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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wdwbboss

[分享] 清明幻河图-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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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9-11-19 21:11:06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文   好看   好棒~~~
支持~~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9-11-19 22:35:55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 wdwbboss 分享,辛苦了,+16分

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发表于 2009-11-20 08:58: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81节:十. 假货的春天(10)

  俞绛嘴角升起一抹微笑。装吧,再怎么样,古董可不会说假话,马脚立刻就得露出来。


  只是她一走进客厅,就不由得愣住了。


  先前玄关与客厅之间,有一道四扇的红木屏风挡着。这红木屏风倒也不是新做的,但也只是一九四九年前的寻常式样,就收藏价值而言,顶多算是红木爱好者的入门级藏品,十分稀松平常。


  一转过来,就瞧见一间宽宽敞敞的客厅。布置算得上是相当混乱,八仙桌罗汉床,各色橱柜椅子还有条案炕几,排放之间没有一点章法,就像是第一次玩过家家游戏的粗莽小男生随手放置的。


  这些家具,大多数都和玄关处的红木屏风一样,虽然不假,但也只是相当初级的玩意儿。上面还积了薄薄的灰尘,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有些家具上不知多久前留下的手印子清楚可见。


  光就这些,当然不可能让俞绛愣住。


  有些东西,纵然经过了千百年时间的洗刷,却越显出光芒;即便把它们和其他混充的类似物件堆放在一起,也能生发出勃勃的生机,昂然显出自身的截然不同来。


  在客厅尽头的一面墙下,并没摆放任何的家具,而是沿墙脚放了一排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瓷器。有壶有瓶有樽有罐。其中就有一个极秀丽的瓶子,细圆口短颈丰肩,一条青肚红鳞的胖鱼竖着背鳍微张着嘴轻轻摆尾,正是一款清康熙年间的青花釉里红鳜鱼纹梅瓶。


  康熙釉里红和俞绛家窗台上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摔下来的嘉庆釉里红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瓷器的烧制,向来是和皇朝的兴衰分不开的。太平盛世时的瓷器精美华丽,而皇朝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官窑里烧出的瓷器也像被抽掉了骨髓,没有了气力。所以整个清朝,最好的瓷器是康雍乾三朝,乾隆之后,大清朝的国力日渐衰竭,瓷器烧制也随之没落。


  而康熙釉里红的价值几何,举一个比较实在的例子,三年前苏富比拍卖会上拍过一件团花摇铃樽,尺寸比眼前这个稍小,成交价是一千三百多万元人民币。通常来说,这般大小的康熙釉里红瓷器,品相稍好一些的,计价都要上百万。




第182节:十. 假货的春天(11)

  在这一瓷器的边上,放着些铜炉,其中有几尊像是货真价实的明宣化炉。这还不算,在铜炉的一边放了一个乾隆年间的铜胎掐丝珐琅扁壶,壶口两侧两只金象探出头来,垂下长鼻弯做壶耳,对着俞绛的壶身正面一条五爪金龙腾跃在蓝底各色花卉和云纹上。虽然逆光摆在了阴处,尊崇威严之气却直逼上来,让人立刻就把旁边也足足值得上几十万的宣化炉忘在脑后。


  还有还有,那藏在八仙桌和几张椅子后面,只露出了小半个身子的是什么?俞绛绕过去走到它的正面,低下头仔细端详,这居然是件紫檀嵌珐琅面脚踏。脚踏本是古时上等人家里主人的托足之具,也可做下人的坐具,这件脚踏居然通体用紫檀雕成,再饰以五彩珐琅,可谓装饰奢华了。


  俞绛看了又看,甚至还弯下腰瞧了眼这脚踏的内翻拐子板足和五宝珠纹的花牙子。没有错,该是比那边的扁壶晚不了太多年代,清中期的。


  虽说紫檀家具极为少见,康熙青花釉里红梅瓶和景泰蓝扁壶也是上等的精品,但以俞绛的见多识广,就自己家族里的藏品,比这更珍贵得多的也比比皆是。就连那晚去的老黄家里,这个品级的藏品也有不少。要达到让俞绛侧目的程度,这几件东西还远远未够档。


  可是俞绛本是准备看到一屋子假货的,刚才不阴不阳的怪话也放过了,现在竟然瞧见了真品,还是相当不错的真品,不由得让她有挨了一闷棍的不爽感觉。


  庞心岩却还一如刚才般温和有礼,微笑着说:“以俞老师的眼界,大概这间屋子里,能看得上眼的,也有两三件东西吧。”


  他说着把康熙青花釉里红梅瓶和乾隆景泰蓝扁壶搬到了八仙桌上,又弯腰把脚踏也搬了上来,拍了拍手上的些许灰尘。


  “就这三件还行,您说是吧?”他说。


  裘泽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这三件古玩是开门的真品,且都保存完好。要是送到大拍卖会上去,拍出上千万的高价他都不会太意外。


  手手两眼放光,他虽然看不懂紫檀脚踏,但梅瓶和扁壶实在是太漂亮了,谁都知道这是珍品。




第183节:十. 假货的春天(12)

  “这东西值多少钱?”手手拉了拉裘泽的衣袖问。


  “值……很多。”


  “很多是多少?”


  “要是比起来,你先前买的那款象牙微雕,勉强算赠品级的。”


  手手倒吸了口凉气,揉揉眼睛仔细盯着三件宝贝看,越看越兴奋。


  手手的脑子可好使着呢,这庞心岩摆明了是要把东西贱卖的,再说还有俞老师在旁边看着,只要能买下来,价钱上绝对吃不了亏。至于钱嘛总会有办法的,大不了分裘泽一件,再跟别人借一点。


  但是最关键的一点,还是要等俞绛来确认。


  “俞老师,这三件东西是?”手手问。


  “康熙年间的青花釉里红,乾隆年间的铜胎掐丝珐琅,还有这个紫檀嵌珐琅脚踏,道光或者嘉庆年间的。”庞心岩回答手手。


  然后,他转过脸,问俞绛:“俞老师,您看我说得对不?”


  手手也用期待的眼神瞧着俞绛。


  庞心岩虽然还是很和善很谦逊地笑着,但那话里的意思,只要俞绛点头说对,就等于把刚才在门口说的怪话自己吞回去。


  俞绛背着手,臭着脸,斜着眼,想再看出些毛病来。只是眼前的东西真得不能再真,她本事再大,也没法把真东西变成假的。


  无奈何,正准备捏着鼻子应下来,忽然听见了一声猫叫。


  煤球恰恰在这个时候从裘泽的脖子后面爬了出来,趴在肩膀上叫了一声,然后后腿一蹬,就跳到了放在八仙桌上的脚踏上。


  “别乱动,马上出门让你尿。”裘泽生怕煤球把不远处的瓷瓶碰坏,连忙伸手把小猫捉回来。


  只是他在把猫拎回来的时候,手不免会和紫檀脚踏接触。


  稍稍一碰,裘泽的脸色就变了。


  “真奇怪的猫,这是你给它选的马甲吗?”庞心岩惊讶地看着煤球。


  裘泽对他笑笑,用指腹轻轻抚了抚煤球的脑袋。煤球没有再爬回裘泽的后领,而是蹲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咕唧着。因为穿着龟甲,小猫的蹲姿和趴姿差不太多。


  裘泽却不管煤球,立刻伸手再次去摸那张脚踏。然后他抬起头,冲俞绛比了个动作。庞心岩站在裘泽这一侧,看不见他脸上的小动作。




第184节:十. 假货的春天(13)

  俞绛原本已经打算说些什么,这时立刻住嘴,眉毛拧了起来。


  裘泽又伸手碰了碰那个釉里红梅瓶和景泰蓝扁壶,呆呆冲这两件东西看了几秒钟,抬起头来,神情间还有些许疑惑,却张口冲俞绛再次比了刚才的嘴形。


  没有错,这三件看起来真得不能再真的古玩,手一碰上去,传回来的感觉竟然是只一两年,还算得上是新鲜出炉的新仿品。


  这几乎是对他古玩眼力的大嘲笑,如果没有这种特殊能力,今天连俞绛一起就得栽在这儿了。


  先前进屋,他曾经碰过那些老红木家具,感觉没错,都有几十年的时光烙印。本来庞心岩把三件东西搬到八仙桌让三人细看的时候,如果是真品,隔这么点距离他就该有点感觉了。但裘泽也和俞绛一样,还在惊讶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真东西,要不是煤球这一跳,他就忽略过去了。


  俞绛伸手拿起了梅瓶,从瓶口看到瓶底,再一溜地看回来。她放下瓶子,再拿起扁壶细看。向来她鉴别古玩,就没有这么仔细认真过。


  然后她看向裘泽,眼神中还带着些许的不可思议。


  裘泽回给她一个确定的目光,又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俞绛轻轻嘘了口气,她决定信任一次徒弟。


  “你想听我说什么呢?”她问庞心岩,语气很挑衅。


  庞心岩一愣。


  “你是不是很想听我说它们是真的?”


  手手愣住了,瞧瞧桌上的东西,又瞧瞧俞绛。


  “难道它们不是吗?”庞心岩奇怪地问。


  到目前为止,他的演技还完美无缺。


  “当然不是,一堆全都是假货。”俞绛斩钉截铁地回答。


  庞心岩张开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其实俞绛这样的态度已经是很有所保留了。如果是往常被她认定是假货,肯定要大肆嘲笑对方一番,再随手砸掉东西才肯罢休的。


  “俞老师,你再瞧瞧,这一屋子都是假的?”手手不甘心地说。


  “有什么好瞧的,这就是一个套,你要爱钻就自己钻去吧。”俞绛心情复杂,恶声恶气地对她的学生说。




第185节:十. 假货的春天(14)

  手手一缩脖子,只好跟着俞绛往外走。


  庞心岩看着几个人这么走出去,没有再说什么话。


  等煤球找了个干土堆尿完,三人叫车回了南街。裘泽当然不会让煤球再趴回自己的脖子后面,扔了张纸巾让它自己蹭完,揣进了口袋里。


  到了南街口和手手分开,裘泽问俞绛:“要不要回去?”


  “回去?”俞绛奇怪地问,“难道那三件东西是真的,你想自己独吞?”


  裘泽黑着脸,难道自己的品格在俞绛眼里那么信不过吗?


  “那些东西是假的,但您也没看出来,对吧?”


  这回轮到俞绛脸色难看了。


  “居然有造假能瞒过您的眼睛。这太奇怪了。”裘泽还在讲。


  俞绛的脸拉长,眉毛就要竖起来。


  “而且居然一下就有三件。”


  “喂,你什么意思?人有失手,马有漏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警告你今天的事情不准说出去,听见没!”


