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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傩神·崔老道和打神鞭》揭开黄河傩王神秘面具(完结),天下霸唱2020最新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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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24-3-2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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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 20:47: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吃人壁画
    5
    马灯让墓穴中涌出的阴气冲得忽明忽暗,同时有只从没见过的恶兽,白毛金睛,张着血口扑将出来。我们三个人几乎是魂飞魄散,头上毛发直立,挤在狭窄的墓道里无从退避,眼睁睁看那恶兽迎面扑到。我惶急之际抡起手中的山镐,狠狠挥过去,谁知抡了一空,山镐重重砸在地砖上,发出“当啷”一声巨响。劲儿使得太猛,我虎口都被震裂了。而那恶兽扑到我们身上,有如一阵阴风,呛得人不能呼吸,再看眼前什么也没有了。
    我们惊疑不定,又感到喘不过气,急忙从原路退出去。张巨娃把在内门前见到的骇人情形,给他师傅二老道说了一遍,这是三个人亲眼所见,绝不会看错,再进去非让守墓的恶兽吃了不可。
    二老道是吃倒斗这碗饭的老贼,经验何其丰富。他一听张巨娃的描述,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守陵的恶兽。这座古墓千百年来不曾通风,绘在墓墙上的壁画色彩鲜艳,和刚绘上去的没有两样,打开墓门的一瞬间,墓里的阴气出来,壁画上的色彩会随空气挥发一部分,人眼看到的鬼怪,是古墓壁画随阴气挥发掉的色彩。老年间的人迷信,认为那是撞上了鬼影,让这阵阴风触到,轻则受场惊吓,重则被吓掉魂魄,也等于要了人命。其实这是古墓保存完好的证明。
    我想起瞎老义也说过这种事,二老道应该不是胡说。张巨娃却说什么都不敢再进古墓了。
    二老道说:“这个没出息的夯货,整天啥都不干,只想坐等着天上掉馅儿饼,也不寻思寻思你家祖坟上长没长那根蒿草?胆小不得将军做,怕死不是大丈夫。你还想不想挣钱、盖房、娶媳妇儿过好日子了?”二老道深知张巨娃的念头,如此忽悠一通,又把张巨娃的心说动了。
    张巨娃发财心切,听完二老道的话,硬着头皮收拾斧子、马灯,等会儿要进古墓取宝。
    二老道转回头对我说:“老兄弟,我这老徒弟不顶用,这山炮玩意儿,做事吭哧瘪肚,费老劲儿了,还是得指望你帮我一把。你知不知道,自古以来有儒、释、道三教,儒教平常,佛教清苦,唯有道教学成长生不死,变化无端,最为洒落,走到啥地方都让人高看一眼。道门里的长生不死虽不好学,但我师傅以前的道人们也能靠算卦、看风水混口饭吃,撑不死,却也饿不着。可传到老道我这代,偏赶上破迷信、除‘四旧’,多少代祖师传下来的饭碗,到我这儿没法儿养家糊口了,又不会别般营生,不掏坟盗墓还能干什么去?老道我当年抽过大烟,身子坏了,受不住古墓里的阴气,所以等会儿要由你带着我这徒弟进古墓,你还得多照应他一些。”
    我心说:“你个贼老道,可真会使唤人,自己不进古墓,把这些担惊受怕的脏活儿、累活儿,全推给我和张巨娃了。”可我这个人是吃软不吃硬,那会儿又是年轻气盛,明知为难也不愿推托,当时听了二老道的安排,让张巨娃背了一条空蛇皮口袋,又带上绳索、手电筒、马灯和斧头。
    此刻日已过午,估计古墓里能有点儿活气了。我和张巨娃戴上口罩正准备下去,索妮儿带了杆土制猎枪,也要跟着我们一同进入古墓。她一来是担心我出事,二来也是好奇,越怕越想看,说到底还是胆子大,带着猎枪吓唬不了死人,也足够给活人壮胆。
    我本不想让索妮儿下去,要说古墓里有墓主阴魂我也不怎么信,但伏火暗弩、流沙落石未必没有,通风的时间不长,没准儿会把人闷住,墓道也是说塌就塌。可索妮儿执意要跟来,我只好让她待在我身后不许往前去。
