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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冷案重启3》深渊之光(完结)-卷宗编号05和番外篇-作者: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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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汗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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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0-8-7 10:50:42 | 显示全部楼层
    时间很晚了,公园门前冷清,甘凤池随便停了车跑过去,这里很大,他正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去找,不远处突然腾起烟花,啪的一声,夜空瞬间被点亮了。
    甘凤池跑了过去,还没靠近就听到小女孩的叫声,他先是惊喜这么简单就找到了人,接着又担心丫丫有危险,探手想拔枪,摸摸腰间才想起出来得太快,忘了申请配枪。
    那只是个老人家,如果还需要靠枪来制服,那他也实在太孬了。
    虽然这样说,但想到凶手一系列可怕的行为,即便对方是老太太,甘凤池心里还是有点发毛,提起戒备靠近。
    周围是一大片空地,没有其他人,旁边的栅栏上系了好多氢气球,甘凤池走过去,就见王奶奶正蹲在地上点烟花,几声脆响,烟花腾上夜空,丫丫仰头看着,拍着手兴奋地又叫又跳。
    公园的夜晚很宁静,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王奶奶的身份,甘凤池看到她们,只会以为那是奶奶带着孙女在玩,他被骗也许是注定的,因为哪怕是现在他也无法相信王奶奶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王奶奶。”他走过去轻声叫道。
    老人听到叫声转过头来,不远处的灯光斜照在她脸上,笑容慈祥又温和,看到他,眼睛眯起来,冲他招招手。
    “凤梨啊,你说你这孩子,上午叫你来你说你忙来不了,结果又赶过来。”
    “你没给我电话。”
    “谁说的,我打了好几通呢,看看你还是警察,记性还不如我这个老太太。”
    甘凤池不知道该回她什么,以前王奶奶也会言语混乱,他一直都以为那是老人健忘,现在觉得她可能是精神错乱了,也可能还有精神分裂,但不管怎样,看她的样子不是要害丫丫,他放下了心。
    丫丫见他们聊个不停,有点急了,扯着王奶奶的衣袖央求她快点,王奶奶连声说好,又弯腰来点烟花。
    甘凤池没有打扰她们,趁着王奶奶不注意,他给萧兰草留了地址,说自己找到王奶奶了,让他快点带人过来。
    他把留言送出,又是几朵烟花飞上了夜空,伴随着清脆的响声,王奶奶仰头看着,说:“以前我也常带孙女来这里玩,晚上就顺便放烟花,那时候这里没人管,现在管得可严了,说不定过会儿就有人来警告了,凤梨你来得正好,帮我照顾着点哈。”
    “这孩子是……你孙女?”
    甘凤池试探着问,王奶奶白了他一眼。
    “我这把年纪了,她都该是我重孙了,她叫丫丫,一直跟我说想看烟花,可她爸爸妈妈不带她去,她就来求我,我啊心一软就带她出来了,怕她妈不同意,就没打招呼……你说这算不算犯罪啊?”
    王奶奶问得很认真,甘凤池无法回答,忽然想到他是不是搞错了?王奶奶根本没那么坏,也没那么可怕,也许凶手另有其人!
    他改了话题,问:“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喔,我们老年艺术团常去丫丫的幼儿园搞活动,长了就认识了,你看她多可爱,就跟我孙女小时候一模一样,唉,以前孩子都拉着我玩,现在大了,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就不来看我了,你说你要是她男朋友该多好,她肯定听你的。”
    说着话,烟花陆续飞上夜空,甘凤池听得心里发酸,他没有回应,跟王奶奶一起望着天空,没多久警笛由远及近地响起,萧兰草带着人赶来了。
    大家下车后都一副如临大敌的状态,直到看现场状况平和才放下戒备,萧兰草过来跟甘凤池询问了情况,请王奶奶上车,王奶奶有点害怕,拉着甘凤池的手直说:“我不要跟他们走,我知道是我不对,不该不打招呼就带孩子出来,但我只是想跟她一起看烟花,孩子是答应的。”
    甘凤池看向萧兰草,萧兰草拍拍王奶奶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天晚了,我们只是请您去休息一下。”
    他的语调出奇地温和,王奶奶不像一开始那么紧张,跟随萧兰草上了车,丫丫觉察到不对,跑过去阻拦,被冯震拦住,她拉着冯震的衣袖大哭起来,叫道:“不要抓奶奶,你们都是坏人!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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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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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0-8-7 10:51:25 | 显示全部楼层
    小女孩一哭起来就号啕不止,被冯震带上车后还一个劲地打他,冯震有苦难言,对甘凤池说:“我怎么感觉我是坏人。”
    “那是,你就长了张坏人的脸。”
    冯震气得瞪他,甘凤池吐完槽,把系在栅栏上的氢气球解下来给了丫丫,又对她说请她吃汉堡,她才慢慢停止了哭泣。
    大家回到局里,这边已经接到了丫丫安全的消息,通知她父母过来,甘凤池路上特意买了汉堡给她,等她的情绪稳定下来,萧燃让林紫言去询问她的情况。
    丫丫饿坏了,大口吃着汉堡,又一个劲儿灌可乐,林紫言在旁边陪她玩,等她吃得差不多了,两人也混熟了,林紫言才开始询问她跟着王奶奶离开后去了哪里,有没有遇到什么感到害怕的事。
    丫丫说她好久没去公园了,所以让王奶奶带她去玩,还一起放烟花,她说完还反问林紫言放烟花干吗要怕?
    林紫言又问她为什么会跟王奶奶走,她说喜欢她王奶奶,因为王奶奶会帮她收集动物气球,会陪她玩,爸爸妈妈总是吵架,也不管她,每次说带她放烟花都没去,所以奶奶最好。
    林紫言询问完出来,对大家说孩子说的都是真的,甘凤池问:“你是从声线变化中听出来的?”
    “这还需要听声音吗?你没看她说的时候有多开心?”
    “所以王奶奶拐走她从一开始就不是想害她,而是精神混乱,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孙女了?”
    “是啊,她接近其他人也许抱着报仇的想法,但对丫丫她是真心疼爱的,或许一开始她不是这样想的,不过这一切除了她以外,我们没人知道。”
    甘凤池听着林紫言的话,转头看向隔壁的审讯室,裴晶晶在陪王奶奶说话,她拿着手机聊得很开心,即使不用特意听,甘凤池也知道她聊的是孙女的故事。
    王奶奶的儿子跟两个女儿接到联络后很快就赶过来了,儿子、也就是何筱俪的父亲还是一副常年酗酒的模样,说话时手指一直轻微地颤抖,好在王奶奶的女儿靠得住,冷静地向萧燃讲了王奶奶的情况。
    作为找到王奶奶的人,甘凤池被允许参与做笔录,他坐在旁边听着她们的讲述才知道,王奶奶之所以会精神分裂是因为何筱俪的死亡跟她有关系。
    那晚何筱俪的父亲原本是要去接她的,但王奶奶打电话给她说让她过去吃饭,她就拒绝了父亲,结果就在路上出了事,事后王奶奶一直在自责,认为她如果不联络何筱俪的话,她就不会出事,都是她害的。
    家人怕王奶奶想不开,案发后都没有向外界提过她,也尽力不在她面前谈这个话题,再加上当时案子的关注度都放在青少年犯罪上,新闻也都是在爆料何筱俪的作风问题还有她父母的事,谁也没想到王奶奶跟案子有关系。
    何筱俪的祖父原本就身体不好,因为何筱俪的事病情加剧,何筱俪自杀没多久他也过世了,王奶奶被刺激到了,精神状态更糟糕,她的两个女儿轮流带她去看精神病医生,又把她接回家里住,但她的状况越来越糟糕,有点精神分裂了,开始认为孙女没死,还整天忙着给她做饭,精神科的医生说她因为太伤心,所以选择逃避,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把不开心的事忘记。
    两个女儿商量之后,觉得王奶奶这样的状态也不错,至少她是开心的,所以除了定期带她去复诊外还会配合她的言行,又过了两年,王奶奶突然说想搬去中青公寓住一阵子,那栋房子是何老先生生前买的,一直空着,她们就同意了,觉得母亲除了精神状态有问题外,身子骨很好,那边又有不少老人家,适合母亲居住。
    后来王奶奶就在中青公寓和女儿家之间两边跑,她年轻时在剧团工作,闲着没事,参加了老年人剧团,还玩十字绣什么的。
    两个女儿打听过公寓的邻居,大家都认为王奶奶的生活很美满,老伴是教授,整天忙得不回家,孙女也孝顺,常常买东西来孝敬她,原来在王奶奶的脑子里,她想象着孙女已经长大了,还长得很富态,所以整天忙着给她找男朋友。
    女儿没对邻居讲王奶奶精神方面的事,只说她有点健忘,让大家多多担待,她们还说王奶奶被查出有老年痴呆症的表现,所以她们不相信王奶奶是策划杀人绑架的凶手,一直询问是不是警察弄错了。
    萧燃安慰了她们,说真相还在调查,请她们协助警方跟王奶奶询问薛华和张煦阳等人的情况,她们是王奶奶的亲人,王奶奶也许会说实话。
    冯震带她们进了审讯室,王奶奶还在拉着裴晶晶絮絮叨叨,看到女儿和儿子出现,她还以为是来保释自己的,一直解释说只是带孩子去放放烟花,让他们别生气,直到何筱俪的父亲忍不住提到当年的案子和张煦阳的名字,她才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神立刻变了,握紧拳头捶桌子,恶狠狠地说:“他们活该!他们全都该死!”
    冯震想追问,被萧燃拦住,用眼神示意他别莽撞,甘凤池在外面看着,急得屏住了呼吸,就见王奶奶骂了一会儿,说:“他们乱写污蔑我孙女,都该死,我把她关起来了,不让她说话,让她也尝尝有苦说不出的滋味!还有那几个人渣,大概早就死了,他们害死我孙女,一个都别想活!”
    看着原本慈眉善目的一张脸突然变得阴森,眼睛里都是杀气,甘凤池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萧燃附和道:“做得好,恶人就该有恶报。”
    “是啊是啊,你也这样认为对吧,一看你就知道你是好人,你有对象吗?这是我孙女,她很漂亮的,你看要不要跟她处一处。”
    有人赞同自己,王奶奶很开心,把手机亮到萧燃面前开始推销,裴晶晶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揉额头,因为她刚才被迫听了太多这个不存在的人的故事。
    萧燃看着手机画面,说:“很漂亮。”
    “就是嘛,我给凤梨介绍他还不乐意,是不是觉得我孙女配不上他啊,我不高兴了,我觉得你更适合当我孙女婿。”
    “这个不急,我们可以慢慢处处看,当务之急是要把坏人抓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样才能完全保证您孙女的安全啊。”
    “你说得有道理啊,你是不是凤梨的上司啊,感觉你比他聪明多了。”
    王奶奶听了萧燃的话,很开心,拉着他把他带到墙角,像是怕他们的对话被外人听到,甘凤池小声叹道:“我觉得我一直在中枪。”
    萧兰草劝道:“为了查案就忍着点吧。”
    萧燃和王奶奶说了一会儿,转身回来,低声交代冯震,冯震听完立刻跑出了审讯室,甘凤池问:“都说了?”
    “都说了,一个在郊外租的房子里,离乔飞家不远,张煦阳那帮人在就近的山里,山上有栋大房子,是以前王奶奶的剧团排练休息的地方。”
    冯震简单说完就带着人跑了出去,甘凤池对萧燃的套话技术惊叹不已,问萧兰草。
    “他是怎么练到睁眼说瞎话的?”
    “你以为能坐到他这个位子很容易吗?”
    王奶奶被带出来,她像是忘了甘凤池,一直拉着萧燃要给他介绍对象,萧燃交代属下让他们带王奶奶去休息,她的女儿不放心,其中一个要求留下来陪着,萧燃同意了。
    他们都走后,甘凤池跟着萧兰草出来,就听走廊拐角传来哭泣声,却是何筱俪的父亲,他双手捂着脸,肩膀都在颤抖,甘凤池不知道他是在为没能挽救到女儿而懊悔,还是在为自己的不作为感到羞愧,心里挺难受的,说:“这一家子,唉……”
    萧兰草视若不见,从男人身边走了过去,甘凤池想去安慰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了一下,也追着萧兰草跑出去了。
    “科长,你去哪里?”
    “还能去哪儿?案子破了,当然是回家睡觉。”
    “破了……”
    甘凤池有些迟疑,老实说即使到现在他还无法从真相中缓过来,从乔飞毒杀案发生后,他就一直在思索这是个怎样穷凶极恶的罪犯,随着案子变得扑朔迷离,他甚至想到它会成为冷案,却没想到峰回路转,真相揭开快得超过他的想象。
    案子破了,凶手抓到了,他却开心不起来。
    感觉到了他低沉的心情,萧兰草转过头,说:“如果你想做点什么,可以去帮冯震,山上别墅关了四个人,抬尸体的时候需要人力。”
    甘凤池心头一颤,反驳说:“也许他们还活着。”
    “也许吧,不过应该没什么区别。”
    萧兰草说得很平淡,甘凤池捉摸不透他的心思,追上去拉住他的手把他往停车场拽。
    萧兰草甩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科长,我认为你有必要跟我一起去别墅,这个案子我们一直在跟,我们应该跟到最后,哪怕是为了王奶奶。”
    “我和她又不熟。”
    “就算是个不认识的人,看到她的遭遇,难道不想为她做点什么吗?”