  “啊,放开,痛,痛啊!”裘泽的耳朵又被揪住了。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嘲笑你老大了,你以为自己有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就了不起啊。”俞绛非但没有松手,还开始用指甲掐裘泽的耳垂。


  这可是周日在最繁忙的南街入口啊。


  “痛,耳朵坏了啊!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很奇怪啊,三件东西都完全不一样。”


  俞绛终于松开魔爪。


  裘泽忙用手在耳朵上一捋,看看有没有血。


  “欧啦,我知道轻重的。”俞绛说。


  她居然说自己知道轻重。裘泽咬牙在心里说,他当然不敢说出来。


  鉴于已经成为周围人注视的焦点,两个人只好迅速转移到不远处的行道树背后继续刚才的话题。


  “以老大您的水准,我原本以为是不可能有假货能逃过您的眼睛的。但世界上的事情总有意外,如果说有一个制假专家做了一件假货出来,让您一不小心走了眼,也不是说就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裘泽小心翼翼迂回着说了一长串话,悄悄向后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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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20 08:58: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86节:十. 假货的春天(15)

  好在俞绛刚才已经发泄过了,只是轻轻闷哼一声。


  “但刚才一下子出现三件,一件家具、一件瓷器、一件景泰蓝。”


  俞绛现在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裘泽说到这里,她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如果有能瞒过她眼睛的仿品,那么这位仿制者的水准简直高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而如果这位仿制者还能仿制不同种类的仿品,岂不是说他和俞绛一样,是个全能型的天才?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假做到今天这种程度,那么让林荣华看走眼,这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但是那天在老黄家里看到的宝座,却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


  “嗯,你是说……”俞绛眯起眼睛,似乎抓到了些什么。


  裘泽却是在回来的车上已经想了一路,这时接着说,“老黄那天讲,那个宝座他刚买回去还觉得很好,是后来越看越不对劲的。如果他不是心理作用,就是说今天这三件东西,如果放一段时间也会显出假来。可这世界上哪有这样奇怪的作假方法,除非,除非是……”


  “除非是巫术!”俞绛一下跳了起来,“没错,只有巫术效果才能做到这样。小泽你真是太棒了。”


  她忽然一把抱住裘泽,在他的脸颊上湿湿地啃了一口。


  裘泽缩着肩膀像木头一样僵硬,心怦怦跳着。他还从来没有被年轻女生这样抱过,虽然把俞老大称为女生很奇怪,但实际上她还算是女生的年纪嘛。


  “很脏啊。”裘泽装着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拿出纸巾擦着脸。他很担心自己的脸变红,其实呢,就如他担心的那样。


  不知名小河边的普通木屋里,“庞大公子”正用手指戳着刚被他一个电话喊回来的忠厚摊主的额头教训着。


  “我说你是不是‘白目’啊,连俞绛都认不出?把这尊大神搞到我这间破庙里,想撑死我啊?”


  “大哥我也没办法,本来是那个小孩要上钩的,哪知道后来俞绛就被叫过来了。我也只好装不认识。再说我想上次林荣华也被蒙了,大哥您的本事在国内那是不作第二人选,绝对的王牌啊,肯定也能把俞绛一样放倒才是。”




第187节:十. 假货的春天(16)

  “放倒你个头。还王牌,搞个王见王,你来看好戏。”“庞大公子”狠狠一拍摊主的肩膀:“人家进门的时候口气就不对,还骂我没心眼,肯定是上次宝座的事情穿帮了。到底是那老头儿还是林荣华说出去的,他们倒也好意思往外现眼啊。”


  “林荣华肯定没脸说,多半是那老头儿。”摊主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件事,急忙低头看刚才被“庞大公子”拍了一掌的地方。


  在肩膀上赫然印了一个黑黑的小猪头。


  他惨叫起来:“大哥你怎么又来这一套啊,什么时候写在手上的,我怎么都没发现。这回的好不好洗啊,上次那件衣服上的完全洗不掉啊,上上次那条裤子洗掉了可是洗破一个洞啊,每星期都去买衣服很累的,我不是女人啊,大哥。”


  “反正画在我手上的还挺好洗的。今天我的大法都让人给破了,不得好好练习一下啊?”


  “您要练习上大街上随便练去啊,干什么总找我……”摊主哭丧着脸说。


  “这不是顺手吗?再说街上练被发现了很容易挨揍的。”


  门铃忽然响了。


  “你去开门,我去洗手。”“庞大公子”指挥着。


  忠厚摊主歪头瞧了眼肩膀上的猪头,很不情愿地开门去了。


  等到“庞大公子”洗完手回来,就看见自己的小弟面容尴尬地向他介绍:“大哥,这两位想跟您聊聊。”


  庞心岩有些发愣,如果是买了假货来算账他还能理解。根本就没有上当,这再折返回来,是要干什么呢?


  “你是我这几天来见到的第二个会巫术的家伙,愿意聊聊吗?”俞绛说。


  “巫术,你是说?”庞心岩眨了眨眼睛。


  “就是你在那三个玩意儿上搞的有趣把戏,怎么,你打算否认吗?”


  “哦……哦,不不。好吧,小德子你忙自己的去吧!”


  小德子瞪着眼睛,嘴巴嚅动了好几下,他已经很多次和自己的老板说过,有人的时候请叫他阿德,可他从来都记不住,就像他总是往自己身上印各种各样的图案一样。郁闷了一番他终于还是放弃了对自己称呼的再次申明,飞快地出门,回家洗猪头去了。




第188节:十. 假货的春天(17)

  “去楼上吧,那儿比较合适谈话。”主人说。上楼的时候他走在裘泽身边,还好心地“扶”了一下裘泽。那是一个很隐蔽的位置,除非裘泽把头拧到脖子痛,才有可能看见肩膀后面多了什么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啊,应该不姓庞吧?”上楼时俞绛问。


  “杜心岩。”


  “啊?那你冒充姓梅时真就叫没心眼?”


  “咳咳,那次我只说自己姓梅而已。”杜心岩回答,心里筹划着,什么时候在手心悄悄再画个猪头印到俞绛身上去。


  “这位呢?”杜心岩问。


  “裘泽,我徒弟,对付巫术他很有一套。”俞绛代裘泽回答。


  二楼的几个房间都关着,杜心岩用钥匙打开其中的一间,引两人进去。


  这是个能看见河的小房间,有沙发和小茶几。在房间一侧,靠着沙发的是一个珍宝阁,仿明式的,这回连裘泽都能看出假来。


  “嘿嘿,还不成型的玩意儿。”看见两人瞥向珍宝阁的眼神,杜心岩不好意思地笑笑。


  “什么时候你用巫术弄一下,就成型了吧,明后期黄花梨珍宝阁,百来万脱手方便得很吧。”俞绛说。


  “那也得看人,不懂规矩的也不敢卖给他呀。”杜心岩指的懂规矩,当然是明白自己上当了也没脸找他麻烦的那种。否则一些行外的有后台有势力的上了当,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杜心岩泡了三杯茶,在俞绛和裘泽的对面坐下来,轻轻吐了口气,对俞绛说:“今天在门口看见您,我就觉得要糟糕。老实说,这还是头一次被人看破我的戏法。”


  俞绛当然不会说破,这是徒儿的功劳,得意地维持着矜持的笑容。


  “刚才您一直提到巫术,您是说我这个本事算是巫术吗?”杜心岩问。


  看他情不自禁流露出的急切模样,俞绛和裘泽都很意外。


  “怎么你自己不知道吗?那你是怎么学会的?”俞绛问。


  杜心岩学会巫术,的确纯属偶然。


  作为一个造假行业的从业者,杜心岩的水平原本并不算高,造出来的假货被人一眼就看出假来是常有的事情。好在他这个人比较上进,时常自己琢磨着怎样进一步提高手艺。




第189节:十. 假货的春天(18)

  杜心岩专攻的是书画作假。那回他仿一幅张大千的扇面,画在他自己看来算勉强过关,但题字总是别扭,于是一段时间里,就总是勤加练习。


  杜心岩的一大业余爱好是看武侠书,金庸的著作每一部都看了许多遍。这一天他又在重看《射雕英雄传》中的某个段落,手上却还没忘记在掌心里临着张大千的笔迹。他看书看得入神,等要翻过一页,才发现自己并不是空手虚临,而是用笔写在了手心上。


  他到书桌上拿纸巾擦手,书桌上摊着很多他的“习作”。看见这些东西他不禁想,如果这些全都是真的,该有多好,他就发达了。他常常都会有这种想法,区别在于,这次他一边擦手一边在心里臆想,突然之间就有了种非常奇妙的感觉,然后一些非常奇妙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把那些“变成真的”的张大千作品卖掉之后,杜心岩开始研究,怎么让这么奇妙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尽管没有裘泽这样一个巫术雷达在旁边指导什么动作有效,什么动作无效,可毕竟他成功过一次,有迹可循。


  于是,《射雕英雄传》、掌心写字并且印下来等一个个关键点被找了出来,一个多月后,杜心岩的造假巫术就算是成型了。而后,为了提升成功率他又不断改进,比如在掌心写反字比写正字更好,穿假货衣服成功可能性更高等等。


  然而他至今还处于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程度,更不知道自己这个本事其实就是巫术,此刻碰到了似乎懂行的人,想了解清楚的心情溢于言表。


  “我开始相信猴子真的能在打字机上打出莎士比亚名句了。他这算是通的什么灵?”俞绛转头问裘泽。


  “假货,人类造假的历史已经很长了,他沟通的是所有假货之灵。”裘泽说。


  他刚说完,就闻到了一股子臭气。他用眼神瞄俞绛,发现俞绛也正在用眼神瞄他。


  “不……不好意思。”裘泽说,这种工作他已经日渐做得习惯了。


  杜心岩看看他,没说什么。


  “那本《射雕英雄传》,应该就是触媒了。能让我看看吗?”裘泽问。




第190节:十. 假货的春天(19)

  “当然没问题。”杜心岩拿出书给他,就是那天拍卖会上他拿着的那本。九十年代版的,很旧,已经起了厚厚的毛边。


  裘泽翻了翻。


  “果然没错,这是本盗版。金庸的小说在十几年前算得上是中国规模最大的盗版书了,而在金庸所有的小说里,《射雕英雄传》又是流传最广的。用这样一本盗版书做假货巫术仪式的触媒,没比这再合适的了。”


  俞绛看着杜心岩摇头叹息:“你这家伙的运气还真是好!”


  “而在掌心写字印下来,是模仿盗版的过程,果然巫术仪式必须对沟通对象的关键点要有所表达。”


  “那么你穿假货也是这个原因啰?”俞绛问。
  杜心岩点头:“现在我只能穿假货,否则会严重影响成功率的。唉,永远不能穿正品也很无奈的啊!”


  “切,就这么点代价。”还没成功实验出LV包巫术的俞绛非常羡慕他。


  裘泽回想起那天杜心岩往人衣服上印图案的恶作剧,问:“是不是平时还要做点什么?”