    这次下墓道之前,二老道给了我一炷香,叮嘱我们手脚越快越好,香灭之前必须出来。我问他为什么,他只说耽搁时间久了怕有变故。
    张巨娃拎着马灯、斧头在前,我和索妮儿拿了手电筒在后,三个人攀着绳索下至墓道,按原路摸到墓门前。辽墓地宫是挖在土丘里的洞穴,有前、中、后三间墓室,前室很窄,到墓门仅有五步距离,迎面墙上是近似猛虎的兽形壁画,张牙舞爪的巨兽盯着地宫入口,是个镇墓辟邪的东西,大部分色彩已在墓门打开时褪去,颜色暗淡,却仍能看出狰狞凶恶之状。古墓深处的壁画颜色褪得并不严重,让手电筒的光束一照,漆黑墓室中浮现出的壁画依旧鲜艳夺目,分别描绘着人物鸟兽、宫殿山川,还有群臣歌舞宴饮的场面,技法高超,极具唐画风采,置身其中,仿佛走进了一座千年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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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 20:47:59 | 显示全部楼层
    地宫前室面积不大,却比墓道宽阔得多,土洞四壁砌着墓砖,一进去马灯就变暗了,手电筒也照不远,晦气仍是极重,还有股难闻的土腥气。我们怕被闷住,不敢走得太快。
    迎头是恶兽把门的壁画,两侧和头顶绘着仙鹤祥云的图案。前室中四个墓俑两两相对,呈半跪姿态,看起来都是侍卫模样,个个浓眉大眼,长发披肩,身穿圆领团花长袍,足蹬长靴,腰间束带,手中持有长锤,团花、长锤、靴子上全贴着金箔。
    我看张巨娃想刮下金箔带走,对他说:“二老道交代过,取后室的五件宝物就足够了,辽墓里的陪葬品太多,你要是连金箔都刮,三天三夜也完不了活儿。”
    张巨娃两眼都不够看了,点头答应:“嗯哪,我听你的。哥呀,你说这些瓦爷手里怎么不拿狼牙棒,却握着这像锤又不是锤的东西,能好使吗?”
    我说:“你知道什么,瓦爷手持的不是铜锤,这叫金瓜。御驾之前不准见刃儿见刺儿,因此近侍只用金瓜。皇上看谁不痛快,便喝令侍卫拉出去在殿前金瓜击顶,那就是把罪人按到地上,抡起这长锤砸脑袋,跟砸个西瓜似的。”
    张巨娃说:“还是我哥行啊!连这都知道。”
    索妮儿说:“我好像听我爷说过,这叫骨朵……”
    事实上索妮儿说的没错,辽墓武士手里拿的是骨朵,很久以前是契丹人的兵器,也属卫护仪仗之器,并非金瓜击顶用的金瓜。那会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物件,信口开河罢了。我告诉索妮儿,骨朵和金瓜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关内关外叫法不同。
    说着话进了中室,天圆地方穹窿顶的洞穴墓室,土洞面积有四间民房大小,壁高三四米,手电筒照不到尽头。两边分别有一间耳室,墙角也有砖头砌成的石柱,上涂红彩打底,又用黑白颜色勾勒出的花卉图案。四周和头顶都是整幅的壁画,色彩鲜艳,形象传神。
    穹窿形墓顶上,用深蓝颜色绘出深沉的天空,白色星辰点缀其间,东南有赤黄色的日轮,里面栖息着三足金乌,西南一轮明月,玉兔、桂树都在这月宫里,星空幽远,日升月沉,让人顿感兔走乌飞,深觉时光如电,人生瞬息。我抬头仰望古墓顶部已逾千年的壁画,看得心中怦怦直跳,索妮儿和张巨娃也是目瞪口呆。
    我心说:“这契丹小娘儿们真会享受,死后还要看着如此精美的壁画。”这么想着,又把手电筒照向墙壁,溜边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古墓中的壁画排列有序,描绘着墓主人生前的情形,有在宫殿中的宴饮歌舞,有祭神拜天的行巫仪式,也有在山林中骑马射猎的场面。侍卫们身着甲胄,森严肃立;奴仆们卑躬屈膝,传酒送肉;更有侍从手牵披挂整齐的骏马,执礼甚恭,好像在随时等候墓主人出行。侧面的耳室里,堆满了晶莹剔透的玛瑙盅、水晶碗、白瓷青瓷碗盘、金壶银罐,马鞍、马镫上镶金嵌玉,别看积了一层淤土,但拂去积尘,那黄的金、白的银、红的玛瑙,兀自灿然夺目,不是一般老坟里的土鸡瓦狗可比。虽然时隔千年,可一看这些壁画和陪葬品,就能立刻想象到墓主人生前锦衣玉食,过着奴仆成群、一呼百诺的奢华生活。
    张巨娃道:“跟这位墓主人一比,我真是白活了,凭什么人家能过这种日子?”
