯雯果然睡着了,坐在棺椁旁边,头和肩膀靠着银白色的棺椁,双手环抱着缩起来的双脚,她就这样依偎棺椁旁睡着了,身旁放着那条黝黑的棍子和黑色盾牌。
福六示意我们在门口等候,自己轻手轻脚地走近了雯雯身后,迅速地伸手托起雯雯的头部,在后脑勺上按了一下,雯雯的身子登时发软,慢慢地向地面倒下去,福六急忙伸手将她扶住,冲着我们喊道:“你们谁过来搭把手扶住雯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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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5 17:10: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6章节 点气(下)

大声答应着跑过来当然是我,过去从福六手中接过雯雯,见她双眼紧闭,面无血色,身子也是软绵绵的像抽了骨头,心头自然一阵惊慌,忙抬头问福六:“她这是怎么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福六摇头道:“没事,她只是睡过去了,一会儿就能醒过来,活蹦乱跳的跟往常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福六刚才在雯雯脑勺后按的那一指,叫点气。这也是盗墓高手必须掌握的技法。点气很像武侠小说中点穴,不同的是武侠小说中的点穴在现实生活中没有人见过,而这点气却很多人见都知道的一门手艺。你若不信,尽可问问身边的老人,解放前剃头的时候,剃头师父问要不要睡一会儿?想睡多长时间?若我答应了,他便会在按摩你头部的时候,悄悄地在人后脑勺上一按,你就会睡死过去。注意,不是睡过去。而是睡死过去,因为这种被人按进睡眠的人很像是死了过去,自己无法醒过来,要剃头师父到时间再把你按得醒来。听上去很可怕,但是这种睡眠方式却深得劳苦大众的推崇,特别是那些干体力活儿的劳工,不管劳累了一天的身体有多疲惫,只要往剃头匠的躺椅上一躺,热气腾腾的毛巾往脸上一盖,剃头师父在后脑勺一按,只睡个五六分钟时间,保证生龙活虎的。

剃头师父所用的手法只是点气学到的一点皮毛而已,而盗墓人传承下来的点气用法才是最正宗,最精妙的手法。盗墓不仅是技术活儿,更是件体力活儿,要想迅速恢复体力,就需要用到这种点气手法。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何盗墓人能在一晚上的时间,挖出别人几天都不能挖出来地道,这就是其中玄妙之一。而这点气手法不仅能迅速补充体力,也能迅速地消耗掉人的体力,这完全取决于所点的部位了。这也是剃头师父和老中医所不知道的。

这也是我师父常二告诉我的,常二师父也是一位点气高手,能在与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点在恶人的穴位上,那人便会在以后的日子里老是无精打采,郁郁无欢,直至肌肉萎缩,精神崩溃。这些都是后话,还是眼前的事要紧。

雯雯身材纤瘦苗条,抱在怀中丝毫不觉得吃力。福六从胡三递过来的包裹里拿出几张黄色符纸,点燃烧成灰烬,搓在雯雯的头发上,又拿出一枚用纤细树枝编成的指环,套在雯说手指上,朝我说道:“行了,过一会儿她便醒过来,不过你放心,她不会再像刚才那样打你了。”

我随便答了一声,望了眼在棺椁旁的刘德义,便低头注视着怀里的雯雯。

雯雯的性格一点儿不像她叔叔,刘德义是那种什么事情都能藏在心里,脸上永远都挂着和蔼微笑的人;而雯说却相反,她心里想的事儿,全都搁在脸上,哪怕是睡觉的时候,你也能从她脸上读出她梦境。就像现在,她嘴角眉毛明显地上翘,一眼就能看出她正在梦里微笑。

当大家都围着表铜棺椁旁,正议论着什么的时候雯雯醒了,眼珠子先在眼皮底转了几下,才缓缓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看着我。

“我怎么睡着了?”雯雯静静地躺在我怀里,静静地问道。


“人迷糊了,困了就会睡呗。”我说道。

“我叔叔他们呢?”