    萧兰草皱眉看他,甘凤池发现自己的语病,急忙解释道:“我这样说不是想帮她开脱,而是希望减少更大的伤害,这才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放下你的同情心凤梨仔,廉价的同情是最不需要的感情,我们是警察,我们最该做的是找出真相抓到凶手,这才是对受害人最大的帮助。”
    甘凤池不说话,瞪着萧兰草看,他承认萧兰草说得都对,但他就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萧兰草朝停车场走去,甘凤池以为他要回家,谁知他打开车门,冲自己摆了下头。
    “上车。”
    “干吗?”
    “不是你说要去别墅吗?”
    萧兰草给了他一个你白痴啊的眼神,甘凤池转怒为喜,冲到副驾驶座上坐好,大声说:“谢谢科长!”
    “别高兴得太早,到时别吐就好。”
    萧兰草淡淡地丢了这么一句话,甘凤池一开始没在意,直到到了山间别墅,进去后看到里面的光景,他才明白萧兰草一点都没危言耸听。
    别墅四面全都上了钢制栏杆,正门两道铁门也都上了锁,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锁撬开,进去后所有人都被呛得又退了出来,里面气味太呛了,他们不得不用手绢或衣袖捂着口鼻进去。
    甘凤池还算幸运,因为萧兰草很有先见之明地带了口罩来,他分给甘凤池一个,甘凤池戴上口罩跟在萧兰草身后走进去,里面很多灯泡都碎了,灯打不开,用手电筒照过去,就看到遍地的玻璃碎片残渣和血迹,血腥气和呕吐物的味道混在一起,变成怪异的气味。
    前面传来呻吟声,甘凤池跑过去,一个满脸血污的人躺在地板上,他的手上和地板上都是血,甘凤池从发色判断出他是黄飞红,他半边脸受了伤,眼睛上一片血红,冯震过去叫他,他另一只眼睛微微转动,嘴巴张张,似乎在说什么,却听不太清楚。
    甘凤池忍不住说:“是谁这么残忍……”
    “萧科,你看!”
    司徒用手电筒照向墙壁,甘凤池抬头看去,不由倒吸口冷气,四面墙上挂满了油画,画像模拟十八层地狱的景象,有拔舌烹煮的,也有滚铁钉上烙刑的,画中鬼怪面容狰狞,受刑者表情惊恐,画面呈黑色和深红色调,黑暗中乍看到,真宛如堕入了地狱,说不害怕是假的。
    这些油画很多都被撕碎了,更增添了恐怖感,甘凤池走过去细看,发现油画是被钉在墙壁上的,他面前的一幅被撕下了一半,半截纸耷拉着,甘凤池觉得下面好像还有一层,他把纸撕下来,藏在底下的属于何筱俪的头像露了出来。
    “这边也是。”另一名警察指着门旁边的画像说。
    那边的油画已经被完整撕下来了,所以何筱俪的画分外醒目,她穿着大红色的衣服,长发垂在胸前,微笑看向大家,甘凤池再看他面前的这幅,这幅里的何筱俪板着脸横眉冷对,他又看看其他油画,心想这些画的后面不会也都是何筱俪的头像吧?
    冯震带着人很快找到了其他三位受害者,杨晓倒在客厅的茶几下面,常小路在厨房门口,两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痕,杨晓比较严重,冯震拍他的脸他毫无反应,冯震立即对他进行急救。
    张煦阳是最后一个被发现的,他也是唯一还能活动的一个,他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大家合力把门撞开,他立刻挥舞刀具攻击,嘴里反复大叫我不会死,被冯震制服了,把他手里的刀夺了下来。
    张煦阳满脸的血,衣服上也溅满了血点,两眼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像是疯了,被大家按在地上还拼命挣扎,大叫个不停,萧兰草上前一巴掌拍在他脸上,直接把他拍晕了。
    “这是帮他休息。”
    面对一大帮目瞪口呆的同事,萧兰草说:“他身上没什么大的伤,吃得也不少,主要是神经绷得太紧才会精神错乱,把我们都当成敌人,让他休息下再慢慢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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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7 10:52:09 | 显示全部楼层
    甘凤池看了一圈卧室,地上有把猎枪,枪膛没有子弹,另外还堆了两大包塑料袋,里面放满了真空密封食品,还有两瓶开了封的酒,其中一瓶倒在地上,酒洒出来,跟呕吐物混在一起,弄得室内很臭,他猜张煦阳是想喝酒壮胆,但恐惧又刺激得他吃饱喝足后又全都吐出来,如此反复。
    “看状况他们是相互殴斗才弄成这样的,都是朋友,为什么要攻击对方?”
    “什么朋友?只不过是狐朋狗友罢了,这些人凑在一起会做什么?当然是吃喝玩乐,这些酒里或是食物里应该放了迷幻剂,吃得喝得越多,脑袋就会越混乱,再加上油画的刺激,他们以为对方会害自己,才相互攻击,只是张煦阳的攻击力更强一点而已。”
    “那何筱俪的画就是造成他们完全疯狂的导火索吗?”
    “当然,那是他们内心最恐惧的事,还有什么是比用他们最恐惧的事来吓他们更有效的?”
    萧兰草讥讽道,甘凤池默然看向对面的墙壁,原本挂在墙上的山水挂轴被撕掉了,何筱俪的画像露出来,画像有一部分撕碎了,褶皱让少女的脸扭曲着,唇角微微勾起,带着嘲笑注视着房间。
    一直被自己害死的人盯着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甘凤池无从得知,但他知道张煦阳不管再怎么恐惧也不敢跑出去,因为他更怕被同伴攻击,更怕失去仅有的食物和水,他想活下去,哪怕是恐惧地活着,他明明可以选择其他的生路,可是他放弃了,他选择面对何筱俪的脸,一秒、一分钟、一个小时,一天……
    甘凤池打了个寒战,他想,对那一刻的张煦阳来说,这里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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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7 10:53: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正义与秩序
    四位伤员被送去医院急救了,甘凤池和萧兰草留下来调查现场,他们很快找到了几颗弹头,应该是那把猎枪射出的,从四个人的伤势和现场打斗的痕迹来看,最先受伤的是杨晓,其次是黄飞红跟常小路,但是是谁先动的手,又是谁把谁打伤的却很难判断,只能等几位当事人伤势好转后再进行询问。
    甘凤池在大房子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的家具摆设都很新,除了客厅和书房外,其他几个房间也挂了油画或墙布,何筱俪的头像贴在后面。
    他猜王奶奶在一开始就都设想到了,张煦阳等人刚住进来时不会发现何筱俪的头像,但等他们发了疯,相互殴打撕扯的时候,东西落下来,就露出了里面的玄机,王奶奶除了想利用这些画像加深对他们的刺激外,或许还抱着让何筱俪亲眼看到害她的人发疯的丑态的心理吧。
    甘凤池的猜想很快就被证实了,第二天上午,萧燃在精神科医生的协助下再次对王奶奶进行了审问,她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记忆力也很迟钝,不过一聊起何筱俪,她的眼神立马就变了,变得异常锐利,双手握紧拳头用力捶桌子,大骂张煦阳那些混蛋,医生在旁边都安抚不住。
    甘凤池很担心她会一直这样疯狂下去,还好她一个人吵闹了一会儿后冷静下来,居然不用萧燃询问就主动交代了罪行。
    何筱俪自杀后,她除了痛恨张煦阳四个人外,更无法原谅恶意中伤孙女的乔飞和薛华,她一直都想报复,但不知为什么拖拖拉拉了这么多久,等她惊觉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年,张煦阳等人早就从少管所出来了,而且个个还混得不错。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便开始实施报仇计划,她老伴生前是生物学家,她曾跟着老伴上山采过各种草药,知道怎么提炼乌头碱与致幻方面的药物。
    她暗中跟随乔飞,发现乔飞喜欢玩鹦鹉后,就在半年前花大价钱买了金刚鹦鹉来训练,又故意带鹦鹉去乔飞常去的公园转悠,她穿着高档衣服,让乔飞误以为她是有钱人,两人在攀谈中她说鹦鹉是老伴养的,老伴过世后,她睹物思人,想转手。
    正如她所料的,乔飞主动提出收养鹦鹉,还为了让她放心带她去自己住的地方,对她完全没设防,就这样她把鹦鹉送给了乔飞,并趁他不留意换了他的营养药。
    她在乔飞身上花的时间最长,除了乔飞警惕性太高,要接近他需要时间外,她还想找到乔飞当年藏的录像。
    其实在张煦阳他们作案一开始乔飞就到了,并录了像,但他事后将前半部分掐掉,只把后一半交给警方,好让自己得到协助破案的美名,暗地里他却拿着前半部分去何家勒索,何筱俪的父亲不想女儿死后网上还流传她的视频,就花了一大笔钱买了下来,王奶奶觉得乔飞手里一定还有备份,为了何筱俪的名声,她偷配了乔飞的钥匙,趁他不在时去寻找,却一无所获。
    那一晚她在寻找的时候邢星出现了,她没办法只好打晕邢星,却不小心崴到了脚,第二天她听说乔飞死亡的事,担心录像被警方先找到,就冒险当晚又去乔飞家,却不巧与甘凤池碰上,甘凤池曾向她聊过自己怕鬼,她就灵机一动,扮鬼吓人,但那次她依旧没有收获,只好死了心。
    给李颖投毒也是她做的,她无法原谅那个间接害死孙女的人,她故意去李颖常去的酒吧转悠,又拉着她聊天,当年李颖跟她接触得不多,她又化了妆,扮成老态龙钟的模样,李颖做梦也没想到她是谁,她说孙女的东西忘在她家了,她是来送还的,并拿出自己配的药给李颖看,那些药外表做得跟摇头丸一样,李颖一看就答应帮她还,就这样,她轻易就把放了乌头碱的药送了出去。
    之后她又用相同的方法接近薛华,说自己刚从国外回来,是她的忠实粉丝,还主动提出花钱投资,她对薛华出手阔绰,薛华完全没提防她,还带她去参观自己的工作室。
    她的窃听技术都是跟陈冬侦探社的人学的,她找了个孙女被人跟踪的借口让他们帮忙,又付了一大笔钱,还时常做些糕点送过去,等混熟了后,她就从侦探社那里学了不少知识,那些侦探大概觉得她一个老人就算学了窃听跟反窃听的知识也是一知半解,而且她又付了钱,都很热心地教她。
    她就利用这些知识趁薛华不留意在她的工作室放了窃听器,乔飞死亡后,她又暗示薛华利用冯斌的噱头搞新闻,说这样才能提高大家的关注度,薛华野心勃勃,她知道她一定会上钩的,剩下的录音上传等知识也是她花钱跟人学的,学了很久,她很自豪自己学了这么多,而且都派上了用场。
    至于张煦阳,他反而是所有计划中最简单的一环,因为那个人贪而愚蠢,她在咖啡厅装作无意中听到他跟朋友的对话,听说他们想上山休闲狩猎,就提出自己有栋房子是空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如果他们想去的话,她可以提供。
    那栋房子是以前她工作的剧团的,他们集中训练或度假时会用到,后来剧团解散了,房子一直卖不掉,就成了闲置资产,钥匙一直在她这里,她重新装潢了房子,就是为了当诱饵让张煦阳等人上钩的。
    她自称没有子女,平时又有点糊涂,腿脚也不方便,打扫很费事,所以也不跟他们要租金,只要他们帮忙清理一下就行,张煦阳看了她给的别墅照片,立刻点头答应,还趁她不注意,偷偷跟同伴说反正她是孤老太太,说不定可以找机会把房子骗到手,那些人也跟着附和,那时她就想这些人都死有余辜。
    最后王奶奶才说到陈白川,陈白川是个小人,这种人她不想杀,只想让他一直过得战战兢兢,所以那晚她跟踪陈白川,等他从情人家里出来,就开车从后面撞了他,她这个岁数眼不花耳不聋,好像就是为了复仇存在的,她还特意把孙女的头像贴在车窗上,让陈白川寝食难安。
    萧燃没有打断她的讲述,直到她说完才问:“那你为什么要害冯斌?借薛华的手陷害他,又把他骗到租屋关住他,让警方以为他才是凶手。”
    “我没有要害他,我只是需要一个挡箭牌——乔飞死了,接下来薛华失踪,你们很可能想到他们的交集点,如果你们留意到六年前的案子,也许会救下李颖和张煦阳他们,冯斌只是我想混淆你们调查的棋子而已。”
    萧燃挑挑眉,王奶奶说:“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的老太太想不出这么周详的计划?是啊,我的教育程度是不高,不过我从小学唱戏,戏中教给我的东西要比书本上的多得多。”
    “我没有看轻你,但假如没有同伙,只凭你的体力做得了这么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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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7 10:54:3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是唱刀马旦的,到现在我还可以倒立呢,再说这些事又不是一天做完的,一点点来就行了,还有,一切都这么顺利是因为没人怀疑我,他们以为我只是个老太太,没什么好担心的。”
    甘凤池在审讯室外听着,心里的疑团慢慢都解开了,心头反而变得更沉重,轻声问:“假如没房子呢?她怎么骗张煦阳上钩?”