  “啊?那个嘛……”


  裘泽见他这副模样,忽然有了不好的感觉,往俞绛背后一看什么都没有,就让俞绛瞧瞧自己背上。


  听见俞绛突然发出的爆笑,裘泽的脸就黑了。


  “没办法,我得多练习练习。”杜心岩手一摊。这个人的脸皮也是相当的厚。


  “你手艺不错,乌龟很漂亮。”俞绛赞美道。


  “当然,那时候我就靠这手吃饭的。”杜心岩很愉快地接受了赞扬。


  “好洗吗?”裘泽可怜巴巴地问。


  “当然,当然。”杜心岩回答。


  “不过你要是敢在我身上下手我就把你房子烧了!”俞绛威胁他,“木头房子一点就着。”


  “当然不敢,当然不敢。”


  “对了,那天你拍下来的画,用了巫术吧?”裘泽忽然想起杜心岩在拍卖会上的举动。就像没人能想象俞绛这样的行家也会走眼一样,那家拍卖行的鉴定师在一张明显假画上栽跟头也是件非常奇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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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20 08:59: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91节:十. 假货的春天(20)

  “可是你不是只能把假的变成真的吗?如果那画是真的,你怎么能把它变假?”俞绛不明白。


  “一个小技巧。”杜心岩得意地说,那场仗他打得漂亮极了,“这是巫术设定的模仿对象的问题。往常我是把自己的画模仿成一千多年前某某大家的作品,而上次,我为那幅画设定的模仿对象是一年前某个街头烂画师的作品。”


  “这么说那画是真的?”俞绛瞪大了眼睛。


  “这方面,今天正好有机会请俞老师您鉴别一下。”


  “可这才几天,巫术效果就已经消退了吗?”裘泽问。


  “我当然可以随时把模仿效果消除。”杜心岩解释了一下,起身出去,不一会儿就拿来一卷画轴,在茶几上一点点铺开。


  才刚展开一点,俞绛的眼就直了。茶几的地方不够,杜心岩只能一只手慢慢展开,另一只手把刚看过的地方再卷起来。


  这幅画正是从故宫版《清明上河图》结束的地方开始,一直延伸到汴京城深处。虽然没有像传言中画到金明湖,但与故宫版合在一起,就感觉完整了许多。


  “笔意笔法没错,纸没错,墨也没错,还有这印和题跋……”俞绛抬起头来,盯着杜心岩恶狠狠地说,“小兔崽子,这回你真的发达了。”


  杜心岩脸上再也绷不住,已经乐开了花,转头又问裘泽:“你感觉这年份也没问题吧?”


  刚才在关于巫术的沟通中他已经知道了裘泽的特异之处。


  根本不需要用手接触,感觉就已经足够强烈了。凝聚在《清明上河图》上的烙印气息,要比寻常古董深刻复杂得多,光看它已经成为传奇的辗转流转史就知道了。


  “年份大致没问题,其实这方面,老大的结论要比我的感觉更靠谱。”裘泽说到这里忽然停住,那股味道,它又来了!


  俞老大今天到底吃了多少豆子,怎么放起屁来没完没了?裘泽恼火地想。


  他瞧了一眼杜心岩,他的表情有些古怪。又看看俞绛,她的表情也很奇特。


  “不……好意思。”裘泽只好硬着头皮再次为老大“顶缸”。


  说了这句话之后,杜心岩和俞绛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超级不自在。


  心里暗自诅咒着俞老大和她的豆子,裘泽赶紧把焦点从自己的身上引开。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清明上河图》和巫术,裘泽答应改天为他引见另一位巫术高手苏忆蓝,一个小规模的巫术圈正开始成形。


  分手的时候,杜心岩送到门口,终于忍不住心里的疑惑,问裘泽:“小泽啊,说出来不太好意思,我今天肚子不太舒服。可是为什么每次我放了个屁,你就要跑出来道歉呢?”


  放声大笑的俞绛把呆若木鸡的裘泽飞一般地拉走了。




第192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1)

  十一. 死亡的前兆


  墨西哥的珲科尔(Huichol)印第安妇女开始编织或刺绣时,她的丈夫就捉来一条蛇,用一根一头裂开的棍子将它夹持住,让妇人用一只手从头到尾抚摩蛇的背脊,然后用同一只手抚摩自己的额头和眼睛。于是她就能够在织物上绣出和蛇背花纹同样美丽的花样来。


  印第安人的时代过去了数百年,然而蛇背上的花纹毫无改变,珲科尔印第安妇女的刺绣依然美丽。我们以为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其实有些东西总保持原样。看得见本质的人会拥有不同的力量,神秘往往由此而生。


  星期一早晨的远景校园里冷冷清清,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学生请假。有些是真的病倒了,还有些是被吓倒了。


  李光头站在校门口,看着三三两两走进来的学生,心里发着愁。手底下教职人员的病假单也已经有一打了,再这样下去,非停课不可。


  “校长好。”连学生的问候都显得那么无精打采。


  “唉。”李光头用叹息似的声调回应着,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开始不行了,就这么站了一小会儿,头就晕得厉害。


  李光头正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躺一会儿,忽然之间愣住了。


  不仅仅是李光头,校门口正在进校的所有人,包括附近的路人都愣住了。他们的目光,集中在一个刚从出租车上走下来的人身上。


  甚至连一些原本背对着的人也在这一瞬间不知感应到了什么,一齐转过头来,呆呆地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




第193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2)

  没有人能说清楚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魅力,她的身上仿佛散发着万丈光芒,又好像凝聚了一团高高在上的光圈,让人打心底里生出羡慕、尊敬、崇拜混杂在一起的复杂感觉来。


  而她真正长什么模样、穿什么样的衣服,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人们完全忽略了这一点,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校门里很久,才发觉印象中只是一团人形的光圈,其他都一片模糊。


  只有真正认识她的人,比如李光头,才会在几分钟后反应过来,那个人竟然是俞绛。俞绛原本就很漂亮,穿着也一向很招摇。但这完全不足以让她变身成刚才的人形大灯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一夜之间练就了传说中的摄魂大法,能把她身边的人全都迷得晕头转向?


  俞绛非常得意地享受着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她从校门口一路走进来,所到之处,所有人都被施了定格魔法,只知道傻傻盯着她看。


  她没有直接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走进了教学楼,出现在高二(2)班的门口。


  当大灯泡在教室门口出现,教室里立刻一片寂静,连裘泽、文彬彬、阿峰都呆住了。


  俞绛很满意裘泽的反应,她伸出小手指钩了钩。


  “裘泽,到我办公室来。”


  裘泽站起来,还没走到俞绛身前,就看见俞绛手里拎着的LV Speedy30包突然扭动起来,就好像里面装了什么动物,努力要钻出来一样。


  原本Speedy30的模样还十分正常,可这时却像吹气球一样鼓胀了起来,好像塞足了东西。不仅如此,张开的包口在一阵扭动之后,猛地喷出了一大堆东西。


  先是一包兰花豆,然后是一包怪味豆,之后是青豆和炒黄豆,又是一包兰花豆……一下子七八包豆子从Speedy30里飞出来,都是大包装的,其中有两包开了口,青豆和兰花豆撒了一地。


  光这些东西就足够塞满大半个Speedy30,可是这个包依然鼓鼓囊囊,往外喷东西的势头一点都不减。俞绛已经吓得松了手,Speedy30掉落在地上,包口歪在一边,扭着屁股突突突地向外喷。




第194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3)

  一个抱枕、两卷纸巾、一个马克杯、一串香蕉、三只青蛇果、一沓草纸、一大包卫生护垫、两小包卫生棉条、一本《新华词典》、一本十六开厚厚的《青铜器图鉴》、一个茶叶罐、一根防狼电棒、一双连鞋盒的高跟鞋、五六双袜子、一件折好的衬衣、三个胸罩……


  最后渐渐瘪下去的Speedy30在吐出半个笔记本电脑之后,终于不动了。


  教室入口处的地上散落了一大堆的东西,别说一个Speedy30,五个也绝对不可能装下这么多东西。


  俞绛已经傻了,她身上的神奇光辉在Speedy30喷完东西之后也彻底不见。露了真容的俞绛头发乱糟糟,两个黑眼圈,显然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可是教室里的同学还是一片安静,刚才他们是被俞绛的光芒镇住了,现在他们是被发了疯的Speedy30镇住了。


  过了一小会儿,不知谁最先鼓起掌来,随后全班所有人像醒过来似的掌声雷动。


  “俞老师,你这个魔术真是太棒了!”坐在最前排的手手对俞绛说,“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呀?”


  俞绛腮帮子上的皮颤了三颤,眉毛扭动了几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裘泽,还不过来帮我收拾!”


  胖子和阿峰也跑上来帮忙。胖子显得非常主动,他先把挂在手手肩膀上的一个紫红色胸罩一把拿了下来,又逼迫手手交出了刚藏起来的一条内裤。可是他试图把另一条地上的蕾丝边内裤藏进袖管里的时候被手手揭发,屁股上立刻挨了心里窝火的俞绛一高跟鞋。


  一片混乱之后,地上的东西装满了临时征用的四个大书包,指定苦力裘泽像个一百年前码头上最惨的背包工人,前胸后背左右手都挂满了,弯着腰跟在俞绛后面。


  等进了俞绛办公室,关好门,裘泽把书包放在沙发上,问俞绛:“这是怎么回事,你的巫术成功了?”


  “应该算是成功了吧。”刚刚遭受严重打击的俞绛脸上有点尴尬,“真没想到这个巫术的时限这么短,这才……”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还不到三小时。”




第195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4)

  “你才刚学会,等时间长了亲和度上升之后,肯定就不止这点时间了。不过你的巫术效果是……包的容量增大?”


  “容量增大还有让我变得……怎么说呢,万众瞩目。”想起先前成为众人注目焦点的超赞感觉,俞绛的心情就好了一点。


  “装东西是包的基本特征,巫术效果把它放大了;而万众瞩目,这是LV包附加值的放大。可是,你为什么要在包里装这么多东西?”裘泽看看几个大书包,有些无奈地问。


  “我只是想试试这个包到底能装多少东西,就把看得见的东西随手塞进去。谁知道三小时不到它就给我喷回来。”俞绛气得牙痒痒,这项巫术虽然有两个效力,可是其中一个后遗症太大,等于没有。


  “以后你多练习,要是持续在一天以上就没什么问题了,而且东西放在包里重量也有减轻吧。”直到现在还有些喘气的裘泽说。


  “可是我没事装那么多东西在包里干什么?”俞绛还是觉得这种功能比鸡肋更“废柴”。


  “你是怎么把巫术仪式补完的,最后那个环节是怎样的?”裘泽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俞绛得意地一笑,站了起来,摆了个超级奇怪的姿势。


  她上身站得笔直,两脚前后叉开站着,双手的上臂贴着身体,小臂却向前抬起,掌心向天,托着Speedy30,手肘处呈九十度直角。


  “这……这是什么?”裘泽看直了眼。


  “你到侧面看我的姿势,像什么?”