“在旁边呢。”

“快放我下呀,让叔叔瞧见了,成什么话。”

雯雯从我怀里挣扎着跳到地上,快步朝刘德义他们走了过去。

“咦?这儿怎么有个棺椁?还是白色的,没听说过有白色的棺椁。”雯雯凑到刘德义身边,搀着他胳膊问道。

一开始我就觉得眼前的棺有些怪怪的,老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就是一时半会儿地琢磨不上来,后来又受到了雯雯的惊吓,就把这茬给忘记了,现在听雯雯提起,又想起了这么回事儿,不由得也走上前去,站在雯雯身边,想听听福六他们解释一下究竟是哪儿不对劲。没想到雯雯的耳根却忽然红了,伸手把我往旁边一推,嗔道:“你怎么像个跟屁虫的,跟着人家后面,黏糊糊的好烦人。”

大家本来正在棺椁旁打量着棺椁,听雯雯这么一说,齐刷刷地扭过头看着我,看得我这脸一阵热一阵凉,恨不得把棺椁撬开条缝钻进去。

胡三乐呵呵地说道:“小子,你老跟在人家雯雯身后干吗?我看你小子是不怀好意,信不信我大耳刮子抽你?”

“我们俩说话,关你什么事儿。”雯雯瞄了胡三一眼,低头小声说道。

胡三没听清,凑过头问道:“什么?没听清。”

雯雯冲胡三一笑,说道:“我是说,这里怎么会有一个棺椁,还是白色的棺椁。”说完,身子一闪跑到了刘德义对面,福六的身边,睁着大大眼睛,像个好学的女生看着老师那样看着福六。

福六给雯雯简短地解释了几句,可是我一句也没听到耳朵里,光顾着打量大家的神色,生怕他们笑话我是个跟屁虫,但是后来却听师父常二详细说起了眼前的这个棺椁:其实墓穴中很少能看到白色的棺椁,几乎没人会在墓穴内安放白色棺椁。大家能看到的白色的棺椁,多是些还没上油的棺材板,里面停放着刚刚去世的亡人。这样的白色棺椁是绝对不能入葬的,因为这种白色棺椁代表着棺椁里主人的魂魄还未散去,还在棺椁四周来回游荡,也许魂魄在祝福自己的亲人,也许魂魄在化解和仇家之间的仇怨。白色的棺椁被长长的棺钉合拢,被一层又一层的朱漆密封后,才能送人墓中,魂魄才能脱离而去。否则,魂魄就会跟随着白色棺椁内主人一起葬入墓中,不能转世轮回。

墓穴里偶尔也会看到白色棺椁,那是因为墓室建筑结构不够扎实,透气漏水,导致棺椁外的油漆驳落,露出里面原来的白色。不过这并无大碍,因为灵魂早已安息。还有一种就是石棺,猛一眼看上去是白色其实凑过去仔细看,便能看到石面上暗淡的朱纹。


像这种通体纯白如雪的棺椁,大家都没有见过。

常二说,唐墓内的精铜棺椁和这个银白色的青铜棺椁其实是一回事。这下面的四面黄铜墙壁,并不明笔直的墙壁,而是像梯形一样倾斜着向上延伸,一直穿透进了上面的唐墓里,在唐墓的地面上相互交接。大家在唐墓里看到的那个精铜棺椁,其实是下面这四面铜墙延伸上去的,所以当时福六将表面一层厚厚的朱漆全都刮完了,也没有发现棺椁应该有的缝隙。

这时我才恍然大悟,我当时还以为棺椁像个碗一样严丝合缝地扣在地面上,现在才明白唐墓里看到的棺椁,不过是下面的墙壁而已,就像是一粒瓜子坚埋在地下,我们不过是在唐墓中看到了瓜子尖尖的顶端而已,然后我们绕过了地下,进入了瓜子内部,看到了瓜子仁。这个瓜子仁就是青铜棺椁。

常二说,其实棺椁的结构都是一样的,外面的称椁,里面叫棺。椁的作用主要是用来保护内层的棺,还有就是摆排场。棺材指的就椁里面的棺,因为寻常人家经济有限,没有能力在棺的外面添置椁,就用些粗木材摆放在棺的周围,也能起到保护和固定的作用。时间一长,棺材一说便在老百姓中流传下来。

而这四面铜墙,顺理成章地便成为外面的椁了。

若在平时,见到这样规模的椁,众人一定惊叹不已,啧啧称奇。但是现在大家却觉得这座墓穴里面不论出现了什么东西,都合情合理,毕竟,一座东周时期的墓穴,上方建着一座唐朝墓穴,唐朝墓穴上方还围绕着若干个形状布设完全相同的明朝墓穴,这里面还有狡诈的守墓人在守护,有机关,有诅咒。我当时想,只要这里不出现现代科技产物和警察,那就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现在唯一需要解决的,就是怎样才能把守墓人制服,逼他交出墓里最有价值的宝贝。守墓人刚才说的几句话,外厉内荏,里面的意思就是最笨拙的人也能吸得出个七七八八来。