    “要杀人总是有办法的,尤其是这样的仇恨。”
    萧兰草回得很平静,甘凤池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却不想接受,因为比起处心积虑杀人的罪犯,他更喜欢那个唠叨又健忘还动不动就给他介绍对象的王奶奶。
    过了一会儿,王奶奶被带出来,她的表情有些疲惫,像是忘了刚才说的那些话,看到甘凤池,立刻跑过来,说:“凤梨,太好了,你们领导说丫丫的爸妈不怪我,也不会告我不跟他们打招呼就带走孩子,这次只是口头提醒注意,回头你陪我去百货吧,我想买点东西给他们,算是赔罪,唉,我就是老糊涂了,你说这算什么事啊。”
    甘凤池看看她身后,萧燃和精神科医生的脸上都很无奈,他不清楚王奶奶的情况到底是精神分裂多一些还是老年痴呆多一些,便点点头,王奶奶很高兴,又拉着他开始聊孙女的事,直到萧燃带她离开。
    甘凤池看着老人有点佝偻的后背,再想到她经历的种种,突然热血上涌,大声说:“王奶奶你放心,如果录像找到了,我一定不会让它流出去!”
    王奶奶转过头一脸的莫名其妙,摆摆手,嘟囔道:“这孩子又说胡话了,萧领导啊,你可要多担待着点,凤梨虽然不聪明,但他这人真的很好,要不是我孙女有对象了,我一定让他当我的孙女婿。”
    嘟囔声远去了,甘凤池回过神,就见萧兰草盯着自己,看那表情就知道他在算计什么,甘凤池吃了一惊,双腿向后一跳,问:“我、我说错话了?”
    “没有,只不过既然你许诺了就要遵守,接下来乔飞私藏的那些录像就由你一点点看下去吧,相信小柯一定很开心有人帮他。”
    听了这话,甘凤池眼前顿时乌云盖顶,他一时激动竟然挖坑给自己埋,而且是个大坑。
    “那领导你会不会发扬一点点爱心,帮我一下啊?”
    “不会,许诺的人又不是我。”
    萧兰草转身就走,甘凤池不死心,追上去问:“你去哪儿?”
    “去医院,你不想看看其他当事人的情况吗?”
    甘凤池用力点头:“我来开车。”
    “你不看录像了?”
    “回头看,先把当下的事做完再说。”
    两人来到医院,先去看了冯斌,冯斌被王奶奶锁在租屋的地下室,之后一直被灌安眠药,被发现时有些脱水,不过没有大碍,医生说休息一下就可以恢复了。
    甘凤池来之前看了叶长鸿给冯斌做的笔录,他会被王奶奶欺骗完全是因为疼女心切,王奶奶说自己的孙女也被乔飞害过,所以偷偷调查了他,她知道乔飞手里除了自己的孙女的视频外,还有冯雪雪的一些不雅视频,想跟他商量怎么索回,这就是他和王奶奶认识的起因。
    他在跟踪乔飞时发现乔飞被杀,惊慌失措,又担心自己被警察怀疑,又担心女儿的视频流出去,便去找王奶奶商量,却没想到喝了她放安眠药的饮料,等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锁在屋子里,靠着仅有的一点食物和水才支撑到现在。
    冯斌不知道那些食物都放了安眠药,所以才导致他神智迷糊,他更不会知道在他被绑架之后还被薛华陷害,更不会想到薛华后来也被绑架,并且就绑在跟他同一间租屋里。
    跟冯斌相比,薛华的状况就糟糕多了,被救助的时候她被五花大绑,脸上和衣服上都是红红的液体,因为惊讶过度神智失常,警察最初以为那些液体是血迹,后来才发现那只是红色颜料,推测是王奶奶用来吓薛华的,她也着实被吓到了,妆容在痛哭后全糊掉了,睫毛膏沾在眼眶上,黑黑的一团惨不忍睹。
    她跟冯斌一样,也没有外伤,但据她清醒后提供的证词,她以为王奶奶划花了自己的脸,所以既恐惧又绝望,照王奶奶的要求录了音,又苦苦哀求王奶奶饶了自己,直到后来王奶奶说要砍掉她的手,让她以后再没办法敲字害人,她就晕倒了,直到被发现。
    “她醒来时神智还是迷糊的,以为王奶奶把她的手砍断了,一直求医生帮她接上,根本不听医生的解释,最后还是给她打了镇静剂她才安静下来。”
    叶长鸿把这边的调查工作做完了,正要回局里,碰到他们,就将过程简单讲了一下,甘凤池听完,问:“她现在好点了吗?”
    “睡了一觉好多了,刚才给她做笔录她还挺正常的,就是中间会发愣或是突然尖叫,那个老太太真够厉害的,一点外在伤害都没施加就把她吓成了这样。”
    “她记得王奶奶这个人吗?”
    “当然不记得,否则她怎么会中招?不过她记得何筱俪的案子,她已经看了专栏粉丝们的留言,感觉一切都无所谓了吧,告诉我说她的确是想利用案子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她就是想红而已,说句不好听的,自作自受吧。”
    萧兰草问:“张煦阳那四个人呢?”
    “那几个有点糟糕,还在治疗,暂时无法录口供,可能永远都无法录了。”
    叶长鸿耸耸肩,临走的时候对甘凤池说,“凤梨仔,你这次干得不错。”
    叶长鸿一向跟他们不对盘,今天难得被他称赞,甘凤池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说:“我倒是希望真相不是这样。”
    “我们是警察,发生了案子,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出凶手,至于真相是不是让人满意,那是次要的。”
    叶长鸿说完离开了,萧兰草看着他的背影发笑,甘凤池说:“怎么感觉老叶说话有点你的味道?”
    “那是当然了,在我身边的人都很容易被我的人格魅力所感染。”
    您就吹吧。
    甘凤池吐着槽向前走,萧兰草却去了跟他相反的反向,他刹住脚,问:“你不要去看看薛华?”
    “我……”
    看到萧兰草的表情,甘凤池一秒反应过来,抬手拦住:“行,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不听派的,我去转一圈,回头找你。”
    他跟萧兰草分开,去了薛华的病房,薛华住在单人病房,靠着床头坐着,神态有些委顿,看到他,嘴角挤出一个笑。
    “你都知道了?”
    她嗓音嘶哑,应该是监禁过程中叫嚷导致的,甘凤池走过去,她又说:“你现在心里肯定在想我是自作自受,如果我不甩掉你离开的话,就不会遭这么多罪了。”
    “我觉得你更应该考虑的是你在何筱俪的案子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呵,你是在说我活该吗?”
    薛华的精神状态不稳定,甘凤池不想刺激她,说:“不管事情的起因是什么,王奶奶的行为都是犯罪,我们会依法办事。”
    “那又怎样?就算她被法律制裁,难道能挽回我的损失吗?都是因为她,我的记者生涯完结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小雪花是个骗子,就算我换个笔名重新来过,也只能永远躲在背后不敢露脸,”她看向甘凤池,自嘲地说,“这算是报应吗?我用笔‘杀了’何筱俪,现在她奶奶用相同的方法‘杀了’我。”
    “我从来不认为你是记者。”
    薛华的脸涨得通红,气愤地看他。
    甘凤池有点懊恼自己的直率,但既然说出来了就没必要再掩饰,说:“你最多只是个利欲熏心的专栏网红罢了。”
    “你!”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刚成为新人记者的时候,多得是雄心壮志,可是后来你发现这个圈子里都是乔飞那类人,我感觉得到你的不甘心,你想做得更好,可是你现在却为了名利变成了你最讨厌的那类人,所以到底是王奶奶杀了你,还是你自己杀死了自己?”
    薛华不说话,双手紧紧握住被子一角,血色从她的脸上褪掉了,突然大声叫道:“出去!”
    甘凤池出去了,走到门口时他听到里面传来薛华的尖叫声,她在拼命按呼叫铃,又吵嚷着要镜子,说她的脸受了伤,需要急救,甘凤池觉得她其实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不想面对,所以利用发泄来排解内心的不安和懊恼。
    希望她可以想通,挺过来。
    甘凤池去跟萧兰草会合,听萧兰草说了张煦阳等四人的情况,没想到跟他们相比,薛华的处境是最好的。
    杨晓和常小路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没问题,就可以从ICU转去普通病房,黄飞红的状况比较糟糕,他还处于昏迷状态,医生说他一只眼睛可能会失明,反而是张煦阳的外伤最少,他几乎不需要诊治,医生用了比较委婉的说法,说为了病人的健康,建议他们尽早转院。
    甘凤池去了张煦阳的病房,明白了医生为什么会那样说,其实张煦阳的伤势最重,不过不是外伤,而是脑子,他一直在喊叫,要不是因为被绑在病床上,他早就逃跑了。
    但即使被绑住他也没有停止挣扎,眼球涨得血红,表情扭曲,像是看到了什么,一会儿叫救命一会儿又恶毒地咒骂,甘凤池竖着耳朵听了好久,只听清了何筱俪这三个字。
    医生说为张煦阳检查了身体,他虽然摄取了一些刺激性药物,但药量不足以刺激他精神失常,所以他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药物的问题还是他自身内心的恐惧导致的,甘凤池无从得知,连医生都无法做出判断,或许两者都有吧。
    “真是个让人不愉快的结案。”从医院出来,甘凤池嘟囔道。
    萧兰草的回应是白了他一眼。
    “别在这儿长吁短叹了,接下来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萧兰草一语中的,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甘凤池一直都疲于奔命,因为这起案子比较特殊,罪犯的精神不正常,几位被害人的精神也极度不稳定,给他们的取证与提交起诉资料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再加上何筱俪的旧案被掀出来,电视新闻和网络上又是一大波一大波的热点讨论和民意调查,这也影响到了他们的正常办案。
    薛华出院那天也被围堵了,甘凤池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看新闻直播,就见很多记者埋伏在医院外面,她一出来,大家就一拥而上把镜头对准她,开始了采访模式,她身旁有两个男人帮忙阻拦遮挡,看体型像是保镖一类的,却不见那个一直跟随她的女助理。
    薛华把长发放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又戴了墨镜努力遮掩自己,但是在无数闪光灯的照射下无济于事,她瘦了很多,被众人来回推搡,显得楚楚可怜,可惜这些完全博不了同情,网络上同步直播视频,里面的弹幕都是清一色的嘲讽、谩骂和恐吓,说她欺骗大家,利用大家的同情心增加知名度,还害死了人,就跟杀人凶手一样。
    林紫言在旁边和甘凤池一起看着,叹道:“现在她尝到了曾被她笔诛口伐的人的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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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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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0-8-7 10:55:30 | 显示全部楼层
    “没啥用的,”魏正义冷冷地说:“薛华和乔飞消失了,后面还有无数个薛华和乔飞再出来,只要这个行业存在,这种现象就永远不会消除,他们两个也许对何筱俪的死担负了一定的责任,但如果没有网络上的暴力留言,或许何筱俪不会自杀,这些留言的人不比他们光彩多少,他们现在倒戈了,开始说什么王奶奶可怜,法院应该顺应民意免除她的罪行,开什么玩笑,法律就是法律,没人情可讲。”
    魏正义平时都大大咧咧的,他会这样说是被气到了,甘凤池理解他的心情,最近何筱俪和乔飞的案子在网上陆续发酵,甚至有人组成团队联名恳请法院为王奶奶减刑,还把何筱俪案子的连锁反应归咎于警察执法不严上,甘凤池同情王奶奶的遭遇,出于私心不希望她被判刑,但他也赞同魏正义的论点,法律不该被民意所左右。
    所以这段时间他的心情一直这样反复纠结,直到宣判结束,王奶奶被判杀人以及杀人未遂等罪名成立,但法官考虑到她的精神问题和身体状况,最后判为监外执行,今后必须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判决下来后,萧兰草只说了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甘凤池不太理解,要说他现在的心情还是挺复杂的,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高兴,不过刑侦一科的同事都挺兴奋的,因为这段时间在他们的努力调查下,不仅破获了乔飞的案子,还把珠宝盗窃团伙也一锅端了。
    打了个大胜仗,周末刑侦一科开庆祝会,破例邀请了冷案科全体人员参加,老白和魏正义他们都乐呵呵地去了,甘凤池却没那个心情,找了个借口拒绝了,又向萧兰草请了几天假,萧兰草看起来心情很好,没多问,接过他的请假条大笔一挥就批了。
    甘凤池还有事想说,看萧兰草拿起外衣要离开,问:“科长你赶时间?”