  裘泽站到俞绛侧面,瞪着眼皱着眉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上身挺直,上臂在腰眼上平平向前伸出,这不就是个“L”字吗?而双脚前后叉开站着,这就是个倒过来的“V”嘛。


  “就这样?这样就行?”


  “对啊,而且举行仪式的时候都不用跪下来拜包,像这样就可以了。”俞绛的头冲着手上的包轻轻点了几下。


  “这就是属于我的LV包巫术,大功告成。”俞绛向裘泽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屁股坐回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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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20 08:59: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96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5)

  “那你平时要多练习的,该不会就是刚才那种姿势吧?”裘泽问。


  俞绛撇撇嘴:“好像是的耶,感觉多摆这个姿势我就会对LV包之灵更熟悉的样子。”


  想到以后可能会经常看见俞绛在大庭广众之下摆出刚才的古怪姿势,裘泽就忍不住想笑。


  “笑个屁啊!”看见徒弟的嘴角弯起一小点,俞绛立刻就猜到他在想什么,揪出书包里的一只抱枕,飞砸在裘泽脸上。


  从俞绛的办公室出来,同学们已经做完早操收队回教室。在物理组的办公室里没找到雷世仁,今天上午没他的课。裘泽往校园后方的住宿区走去,有许多老师就住在学校里,比如雷世仁。


  雷世仁的单人宿舍在一楼。裘泽在按门铃前从旁边的窗户往里扫了一眼,好像没人。等等,在地上有一个庞大的身躯正一起一伏,筋肉人在做单手俯卧撑呢。他不知已经做了多少个,鼻子里牛一样地呼呼喘气,把一只爬过来的蚂蚁吹上了天。


  门铃坏了,只好敲门。裘泽笃笃笃地敲了几下,心里总觉得敲雷老师的门应该换一种风格,大力地拍上去才更衬屋子的主人吧。


  好在门很快就开了。雷世仁全身只穿了一条短裤,虽然刚才隔着窗户就看见了他的打扮,但现在肉山似的站在面前还是很有压迫感,尤其是他的两块大胸肌正因为剧烈的运动一跳一跳的,一股浓烈的汗味热腾腾地涌到裘泽鼻子前。肯定有女人会被这副模样迷死,比如李两光班主任,但裘泽只想逃。


  他当然不能逃,连向后退都会显得很失礼,只能乖乖喊一声:“雷老师。”


  “裘泽,你来干什么?”雷世仁有点奇怪,不过他很快说,“进来坐吧,我去擦把汗。早上起来人就不舒服,锻炼一下就好多了。”


  普通人不舒服是躺在床上,筋肉人不舒服是要做单手俯卧撑,果然不是一种人啊。


  教师宿舍就两间房,当做客厅的外间还没有裘泽的小书房大。不过能一个人住这样一套房子,远景的教师宿舍算是不错的了。




第197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6)

  客厅里的家具很简单,茶几上放了几本《健美先生》之类的杂志。最上面的那本封面上却是个女人,脸上露出很强悍的笑容,胸肌很结实。这样的女人算有胸吗?裘泽琢磨着,似乎不算吧。


  比较意外的是在桌上看见一本《古今灯谜大全》,厚厚的几百页,看书签插的位置,已经看了三分之一强。


  雷世仁打开冷水龙头哗哗冲了两分钟,很快就擦干穿上件背心出来了。


  裘泽拿出铜镜,递给雷世仁。


  “雷老师,您还记得这面镜子吗?”


  “这?这不是我被拍卖行的人搜罗去的那面镜子吗,怎么在你这里?”


  “是我从拍卖行拍到的。雷老师,这面铜镜原先就是我家的,我奶奶七年前失踪的时候就随身带着它。您能告诉我,是怎么得到这面铜镜的吗?”裘泽有些紧张地看着雷世仁。


  “你奶奶失踪时随身的东西?”雷世仁吃了一惊。他皱起眉头,垂下眼皮,像是开始回忆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抚摸了几遍铜镜,递还给裘泽。


  “裘泽啊,你这个忙呢,老师我肯定会帮,一会儿我就会把当初得到这面铜镜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你。”说到这里,雷世仁眨了眨眼睛,又转了转眼珠。老实说,这种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实在是太古怪太不搭调了。


  裘泽觉得雷世仁心里正在盘算什么,他想干什么,问自己要消息费?雷老师应该不至于这样吧。


  转眼间雷世仁脸上就堆起了笑容,比健美先生在比赛时脸上的笑更夸张的那种,而且屁股也朝裘泽的方向挪动了几分。


  “裘泽啊,那个我的事情,你肯定是知道的吧?”


  “你的事情?”裘泽一时没反应过来。


  “哎呀,就是……就是,那两次你不都在吗?”


  裘泽眼角瞟到那本《古今灯谜大全》,恍然大悟。


  “您是说俞老师?”


  “对对,”雷世仁重重点头,“老师有个小忙,你也一定会帮助老师的吧?”他用大灰狼哄小白兔的口气和表情说。




第198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7)

  “嗯啊哦……”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忙的,你是好学生嘛,哈哈。”雷世仁自作主张地帮裘泽回答了,“哦对了,应该帮你泡杯茶,泡杯茶。还是你喜欢可乐?”


  “可乐吧。”


  雷世仁从冰箱里拿来两罐饮料,一罐可乐一罐橘子汽水。


  他把可乐很豪迈地往裘泽面前一放,说:“最后一罐,给你了。”


  居然还有橘子汽水,裘泽眼神绕着对面的那罐转悠,可是筋肉人手脚利落地拉开拉环,一口气就是半罐下肚。


  然后他很爽地吐出一口气,抹了抹嘴,热情地对裘泽说:“快喝啊,冰的好喝。”


  裘泽的确挺渴,可是……想喝橘子汽水,宝贵的最后一罐可乐你拿回去吧!他在心里喊。


  不过他终归不是一个惯于向别人提要求的人,只好拉开拉环,稍稍喝了一小口。


  雷世仁很高兴地看着裘泽接受了自己的款待,说:“裘泽啊,你和俞老师……好像挺熟的?”


  “还好。”裘泽小心翼翼地回答。


  “俞老师有男朋友吗?”问了这个问题,雷世仁屏住呼吸,一脸等待判决的样子。


  “好像……没见过。”


  “太棒了!”雷世仁举起拳头隆起二头肌兴奋地说。


  裘泽本想告诉他,自己认识俞绛其实还不到一星期,不过看看雷世仁的表情,还是算了。


  “她碰到谁都要问灯谜的吗?”


  “好像……也没有吧。”至少她就没给胖子和阿峰猜过,也没有问过上她选修课的那些学生。大概是觉得基本上智商都不会达到七十分,就不用再麻烦了吧。


  “这么说,只有对特殊的人,特殊的人才会……”雷世仁的眼睛里充满了温柔的憧憬。


  是……吗?裘泽赶紧捂住嘴,不让自己问出来。


  “你能不能告诉我,俞老师她最喜欢什么?”


  “她最喜欢放……啊放……”裘泽差点泄露天机。其实那也不错,没准雷世仁就不会再这么起劲了吧。可是用这种方式帮俞老大解决问题,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就难说得很了。




第199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8)

  “放什么?”雷世仁问。


  “放……焰火,放焰火,呵呵,呵呵。”裘泽摸着耳朵笑。


  “明白了,放焰火啊。”雷世仁连连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惊人的创意。


  “俞老大还喜欢吃豆子。”裘泽连忙弥补了一下。


  “豆子?还有焰火。”雷世仁重重一拍裘泽的肩膀:“太谢谢你了。”


  裘泽被他一掌打得窝进了沙发里,捂着肩膀重新坐起来。


  “雷老师,那面铜镜?”


  “哦铜镜,对,铜镜。是我在莲河里捞起来的。”


  雷世仁的话让裘泽大吃一惊。


  “至少有五六年了吧,我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家就住在离莲河不远的地方。到了夏天就会去莲河游泳,还总是扎猛子潜到河底去,这面铜镜就是有一回在河底捞到的。”


  “是莲河的哪一段?”


  “时间太久了,记不清楚,但总就是南街那一段。再往后莲河转过弯去,水就深了很多,又急,没人去那儿游的。”


  铜镜是在河里捡到的,这意味着什么?从雷世仁那里出来,裘泽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只是裘泽不太愿意去面对而已。


  要么是扔进河里去的,要么,是连人一起掉进河里的。而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如果摔进河里,还能生还吗?再和至今杳无音信这个事实对照起来,结论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迷迷糊糊间裘泽出了学校,径直往南街走去。


  裘泽心神恍惚着走了一路,等到他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莲河边。前面不远处就是南街了。


  他看着脚下缓缓流动的青色河水,又瞧瞧自己手上拿的东西。那是一副游泳眼镜,路上经过体育用品商店时进去买的。


  裘泽把头发绑得更紧一点,上衣脱下来和鞋袜放在一起,戴好深蓝色的游泳眼镜,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跳进了莲河。


  路人惊讶地看着这个跳进水里的少年。不过因为戴着游泳眼镜,所以并不疑心他是要自杀。只是在这个已经转秋的季节里,他这是想干什么?




第200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9)

  裘泽在河里踩着水,正了正游泳眼镜。水比想象中冷,在进水的那一瞬间他全身都僵了。他知道有许多人在看自己,可是既然已经跳了下来,就把这些都甩到脑后了。他深吸一口气,身体沉了下去。


  岸上的人看见少年忽然之间就只剩长发的末端还浮在水面上,转眼间连这点乌黑的发梢也都沉进水里不见了。


  水下的世界因为眼镜的关系,是淡淡的蓝色。潜到三米多深,耳朵因为水压开始痛起来,好在这就已经是水底了。


  裘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想在这河底找到什么呢?找到奶奶除了铜镜之外其他的随身物吗?可是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呀。雷世仁说至少有五六年了,很可能他其实是在七年前,戴蕴秀失踪不久之后在水下摸到的。


  就算还有其他的东西,七年之间,恐怕早已经被眼前这片黑褐色的河泥埋起来了吧。


  可是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让他总得在这一刻做些什么。


  裘泽浮起来,深吸一口气,再潜下去。


  他努力回忆着,奶奶随身小包的模样,还有小包里各种零碎的物件,钱包、钥匙串、钢笔……


  眼前起伏的河泥里,任何一个和印象里某件东西相似的地方,他都会立刻游过去用手拨开。


  河里有虾、有鱼,甚至还有鳖。但是没有裘泽想找到,又害怕找到的东西。


  七年了,缓慢流动着的河水,可能早已经把东西带到很远处的某个地方了吧。可是不这样拼了全力地找过一遍,又怎么能放弃呢?