显然那守墓人很在乎这条封土盾项链,别看他嘴上说的满不在乎,其实他生怕我们将封土盾项链砸了,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破损,都能让他追悔莫及。看来传说中守墓人脖子上的封土盾项链是他们毕重型的荣耀,他们会把项链看得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这些话并非空穴来风。现在大家只需要装腔作势地拿项链吓唬他一番,就能得到这座墓穴中最珍贵的宝贝。

至于守墓人说让我和雯雯留在墓中这句话,想必是他心有不甘,明明手下一使劲就能至于我死地,反过来理直气壮地要挟他。搁给谁这心里也会不平衡,他只是替自己感到愤愤不平罢了。雯雯身中诅咒,算是已经受过了惩罚,为何还要让她留下,大家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守墓人的这句话大家谁都没入在心上,只当他说了句并不好笑的玩笑话,当他是个撒泼的街痞子,被人扇了耳刮后捂着脸,跺着脚骂街。

接下来,大家都看着福六,都想知道福六计划怎样来迫使守墓人乖乖就范。

很多人在形容一个智人的时候,都会提到智者的脑门,一个智者的脑门一定是锃光瓦亮,饱满圆润。福六的脑门不仅饱满,而且饱满有些抢眼,宽宽的脑门向前突出,像被人用板砖在脑门上猛拍过,至今未消肿一样。一双普通的丹凤眼在这样的脑门下,自然就会流露出深邃的目光。福六就用这种深邃目光看着面前的银白色棺椁。

“照着常理,守墓人应该想方没法阻止我们接近棺椁才是,可为何刚才的那个守墓人像是对这里面的棺椁不关心?”福六自言自语道。

“他肯定是怕苦恼了我们,把他的封土盾项链砸坏,所以不敢出来阻栏。”王昌道。

“不是这样的,咱们进到唐墓时,用刀子把唐墓里的棺椁外表的朱漆全部都刮下来了,那时候咱们手里并没有这条项链,他为何不出来阻止?”福六盯着白棺说道。

“是呀,我也觉得奇怪,雯雯他们四人第一次进来这座墓穴时,只是他们自己触发了假山旁的机关,掉进了陷阱里,直到他们四个人顺利脱险,这个守墓人始终都没有露面,也没有出手伤害他们。到后来咱们六人和雯雯他们四人一块进来,在唐墓里把珍宝塞进包裹时,他也没露面,只是悄悄地在外面扫去了你写的朱砂字。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他可以躲在角落里用弩箭一一将咱们射倒。”刘德义对着福六说道。

我也仔细想过这事,咱们第二次进来,在假山旁找到了那条通往这下面的通道,穿过通道来到这下面以后,守墓人才现身。这就是说,守墓人守护的不是唐墓,而是最下面的东周墓。但是却对这墓里的棺椁毫无关心,这守墓人究竟在守护什么呢?并且这里面不是一个守墓人,咱俩在木屋子里等着胡三他们的时候,就忽然钻出来个守墓人,朝着咱俩怪叫了几声,然后居然拨脚跑掉了,那个守墓人的声音和刚才这个守墓人的声音截然不同,一听便能分辨出不是一个人。”福六说道。


“还。。。。还有另外的守墓人?”王昌惊道。

不仅王昌吃惊,除了福六和刘德义,我们都惊得目瞪口呆,一个这样的守墓人就够我们对付了,不知道手里的这条项链能不能要挟两个守墓人。

“那咱们手里的项链能对付几个守墓人?”王昌忧心忡忡地问道。

“封土盾项链对守墓人来说,有时候就像一个十年寒窗的学生的入学通知书一样,咱们手里拿着他的入学通知书,跟他讨个红包什么的,他一定不会拒绝。但是你若是用这一张入学通知书,再向其他的学生去讨红包。。。。”福六看着手里的项链,摇头叹道。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刚才还想着这座墓穴中究竟会藏着什么样的宝物,想到守墓人双手棒宝物过来换项链的表情一定很好笑,现在却突然冒出来的另一个守墓人弄懵了。