    “赶着去取钱交房租,房东回来了,下了死命令要我把上个月的房租交上,有事?”
    “也……没事,就是觉得王奶奶的案子……我是不是做对了?”
    “你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吗?”
    萧兰草进了电梯,甘凤池紧跟其后,按了关门键和楼层键,说:“是我出庭证明王奶奶的精神有问题的,比如她一直认为孙女活着,还想介绍给我;经常犯糊涂认错人,拿了别人的手机当是我的;还有录了老伴的录音,催眠自己他还活着,每天提醒自己吃药。身为警察,我想我的证词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法官的判决,但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
    “有问题吗?你说的都是事实。”
    “可真相不一定是这样的,王奶奶会开车会上网会很多反侦察技术,对毒药也有一定的了解,一个人精神分裂后,其中一个人格真的能变成超人吗?”
    “我不敢说绝对,但医学上有过这类的病例,人的潜能是无穷的,穷途末路的时候,任何人都可能产生无法想象的爆发力,尤其是她的执念那么深。”
    “可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你能证明吗?”
    甘凤池语塞了,萧兰草正色说:“刑事诉讼讲的是疑罪从无,除非你有确切的证据,否则一切都是空谈,既然是空谈就不要多想了,早点回去洗洗睡吧。”
    他的确无法证明王奶奶犯罪出于怎样的动机,反而在法庭上为她做证,如果事实并不是这样的话,那他算不算是间接帮了凶手?
    “可是科长……”
    他还想沟通,电梯到一楼了,萧兰草来电话,他听着手机匆匆离开,甘凤池隐约听到他说交房租什么的,明显现在心思不在案子上,他叹了口气,放弃了追问。
    难得有个长假,甘凤池本来打算趁着假期出去散散心,谁知第二天上午他接到了冯雪雪的来电,说自己今天参加春季时装展会,为了答谢之前他的帮忙,特意为他准备了票,希望他能过去捧场,自己也好当面谢谢他。
    甘凤池没那个心情,原本不想去,但心里闷了一些事不吐不快,再加上吃饭的时候听到母亲跟奶奶讲电话,说什么安排他相亲,经过王奶奶这件事,他现在对相亲都有心理阴影了,连饭都顾不得吃就说自己有案子要办,拿起外衣跑了出去。
    他开车来到时装展的现场,后台有不少人,除了工作人员外还有一些记者在给大家做采访,冯雪雪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这除了她自身的经历有噱头话题外,还借了薛华和乔飞出事的东风,当初就是这两人踩她踩得凶,现在他们都下马了,反而是她春风得意。
    甘凤池来回看了一圈,没找到张煦瑶,他猜想受弟弟的牵连,张煦瑶近期大概都无法出现在观众视线里了,想想真觉得讽刺,这个圈子里你方唱罢我登场,谁也无法预料谁会笑到最后。
    他没看到张煦瑶,却看到了冯斌,冯斌一扫在医院时的颓废,满面红光,志得意满,跟记者说话时笑得合不拢嘴,甘凤池听说他已经辞职了,现在正式成为冯雪雪的经纪人,所以最近冯雪雪的爆料里有个大噱头就是父女联手重闯模特界。
    甘凤池注视着他的举动,冯斌很快觉察到了,跟记者应付了几句后,跑过来和他打招呼。
    冯斌从冯雪雪那里听说了甘凤池帮忙的事,向他连声道谢,感谢他在女儿最低谷的时候对她的关怀和帮助,没有他,冯雪雪也许不能这么快就振作起来,他就是冯家的大恩人。
    冯斌说得很真诚,甘凤池几乎相信了他的话,但还是忍不住将怀疑说了出来。
    “你真的是被王奶奶囚禁的吗?”
    冯斌脸上的笑容一僵:“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就是觉得奇怪,你长得又高又壮,王奶奶虽说身体很好,又常年健身,但要控制你的自由恐怕不是件简单的事。”
    “这些我在警局不是都说了吗?因为她给我下药,我喝了放了东西的饮料,人事不知,她是怎么把我拖到小屋子的,又是怎么锁住我的,你们得去问她本人啊。”
    这些警方都向王奶奶询问过,可是她的精神状态太不稳定,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无法说清楚,所以警方只掌握了她的犯罪行为,至于具体的操作方式却只能靠推测。
    这就是甘凤池最无法接受的地方。
    他盯着冯斌不作声,冯斌被看得很不自在,眼神不自觉地往上瞟了瞟,这是他心虚的表现,甘凤池便试探道:“你和张煦阳在同一家公司,对他的工作和生活习惯很了解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一直奇怪,王奶奶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一个人把所有事情查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张煦阳,他做事非常没有定性,除非找专业人士跟踪调查他才会了解并掌握他的行踪,或者……”
    说到这里,甘凤池看到冯斌的表情更僵硬了,他接着说:“有人通风报信。”
    “你说了半天,意思就是我跟王奶奶是一伙的?笑话,我和张煦阳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帮她?我害自己公司的领导对我有好处吗?我是想杀人,但要杀的是乔飞,和张煦阳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
    “你本来就打算辞职了,临走捅张煦阳一刀对你也没损害,你和他是没有交集,更别说过节,但据我的调查,张煦阳是个花花公子,很喜欢玩小明星,冯雪雪和他姐姐是同行,张煦阳应该留意到她了,口头上占占便宜或是嘲讽什么的都是有可能的,你一定很痛恨他的行为,你把他的行踪透露给王奶奶也是出于泄愤,再加上王奶奶会对付乔飞他们,你协助她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你说这么多,有证据吗?如果你有证据就抓我啊!”
    冯斌提高了声量,甘凤池很后悔没叫林紫言一起来,否则以林紫言对音程的了解,一定可以在第一时间确定冯斌是黑是白。
    但就算冯斌是黑的,他们也不能拿他怎样,警方没有找到冯斌与王奶奶合作的实际证据,甘凤池说的这一切都是他的推测,也是最合乎情理的推测,因为冯斌在乔飞出事前跟踪他还有乔飞死亡后他立刻消失的行为太巧合了,那就像是故意在告诉大家他是凶手一样,甘凤池想这些应该都是冯斌配合王奶奶做的,目的就是混淆警察的判断。
    但光推测是没用的,否则他早就把冯斌带去警局审问了。
    冯斌看到甘凤池悻悻的表情,得意了,缓和下语气,说:“换了别的警察,如果这样信口开河,我一定去投诉你,不过你帮过我女儿,我不会做那么绝。”
    “不,我只是做了警察该做的事,冯雪雪能重新站起来是她自己的努力,还有你的帮助。”
    “是啊,今后我也会一直在她身边帮助她,让她不再遭受别人的欺压和抨击。”
    甘凤池觉得冯斌这样说其实就是间接承认了他的推想,他正要回应,冯雪雪走过来,问:“你们在聊什么?好像聊得很投机啊。”
    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虽然身体还偏瘦,但现在讲究以瘦为美,这样的身材更凸显了她的魅力。
    甘凤池看了冯斌一眼,揶揄道:“我们在讨论伟大的父爱。”
    冯斌有些紧张,冯雪雪没发现,对甘凤池笑道:“还有珍贵的友情,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是你借给我那顶帽子。”
    甘凤池几乎都忘记那件事了,冯雪雪将手里的纸袋递给他,说:“那顶帽子我不想还,不过我送你一款新的,这是今年春季的流行款,上面还有你想要的签名,希望你喜欢。”
    “不用还了,也不用送我新的,我是警察,不能随便接受礼物。”
    他干巴巴地说,冯雪雪的表情有点受伤,问:“朋友送的也不行吗?”
    “不好意思哈,我女朋友在那边等我呢,我可不想被她误会,再见。”
    甘凤池哄女孩的技术比他查案的能力差远了,冯雪雪露出这么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就乱了手脚,随便往后一指,也不管冯雪雪说什么,掉头就跑。
    有人刚好走过来,甘凤池一个没刹住,差点撞上,还好那人反应很快,闪身避开了。
    “凤梨仔,原来你请假是来看美女走秀啊,你脚踏两只船,紫言知道吗?”
    笑谑声音传来,甘凤池抬头一看,不是萧兰草又是谁,他脱口而出:
    “科长你也溜号了?”
    一巴掌拍过来,萧兰草冷笑道:“我需要溜号吗?我是来查案的。”
    这话用来骗鬼吧,明明他就是想来看时装秀的——跟着萧兰草混了这么久,甘凤池就不信他看不出萧兰草的心思,转转眼睛,说:“你不跟紫言说我来找过冯雪雪,我就不跟萧燃科长说你上班时间来看时装展。”
    “小子你行啊,敢恐吓你领导了。”
    “我怎么敢啊,我这不就是这么一说嘛。”
    甘凤池嬉皮笑脸地跟萧兰草扯皮,萧兰草不理他,转身往外走,甘凤池追上去,问:“科长你去哪儿?”
    “查案。”
    “那查案之前能不能听我说点事?”
    “你是想说冯斌的事吧?”
    甘凤池脚步微停,马上又追上去,问:“你刚才都看到了?”
    萧兰草点点头,甘凤池怨道:“那你还调侃我是来找冯雪雪的?”
    “我就喜欢那样说,有意见?”
    甘凤池打住这个鬼打墙的话题,他想连他都看出来的问题萧兰草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反问:“既然你也觉得冯斌可疑,那有没有办法让他招供?”
    “如果有,我在局里就说了,这件事死无对证,除非他自己说出来,否则没办法治他的罪。”
    “那就这样放过他?”
    “不然怎样?这个案子很敏感,你逼得太紧的话,一个搞不好说不定被他反咬一口。”
    甘凤池想想也对,可是就这么放过罪犯,他实在不甘心,萧兰草看出了他的心思,说:“你以后做久了就会知道,不是所有的真相都一定会被揭露出来,换个想法想,冯斌只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就算没有他,王奶奶还是会犯罪的。”
    萧兰草说得很对,甘凤池没法反驳,跟着他出来,见他往会场正门走,他忍不住了,掏出两百块塞给萧兰草。
    萧兰草有点惊讶,说:“我已经买票了。”
    “这不是票钱,是我付的学费。”
    “喔,这位同学你又有什么想不通的?”
    “为什么你每次总可以在第一时间找到查案的突破口?比如乔飞的案子,在我们大家调查冯雪雪的时候,你就想到了何筱俪的自杀事件。”
    “直觉。”
    甘凤池不太能接受这个答案,把手伸过去:“您还是把钱还给我吧。”
    “不行,我要攒着交房租。”
    萧兰草说完,看到甘凤池气鼓鼓的样子,他扑哧笑了。
    “如果用你喜欢的逻辑学来分析的话,这就是一种假设——我们都知道乔飞不是好人,为了赚钱不择手段,可是这样一个人却协助警方抓凶手,他这样做一定会有他的理由,理由也许有很多,但唯一没有的就是正义,如果是你,你会不会从这个最反常的地方来查?”
    “原来如此,我又学到一招。”
    “所以啊,警察办案不光要寻找证据,还要有想象力,你们理科生不行,干什么都做死命题,却忘了即使是公式演算出来的答案也联系着相应的原因,是怎样的原因让式子合理地演算下来,一层层反推上去,就会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做或是为什么不这样做了。”
    “您说得都对,但能不能不要地图炮,你看,全世界的理科生都中枪了。”
    “我是就事论事,这个世界很简单,事出必有因,不会有无所谓的结果突然冒出来,但这个世界也很复杂,痛恨也好,报复也好,引起这些感情的原因不会只有一个,就像账号登录密码,有人设定成五个字母,有些人却设定成五十个,你永远都猜不出导致罪犯行凶的到底有多少个因素,好,我说的这番话对得起这两百块吧?”
    甘凤池听完领导的教育,心情更糟糕了,随便点点头,萧兰草冲他摆摆手走进会场,甘凤池其实还有话要问,但想到他急着看时装展,便放弃了,回到车上打着油门,想着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不想回家,不想相亲还是其次,主要是他有件事想做却又不敢做,趴在方向盘上发着呆,车窗突然传来敲打声。
    甘凤池抬起头,站在车外的是萧兰草,他急忙把车窗落下,问:“科长你不是去看展了?”
    “是去办案。”
    萧兰草纠正完,转去副驾驶座那边开门坐上车,下巴往前一指,下命令:
    “走吧。”
    “去哪儿?”
    “当然是去你想去的地方。”
    “呃……”
    甘凤池向后晃了一下,心想他的态度这么明显吗?领导是怎么看出来的?
    “凤梨仔你这人很不干脆啊,说老实话,我还是喜欢你刚进冷案科时的状态,想做什么就直接去做,哪怕是错了也不怕,可是你现在想得太多了,想多不是坏事,但因为想多而变得优柔寡断就不好了。”
    “谁优柔寡断了?哥这叫深思熟虑,是为了少犯错误!”