    我说:“你师傅有句话说得不错,命不好谁也别怪,要怪就怪咱家祖坟上没长那根蒿草。”
    索妮儿说:“全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要这么多顶啥用?莽古生前有这么多奴仆侍卫、骏马金珠,还不是年纪不大就死了?”
    我问她:“你怎知契丹神女年纪不大就死了?”
    索妮儿说:“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萨满神女莽古,死的时候只有二十几岁。要说埋在哪里没人清楚,提起莽古却有不少萨满教的老人知道。传说莽古生前能通鬼神,目见千里以外,而且貌美倾国,举世罕有。”
    我说:“契丹神女生前长得再如何好看,咱们也见不到活的了。可惜那年头儿又没照相机,留不下影像,不过……辽墓壁画注重写实,壁画中应该是古人真容。”
    我想在古墓壁画中一睹大辽公主萨满神女的真容,但前室和中室这么多壁画,其中竟没有墓主的形象存在。可我知道,沉睡千年的契丹女尸并不在后室,她就在这个阴森的墓室中,始终注视着我们三个人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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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 20:48:39 | 显示全部楼层
    7
    我告诉张巨娃和索妮儿,已经离契丹女尸很近了,墓主就在这里。
    张巨娃问道:“哥呀,墓主为啥不在后室?”
    我说:“你白给二老道当徒弟了,后室大多用来放墓志石碑,墓主人当然在当中的正室。”
    索妮儿听我说契丹女尸就在这里,不禁怕上心来,埋怨我为什么不早说。辽国萨满神女的传说在东北流传甚广,如今的萨满教只剩下跳大神儿了,据说古时候却真有神通法术。可她听那些老年间的传说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害怕归害怕,又忍不住想看契丹女尸的样子。
    越往古墓深处走,马灯越暗,呼吸也愈发困难,站在墙边,手电筒照不到墓室尽头,我往前走了两步,也觉得手心出汗、心跳加速。举起手电筒往前照,隐约看见墓室尽头的墙壁下,是一座石台尸床,约有半人多高,雕刻成龙首鱼身的形状,是个摩羯鱼形床,只有尸床没有棺椁,女尸侧卧在尸床上。契丹葬俗和关内有别,古代萨满讲究通灵之说,下葬忌用棺椁。这一点我听二老道提过,当即走近两步,上前看个清楚。索妮儿躲在我和张巨娃身后,也睁大了眼去看,我们都揪着个心,在手电筒的光亮下,仔细端详面前的一切。
    摩羯怪鱼形状的尸床下部,也绘有人物图案,那是两女一男,无不形神兼备。画中两名侍女身穿青色宫装,一持白鹦鹉立扇,一持金盆,旁边还有一个老者,一身萨满长袍装束,头戴无檐乌纱,面容瘦削,鹰鼻深目,连鬓络腮的胡须,两手握在胸前躬身而立,相貌严肃,让人望而生畏。在尸床画像前倒着三具干尸,也是两女一男,服饰和壁画上的人物一模一样,尸身上布满了黑斑。
    这三具死尸想必是殉葬的人,墓床彩绘中有这三人生前的相貌,属于墓主贴身的近侍,活人灌服水银殉葬,死后身上才有这种发黑的水银斑,尸身年久不朽。
    再看侧卧于摩羯鱼形尸床上的墓主人,契丹女尸脸罩黄金面具,两根辫子盘于脑后,发辫上勒有金箍,头下是伏虎兽形枕,腰束宝带,系如意扣。金网葬衣覆盖之下,还套着十一层殓袍,身下锦被绣着活灵活现的大孔雀。女尸戴着手套,脚踩金花云靴,手腕上有一对龙首金镯,宝石耳坠,金印戒指,腰佩琥珀柄玉刀,胸前挂着的一大串琥珀璎珞,是数百颗琥珀加上龙盘珍珠浮雕饰件,通体用银丝穿成,怀中抱着个用玛瑙装饰的黄金盒子。黄金面具可能是依契丹女尸生前容貌、五官轮廓,使用金片打造而成,却终究不是一张活人的脸,面具上冰冷的容颜凝固了千年,让手电筒光束一照,黄金熠熠生辉,但在这阴森的古墓中既看不出美艳绝伦,也看不出安详端庄,反倒显得分外诡异。
    我心想:难怪将古墓里的死尸比作“粽子”,从里到外裹了这么多层,原有的身形容貌哪还看得出来?