“我日这该死的守墓人,还他妈地闹窝。”胡三悻悻地咒骂着。

本来我也准备骂几句解解恨,可话到嘴边却猛然地想起,福六所说的那个守墓人不就是我嘛!当时福六和刘德义尽顾着说话,没察觉到我进了屋子,我这个也真是的,愣是站在门口听他们说了一番话,等他俩准备出来时,才觉得被他俩撞见不好意思,于是用衣服一蒙头,捏着鼻子叫了两声,然后拨脚跑了出去。福六一定是把我也当做守墓人了。

王昌也附和着胡三骂起来,骂什么话这里就不提了,这小子骂人向来主动形象,以前我也挺厌恶被他骂的人,现在才知道挨他骂的人心里有多难受。他每骂一句,我管心就怦怦然心动跳,血压也跟着往上窜,脸上还得装出一半若无其事泰然自若,一半愤慨不已怒火难耐的样子。但是这样的表情我只装了一下,便再也装不下去了。所以我很羡慕导演,被观众骂的时候,可以指责演员的表演能力有限;被演员骂的时候,就可以指责剧本的苍白了。

虽然脸上装不下去,但是心里明白,无论如何不能露出破绽,不能让大家知道那个守墓人就是我。否则,骂人的会比挨骂还要尴尬,说话的会偷听的还要尴尬。我就是这样想的,仅此而已。我只是一个刚准备入行的盗墓人,不用给自己添加一些具有深远意义的想法,也不用替自己树立高大光辉形象,我心里怎么想的,自己最清楚。

但是我总得对大家说点什么吧,至少也应该说些安慰宽心的话吧。但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合适的话,只好冲着王昌说道:“骂人能解决问题吗?大家赶紧想个对策才是。”

王昌道:“这是自然,可是想个什么对策呢?对策。。。。对策。。。。能对付守墓人的方法才算是对策,不能对付守墓人的对策就不算是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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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5 17:13: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7章 正面交锋(上)

福六一听这话,如茅塞顿开似的拍了自己脑门一下,说道:“对呀,能对付守墓人的的方法就是对策,我怎么光想着拿项链要挟他,却没有想到用其他方法来对付他。多亏兄弟你当头棒喝,详细指点。”说着,竟然喜笑颜开地冲着王昌双手抱拳,不住道谢。王昌向来喜欢别人对他恭敬,见福六这般真城相谢,也就仰着脸坦然相受,只是他心中暗自纳闷,自己随随便便说的两句话,怎么就指点眼前这位精通风水术数的福六,令他受益匪浅?

福六人包裹里取出了一个麻黄色瓶子,如同一升多容量的百事可乐瓶子大小。瓶子盖是软木塞,砰的一声拨开,大家便立刻闻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福六提着瓶子,朝王昌说道:“多亏你提醒,我才能想起这瓶僵水。所以,你应该带头喝这第一口僵水。”说完,把这瓶子塞到了王昌手中。

王昌接过瓶子,凑到鼻子下闻了闻,皱着眉头说道:“这里面是什么玩意儿,馊了吧叽的像泔水一样。”

“太阳未出时在山里灌多半瓶山泉水,把獾油火烧掰碎成细块和黄黍米掺匀,泡入这半瓶水里,泡上三天,再往里面加上鬼刺针灰和符灰,就成了现在的僵水了。”胡三道。

“这还能喝吗?酸溜溜的都快沤成醋了,要是能来个红烧猪蹄。把它当醋蘸着吃还差不多。”王昌闻了一下瓶子说道。

“想什么呢你,这僵水的配方好多人做梦都想知道,做梦都想嘬几口尝尝,可他们还没有机会呢。咱们十个人当中,论年龄辈份,学识见闻,勇气胆量,怎么着也轮不上你先喝这第一口,若不是你提醒了福六,你哪有资格喝这第一口?不喝就赶紧给我拿来,我巴不得先喝呢。”胡三边说,边伸手过去夺王昌手中的瓶子。

王昌扭着身子,用手护着瓶子,说道:“凭什么给你,瞧你眼馋嘴馋的样儿,你当这僵水是随随便便就能喝的吗?”说着,连忙把瓶子凑到嘴前,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伸手抹抹嘴吧嗒了几下,才将瓶子递给了福六。

福六接过瓶子,让我们伸出双手,朝我们每人手心里都倒了少许僵水,吩咐大家把手里的僵水用手心使劲搓,直到把僵水搓干,手心搓得发热为止。他自己则用大拇指堵着半个瓶口,把瓶子里的僵水均匀地洒在了白色棺椁周围,用瓶子里流出来的僵水绕着棺椁画了个圆圈,把棺椁包在了圆圈里面。

王昌眼见福六手中瓶子里的僵水都洒完了,瞪着眼迷惑不解地问道:“你们。。。。你们不喝僵水吗?”