    心思被看穿了,甘凤池红着脸呛声,把车开出去,萧兰草看着他的表现,笑眯眯地系上了安全带。
    甘凤池憋了一口气,把车开到了王奶奶住的精神病院,说是住,其实是长期监管,他到了后,向负责人说明了情况,负责人说王奶奶这两天的精神状态还挺平稳的,就是偶尔犯糊涂认错人。
    他带甘凤池去了后院,那里有个封闭式花园,攻击性小的患者会被允许定时在花园休息,甘凤池进去后老远就看到王奶奶坐在长椅上晒太阳,旁边还有个护士陪着。
    他转头看看萧兰草,萧兰草的手机刚好响了,忙着接电话,给甘凤池摆摆手,示意他先过去。
    甘凤池走过去,长椅上放了个鸟笼,里面是王奶奶送给乔飞的金刚鹦鹉,结案后,其他鹦鹉都送人了,这一只比较特殊,萧燃就把它还给了何家,金刚鹦鹉被王奶奶训练得很听话,一直在说护士长得漂亮,把护士逗得咯咯直笑。
    鹦鹉看到甘凤池,立刻叫:“帅哥来了,帅哥你好。”
    “哎呀凤梨来了,是谁跟你说我在这儿的?你说我本来在中青公寓住得好好的,偏要把我弄到这儿来,说了儿女也不听,真够气人的,你看我都快闷得发霉了,他们都不来看我,我孙女也不来,还是你最好。”
    鹦鹉也在旁边附和:“好气哦!好气哦!”
    甘凤池在长椅上坐下,护士看他们有话要说,回避了,王奶奶又举起手腕埋怨说戴的东西不舒服,可是人家不让她摘下来,在这里没自由什么的。
    王奶奶戴的是智能监控仪,这是院方统一给病人佩戴的,可以准确掌握病人的行动情况,王奶奶不喜欢,唠叨了一会儿,又转身去翻长椅上的包包。
    “对了,给你看我孙女的新照片,她跟她男朋友分手了,凤梨你又有机会了,开不开心?咦,我的手机呢?我明明记得把它放包里了。”
    她找了半天没找到,突然一拍手,站起来说:“看我这记性,我想起来了,我把手机放屋里了,我去拿。”
    鹦鹉也在旁边聒噪,叫道:“拿手机!拿手机!”
    甘凤池在一旁看着,心想难怪她能利用鹦鹉扮鬼成功吓到自己,因为这都是她训练出来的啊。
    王奶奶要往楼房里走,甘凤池叫道:“王奶奶!”
    “这孩子别急,我一会儿就回来。”
    “王奶奶,我今天来不是以警察的身份来看您的!”
    甘凤池大声说,王奶奶的脚步停下了,转头看过来,甘凤池迎着她走上前,说:“我是以朋友的身份来的,你根本就没有精神分裂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精神分裂?”
    “你不仅没有精神分裂,也没有老年痴呆,你比我们任何人都聪明都清醒。”
    王奶奶收敛了笑容,看着他不说话,甘凤池自嘲一笑。
    “请不要让我拿出证据,我没有,我有的话就在法庭上说了,但直觉这样告诉我——大脑的很多病变用医学理论无法解释,不过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在演戏,从头至尾,甚至到现在你还在演戏。”
    王奶奶坐回长椅上,又拍拍座椅示意甘凤池也坐,鹦鹉还在笼子里吵个不停,她把鸟笼门打开,鹦鹉飞了出来,在周围盘桓了一圈后又飞回来了,踩在椅背上梳理羽毛。
    甘凤池坐下来,王奶奶问:“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她的表情变了,声音也变了,既不是慈祥也不是痛恨,而是一种异常沉稳的语调,让人听了后会觉得她的性格也是很沉稳的那种。
    “在你带丫丫放烟花的时候。那时就是一种感觉,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但自己又解释不清楚,刚才看你训练鹦鹉,我就更肯定了,你的犯罪人格为了复仇训练鹦鹉,可你不是,那为什么你也可以这么熟练地指挥它?”
    “因为我养了它半年,不犯病的时候照样可以训练它啊,我又不是天天都是犯罪人格的,这算什么证明?”
    甘凤池语塞了,王奶奶看到他的反应,扑哧笑了,叹道:“还是年轻啊,等再过几年,你在这一行越做越熟了,你会用十几个理由来反驳我。”
    “所以我想知道真相。”
    甘凤池把手机和录音笔都拿出来,放到椅子上,说:“别担心,我现在不是警察,也不会套你的话录音什么的。”
    “我没有担心这种问题,就算再上一次法庭,我还是可以顺利脱罪,别这样看我,我不是怕坐牢怕受苦,我就是喜欢看到张煦阳、黄飞红还有李颖他们的家人明知道我是凶手却拿我没办法的嘴脸,当初他们是怎么利用网络舆论为自己行方便的,我现在就如法炮制全部还给他们。”
    王奶奶说得平淡,甘凤池却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他想起萧兰草说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也明白了萧兰草当时为什么会说这句话了。
    “所以你从来就没有精神分裂?你是为了复仇整整计划了六年吗?”
    “六年算什么?只要能达到目的,十六年我都不介意等,我要在他们功成名就一帆风顺时把他们扯下来,让他们尝尝失去最珍贵的东西时的感受,唆使犯罪的,直接犯罪的,还有为了自己的利益拼命打压被害者的,这些人统统都该受到惩罚!”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些人当中也有人为当年的事后悔了,比如李颖,我在调查她的时候发现她是有悔意的,她为了逃避良心的谴责才故意放纵自己……”
    “那又怎样?她后悔了,难道就可以让她曾经做的事一笔勾销了吗?”王奶奶冷笑说道:“你可能不知道筱俪出事时她就在旁边,她不仅没有上前阻止那些畜生,还录了像,你说这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事吗?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却跟我说什么感同身受,不是很可笑吗?”
    甘凤池无言以对。
    “我就是不明白,明明筱俪才是受害者,却为什么要被所有人谴责?法律要求保护未成年人的隐私,可是受害者的名字身份却被大肆传播,那些正义魔人天天在网上宣扬什么凶手的权益,说他们还小,还有漫长的人生在等待他们,希望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可是谁给我孙女一个机会?难道她的人生就不珍贵吗?说这种话的人等事情摊到他们头上,看他们还会不会这么说?筱俪即便死了还被薛华之流的拿出来当反面教材来用,她为什么要受这样的污蔑?”
    甘凤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说:“现在网络也都开始实行实名制了,有了监督,网络暴力情况会慢慢好转的。”
    “好不好转我才不介意呢,说起来这次还要谢谢那些正义魔人,我现在可以安然无恙都拜他们所赐,杀人者可以在这里颐养天年,你说是不是很讽刺?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谁知道网络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甘凤池也不知道,他这次来除了想知道真相外还想宽慰王奶奶,现在却发现这位老人要比他想象的坚强得多,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与同情。
    “不知道您在这里能不能接触到网络,杨晓和常小路脱离危险了,不过工作丢了,还要接受精神方面的治疗,黄飞红一只眼瞎了,张煦阳最糟糕,他到现在还疯疯癫癫的,见了人就以为是要来害他的。”
    “这些我都不知道,他们不让我上网,不过跟我预料的差不多,薛华呢?”
    “薛华也不好,被父母接去乡下休养了,不知道她今后还会不会再做美女博主,陈白川的老婆跟他离婚了,他也被校方辞退了,这段时间他的老底都被揭开了,成了过街老鼠,以后大概很难在这行混下去,这也是您所期望的吧?”
    “差不多吧,让他们失去他们最在意的东西,比杀他们好多了。”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会杀丫丫,我太笨了,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没想伤害她吧?”
    “当然,我怎么会对一个孩子下手?丫丫很可爱,看到她就像看到了筱俪,”说到孙女,王奶奶的目光柔和下来,对甘凤池说,“你是笨,你怎么会认为丫丫对陈白川是最重要的?那种人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己。”
    “那你带丫丫出去是?”
    “就只是带她出去玩,让她开心一下,仅此而已。”
    王奶奶的情绪平复下来,看着甘凤池,微笑说:“我要谢谢你甘警官,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也希望你不要怪我利用你,你是个好孩子,如果筱俪还活着,我多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的孙女婿,这种心情我没有骗你。”
    “我知道,跟您聊天的那段日子挺有趣的。”
    “是啊,如果那都是真的该多好啊。”
    王奶奶的话声中充满了感叹,阳光照在她脸上,她表情平静,眼睛微微眯起,就跟普通老太太没什么两样,说:“不过我没有后悔这样做。”
    “完全没后悔吗?”
    “没有,你应该知道我是演员,以前我是在剧团唱刀马旦的,很苦但过得很开心,后来剧团解散了,我转行演戏,这一路走得不太平,别说大红大紫了,就连模样都没被观众记住,不过我还是很满足,因为老头子对我很好,儿女孙女都孝顺,可这一切都被那些人毁了,那时我就想我这辈子什么都不会,我就会演戏,那我就演一出最好的戏来让那些人渣付出代价,我成功了,我对这个角色很满意,我想它该称为我的代表作了。”
    她说这话时激动得脸颊都红了,眼睛熠熠闪光,有满足也有喜悦,甘凤池相信她说的话,他没有看过王奶奶演的戏,也无法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但他感觉得出她会演得这么投入,复仇只是一部分,她其实更喜欢沉湎在虚幻的假象里,因为只有在假象里她才能获得幸福。
    他原本很愤慨王奶奶的犯罪行为,但现在又对她充满了怜悯,想问这出戏她还打算演多久,话到嘴边却是:“您别担心何筱俪的那些录像,我都处理掉了。”
    乔飞的收藏太多,甘凤池熬了两个通宵才看完,他找到了何筱俪的那部分,征得萧燃的同意,做了销毁处理,这也是他来见王奶奶的原因之一。
    王奶奶的眉头皱了皱,随即便释然了,说:“谢谢。”
    “我还有事,要走了,有时间再来看您。”
    “不用了,你是警察,跟我少走动比较好。”
    甘凤池转身要走,王奶奶叫住他,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过来,甘凤池诧异地接了,信封封了口,上面什么都没写,他翻到背面,也是一片空白。
    “有人给萧兰草的,麻烦你转交给他,你最想知道的秘密应该也写在里面。”
    在这个案子里甘凤池最大的疑惑就是王奶奶有没有同党,同党是不是冯斌,他知道王奶奶不会说的,所以也没打算问,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急忙拿着信跑去楼栋里找萧兰草。
    萧兰草不在里面,甘凤池去了停车场,就见萧兰草靠在车上看手机,他跑过去问:“你怎么不进去?”
    “因为我进去的话,可能王奶奶什么都不会说,你也就无法知道你想知道的秘密了。”
    “不是啊,这是王奶奶让我给你的,说跟这个案子有关,你快看看写了什么。”
    “王奶奶给我的?”
    “不,她说是有人托她转交的,具体内容她没说,你先看看,你看了就知道了。”
    甘凤池比萧兰草更急于知道信里的秘密,催着他赶紧看,萧兰草却没着急,拿起信封朝着阳光看了看,又让他去车里找来剪刀,先剪开一个小口,再次检查了一番,才将信封剪开。
    甘凤池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我以为我在看武侠小说,难不成这信里还藏了毒吗?”
    “干我们这行的谨慎点没亏吃,如果你有时间,可以看看冷案卷宗106,那就是一桩把毒粉藏在信中导致拆信人眼睛被毒瞎的案例。”
    甘凤池听得一抖:“那凶手找到了吗?”
    “找到的话还能叫冷案吗?今后记住,不知名的信纸和包裹拆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甘凤池掏出小本本飞快地记下了,又探头去看,萧兰草拿出来的不是信纸,而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留着齐眉的刘海儿,她长得很好看,有点婴儿肥,笑起来一对小酒窝,甘凤池觉得她有点面熟,但突然之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萧兰草看到照片,脸色沉了下来,甘凤池越发好奇,问:“你认识?”
    “嗯……”
    萧兰草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应,把照片翻过来,照片后有两行字,上面一句是“别来无恙?”, 笔锋有力,出于男人之手,再看落款,甘凤池失声叫了出来。
    “艺术家!”
    自从甘凤池调到冷案科,这三个字简直是如雷贯耳,对他来说,“艺术家”这个人就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罪犯,之前的好几起案子都跟他有关,现在再看到这个名字,他立马反应了过来。
    “难道伙同王奶奶作案的是这个变态?”
    “应该是的,不过他通常不会亲自动手,他只会协助,或者提供策略和计划。”
    甘凤池想想也是,王奶奶就算复仇之心再怎么强烈,以她的年纪和社交圈,有些事情做起来还是不那么容易,但如果有个天生的犯罪者从中协助的话,那结果就大不一样了,这也难怪在这个系列杀人案中他们一直被凶手牵着鼻子走,因为“艺术家”实在太了解他们警察的办案手法了。
    “他为什么要给你这封信?故意挑衅警察?”