  上浮,下潜,上浮,下潜。早餐吃得不多,渐渐裘泽已经感到眼睛有些发花了。他死死咬着牙,一股向来只埋藏在心底里,从来没有拿出来使用过的倔犟狠劲把他的每根头发丝都撑满了,继续下潜,上浮,下潜,上浮。


  河里几乎没有水草,靠近河底的地方,水比河面上混浊。裘泽必须紧紧贴着河底,才能看清楚。从上游来的河水相当清澈,所以每年河底堆积的泥沙应该并不多,七年的总和是多少,一寸还是一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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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20 08:59: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01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10)

  幸好没有水草,在冷冷的河水里裘泽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他想起了一个故事,一对情侣在河边散步,女孩滑进混浊的河水里,男孩跳下去救,但是他只摸到水草,没能把恋人救上来。三年后他故地重游,河边钓鱼的老翁告诉他,那条河里不长水草,他摸到的是女孩的头发。


  “呼。”裘泽再一次浮出水面。阳光洒在脸上,再往前是一片阴影。他已经游到了虹桥的下面。


  他感觉力气在一点点消失,脑袋因为缺氧一抽一抽地痛。他把眼镜抬到额头上,露出眼睛。真实的世界看起来有些扭曲,有些离奇。


  裘泽踩着水,喘息着。他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他想稍稍歇会儿,然后再向前。无论如何,至少要游到莲河的拐角处。


  他把头仰起来,看见周围有许多人冲着自己指指点点。而面前的虹桥上,也有许多人伸出头看自己。


  甚至有一个人站到了虹桥的扶手上,摆出一个很危险的动作,冲他拍照。


  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鸡窝一样的可笑乱发,一副眼镜的镜片又圆又厚,笨重的相机挡住了半边脸……是那个照相怪客!


  “咔嚓,咔嚓。”照相怪客把镜头对准了河里的裘泽,嘴里大声地发出按快门的声音。


  裘泽呆呆地看着这个动作可笑的老头儿,然后一张照片从他的手里滑落下来,飘扬翻滚着,最终落在离裘泽不远处的河水里。


  裘泽划动手臂,游过去把照片拿到手里。


  这又是一张鬼照片!


  踩着水的裘泽在照片中央,可是他周围河水所倒映出来的,却是一片火光!


  一片把河水映得通红的烈焰,这是七年前那个夜晚的大火吗?


  突然之间,裘泽的脑海里有一道闪电划过,许多事情一下子就串联了起来。


  南街大火在许多人的心底里都印象深刻,裘泽当然记得这是哪一天。他很容易就能把这一天牢牢记住,因为这和他奶奶失踪是同一天,同一个夜晚。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进行任何联想。




第202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11)

  照相怪客为什么能拍出鬼照片?这难道不是一种照相巫术吗?照相机的功能就是留下过去的影像,那么照相巫术的特殊效果,很可能就是拍出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件景象。


  所以才会有这些鬼照片,有那些隐约浮现的建筑,还有他奶奶的鬼影。奶奶之所以会在照片上出现,就是因为她曾经以那般凄厉的面容站在当年的虹桥上过。现在这座虹桥虽然是重建的,但式样高度和原先的完全一样。


  奶奶是什么时候站在桥上的,就在……那个夜晚?


  又一个尘封已久的细节猛然撞进心里。家里冬天取暖有一个煤油炉,烧的是专门的航空煤油。每年奶奶都会去售油处买几桶回来,用不完就放在大壁橱里来年冬天接着用。在奶奶失踪后的那个冬天,裘泽发现壁橱里似乎少了一桶油。但他没法确定是不是真的少了,因为那时他才十岁,煤油炉的事向来是奶奶管着的。


  那把火竟然是奶奶放的吗?


  为什么她一定要烧了南街,这和南街的巫术有什么关系吗?


  耳中传来一阵惊呼。裘泽抬起头,看见站在栏杆上的老头儿已经失了重心,手臂挥舞着,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摇摇晃晃,一转眼,他就从桥上摔了下来。


  裘泽眼睁睁地看着老头的身影越来越大,却来不及逃开。他的头被重重砸了一下,是老头的胳膊还是脚?来不及分辨这些,他就晕了过去,和老头一起沉进水里。


  好像有滚滚的雷声,一会儿又消失了。裘泽从很深很深的深渊里往上浮,四周是无尽的黑暗,黑色的巨兽沉默着蹲在身边,只有上面极远极远的地方似乎有些光亮。裘泽努力地要快点浮上去,他挣扎着终于睁开了眼睛。


  “醒了,”阿峰叫起来,“小泽醒了。”


  趴在床边睡着的文彬彬睁开蒙眬的睡眼,说:“什么?”


  “小……小泽。”阿峰又卡壳了,他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居然没念绕口令就一口气说了四个连贯的字。


  “哈,你总算醒了。”文彬彬把脸凑到裘泽鼻子前,大声说。




第203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12)

  “你嘴好臭。”裘泽挥手想把他赶开,才发现手上有针头,自己正在输液。


  胖子张开嘴,朝裘泽哈了一大口气,嬉皮笑脸地说:“这里没地方刷牙嘛。”


  头依然隐隐作痛,裘泽开始意识到这是什么环境。他在一条走廊里,躺着的地方……是一张临时病床。


  医院的走廊里?


  “现在什么时候?”裘泽问。


  “早上九点。你没事怎么跳进莲河游泳?”


  “我晕了一晚上?”


  “哪止,差不多有二十个小时了。”


  裘泽坐起来,看见走廊里一张床连着一张床,都摆满了。那些躺在床上的人一动不动,脸色惨白。


  俞绛踩着高跟鞋噔噔噔从远处跑过来。


  “你总算醒过来啦,全都是我的功劳,要记得感激我哟!”她拉着裘泽的耳朵说。


  怎么回事,耳朵好酸痛啊!被拉一下为什么这么酸?


  文彬彬看见裘泽咧着嘴扭曲了半边脸,嘿嘿笑着说:“老大昨晚每隔一会儿就会揪住你耳朵喊‘你给我醒过来’。”


  原来自己意识里那道雷就是这么来的?


  等到俞绛松开手,裘泽小心翼翼地用手碰碰自己的耳朵,火辣辣的,应该已经肿了吧。


  这么说,他们三个人守了自己一个晚上吗?


  “可是老大你这样叫,会吵到别的病人吧。”虽然有点感动,但如果自己再晚一天醒过来,是不是就会发现耳朵已经少掉一只了?裘泽忍不住婉转地表达一点点不满。


  “如果能吵到他们的话,那些家属可就太感激我了。”俞绛说。


  这时一个护士走过来,帮裘泽拔了快滴完的输液针头。


  “你可以回家去了,很多人还在等床位呢。”一脸倦容的护士说。


  从临时病床上下来,裘泽发现鞋子就是昨天脱在岸上的,上衣也是,但是裤子换过了。裘泽扫了一眼阿峰和文彬彬,应该是他们干的吧,总不会是另一个。


  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裘泽才发现这里有多拥挤,临时病床一直加到了门诊大厅里,还有很多人没有床,用棉毯垫着躺在地上。




第204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13)

  “这是怎么回事?”裘泽问。


  “还不是那个怪病,昨天你住院的时候还没这么厉害呢,从今天早上开始送进来的人就越来越多,全都昏迷不醒。本来担心你会弄得和他们一样呢。”文彬彬说。


  “这么严重。”亲眼看见医院爆满,裘泽才意识到这场怪病真的很厉害。


  “听说到现在都没找出原因呢,前几天昏倒的那些人,有的已经快撑不住了。”俞绛说。


  裘泽看了眼文彬彬,文彬彬看了眼阿峰,沉着脸不说话。


  裘泽在心里叹了口气,把雷世仁从莲河里捡到铜镜的事说了。半是解释自己为什么跳河,半是希望能暂时转移两兄弟的注意力。


  如果木头醒不过来,两兄弟真的会因此吃官司吗?额头上的伤已经好了,可是巴警官要是有一天在他面前把两兄弟带走,心里的伤口恐怕永远都愈合不了。


  “你脑子进水啦,就算真有东西在下面你能找到?那样我就投资你去南海捞沉船。”俞绛教训他。


  “谁把我救起来的?那个把我砸晕的照相怪客呢,也救起来了吗?”裘泽想起昏迷前一刻发生的事,在几个口袋里掏了掏,发现没有那张照片。


  “听说有三四个人都跳到河里救人了,有一个还在你手机的常用通讯录里找到俞老大的号码通知她。不过救护车一来他们就离开了。至于那个老头儿……救是救起来了,不过最后还是没救活。”文彬彬说。


  “啊!”


  俞绛把手里的Speedy30拿到裘泽面前,稍稍张开包口,露出里面的东西。


  “照相机?你拿了死者的遗物?”裘泽大吃一惊,俞老大这次做的事情也太离谱了吧。


  “轻点轻点,要死啊。”俞绛一把捂住裘泽的嘴,这时他们还没有走出医院多远。


  裘泽的鼻子都被俞绛的手挤歪了,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皱着眉躲在一边。


  “正义感还蛮强的嘛。”俞绛白了裘泽一眼,往嘴里扔了几颗豆子嚼起来。


  “其实老头和你一起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还是俞老大帮他出钱抢救的呢。不过他年纪太大了,缺氧时间长颅内出血没救回来。他一个孤老头,这钱还能问谁去要?俞老大听说他的相机古怪能立刻印出照片,才偷偷拿来看看的。大不了以后再还回去呗。”文彬彬在裘泽耳边说。




第205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14)

  “可是你们拿了这个相机,没有人管吗?”裘泽有点担心地问。


  “他一个人住在南街上,家属都不知在哪里,尸体在太平间躺到现在都没人来管。昨天这照相机扔在急救室外的空座位上老长时间,如果不是我们拿来,现在要么还在椅子上,要么就被扔进垃圾筒了。”


  “哦……”裘泽叹了口气闭上嘴。再看看俞绛在那里一颗接一颗吃豆子,他也饿起来,毕竟差不多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四个人找了家豆浆店吃早饭,裘泽在水果店买了四只大橘子,转眼已经吃得只一只了。


  把照相机拿出来放在桌上,之前他们都还没时间真正研究过它呢。


  “从水里捞上来的,不能用了吧。”文彬彬说。


  “相机本身应该没什么古怪,我猜那老头也是会巫术的,这多半是个巫术触媒。”裘泽说。


  “他也会巫术?感觉巫术不值钱了似的,谁都会。”俞绛摇着头。


  “什么谁都会啊,老大你是会了,可是我们还都不会呢。”胖子闷闷地说。


  “切,要是你们都会了,我还怎么混啊?”俞绛拍拍心爱的Speedy30说。估计她今后出门应该只能用这个包了吧,这也算是小小的代价,比起那个姿势,这真的不算什么。


  “海鸥相机?还真够古老的。”俞绛把相机拿在手上研究。


  “可就是这相机,拍什么愣能立刻出照片,照片效果还不错呢。”胖子说。


  这种相机不需要装电池,完全手动。镜头盖已经不见了,俞绛对着镜头看了看。


  “镜头这么模糊了,被砂纸磨过吗?这种镜头还能拍出照片?”俞绛奇怪地说。


  “巫术。”阿峰说。通常他如果只说一两个字,就会用斩钉截铁的气势说出来。曾经他就是这么装酷的。


  “快门都摁不下去,怎么回事?”俞绛用力按了几次快门。


  “胶卷用光了?”裘泽记得老相机胶卷用完的话,就会卡住快门。


  俞绛找到胶卷摇柄,试了试。


  “还真的是。”她说,随后开始摇胶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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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20 09:00: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06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15)

  老相机胶卷拍完之后,得重新把胶卷摇起来,才能取出。


  摇胶卷的时候,相机里传出咔啦咔啦的声音,很不顺畅的样子。俞绛不管,使出蛮力,一路势如破竹地摇过去。


  到最后,她接连用了几次力,都再也转不动了。


  “应该可以了吧。”她说。


  旁边的三个人用极怀疑的目光看她。从刚才的那些声音听起来,好像相机里所有的零件都被她捣碎了吧……


  当俞绛把胶卷盖打开,往外倒胶卷的时候,几个人都觉得,应该会稀里哗啦倒出一堆的螺钉、碎塑料、金属片之类的相机内脏。


  还好,什么都没倒出来。胶卷也没出来。


  俞绛把相机倒过来,看里面是怎么回事。


  “只是浸过一小会儿水,怎么会变成这样?”俞绛皱着眉说。


  虽然只浸过一小会儿水,可是刚才被你咔咔咔地摧残过了啊,裘泽在心里说。不是任何东西都像我的耳朵一样牢固的!