胡三乐了,笑嘻嘻地说道:“这是你一个人的荣耀,我们哪儿有这等福气喝呀。”

王昌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上当了,寻思这僵水不像是用喝的,像是用来洗手泼地用的,便不住地盯着福六看,希望福六能过来对他解释几句。福六却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蹲在包裹旁,在里面找东西,全然没有觉察到王昌那充满疑惑和质问的目光。



到后来王昌才知道,原来这僵水也是盗墓人必不可少的装备之一。每逢清明,农村都要上坟,给故人烧些纸钱冥币,烧完后一定要用僵水围着纸钱冥币的灰烬浇上一圈,这样,阴间的人才能收到烧来的冥币。烧纸钱用的僵水算是一种简单的僵水,一碗井水里面泡点饭饼干就能用了。法师神婆用符水也算是一种僵水,水面上飘着香灰符灰,水底沉着不知明的药材。而福六拿出来的僵水里面不仅有黍米,獾油火烧,还有好几种镇物和中药。传说中獾油火烧是守墓人最爱吃的美食,守墓人长期待在墓里,能吃到的荤食就是捕食偶尔把洞掏至墓穴附过的花脸獾和蟒蛇。蛇虽然同獾肉一样鲜美,但毕竟属于阴气太甚,对于久居墓穴的守墓人来说绝不是滋补佳品,所以守墓人更青睐油乎乎的獾肉,所以守墓人一闻到獾油味道,立刻就会变得饥肠辘辘,眼花腿软。而僵水里面的镇物和符灰则用来消除墓内的诅咒。

盗墓人所用的僵水是按着一代代流传下来的古老配方泡制的,其消除墓里诅咒的功效并不是很明显,甚至还没有福六给雯雯戴在手指上的,用树枝编成的指环的效果好。所以,福六不止一次地想把这个又占地方又没用的麻黄瓶子从包裹里清除出去,但是始终没有扔出去,因为盗墓人包裹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有用的,是有说法来历的,是有备无患的。福六他们六个人除刘德义没有专门属于自己的包裹外,五人都有自己包裹。其中要数范氏兄弟的包裹最大,里面的东西最多,最稀奇古怪;胡三的包裹最小,里面只有一件蛤蟆衣。所以,胡三每次都得帮范氏兄弟背包裹,久而久之,胡三对些事的抱怨声比范氏兄弟包裹里物件还要多。

有时候传说中东西也是必不可少的,就像大家过年燃放的鞭炮,传说中就是为了对付一只叫年和怪兽,你可以不信,但是你不可以从备年货的清单里划去。北京禁止燃放鞭炮多年后又重新允许市民燃放鞭炮,可见传说的重要性。

王昌是唯一喝过这种僵水的盗墓人。据福六讲,僵水很多人都喝过,譬如神婆神汉跳过神后,就会让人们喝下僵水,只不过里面没有鬼刺针,镇物和獾油火烧这些东西罢了,但是可以保证喝后绝不会拉肚子。
  
   福六平日里待人接物最是规规矩矩,规矩得有些刻板。但是他会在别人最出其不意的时候搞恶作剧,就像今天这样让王昌喝下僵水。他的话一出口,胡三等五人就立刻明白他是在玩恶作剧,因为他们也时时被福六捉弄。人是奇怪的动物,自己上当后,便巴不得其他人也上一大当,所以胡三他们心甘情愿地在一旁配合着。与其说胡三他们煞有介事地在一旁配合是为了福六,满足自己的恶作剧心理,还不如说是他们是在讨好福六,自己今天表现好一些,以便日后福六开玩笑的时候能放过自己。因为福六开玩笑的造诣比他对风水的造诣还要深厚,别人开过玩笑后大家最起码能明白是在开玩笑,但是福六开的玩笑你绝不会相信是个玩笑,你会以为是福六阴差神错地犯了个无关紧要的错误,你还会凑到福六面前不住地安慰他。福六曾经说过,如果他生活在战国年代,他开玩笑的功夫就能充分得以施展,他会开堂授课,招收几千名学生,学期结束后选最好的七八十人传授恶作剧的真缔。
   