    “不,他是胆小鬼,所以只敢利用这种方式来进行恐吓。”
    “那这女孩不会是他下一个目标吧?奇怪,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她……”
    甘凤池凑过去想细看,萧兰草已经把照片塞回到信封里了,甘凤池想不管艺术家这么做到底是恐吓还是真要再进行犯罪行为,先赶紧汇报萧燃是正题,好让他心里有底,但他还没开口,萧兰草就先说:“凤梨仔,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说。”
    “这件事……你是指‘艺术家’给你信?”甘凤池指指萧兰草手里的信封,“他这是在给你下马威啊,谁知道接下来他会做什么?如果萧燃科长不知道,万一……”
    “尤其是萧燃,不可以说。”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属下,”萧兰草看着他,严肃地说:“我不介意自己的属下不聪明或是犯错,但我不希望他自作主张,如果你把这件事透露给萧燃,以后就不要再在冷案科待了。”
    换了以往,甘凤池一定会说你唬我啊,不干就不干,但现在他刚觉得在冷案科做得有点意思了,让他离开他可接受不了,看萧兰草说得这么认真,不是在唬他,他赔笑道:“不说就不说,您别这么严肃,搞得我也紧张了。”
    萧兰草缓和了脸色,将信封收好,上了车,甘凤池跟在他身后,坐到座位上,他还有点不甘心,问:“不说没问题,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告诉萧燃科长啊?怕他抢功?”
    不悦的目光瞥来,甘凤池举手投降:“我开玩笑的,如果不是怕他抢功,那是为什么啊,我就这么点好奇心,科长你就满足我吧。”
    “因为关系到一些很重要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算是第三个知情人,目前我只能透露这么多,别再问了,问了我也不会说,就当你没看到这封信,不知道这回事。”
    “喔……”
    一想连萧燃都不知道的事他知道了,甘凤池有点飘飘然,又想那第二个知情者会是谁,老白?魏正义?似乎都不太像……
    既然萧兰草不打算说,甘凤池就知趣地没再多问,车开出去后,他把和王奶奶的交谈转述了一遍,萧兰草听完陷入沉思,甘凤池猜想他是在考虑能不能通过对话找出“艺术家”的蛛丝马迹。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萧兰草什么话都没说,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甘凤池都以为他睡着了,问:“你以前办的案子中,是不是有很多案件背后都有这些让人无法释怀的内情?”
    萧兰草睁开眼睛,问:“比如?”
    “比如正义到底是什么?我们维护正义,可是却保护不了受害人,何筱俪明明可以活下来的,王奶奶是罪犯,可是我又觉得她很可怜,但我又不能因为她可怜而不抓她。”
    “所以你内心很矛盾,你想不通,觉得很苦恼,甚至怀疑自己做警察这条路是不是选错了。”
    甘凤池点头。
    萧兰草都说中了,这两天他一直在困惑中打圈,刚进冷案科破获案子后的成功感没有了,他现在只感到倦怠,在想这份工作适不适合自己,他学的是数学,也许他更适合搞研究那种比较单纯的工作。
    “大概是我一开始想得太天真了。”
    “不,这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你只要记住一点,法律维护的不是正义,是秩序,而我们是执法者,换言之,就是依法办事的工具,是不可以掺杂私人感情的,因为每个人心里对正义的定义都不同,只凭感情来判断对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人的感情太复杂了,比如李颖,或许她在讨厌何筱俪的同时也有羡慕,在开心她出事的同时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懊悔。”
    甘凤池想起李颖跟小孩子的合照,觉得她内心其实还是向往美好的,说:“她只是一时糊涂走错了路。”
    “但有些错误是不可以犯的,一步走错步步错,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做错,性格决定命运,是无法改变的,李颖是这样,王奶奶也是这样,还有‘艺术家’,他就是个自以为正义的罪犯,他看似帮王奶奶还有其他人报仇雪恨了,但其实却是害了他们。”
    甘凤池默默品味着这番话,萧兰草的话他都懂,但要完全体会可能还要花些时间,说:“你还记得我刚进冷案科时接的第一个案子吗?那个得了老年痴呆的父亲为女儿复仇的案子让我很震撼。”
    “记得,所以我可以体会王奶奶的心情。”
    “一个是得了老年痴呆却尽力让自己清醒的人,一个是明明清醒却伪装成老年痴呆的人,真是一言难尽。”
    “这世上总有很多让人无法接受的真相,但真相就是真相,不管是对的还是错的,都无法否认它的存在,所以你与其一直在原地困惑,不如往前走,去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你这是什么眼神?”
    警察局到了,甘凤池停好车,转头上上下下打量萧兰草,然后认真地说:“没有,就是觉得有时候科长你跟萧燃科长挺像的,也不知道是谁影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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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7 10:56:2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像他?哈!”
    萧兰草一脸不爽的样子,下了车,对他说:“好好休完假,回来上班。”
    被萧兰草提点了一番,甘凤池的热血又开始沸腾了,看着他走进去,正想着反正回家也没事,要不干脆销假得了,老白的电话打了进来。
    “凤梨,你要的东西我帮你查到了。”
    “什么东西啊?”
    甘凤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老白在对面吼他:
    “就是你让我查的被害者家属的地址啊,臭小子你不会是忘了吧,我要不是看在你上次帮我女儿的分上,我才不会查这些……”
    “啊!”
    “啊什么啊,你不要告诉我你是真的忘了!”
    “没忘没忘,老白谢谢你,你马上把资料传过来,回头我请吃饭,你想去哪里都行,记得啊,别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科长!”
    “好咧,不过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啊,这都好多年前的案子了,而且还跟科长有关……”
    “所以才不让你告诉科长啊,免得他难受,其实我就是翻旧档的时候看到了,好奇问一下,没事没事。”
    甘凤池随口敷衍着把电话挂了,心怦怦跳个不停,他搞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觉得“艺术家”给萧兰草的照片熟悉了,他看过五年前导致萧兰草被调离刑侦一科的那起绑架案,照片里的女生正是受害者啊!
    难怪萧兰草看了照片后反应那么大,原来是心里的创伤被触动了,萧兰草一直说他的联想力不行,还真是这样,要不是老白凑巧来这通电话,他根本不会往绑架案上想,他真是猪脑子!
    这样一来,萧兰草不希望萧燃知道的行为也解释过去了,这种过失在同事面前提多没面子啊,他家科长又是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
    甘凤池越想越有道理,他临时改了主意,决定趁着休假去了解下绑架案的情况,希望可以帮科长了结这桩心事,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顺便揪出幕后黑手——“艺术家”送照片来向萧兰草挑衅,说明他就藏在附近,这样才能第一时间欣赏到自己的犯罪成果,甘凤池有种感觉,他们离秘密的核心越近,也就离艺术家越近。
    所以,他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抓获凶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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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0-8-8 08:04:01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宗编号06 捉迷藏
    第十一章 自杀前的忏悔
    “大家好,我是黄小敏,欢迎收听我的心动之声深夜频道,今晚小敏同样也为大家准备了各种精美的小礼物,期待夜深人未眠的您参与这个节目,讲述曾经让您心动的瞬间,不管是人、事或者任何让您难以忘怀的经历……哇喔,现在已经有听众打电话进来了,喂,您好……”
    电台直播间里,黄晓敏跟平时一样做节目,一个冗长又无聊的频道——这话是她自己说的,同期进来的有门路的都往上爬了,没门路的跳槽也好嫁人也好,现在还稳守阵地的只剩下她一个了。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节目,用半个大脑想想也知道三更半夜不睡觉,来打电话聊往事的都会是什么人,喝醉酒的、心情不好想找人发泄的,这些都还是好的,她还遇到过预告杀人的,那时候她还是新人,吓得立即打电话报警,结果只是虚惊一场,害得她被领导骂,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没被撤下来,所以就一直做到了现在。
    第一通电话打进来了,是个喝了酒想撩骚的男人,黄小敏直接挂断了,换下一位,第二位是个少妇,哭哭啼啼地说老公外面有人了,不给抚养费巴拉巴拉,黄小敏翻着白眼安慰她,心想这个节目叫心动之声,不是家庭伦理频道,听女人大有滔滔不绝哭倒长城之势,她直接说了句“这位女士请您出门左拐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或者右拐去拨打情感热线吐苦水如果两项都满足不了您请认命”后就挂断了。
    “黄姐你来大姨妈了?今天这么呛啊。”
    坐在对面调音台的小王跟她开玩笑,黄小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二姨妈都来了,天天睡我家,逼着我相亲!”
    趁着播放音乐,黄小敏喝水润喉,又深呼吸调整情绪,确定声音调到柔和档后,她接听了下一个热线。
    “呼……呼……呼……”
    电话那头传来沉重的呼吸声,照黄小敏的经验,这次又是个醉鬼,她翻了个白眼,用甜甜的声音说:“这位听众,您的热线已经接通了喔,请问您将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心动故事呢?”
    那边没人说话,依旧是呼呼呼的喘气声,黄小敏懒得应付他了,正要挂电话,他突然说:“三十年前……”
    声音低沉,还有点醉酒后的大舌头,听不出年龄,接着又是一段长长的停顿,黄小敏只好接上去,说:“三十年前啊,还真是漫长的岁月,请问您是遇到了……”
    “我看到有人杀人!”
    黄小敏给小王做了个又遇到了神经病的动作,调侃道:“听起来很恐怖啊,您报警了吗?”
    无视她的询问,男人自顾自地说下去。
    “那时候我才三十多,喝酒喝得很厉害,那晚我回了家,去阳台抽烟,就看到对面楼栋的男人拿东西砸他老婆,他老婆倒下了,他又扑过去继续砸,砸了很多下,那以后我就再没看到他老婆,他杀了人,后来对外到处说老婆跟汉子跑了,我知道他在撒谎,他一定把尸体藏去了哪里,可是我吓傻了,我不敢说,我怕他害我的老婆儿子……在我死去之前我要忏悔,希望警察可以查出真凶,让那可怜的女人瞑目……”
    小王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亮给黄小敏——真的?编的?
    黄小敏也不知道,因为这种恶作剧太多了,她说:“这位先生您喝醉了,我建议您洗把脸清醒一下,然后我们再慢慢聊好吗?又有热线打进来了,让我们……”
    她正要挂电话,男人忽然说:“我住在白鹭街十八号……呃呃呃……”
    一连串稀里哗啦的声音响起,像是东西落到了地上,打断了男人的话,黄小敏侧耳倾听,隐约听到他的呻吟声,声音很痛苦,黄小敏询问他的情况他也没回答,随后电话就断掉了。
    黄小敏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急忙插进音乐,小王跟她大眼瞪小眼,一脸的严肃。
    “这不会是刷存在感的升级版套路吧?”
    “不像。”
    “我也觉得不像。”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电话报警啊!”
    “叮叮咚,叮叮咚,啦啦噜啦啦,啦啦噜啦啦……”
    轻快的乐曲声中,甘凤池转头看周围,一楼摆设了七八架大头贴相机,再远处是抓娃娃机,一些穿着萝莉装、女仆装的女孩子进进出出,偶尔看到年轻男人,也是陪女友来玩的,老实说这种地方要不是有女孩子陪伴,他还真不好意思进来。
    如果陪他来的是紫言多好啊,但很可惜,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凤梨仔!”
    裴晶晶从后面跑过来叫他,伸出刚做好的指甲让他看。
    “好看吗?”
    还不就是那样——甘凤池心里想,但他不敢说出来,免得被抓,这指甲好不好看他不知道,但绝对是抓人利器。
    “好看!好看!”
    “好看你怎么半路就走了,害得我一个人在那儿做指甲,多无聊。”
    ——我一个大男人坐在美甲工房里我也很无聊啊啊啊!
    甘凤池没跟她讲道理,经验告诉他女人根本就是不讲道理的一群生物,所以他直接讲重点,凑近小声说:“可你是警察,你弄这么夸张的指甲合适吗?”
    “我这不是在休假嘛,难得休假,玩一玩怎么了?”
    裴晶晶说着,冲前面一指,示意甘凤池跟她上楼,甘凤池摇摇头跟上,看着她背上的粉红小包跟着她上下跳啊跳,心想要是不说,谁会想到她是警察啊。
    “姑奶奶你平时休假不会是常到这种地方来吧,真难为你能找到这种桃源圣地。”
    楼梯拐角有个大头贴拍照机,看到几个女生凑进去拍照,甘凤池对裴晶晶说。
    裴晶晶一脸惊讶:“你没见过这种机器?”
    “见过,我只是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在玩。”
    “这种东西就跟塔罗牌一样,永远不会退出流行哒。”
    说到塔罗牌甘凤池想起来了,他会在休息日被裴晶晶揪过来,就是因为这位姑奶奶想去玩塔罗牌算命,你说身为警察,你怎么能相信这些迷信活动呢,要是被同事知道了还不被笑死?
    像是感应到了他的腹诽,裴晶晶说:“你好像不是很情愿陪我啊。”
    “姑奶奶你知道当一个人有约的时候,临时取消约定是种怎样的感受?”