  俞绛用手指抠了几下,开始改用筷子撬。


  咔,筷子断了。


  旁边的三个人都拉长了脸偷偷看服务生有没有瞧见。


  当然瞧见了,这么奇怪地在餐桌上摆弄大相机的四人组,本来就很碍眼。服务生睁大了眼,愣愣地看着店里最漂亮的客人做着最没有仪态的事情。不过一根筷子也不值多少钱,她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去问问。


  “哦……”服务生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轻呼,因为她看到第二根筷子也断了。


  俞绛完全免疫这种程度的注视,随手抢了裘泽的筷子继续撬,头也不抬起来,嘴里却喊:“服务员,再拿双筷子来。”


  谢天谢地,胶卷终于抢在第三根筷子折断前掉了出来。


  裘泽也见过老式胶卷是什么样子,可是,这是什么东西?


  这卷胶卷的壳是薄铁皮的,锈得非常厉害,就像是在水里泡了足足一年,怪不得刚才卡在相机里面出不来呢。


  本来壳上应该有柯达的喷漆图案,不过现在已经很模糊了。俞绛摸了一把,手上就沾满了锈。




第207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16)

  “这里面的胶卷,应该不能用了吧。”胖子说。


  “那就弄出来看看底片?”俞绛说着又要找工具。


  “别……别……”阿峰急了。


  裘泽抢在阿峰吸气前说:“别在这里吧。”


  俞绛点点头:“这里也没随手的工具。”


  “对对。”三个人一起点头说。旁边的服务生也松了口气。


  “笨蛋。”俞绛伸手咚咚咚在每个人脑门上敲了一记,“底片要在暗房里用药水洗过才能显影,你们以为我真会在这里拆?”


  吃完饭裘泽回家继续休息,胖子两兄弟有了这么好的借口,当然也不可能回去上学。


  和俞绛分开的时候差不多十点,俞绛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


  “还和他们在一起,”她对着电话说,“好的,我会告诉他们。”


  “李光头的电话,”俞绛挂了电话对裘泽他们说,“从今天下午开始学校停课,什么时候上课等通知。这下你们爽了。”


  “怎么回事?”


  “病倒的学生和老师太多了。上午在学校里就倒下二十几个。”


  裘泽和文彬彬、阿峰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一股寒意直蹿上来。


  “不上课啊?”进弄堂的时候,电话间的老阿姨探出头来问。


  “学校停课了。”裘泽回答。


  “哪能会停课呀,今天是什么日子?”老阿姨自言自语,然后用很怀疑的眼光打量文彬彬和阿峰。她觉得弄堂里的这两个新住客要把裘泽带坏了。


  远景中学离福兴里很远,这种可怕的疾病虽然像集束炸弹一样把远景中学那一片炸得稀巴烂,但奇怪的是并没有波及这座城市的其他角落。流言被很努力地控制着,要传到老阿姨的耳朵里,大概还需要几天吧。


  胖子和阿峰一到家倒头就睡,尽管他们对裘泽去莲河游泳这件事还有很多意见要发表,但是守了一晚实在太困了。


  反而是裘泽,他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昏迷时那没有一丝光的深渊,所以只是靠在床上,手里把玩着“刘海戏金蟾”的玉把件,望着窗户出神。




第208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17)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裘泽一惊,侧过身去取手机,却不料先前搁在膝间的玉把件翻滚开,从床沿掉了下去,砰的一声。


  裘泽心疼得咝咝抽冷气,像被针戳到一样,连忙抢下床捡起来。这件白玉把件玉质细腻紧致,地上又是许多年的老木地板,乍看之下并没有明显损伤,可没准吃了内伤,过些日子就会显出内部的裂纹了呢。


  难道自己被俞老大传染到了吗?以前可从没有过这种事故呢。


  手机还在固执地响着,裘泽郁闷地一把拿过来,来电显示让他重重叹了口气,是俞绛。


  是巫术吧,把自己的马虎用魔咒传给别人。他嘀咕着,把手机放到耳边。


  “这么长时间才来接,难道你睡了二十小时还没够?”俞绛说。


  那是昏迷不是睡!


  只是裘泽再有怨气到嘴边也只化做一声苦笑。


  “算了算了,你继续睡吧。”俞绛没精打采地说。


  “不用,你说吧!”


  “哈,我说的事情你多半是有兴趣的,我正在照相馆看他们把底片洗出来。”


  “噢。”裘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虽然照片还没出来,但光看底片的话,前半部分是南街,后半部分是着火的南街。我猜南街起火的那个晚上这老头就在现场。”


  裘泽一下子就坐直了。


  “拍到人了吗?”


  “两个人。”


  “长什么模样?”


  “拜托这是底片不是照片,怎么看得出来。”


  “我马上就过去。啊,我过去看看可以吗?”


  俞绛轻轻笑了一声:“要是你身体没问题的话。直接来我家看底片吧,损坏很严重,先不冲照片了。”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让人震惊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出租车上裘泽看见某位乘客扔在座位上的早报,当日的。


  很大的头版头条《国宝〈清明上河图〉遭窃》。


  标题很大,内容却不多。原本正在南京展出的《清明上河图》在前天晚上消失在展厅里。展馆在昨天临时封闭,消息直到昨天傍晚才捅出来。一个安保人员失踪,现在有人怀疑说是内贼。




第209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18)

  裘泽放下报纸,想起了杜心岩手里的那后半幅《清明上河图》。如果公布出去,轰动性不会比现在这个头版头条小。


  “《清明上河图》被偷了,你知道吗?”俞绛一开门裘泽就说。


  “杜心岩这么不小心?”


  “不是他手里的,是故宫的那幅。”


  “什么?我上网看看。”俞绛把底片扔给裘泽,自己坐到了电脑前。


  底片上有很多的腐蚀痕迹,微微发白。裘泽拉开来,对着光看上面的影像。


  120型的底片一卷最多也只能拍十六张,其中有三张大部分残缺了没有影像,其他的十三张也或多或少有缺损的地方。


  这个老头曾经拍过一组南街的照片,那是在白天。他很可能想再拍一组夜晚的南街照片,前九张,就是单纯的街景。


  第十张照片上却出现了一个人。这显然是个男人。


  这个男人站在虹桥边,在他的面前有一堆火,他手里拿着根长条状的东西,正在比画着,又好像是在跳舞。


  第十一张照片上,男人正跪在火堆旁边,对着火焰磕头,双手却高举过顶,捧着什么。


  看到这里,裘泽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南街的设计者,著名的风水师项义诚。


  后一张照片上,男人正在对着火堆扔东西烧,在他的脚边有一个盆,里面可能放着纸马一类的烧祭品。


  第十三张照片是残损的,第十四张照片上就出现了第二个人。


  底片上的人像是完全失真的,人影由深深浅浅的色块组成,眼睛的地方黑洞洞的,看起来有点像骷髅。


  可是某些时候,人并不是靠表面来认清一件东西或者一个人的。


  裘泽一看到这个人,心脏就收紧了,绷了一会儿,然后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底里流出来,手指尖都麻了。


  “奶奶!”他情不自禁地喊出来。


  俞绛从电脑前跳起来,瞪大了眼睛问他:“这上面有你奶奶?”


  裘泽呆呆抬起头看了俞绛一会儿,又低下头去看这张底片。一声叹息似的呼喊再次从他的嘴里发出来。




第210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19)

  “奶奶。”


  她自北街那个方向而来,站在虹桥靠近南街的下端,手里提着一个桶,作势一泼。在她前方不远处,就是那个男人和他身前的火焰。


  裘泽的视线移到下一张照片,大火已经初起。男人的身影被火焰吞没了一小半,可是他却没有任何逃避的动作,只是头稍稍仰起,笔直站在那里。而奶奶则向后退了一些,手里装煤油的桶掉在一边。底片上她站得很远,只占了画面的十分之一,完全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但是似乎她正张着嘴,是的,嘴张得很大。


  裘泽想象着,那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立刻,他就想起了最早的那张鬼影照片,奶奶站在虹桥上,一脸的狰狞。不对,那不是狰狞,而是……巨大的惶恐。


  最后的第十六张照片又是残损的,在一角上还能看到点影像。但那就只是满天火焰而已。


  “原来,南街是你奶奶烧的啊。”俞绛轻轻摇着头说。


  “奶奶一定有她的理由。”


  “那么猛的奶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孙子啊!”


  永远不要用正常人的逻辑去想俞老大,裘泽再一次告诉自己。


  俞绛把底片拿过去,再次研究起来。


  “等等,等等,我想到了什么。”俞绛忽然握起拳头,在自己的脑门上猛捶了好几下。


  “我想到什么了呢?该死。”


  “和我奶奶有关吗?”


  “别打岔。”俞绛把自己白皙的脑门敲出了几个红印子,“南街被照着《清明上河图》施了巫术,所以现在就和《清明上河图》上画的一样繁荣。可是巫术是要触媒的,沟通《清明上河图》之灵的话,触媒就只能是《清明上河图》本身了。杜心岩手里的画原本是照相怪客的,那么照相怪客的这幅画,应该就是着火的这个晚上拿到的。”


  裘泽点头。


  “项义诚之前的巫术尝试一直没有成功,但是在这个夜晚之后,作为触媒的《清明上河图》下半部分又被老头拿到了。这就是说,就是说……”


  “《清明上河图》的巫术就是在这个晚上成功的。就只有这个时间点。”裘泽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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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20 09:01: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11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20)

  俞绛猛地把长长的底片拉直了举起来,对着光,快速地一张张看过来。很快她的目光在其中的一张上定格。


  “你看这张。”俞绛指的是第十五张。


  “火都快烧到项义诚了,很可能已经烧到了。正常情况下,一个人不可能还这样站着,他不应该逃跑,不应该扑打自己身上的火焰吗?”