    张巨娃呆望着契丹女尸半晌,对我说:“哥呀,瞅着老吓人了,我说啥来着,这女尸不可能有我姐长得好。”
    索妮儿没听明白,问张巨娃:“你刚说什么?”
    张巨娃说:“姐呀,我哥说你长得和契丹女尸差不多,我说不可能,女尸咋能有你好看……”
    索妮儿一听急了,揪住我的耳朵说:“你怎么拿我跟死人比?”
    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忙把索妮儿的手掰开,对她说:“别信张巨娃胡言乱语,他准是把做梦的事儿当真了。”我瞪了张巨娃一眼,“黄金覆面之下才是契丹女尸的真容,你们敢不敢看?”
    索妮儿说:“要不……别看了,死人的脸……能有啥好看的?”
    我说:“二老道交代过,这座辽墓里的陪葬品多不可数,不过真正的无价之宝,全在契丹女尸身上。别的不用动,只取女尸怀中所抱的玛瑙金盒、胸前佩戴的大串琥珀璎珞、脸上罩着的黄金覆面。这三样东西都了不得,尤其是黄金覆面,錾着细密精美的龙凤纹饰,更有契丹女尸生前的容貌轮廓,没有第二件东西能比得过它。”
    索妮儿说:“二老道说得好听,为什么他自己不进古墓,从契丹女尸脸上摘这黄金覆面?”
    张巨娃说:“我师傅他是真不敢来,他一进来准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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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 20:49:23 | 显示全部楼层
    8

    我问张巨娃:“这是怎么句话?贼老道一进契丹古墓就会没命?”
    张巨娃告诉我和索妮儿,二老道的祖师当年给这座辽墓看过风水,还指点了墓穴格局,但也立下过重誓,他和他的后人敢来盗挖此墓,必定死于非命。
    我说:“你也是二老道的徒弟,你师傅怕死,你就不怕?”
    张巨娃怔住了,惊道:“哎呀我的哥,我真没想到还有这骨节!”
    我问他:“二老道都教过你什么?”
    张巨娃说:“那可多了,道长从头教过我,盗墓起源于黄河流域,在民间发展到后来,融入了东北二人转的技术特点,一般都是两人干活儿……”
    我一听就明白了,二老道那个损贼,根本没把张巨娃当徒弟,这种话也只有张巨娃才会相信。
    张巨娃没开过眼,见到裹在契丹女尸身上的金珠宝玉,不由得起了贪心,“怕”字抛在了九霄云外。他让我帮忙照着亮,这就要动手取宝,跪地给女尸磕了个头,说道:“小老妹儿,你死后留这老多好东西也没啥用,匀给我们几件,也是阴功不小,我这多有得罪了。”
    张巨娃念叨了几句给自己壮胆的话,伸手想去取女尸身上的宝物,碍于尸床前隔着三具干尸,他身量虽高,胳膊长腿长,却也够不到那么远,只好先把干尸拽到旁边,灌进水银的死人外皮枯干,但格外沉重,张巨娃拖得十分吃力。
    索妮儿提着马灯和猎枪,跟在我身后,我把二老道给的那炷香插到墓砖缝隙里,撑起蛇皮口袋,举着手电筒给张巨娃照亮,此刻古墓里通风的时间已久,手电筒和马灯照明范围扩大了些许,能看见女尸身后的墓墙上,同样绘有壁画,内容十分怪诞,让人难以理解。
    契丹女尸身后的壁画中,上方是天狼夺月,占据了整幅壁画的一大半,圆月变成了黑色,而且大得突兀,让人毛骨悚然,好像多看一眼就会被它吸进去。左上角有一匹形态凶残贪婪的巨狼,在古代中原地区的迷信观念中,将月食当作天狗吃月,辽国则认为是天狼夺月,两者并无太大分别,指的都是一回事。壁画下半部分却是一座大山,山腹墓穴中有彩绘木椁,椁身有锁链缠绕,木棺周围侍立几十个金俑。围着这座山,躺有许多面无表情的人,男女老少均有,不知是死是活,这一切都在无比之大的黑月之下。