    “难道是跟紫言?不对,她今天上班,啊,你劈腿?”
    “你再乱说话,我走了!”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嘛,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有事,回头一定补偿你!”
    裴晶晶双手合十做出拜托的样子,看甘凤池不生气了,她又往楼上走,兴致勃勃地说:“听说这位塔罗牌大师很出名的,我闺密的表姐的同学说大师算她一周内有桃花,结果还真的有,我也要算算我的桃花。”
    “你算姻缘为什么要叫我来?人家说不定会以为我是你男朋友。”
    “为了试试她的能力,看她是货真价实的大师还是江湖骗子,如果算得准,下次你带紫言来问问你们的姻缘。”
    免了,他还怕他跟裴晶晶私下出来玩这事传去紫言耳朵里,那可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二楼有好几家占卜的小屋,裴晶晶说的那家占卜屋叫星月,这也是塔罗师的名字,招牌上又是星星又是月亮明晃晃的,来问的人还不少,排队的都是清一色的年轻女孩子,还好裴晶晶事先预约了,大师的助手带他们直接从侧门进去,他们在角落里稍坐了一会儿,就被请进了占卜室。
    占卜室装饰得很有异域风情,正前方摆着长方形桌子,桌面铺着黑绒布,一位穿黑衣服蒙着黑面纱的女人坐在当中,她抬手请二人落座,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转,问裴晶晶。
    “是你要问?”
    “对的,是我,”裴晶晶举起手,“我想问桃花,这不是到春天了嘛,我的桃花会不会朵朵开啊?”
    “塔罗牌的原则是无事不占卜,假如你有目标的话,我可以帮你解析,但无法预测你的爱情运,毕竟这不是算命。”
    这不叫算命什么叫算命?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靠耍嘴皮子赚钱的买卖好吧,甘凤池看了一眼旁边的标价牌,在心里吐槽。
    不过这位塔罗师的声音很好听,岁数应该也不大,戴的几串银手链很别致,像是花又像是骷髅,她蒙着脸,更衬托出双目深邃明亮,眉心之间有颗美人痣,可以感觉出她一定很漂亮,这里的生意红红火火应该跟她故意卖神秘有关系,你看天桥底下摆摊算命的那些有多少人去光顾啊。
    甘凤池正想着呢,裴晶晶的目光看过来,眼睛亮晶晶的,他的小心脏吓得扑通扑通直跳,心想你可别说喜欢哥啊,哥可是有主的人,不要拉我犯错误。
    “我定好目标了,现在你就帮我看看能不能追上他吧。”
    裴晶晶对塔罗师说,接下来是洗牌列牌阵,甘凤池对这些没兴趣,瞅瞅两边,又想找机会溜走,被裴晶晶发现了,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牌很快就列出来了,塔罗师依次把牌翻开,甘凤池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从她的眼神中读解到了笑意。
    裴晶晶急着问:“怎么样啊?快说啊?”
    “这张牌是战车逆位,战车无法保持平衡的话是很难控制的,你看它是反过来的,下面的狮子要暴走了,你驾驭不了。”
    “扑哧!”
    说得太准了,甘凤池在旁边憋笑,代价是又被裴晶晶踹了一脚。
    她又问:“那如果我倒追的话,有希望吗?”
    塔罗师又翻开一张牌,继续摇头。
    “这张是宝剑九正位,牌上的人处于烦恼失眠的状态,假如你要追求的话,将会有无数的烦恼和忧虑,要好好考虑清楚啊。”
    “唉,这么糟糕啊,”裴晶晶很失望,想了想,问,“是不是我男神有好多追求者,他会升职吧?”
    塔罗师抬眼看看她,甘凤池以为她会拒绝回答这种问题,可是塔罗师还是翻开了第三张牌,看到牌上的画面,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甘凤池不懂塔罗牌,但牌上的死神他还是看得懂的,好奇心提了起来,问:“这是不是不好的意思?”
    塔罗师不说话,裴晶晶急得连声问:“是不是不好啊,你快说啊。”
    “这张是死神正位,死神的牌意是结束,这张牌的下方有妇女孩童还有国王和圣职者,它的寓意是不管男女老幼不管尊贵的或是贫穷的都无法逃离死亡,但这也不完全就代表是坏事,死神还有转变与重生的意思,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改变,有终点才有新的起点,放弃旧的事物和环境,这样才能够重生,简单地说,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裴晶晶和甘凤池听得面面相觑,问:“所以还是很糟糕?如果到了死地却无法复生呢?”
    “我刚才就说了,塔罗牌不是算命,我只能帮你解释我看到的这些,但解决的办法要靠你们自己去想,从这张牌来看,他的身份对应了圣职者,也就是政府工作人员,推测他的工作很可能会给他带来危险,要一切小心。”
    说了半天还不如天桥下摆摊算命的呢,人家就算是胡诌也会给个答案好吧。
    如果不是最后这一句话,甘凤池一定把吐槽说出来,他惊讶地看塔罗师,心想她到底是真看出来了还是蒙的,警察的确是公务员,可她是怎么知道的?
    裴晶晶眨眨眼,甘凤池感觉她还想继续问,但好巧不巧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裴晶晶拿出来看了看,给甘凤池丢下一句让他付钱就跑了出去。
    甘凤池真不想付钱,他倒不是不想帮裴晶晶,而是觉得这玩意儿太坑爹了,看看塔罗师,塔罗师也看着他,眼睛笑盈盈的。
    甘凤池把钱付了,出去后裴晶晶刚好讲完电话,看她脸色严肃,甘凤池问:“科长不会这么快就出事了吧?”
    “你个乌鸦嘴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那是?”
    “有命案,科长让我销假去帮忙,再见凤梨仔。”
    “等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用,这是我们刑侦一科的工作,你还是做你的本职吧。”
    “我说你也不能磨完磨就杀驴吧,再说你这不是还没磨完磨嘛,你有车吗?”
    裴晶晶想了想也是,是甘凤池开车送她过来的,叫车去现场总不如有人开车方便,她说:“那行,到时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碰巧路上遇到的,不要说我和你来算命。”
    “你当我傻啊,我还怕紫言知道这事呢。”
    两人上了车,路上裴晶晶要还他钱,甘凤池拒绝了,说那是小钱不用介意,裴晶晶把钱放回去,说:“那好,回头我请你吃饭。”
    “免了,走得太近我怕别人误会。”
    “不会的,你不是我的菜,我的目标还是男神。”
    说到萧兰草,裴晶晶收起了笑容,甘凤池安慰道:“你还真信那些塔罗牌的说法啊,事在人为,怎么能相信几张牌呢?你努力追吧,我支持你。”
    “我不是在意这事,我是在想塔罗师说男神的那番话,你说有没有道理?”
    “有个屁道理,塔罗牌就是个工具,说白了,这个游戏就是基于概率学的一种预测方式,跟天气预报、金融预测、地震预测这些一样,说到概率,我们要先聊一下它最基本的两种类型,那就是伯努利分布和二项分布——对塔罗师来说,她的概率是二项分布,例如她预测一百次,如果其中有三十次是不准的,那还有70%的准确度,外人看来就会觉得她很厉害,但是站在我们的立场上,概率却是伯努利分布,事情发现的可能性要么是0,要么是100%,没有中间数,那么假如她预测的可能性没出现,你会觉得我们只是30%里的偶然的小概率,如果出现,你则会认为她是完全不出错的一个塔罗师,而不会想到你的100%其实等于她的30%。”
    到红灯了,甘凤池停下车,看看裴晶晶的表情,“是不是我说得太复杂了?那我再解释下什么是伯努利分布和二项分布……”
    “免了,不用了,我只是有点同情紫言,”裴晶晶伸手拦住,“我决定了,就算以后追不到男神,也绝不会追男神经,整天面对你这种人,我迟早变神经病。”
    “你还是让我讲完吧,我以前做家教时看到学生听不懂还硬说懂了,我就特难受……”
    “凤梨仔我们要不要来聊聊案子?有点怪异的案子哦。”
    裴晶晶这招用得甚是高明,甘凤池的兴趣被顺利吸引了过去,变绿灯了,他照着裴晶晶说的往左拐,问:“怎么个怪异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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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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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0-8-8 08:04:42 | 显示全部楼层
    “昨晚派出所接到电台的报警电话,说有人打电话给他们的深夜节目聊以前的案子,半路那个人的情况出现异常,他们担心出问题,就报了他的地址,请警察过去查看,派出所的同事过去后发现有人死在家中,他们处理不了,就转给了我们。”
    “还真是很诡异。”
    甘凤池的热血沸腾了,觉得这将是他大显身手的案子,将车一路飙到目的地,下车的时候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裴晶晶冷眼旁观,提醒道:“这是我们科的案子,你可不要跟男神那样凡事都插一杠子。”
    “不会的,我就看看,随便看看。”
    看他两眼放光,裴晶晶用半个大脑想也知道他不可能只是随便看看,叹了口气。
    “凤梨仔你越来越像你们领导了。”
    “那是,我可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甘凤池把这话当赞美照单全收了,调整一下斜肩包,大步流星跑进小区。
    事件发生地位于比较偏僻的区域,这一片的楼房都挺陈旧的,甘凤池往里走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别说监控器了,就连保安室也形同虚设,保安老大爷还有点耳背,他本来想问问情况,在几次答非所问后只好放弃了。
    老式楼房没电梯,两人顺着楼梯刚走到二楼,就迎面碰上冯震,冯震先看到裴晶晶,正要说话,一歪头瞅到了甘凤池,他有点惊讶。
    “你们怎么一起来的?”
    “我们在外面碰上的。”裴晶晶说。
    “我载她过来的。”甘凤池说。
    冯震的眼睛眯了起来,一脸你们俩有猫腻的表情,甘凤池只好解释道:“我们先碰上了,接着我载她过来的。”
    冯震挥手让裴晶晶上去,甘凤池也想跟,被他拦住。
    “我听你们科长说你是在休假,所以你可以回去了。”
    “别这样嘛,你看我都来了,让我临场学习下也好,有学习才有进步。”
    冯震不听,继续推他,甘凤池没办法了,只好说:“感情深一口闷,回头我请吃饭,地点你来选。”
    “那三顿。”
    呵,一下子就狮子大开口,他倒不怕撑着啊,甘凤池在心里吐着槽,还得用力点头表示同意,冯震心满意足了,挥手让他上去。
    “四楼。”
    甘凤池走了两步,见冯震往下走,他叫住,问:“你去哪儿?”
    “问问周围住户的情况,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那我跟你一起。”
    “呵,沉得住气了,不急着第一时间去现场?”
    “看现场也不急于一时,我们科长平时让我多跟着大家学习,这难得的机会,就让我跟着你学习点经验呗。”
    甘凤池其实是看楼房是小户型,他想大家都在忙着搞调查,里面一定很挤,他就别添乱了,免得今后成了拒绝往来户。
    冯震被他一奉承,有点飘飘然,挥手让他跟上,还热心地讲了案子发生的始末,所以几分钟的时间,甘凤池除了之前了解的情况外,还知道了死者叫王贵,今年六十一岁,死因是中毒,他嗜酒,就算得了酒精性肝硬化还是忍不住喝酒。
    王贵凌晨打电话给电台时也喝了不少酒,用冯震的话来说就是他那种身体还酗酒,根本就是自杀行为,就算不喝毒药也活不了几天的。
    毒药掺在酒里,药物成分要等验尸结果出来才知道,不过法医根据死者的死状和呕吐物气味说应该是氰化物之类的药,王贵死亡时门窗紧闭,房门是反锁的,他的老婆跟儿子旅游去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凶手入室威逼死者服毒的可能性不大,但不排除凶手事先将有毒的酒调换了真酒的可能性。
    听完冯震的话,甘凤池耸耸肩。
    “是啊,前不久不是还出了件类似的命案嘛,凶手调换了被害人的保健药。”
    “凤梨仔你知道吗?大家最讨厌查的案子就是投毒案,因为投毒这事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的,查起来特别困难。”
    “联络上他的家人了吗?”
    “还在联络,刚才问了邻居,他们坐船出海一周,应该是今天或明天就回来了。”
    “奇怪,他们一家三口,怎么只有母子出去旅游,留王贵一个人在家?”
    “王贵除了肝不好外还有痛风,坚持不去,邻居说他其实是想留家里自在,还可以喝个小酒什么的,所以才不去。”
    “这邻居什么都知道啊。”
    “因为王贵是个大嘴巴,什么都说啊。”
    甘凤池还有个疑问想问,刚好迎面有一对中年夫妇走过来,冯震去跟他们打听情况,话就岔开了。
    这对夫妇不是这里的住户,不过男人的父母住在这儿,他是过来看父母的,听说是王贵出了事,一脸的惊讶,说王贵身体不好,家里又不宽裕,会过世不奇怪,但是竟然会暴毙,真是想不到。
    这话王贵的邻居也说过,冯震问:“你了解他们家的情况吗?比如他们跟谁关系不好,或是结仇什么的。”
    “他们家是我小学毕业那年搬过来的,初中我还跟他儿子一个班,他儿子的智力有点问题,听说是小时候脑膜炎治疗得不及时,留下了后遗症,生活上没什么影响,但就是做什么都不像普通人那么好,高中毕业就顶他爸的班进了钢铁厂。”
    冯震一边听一边做记录,甘凤池探头去看,冯震做了王家家庭成员的记录,王贵的妻子叫林玉萍,儿子叫王田,就跟他们的家庭一样,三个人都是很普通的名字。
    “听说王田还没结婚?”