  “你是说……”裘泽盯着底片上站得笔直仰着头看天的项义诚,“巫术仪式在这个时候成功了?巫术发动了?”


  “你还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吗?”


  “成功……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成功了?”裘泽皱着眉,咬着下嘴唇,摸着耳朵。


  项义诚在这之前已经试过很多次了,没能成功肯定是巫术仪式里还缺失了某个环节。但在这个晚上,这个时刻缺失的环节补上了。


  他再看了一眼火焰中的身影,突然脱口而出:“火!”


  “什么?”俞绛问。


  裘泽在心里飞速地想了一遍,说:“是火,要沟通《清明上河图》之灵,巫术仪式里一定要有火。”


  “火?那又怎么样?”


  “我不是说项义诚原本生起的那堆篝火。那种程度不够的,《清明上河图》画的是北宋末年汴京的景象,而且大部分是城郊。就在这幅画画完不久,北宋灭亡,皇室南迁,汴京陷落,一切繁华都毁于战火。这幅画里的大部分都烧了个干净。”


  “不对。”俞绛突然打断裘泽。


  “啊?”


  “如果张择端画这幅图的时候,汴京还是好好的,那么就算后来毁于战火,要沟通这幅画的灵,也没道理一定要表现这一点。除非张择端画这幅画的时候,并不是北宋。那时候北宋已亡,他是根据记忆里的汴京画的这幅画,实际上画成的时候画里的景象已经不存在。这样巫术仪式里出现大火这一环,才有合理性。”


  “这么说现在主流学界对张择端绘《清明上河图》的时间判断是错的?”


  “这有什么奇怪,这件事原本争议就很多。哈,看来有了你奶奶的帮忙,项义诚的巫术才得以成功呀。”




第212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21)

  “奶奶不是去帮他忙的。”


  “什么?”


  裘泽看着底片上奶奶张大的嘴,想着她惊怒惶急的表情,摇了摇头,说:“我想,奶奶应该是去阻止他的。”


  “你怎么知道?”俞绛问了一句,又瞧了瞧底片,说,“看这上面的情形,两个人的确不像有什么配合度。”


  “不单是这上面。”裘泽把他对鬼影照片的想法说了。


  俞绛也见过那张照片,回想了一下,摸着下巴说:“这么说你奶奶不希望巫术成功,为什么呢?”


  裘泽张了张嘴,却没想出能说出口的合适理由。


  “如果是普通人,听到巫术多半会以为那是害人的东西,阻止巫术发生也勉强说得过去。但你奶奶不是普通人,她可是正统的巫术传人。让她在晚上提着煤油要用放火来阻止巫术,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个巫术会造成可怕的后果,要么巫术会对她的某些利益产生影响。呵,我只是就事论事。”俞绛对裘泽耸了耸肩。


  裘泽闭着嘴不说话。


  “现在南街这么繁荣,这显然是个很棒的巫术。它能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别告诉我现在医院里躺倒的那堆人是因为这个……”俞绛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裘泽看见俞绛的脸突然变得很严肃。


  俞绛摸着下巴,在客厅里走了几圈。


  “真的和南街的巫术有关?”裘泽问。


  “犯病的人好像都在南街的这头,你们学校附近?”俞绛问。


  “好像是的,都集中在这一块儿。对了,我们班那些生病的同学,都是住校或者家在附近的。”


  “你们学校什么时候有的第一个生病的学生?”


  “不太清楚。”


  “去问去问。”


  这种事情,大概手手会比较清楚吧。


  在裘泽拨电话去问手手的时候,俞绛又坐到电脑边,上网查找某些资料。


  “差不多十天之前。”裘泽问完告诉俞绛。


  “那就没错了。故宫的《清明上河图》就是在差不多时候离开北京开始全国巡回展览的。”俞绛从电脑前站起来。




第213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22)

  “嗯?”裘泽还是不明白。


  “显然你的智商还差一点,”俞绛打了个响指,“北京离上海近还是南京离上海近?”


  “南京。”


  “那就对了。再给你个提示,《清明上河图》画的是什么?”


  “清明节时汴京人去城郊扫墓祭祖的情景。主流的看法是这样。”


  “还不明白?如果《清明上河图》巫术发挥了作用,把南街这一段变成了画里的景象,南街是繁荣了,可要是巫术的作用并不仅仅限于南街呢?《清明上河图》的一头是汴京,汴京当然更繁荣了。还记得何宏生不仅买下了南北街,还在那头的镇里买了许多地皮吗?现在镇子的繁华度可以和城区相比了吧。”


  说到这个程度,裘泽怎么可能还不明白俞绛的意思。


  《清明上河图》里沿河长街的一头连着繁华的汴京城,而另一头长卷没有画到的地方,则是人们在清明节的去处——坟场。


  当南街在巫术效力的作用下日渐热闹起来,另一头的镇子会以更快的速度繁荣起来。而远景中学这一片,则会成为坟场一般的死地!


  “我说怎么这么重的坟气呢,原来不是在地下有一座大坟,而是这整个一片都成了坟地啊。”


  裘泽沿着俞绛的思路走下去,《清明上河图》出北京开始在南京展出的时候,怪病出现了。这样明显的相关性意味着……


  “《清明上河图》离南街越近,巫术效果就越显著?”


  “对。原本巫术的效果就存在,但对这附近居民的损害是缓慢发生的。就算有人因为这生病甚至死亡,只要不集中发生,就只是个案而不会引起注意。这幅图的下半部分就在上海,如果上半部分也来到上海的话,巫术的效力肯定会达到最大的。”


  裘泽打了个冷战,头发根都麻了。


  “《清明上河图》前天被偷了,现在医院里的病人一下子增加那么多,这说明这幅画正在离上海越来越近?”


  “显然是这样,”俞绛点头说,“不管那些偷画的家伙最终目的地是不是上海,只要这幅画离南街近到一定程度,那些病人……”




第214节:十一. 死亡的前兆(23)

  “砰。”她比了个爆炸的手势,“全都死光。”


  “不能让这件事发生。”裘泽握紧了拳头。


  “你能有什么办法?”俞绛抱起手问。裘泽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她还能悠闲自在。


  “把杜心岩手上那幅画毁了,至少让它远离南街。”


  “这没有用,先不说被偷的那幅画正在越来越近,就算没有这些因素,巫术的效果仍然存在。或许恶化不会很快,但情形是逆转不过来的。你觉得医院里最严重的那些病人,还能撑多久?”


  “那么把病人都转移出去,不要住在这附近的医院里。”


  俞绛又打了个响指:“比刚才那个建议好一点,但仍然不靠谱。离开或许有用,或许没用。不过你怎么让别人相信你?医院里的病人统统转移?你知道一共有多少病人,一千以上!附近的居民要不要转移,你打算说动他们都迁移,并且不让别人再搬进来?告诉他们因为有一种名叫《清明上河图》的巫术在作祟吗?”


  裘泽默然半晌,然后看着俞绛说:“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既然这种情况是巫术造成的,那么也只能用巫术去解决吧。非但不能毁了杜心岩手上的画,现在能靠的大概也只有它了。”


  “用这幅画当触媒,重新沟通《清明上河图》之灵?”


  “没错,看来这卷底片还是要冲洗成照片,这样多少可以看得更清楚一点,对巫术仪式有些提示。其他的就要看你的了。”


  “可就算能成功进行巫术仪式,也不能保证初次沟通就能得到解除原先巫术的能力吧?”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指望呢?嗯,或许杜心岩的巫术能派上些用场,你觉得呢?”


  “造假?把假的变成真的或者……把真的变成假的?”裘泽眨着眼睛,这似乎是个主意。


  “问题在于我们要花多久才能沟通上《清明上河图》之灵。在此之间作为触媒的下半幅图是不能离开南街的,而上半幅图又……”说到这里,俞绛也不禁叹了口气。



  “今晚就开始尝试。在这之前,还有一整个下午。”裘泽看了看表,还不到十二点。


  “下午?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试试能不能让上半幅画离上海远点。”


  “哈,你想抓住那些偷画贼?在今天下午?福尔摩斯都没这个本事。”


  “如果福尔摩斯会巫术,他也许可以办到。而且我大概猜到是谁偷的画了。”裘泽摸着耳朵说。


  他的另一只耳朵立刻被揪住了。


  “别给我装深沉,说你到底想怎么干!”俞绛扭着他的耳朵大声喊。




第215节:十二. 夺宝奇兵(1)

  十二. 夺宝奇兵


  当马达加斯加人(Malagasy)遭遇灾祸,巫师会指定某物作为法迪特拉(faditras)来拯救他们。如果法迪特拉是灰烬,就让风把它吹走;如果法迪特拉是剪刻的钱币,就将它扔入深水;如果法迪特拉是南瓜,就把它在地上摔碎。


  无论在任何时候,拯救者所承担的责任,会把他们自己陷入极度的危险中。我们纪念拯救者,常常在他们随风而逝之后。另一点事实是,许多拯救者在往日普通而平凡。这是否意味着每一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时刻,他会在这个时刻焕发璀璨荣光。


  “独览梅花扫腊雪。”苏忆蓝在纸上写下七个字。


  “你来对下联。”她抬起头,对裘泽说。


  “好像不是很难嘛。”文彬彬说。


  “你读读看?”俞绛说。


  胖子读了一遍,挠挠头说:“有什么特别吗?”


  “你应该多吃点猪脑补智商。”


  “黑化肥发灰,灰化肥发黑。吃猪脑能补智商吗?”阿峰问。


  “那是因为你们两个的脑子还没有猪好使。上过音乐课吗,七个音阶知道吗?”


  “哆来咪发唆啦希?独览梅花扫腊雪?这个是……上海话吗?”