   所以王昌虽然心里隐约觉得上当了,但看到福六一本正经严肃地蹲在包裹边忙乎着,也打消了上当的念头。只是到了后来,经常向我和韩生游说僵水的美味,说僵水的味道酸中埋着少许黍米的甜香味,少许獾油的脂香味,少许鬼刺针的花香味,少许符灰的檀香味,这些香味都埋藏在淡淡的酸酸味中,需要仔细去品味才能感悟出这其中味道。但是无论他怎样说,我和韩生始终坚信,僵水是不能喝的。


回过头来说我们,其实这僵水放在手上也不是很舒服。双手使劲来回搓着手心里的僵水,直到手掌发烫,水分完全蒸发为止。这时候的手掌,就像刚刚撕扯着刚吃完了一只烧鸡,找不到香皂,只能用清水洗过的手掌,黏糊糊的仿佛能将手指粘合在一起。福六要的说是这种效果,他从包裹里拿出来一个红色小皮袋,就是不久前常二拿出来过的那个红色小皮袋,小心地用表铜刀从里面挑出少许粉末,磕在众人的手心里,催促大家把粉末均匀地涂满手掌。黄红色的粉末便紧紧的粘在了大家油腻的手掌上。

王昌边搓动着手,边问福六:“这究竟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爽身粉一样,刚才已经在手里搓过一次了,到底能起什么作用?”

福六手一摆,说道:“少问多做,把你的羊蹄子递给我。”

羊蹄子同面前的棺椁一样,通体银白色,外固内空。棺椁里面有空间是这了安放亡人,羊蹄子里面为何也是空空的?福六接过王昌递过来的羊蹄子,转动六棱,转到有六个字的一个棱面朝上时,伸出拇指紧紧按住中间的两个字,另一只手捏着羊蹄子分叉回钩的一端,往上一提,分叉的钩子向一侧转起来,就像拧螺丝一样把羊蹄子一端拧了下来,最后用手指拨出藏匿在羊蹄子里面的一根乌黑的圆管。

范五从包裹里取出个盒子放在地上打开,取出了一个金属罐包装,外开如柱状眼药水瓶东西,小心地放进管子里。

王昌忍不住问道:“羊蹄子里面怎么还有这样一根黑管子?做什么用的?”

范五边忙着手里的活儿,边说道:“这倒是能告诉你,黑管子就像枪膛,我刚才入进去的是一罐高浓度的压缩气体,用它可以推射出黑管子里的钢弹丸,别看体积小,威力却丝毫不亚小口径手枪。当然是近距离发射,有效距离差不多20M,超出这个距离就没有杀伤力了。黑管里的钢弹丸只有60颗,一罐压缩气体刚好能够把它们发射完。我把里面的安全栓打开后,你就要注意了,不要将羊蹄子分叉的一端对准自己人。另外,别没事乱发射着玩,填充压缩气容易,但往里面填装弹丸却很是费事儿,手工几乎不能将弹丸填进黑管里,所以要记住节省弹丸。”

王昌看着范五接过其他人的羊蹄子,熟练地拆卸,装填,自然是忍不住喷喷称奇。一旁的韩生却开口问道:“为何不用羊蹄子尖锐的一端发射,而要用分叉的一端发射呢?”没等范五开口,王昌便接口说道:“尖锐的一端最前面如同针尖,自然容不下发射的洞口,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问吗?”

王昌叹道:“真是服了,这么短短一截的羊蹄子里面,竟然有这样的机关,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会相信。还是咱们的老祖宗聪明,竟然流传下来这样精巧的工具。”

胡三喊道:“嘿嘿,说什么呢你,管叫老祖宗?古人发明了这羊蹄子是不假,但那都是实心的,范五自己琢磨着打造出这款空心的羊蹄子。你可真笨的,还懒得去脑去想想,别说你老祖宗,就是你爷爷那辈都没见过压缩气体。你若喜欢认范五做你老祖宗那是你的事情,别把我们给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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