    “是啊,他们家条件差,老公酗酒,老婆身体也不太好,整天跑医院,王田的智力又低了点,听我妈说前几年老两口整天托人跟王田相亲,最后都没成。”
    男人说到这里,他老婆追加:
    “以前还托我给介绍对象,可这种情况怎么介绍啊,总不能骗人家姑娘吧,所以我都婉言回绝了,最近这两年他们不怎么提了,大概看王田岁数也大了,更找不到,也就不强求了。”
    听了他们夫妻的对话,甘凤池先前的疑问得到了解答,难怪王田这个年纪还住家里,还和母亲一起去旅游,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他们家平时也会去旅行吗?”
    “没听说,他们家的经济条件不好,不会把钱扔这上面,之前小区组织老年团旅游,内部优惠价,他们都没参加。”
    可是他们这次却是坐客轮出海旅游,甘凤池觉得有问题,冯震也是这样想的,写完这部分记录,在前面打了个星星记号。
    “不过他们也就是经济条件不好,没听说和人结怨什么的,好像连吵架都没有,你看他们都那种情况了,谁会跟他们过不去啊。”
    男人说完,看看冯震的表情,他马上说:“你别看我不住这儿,要是有事,我妈肯定会跟我说,这个年纪的老太太可喜欢传话了,哪家有点啥新闻,不用一天就传得整个小区都知道了,不信你可以去问别人,说的肯定跟我一样。”
    冯震没有不信,因为刚才王贵的邻居也是这样说的,现在他们夫妇都退休了,和外界接触的机会不多,所以他把问题重点放在了王田身上。
    “那王田呢?他和邻居之间有摩擦吗?或是在钢铁厂遇到过什么问题?”
    “厂子的事我不了解,不过邻居间应该没有过冲突,他脾气挺好的,除了反应跟不上之外没什么大问题。”
    冯震问完问题,向他们道了谢,等他们走后,他又去隔壁楼栋询问,听王贵的邻居说楼里有人也在钢铁厂工作,也许会知道王贵父子在厂子里的事情。
    他们去拜访了那户人家,不过收获不大,那人提供的情报基本都是他们调查到的那些,他说和王贵共事多年,王贵虽然喜欢喝酒,但工作上没出过错,同事之间还有邻里之间也没有矛盾,硬要说哪里有问题,就是他挺消极的,每次喝了酒后都是长吁短叹,负能量太大,所以朋友不多,不过这也跟他的家庭状况有关系,可以理解。
    聊完这些,冯震又去了小区外面的小卖铺,根据他问到的情报,王贵总是在这里买酒喝,店老板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了。
    老板姓陈,甘凤池跟着冯震过来找他时,他就站在店门口往小区里张望,冯震说了自己的身份,向他打听王贵,他小声问:“他是不是出事了?好像是暴毙啊?”
    “你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嘛。”
    “哎呀,这一早上警车警察就一直在进进出出,我就好奇问了下楼里的住户,是他们说的,王贵真的没了?是自杀?”
    “我们还在调查取证呢,这些还不确定,听说他常来这里买酒喝,你们很熟吧,能说说他的情况吗?”
    “也没啥情况,就是每天聊聊天说说酒经什么的,最近连酒都不怎么聊了,他的肝不好,不能喝太多的酒,聊了更郁闷。”
    “都聊什么天?比如跟谁吵架或是什么郁闷事的有吗?”
    “没有,他脾气还不错,就是偶尔埋怨他老伴不让他喝酒,昨天,啊不对,是前天下午,他来我这儿买了两瓶葡萄酒,我还以为他家里来客人要招待,他说老婆跟儿子出去旅行了,趁着他们不在偷偷喝点。”
    “他平时也喜欢喝葡萄酒?”
    “没有,好的葡萄酒他嫌贵,他都喝最便宜的那种,这次他选了贵的,我还笑他是不是中彩票了,又是旅游又是喝酒,他说偶尔也要享受一下,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他那时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挺好的,感觉遇到什么好事了,一直笑眯眯的,”老板说到这儿回过味了,问,“跟我卖的酒有关系吗?我这儿都是从正当渠道进的货,没假酒啊。”
    “他买的是哪种酒?”
    老板把他们带到里屋放货的地方,指着箱子里的酒给他们看。
    “这个,有点贵,买的人不多,所以我进得也不多,这还剩了两瓶,他走的时候我还提醒他少喝点,他还说好呢。”
    冯震跟他要了一瓶酒说做调查用,老板起先不情愿,直到甘凤池掏钱给他,他态度立刻大转变,收了钱,又仔仔细细擦了酒瓶,还特意找了个礼袋把酒放进去,走的时候冯震留了手机号,说想到什么的话可以随时联络自己,他也忙不迭地答应了。
    两人出来,冯震称赞甘凤池说:“挺有眼色的嘛。”
    你要是整天被人训练,也会跟我一样有眼色的,甘凤池满腹感叹地想着,说:“听起来王贵出事前的精神状况挺正常的。”
    “你不知道,案件中最让人头痛的就是一些看着正常却突然做出诡异行为的人,再问问看吧。”
    接下来两人又去了王贵邻居提到的老年人活动中心,王贵偶尔会来这里玩,这儿的人都跟王贵差不多岁数,他们问了一圈,打听到的情况都跟之前问到的大致一样——王贵出事前没有异常表现,跟平时一样打牌聊天,不过他昨天没来,甘凤池根据调查来的消息做出分析——王贵昨天一整天没有出门,陈老板很可能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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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8 08:05:29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们做完调查往回走,冯震半路来电话了,甘凤池急着了解现场情况,给他打手势说自己先上去。
    他顺着楼梯往上走了两层,过道里传来萧兰草的声音,他在讲电话,声音压得特别低,甘凤池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字——以后别打过来了……嗯,我知道……我联络你……
    这语气加这鬼鬼祟祟的行为,要不是萧兰草没结婚,甘凤池一定以为他家领导在外面有小三了,他犹豫着是继续往上走呢还是装什么都不知道下楼去,就听萧兰草在楼上喝道:“谁?”
    被发现了,甘凤池只好硬着头皮上去。
    “呵呵,是我。”
    见是他,萧兰草的语气放缓了,问:“刚才你听到什么了?”
    “没有!”
    “你的撒谎能力有待加强,不过就算听到了也当没听到,知道吗?”
    “知道了。”
    甘凤池说完,看看萧兰草往楼上走,他跟上,问:“那既然我都听到了,科长你能解释下是怎么回事吗?”
    萧兰草停下脚步看过来,甘凤池发出干笑。
    “我就好奇一下嘛,你那语气太有老公偷情怕被老婆发现的调调了。”
    “好奇心不仅可以杀死猫,也可以让猫卷铺盖卷回老家,凤梨仔,你想当那只猫吗?”
    萧兰草笑眯眯地问,威胁之情不言而喻,甘凤池很没骨气地摇头否认了,心里在想科长神神秘秘的,不知道私下在搞什么小动作,等萧兰草上楼他才反应过来,追上去问:“等等,这儿不是凶案现场吗?科长你为什么在?”
    “这话该我问你,你好像还在休假啊。”
    “我……半路遇到裴晶晶,就顺路载她过来,刚才遇到了冯震,我就跟着他去附近做调查取证了。”
    “问到什么没有?”
    “重要的线索不太多。”
    “线索就是线索,在还没有深入调查之前,你不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至少王贵在出事前给我们提供了一条线索——三十年前他目击到杀人事件。”
    目击的事在路上裴晶晶稍微提了一些,甘凤池问:“所以你是为了那个案子来的?可他是醉鬼,又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他的话可信吗?”
    “不知道,所以才要调查。”
    “啊!”
    萧兰草走到门口,听到甘凤池的叫声,他转过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肉疼。”
    肉疼他被冯震讹的那三顿饭钱,要是早知道萧兰草在现场,他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进来查嘛,都怪他脑筋不转弯,一着急忘了死者口中提到的旧案。
    萧燃走出来,看到萧兰草,给他打了个手势让他进去。
    现场勘查已经接近尾声了,甘凤池跟在萧兰草后面,嗅到屋子里奇怪的味道,里面很陈旧,家具式样都是20世纪90年代的风格,屋里通风不好,带了股霉味,再加上死者中毒后的呕吐物的气味,简直一言难尽,甘凤池赶紧跟同事借了个口罩戴上了。
    王贵中毒时在客厅喝酒打电话,店老板说的两瓶酒都见底了,盛酒的是普通玻璃杯,也见底了,甘凤池过去时,鉴证人员正把杯子往证物袋里放,他心想如果是有人事先在酒里下毒,被害人不可能喝到最后才毒发身亡,而且门是反锁,所以他自杀的可能性很大。
    地上有个圈起的人形图,光是看扭曲的图像就能想象得出死者死前经历的痛苦,座机话筒垂在桌子下面,死者是在跟电台主播通话时毒发身亡的,但因为牵扯到三十年前的旧案,不免又让人怀疑他是被灭口的。
    想到这里,甘凤池慌忙摇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出脑子,科长说过多揣测很容易走进先入为主的误区,还是先了解案情吧。
    萧燃带萧兰草进了卧室,甘凤池也跟了过去,卧室里有个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柜,甘凤池跟在他们后面,就见衣柜抽屉都被抽出来了,最下面的抽屉底下有个互动的木板,取出木板,下面塞了几个大塑料袋,老羊对着塑料袋拍了照,把塑料袋依次拿出来解开,里面居然是一沓一沓的钞票。
    钞票都是旧钞,中间用橡皮筋绑住,萧燃说:“王田的卧室床底下也放了几个包,里面也是钱,粗略估计,有七八十万吧。”
    “这么多。”
    甘凤池很惊讶,王贵的家庭不富裕,他心想这位老人不知道要攒多久才能攒出这个数来。
    萧兰草也皱起眉,蹲下来翻看那些纸钞,说:“这么多钱为什么不存银行?”
    “大概是不信任银行吧,觉得钱放在身边最保险,他们夫妻平时又都在家,也不用担心被贼闯空门,不过……”萧燃顿了顿,说,“光靠他的工资攒得出这么多钱吗?”
    司徒和两名同事负责清点,甘凤池也在旁边帮忙,最后确定一共是八十七万三千块,金额过大,萧燃让属下先送去警局保管,等林玉萍母子回来后再跟他们确认。
    现场处理完毕,甘凤池跟着萧兰草出来,萧燃和萧兰草在前面聊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他。
    甘凤池立刻跑了过去,问:“这次我们又要联合办案吗?”
    “三十年前的案子情况不明,不过既然王贵在临死前提到了,就有调查的必要,凤梨仔你不是还在休假吗?”
    “没关系,查案最重要,我马上销假。”
    甘凤池大声说,萧燃笑了,对萧兰草说:“训练得不错嘛。”
    “马马虎虎,马马虎虎。”
    萧兰草嘴上说得谦虚,脸上却是“我教出来的能不好嘛”的表情,还好萧燃来电话了,他给萧兰草摆摆手先走了,甘凤池对萧兰草说:“领导你能表现得含蓄点儿嘛。”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很含蓄了。”
    “那我们可能对含蓄这个词的理解有误差,”甘凤池看着萧燃讲完电话上车离开,他说,“萧燃科长最近好忙啊,几乎看不到他人。”
    “还不是在忙那个连环绑架案。”
    说到绑架案,甘凤池想起来了,之前萧兰草也提到过最近绑架犯罪的类型有很大变化,绑匪的目标不再单纯锁定有钱人,而是稍微富庶的家庭都有可能成为受害者,绑匪的赎金设定也刚好是受害者可以负担的金额,所以大家宁可付钱救人也不报警。
    这次的绑架案会被爆出来,是因为被绑的女大学生在被放回来后变得神神道道的,她父母带女儿看心理医生,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才选择了报警,但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当事人的记忆也模糊了,能问到的情报少之又少,而罪犯还在逍遥法外,所以萧燃最近一直在跟这个案子,就是想尽快抓到罪犯,杜绝这类事件再度发生。
    “有眉目了吗?”他问。
    萧兰草耸耸肩:“有眉目的话,他还会那种脸色吗?真不知道那些被害人是怎么想的,不配合警察也罢了,还认为罪犯收了钱后履行诺言放人,是盗亦有道,呵!”
    说到绑架案,萧兰草难得地表现出不满的情绪,甘凤池猜想这大概是触痛了他的心事,急忙转换话题,指指对面。
    “我的车就停在那边,你要跟我一起吗?”
    “好,正好我没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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