  “浙江一代的方言读出来都很像。”


  胖子吐了吐舌头:“谐音对联啊,有点难的样子。”


  “快点对,”俞绛催裘泽,“不行的话换我来。”


  要想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找到偷画贼,愿景成真的对联巫术就是唯一的选择。尽管要靠四字的横批找到目标依然是件很困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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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20 09:02: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16节:十二. 夺宝奇兵(2)

  原本裘泽根本没顾得上叫文彬彬和阿峰两兄弟。不过胖子睡到一半起来上厕所,发现裘泽不见了,一打电话就把阿峰叫醒冲了过来,精神奕奕得好似睡足一天一夜。


  一直闭着眼睛思索的裘泽忽然睁开双眼,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挺快的嘛,”俞绛一撇嘴,有些不太服气地说,“讲出来听听。”


  “逸睨山势舞流溪。”裘泽念了一遍,然后用铅笔把下联写在另一张纸上。


  哆来咪发唆啦希用简谱写就是1234567,而“逸睨山势舞流溪”用浙江一带的方言读,就和“一二三四五六七”差不多。


  苏忆蓝把下联写在宣纸上,然后就准备写横批。


  能让愿景成真的横批。


  旁边的几个人都很紧张地看她会写出什么。


  巫术的气息在这一刻浓烈地鼓荡起来。


  “闲数人生”。


  独览梅花扫腊雪,逸睨山势舞流溪。“闲数人生”作为这副数字联的横批,既合上下联的寓意,又暗示了谐音,可算贴切。而愿景成真的巫术力量,竟然还能暗合在这横批里面,不仅神秘,更有让人赞叹的巧妙。


  现在,就看裘泽能不能破解其中的暗示了。


  “闲数人生?生人数闲?闲人生数?”胖子在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想找出里面的奥秘。


  “每个人从横批里都会有不同的联想,但只有对出对联的人,他的联想才会和巫术力量对应起来。所以你们最好不要影响他的想法。”苏忆蓝说。


  这次的横批显然要比上次的“把盏消愁”难得多,裘泽摸着耳朵,问苏忆蓝:“那我应该从什么方面去想呢,字谜?谐音?”


  “任何东西,不要刻意去限制,有时候只是你的灵光一闪,想到的和横批的字面没有任何关系也能会对愿望有帮助的。”


  “就是闭着眼睛瞎想啰?”俞绛说。
  “有点那个意思。”苏忆蓝笑了。


  如果是胖子的话,大概真的会闭着眼瞎想。但是裘泽却做不到让自己的思路像无轨电车一样乱开,这算是人和人的天生差异吧。不过虽然没有任何限制,裘泽还是打算照自己的方式来破解这个横批。




第217节:十二. 夺宝奇兵(3)

  裘泽盯着宣纸上的四字横批看了很久,只是他的目光有些空洞,这四个字正被拆解成无数的符号,在他的脑海里进行各种各样的组合。


  “去无锡吧。”他抬起头说。


  “无锡?为什么是无锡?怎么想到的?”俞绛问。


  “我把横批的四个字拆开来,先看前两个字‘闲数’。这是一副1234567的数字联,要是把这个‘闲数’当成是数数的意思,那么就在这1234567里找答案。而上下联以及‘闲数’的寓意,都有些形单影孤的意思。对联里只有一个人,一个人数数,那么就是单数了。”


  裘泽这一段话里转了许多个弯,听得胖子和阿峰都快跟不上了,俞绛和苏忆蓝却觉得很有意思。


  “1234567的单数就是1357。后两个数字5、7让我从谐音想到了无锡,从《清明上河图》的巫术正越来越强这一点来看,偷画贼应该正在南京到上海之间的某个地方,地理位置上无锡是合适的。”


  “那么1、3你是怎么想的?”尽管这样的联想并不严密,但俞绛却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因为对联巫术不讲严密,只讲当事人的灵光一现。


  “我想了想,无锡没有一座叫‘宜山’的山,无锡最出名的是锡山、惠山和灵山。那么1、3我就把它解作无锡的一座山,至于是哪一座,我倾向于惠山。”


  “因为惠山泥人?”俞绛问。


  惠山泥人从明朝开始就有响当当的名气,文彬彬和阿峰当然也是听说过的。可是这和横批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裘泽只说了个开头,俞绛就能猜到呢?胖子和阿峰对看了一眼,两个人都很憋气,老是待在俞老大的身边,会让人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真的过不了七十。


  “对,就是惠山泥人,”裘泽点头认同了俞绛的猜测,“去无锡用不了多久,总之不论能不能找到,晚上我们都要赶回来尝试《清明上河图》巫术。阿蓝,我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杜心岩了,他正在照相馆里等照片洗出来。”


  “好的,”苏忆蓝点头,“估计总免不了要古纸、古笔、古墨之类的东西,我这里有一些,但是要找到宋朝的文房用品,难。我一会儿关了店在南街上转转,看看能不能收到一些。”




第218节:十二. 夺宝奇兵(4)

  “那就走吧,阿峰,你车借到了吗?”裘泽问。


  阿峰点头:“司小四和史小世四月十四日十四时四十上集市。已经等在南街口了。”


  裘泽一只脚跨出店门口的时候,胖子终于忍不住问:“那个小泽啊,为什么是惠山啊,和惠山泥人有什么关系?”


  “是因为‘闲数人生’的‘人生’两个字,”苏忆蓝帮裘泽解释道,“‘人生’倒过来是‘生人’,中国神话传说里,人类的起源是因为女娲造人。而女娲造人的方式就是用土捏成人。所以在无锡的三座名山里,小泽会选以泥人闻名的惠山。”


  “为什么人人都能猜到呢?人生之路的考验还真是多呀,是不是别人都找到作弊的法子了呢?”胖子嘟囔着说。他往旁边瞧了一眼,心里多少舒坦了些,不论如何总有人陪着他考试不及格,兄弟就是可靠呀。


  “俞……俞老师!真是巧呀,哈哈,哈哈哈。”裘泽刚走出店门,就险些撞在一座肉山上。


  “雷老师。”裘泽向筋肉人打招呼。


  “学校停课我就想着来南街逛逛,俞老师你这么精通古董,我也得补补课。没想到真的能碰见你,哈哈,哈哈哈。”雷世仁脸上笑成一朵花,怎么看都是个傻大个。


  俞绛把脸一甩:“你说你长这么一堆肉干吗,很挡道知不知道?”


  “如果俞老师你不喜欢,我就去瘦身,去瘦身。”


  裘泽和胖子都张大了嘴,难道为了俞老大,筋肉人连自己最自豪的筋肉都要舍弃了吗?


  不过他的豪言壮语只换来两个字。


  “笨蛋。”


  “不不不,我其实不是看起来那么……我是说我的脑子还挺好使的,前两次是大意,呵呵,有点大意,要不您再出个谜语考考我。我保证三秒钟之内一定可以答出来。”


  看雷世仁的模样,裘泽猜他应该已经把那本灯谜书看完了。


  “笨蛋给多少次机会都是白搭。看你这么想再次证实自己的智商,Morning,打一个汉字。”


  哈,这条灯谜在书上看见过,看见过。雷世仁脸上露出笑容,使劲在脑子里回想答案。只有三秒钟,可得抓紧。不过应该没问题的。




第219节:十二. 夺宝奇兵(5)

  “三!”俞绛说。


  雷世仁傻了。


  “不……不是说有三秒钟的吗?怎么直接就念……”雷世仁憋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


  “二,一。”俞绛迅速地把剩下的两个数字念完,“三秒钟到了,是个‘谭’字,笨蛋就是笨蛋。”①


  “哦……”雷老师又被雷到了。


  “那么晚上见。”俞绛和站在店门口的苏忆蓝打了个招呼,风一样从发愣的筋肉人身边走过去。裘泽他们低头憋着笑,跟着俞老大往南街口走去。


  苏忆蓝看雷世仁的模样,心里也是觉得好笑,正要回店里去,却被叫住了。


  “那个你好啊。”愈挫愈勇的筋肉人又堆起健美先生的招牌笑容,“你和俞老师很熟吗?呵呵……”


  南街口,一辆漆得花里胡哨的富康车旁边,一个光头正在挥着手喊:“峰哥,峰哥,这边。”


  明明他的年纪要大过阿峰,不过在飙车界,当然谁大牌谁是哥啰。
  “油?”阿峰问。


  “加满了,峰哥。没问题。”


  阿峰点点头,坐进驾驶室。裘泽和胖子抢着坐到了后面,把前排留给了不知道厉害的俞绛。


  “有点大哥样子嘛。”俞绛说。


  “嘿嘿。”阿峰笑。


  “就是笑起来和筋肉人一样傻。”


  “轰”,阿峰一踩油门,车飞蹿了出去。发动机的声音不知有多少分贝,显然这辆车的改装不只是加装了尾翼那么简单。


  俞绛整个人都贴到了座椅的靠背上。


  “哈,你开车挺刺激啊。”俞老大豪迈地说,不过手正在偷偷去抓安全带,试了三四次才成功扣上。


  “慢点,阿峰。慢点!”胖子在后面叫,“这样下去到了无锡,除了你,就没人有战斗力了。”


  “而且抓到偷画贼之前我们就得被警察盯上,现在可不是半夜。”裘泽赶紧补充。


  阿峰只好咬着牙把速度降到近似正常,三个人都松了口气。


  俞绛慢慢把头转过去,盯着缩在后排的两个人看。


  “啊,你们两个出来的时候给煤球弄午饭了吗?”裘泽问。




第220节:十二. 夺宝奇兵(6)

  “哪还想得起这个。”胖子大声回答。


  俞绛甩给两人一个“给我等着瞧”的眼神,转回头去。


  “阿峰,先回家。”裘泽说。


  “你不会真想去给煤球喂午饭吧,”胖子吃惊地说,“饿一顿又不会死。”


  “我想带着煤球,”裘泽说,“如果它真的会能预测的龟甲巫术,没准能帮上忙。”


  上海到无锡还不到一百五十公里,接近下午三点的时候,富康车开进了无锡市区。


  几个人对无锡都不熟悉,先前裘泽回家带煤球的时候,上网草草查了一下,设定了一个具体的目的地——锡惠公园。顾名思义,锡山和惠山都在这座公园里。


  下车问了好几次,兜了个不大不小的圈子,终于把车停到了锡惠公园的门口。现在不是休息日,公园里游人三三两两,有点冷清。


  “你确定看见偷画贼就能认出来?”俞绛问裘泽。


  “应该吧。”裘泽转头看看文彬彬和阿峰。


  “肯定是那几个家伙,他们最后一次来找阿峰是周六凌晨,星期一《清明上河图》就被偷了。说到偷一票大的,还有什么能比《清明上河图》失窃更轰动呢?阿峰,你说呢?”胖子问。


  “是。”阿峰说。


  “三个人,或者是四个人,如果他们找到代替阿峰的车手的话。”裘泽说。


  “四对四,没什么意思。”胖子的口气好像他一个人就能打四个似的。


  “别忘了那个失踪的保安,可能是五个人。”俞绛提醒。


  煤球在裘泽脖子后面叫了一声。


  “这样就是五对五了。”胖子一拍巴掌。


  很张狂的气焰。不过在逛了大半个公园之后,气焰就全跑没了。


  “歇会儿吧。”胖子抹着汗在一个小卖部门前停了下来。


  “给我瓶橘子汽水,”裘泽对售货员阿姨说,“你们要什么?”


  “冰棍。”胖子说。


  “冰。”阿峰只说一个字。


  “谁说顾名思义锡惠公园就是有锡山和惠山的公园的?”俞绛气哼哼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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