    张巨娃只顾着摸金取宝,我和索妮儿的目光却让这壁画吸引了,辽墓里的壁画多以写实为主,唯有这幅壁画的内容怪诞诡异,又绘在契丹女尸身后,显得非常重要。
    我凝视良久,想不出这壁画是什么意思,委实让人难以理解。
    索妮儿自言自语道:“这壁画多像契丹女尸做的一个梦……”
    我闻听此言,不由自主地一愣,觉得索妮儿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契丹女尸罩着黄金覆面侧卧在摩羯鱼床上,配以身后的壁画,正如同展现着墓主人生前的梦境,让人感到契丹女尸并没有死,只是在阴冷的墓穴中沉睡不醒,若说是梦,这个梦可也够离奇了。
    我对索妮儿说:“没准儿真让你说对了,古代人迷信,以为梦能通灵,且是左右吉凶的征兆。契丹女尸生前是皇室贵族,又身具萨满神女这重身份,生前做了这样一个让她念念不忘的梦,这个梦有可能很重要,以至于在她死之前,还不忘吩咐族人把梦境画在墓室中。”
    索妮儿望着壁画中的黑月不寒而栗:“这一定是个无解的噩梦……”
    张巨娃说道:“哥呀,你们俩别瞅那壁画了,死人做过的梦,跟咱有啥相干,帮我一把行不?”
    我回过神来,只见张巨娃正伸着两手,哆哆嗦嗦地托起契丹女尸的头部,想要摘下挂在女尸脖颈上的琥珀璎珞,可他两手抱着契丹女尸的头,没法儿再摘那一大串琥珀璎珞。
    我对张巨娃说:“契丹女尸是萨满神女辽国公主,你个穷光棍儿是什么出身,也敢抱她?”
    张巨娃颤声道:“哎呀我的哥,你可别吓唬我了,我这都快吓尿裤子了,亏得我这趟出门带了两条裤子。”
    我看张巨娃真是怕得很了,只好不再看古墓里的壁画,先把手电筒关掉,别在腰后的皮带上,让索妮儿将马灯往前提一些,然后从女尸脖颈上摘下琥珀璎珞,感觉分量沉甸甸的,顺手放进蛇皮口袋里,心说:“便宜二老道那损贼了。”
    张巨娃轻手轻脚地将女尸头部重新放在兽形石枕上,明知这是个死人,可一看那黄金覆面上诡异的反光,就觉得稍有惊动,契丹女尸会突然坐起来,所以大气也不敢出上一口。
    取掉琥珀璎珞之后,接下来要摘女尸脸上的黄金覆面,我想象不出黄金面具下有怎样一张脸,死去千年之久的契丹女尸,是和墓室三个殉葬的侍从一样,灌注水银变成了满脸黑斑的干尸?还是依然保持着生前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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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2 20:50:09 | 显示全部楼层
    9

    索妮儿以往听多了萨满神女的传说,一看我们要摘黄金面具,吓得捂住眼不敢看女尸的脸。
    张巨娃说:“姐呀,你在后头可不能闭眼啊!万一你那猎枪走了火,一枪招呼到我和我哥身上,那我们俩死得也太屈了。”
    我告诉索妮儿不用怕,契丹女尸的脸不会比墓室里三具殉葬干尸的脸更吓人了。按理说黄金覆面下应该仅是一具枯骨,莽古有倾国之貌,一定极爱惜自己的容颜,灌水银是能保持尸身不朽,可干尸和活人的样子相差太多。以往也只有殉葬的奴仆才用水银防腐,这古墓里又没有棺椁,契丹女尸已经死去千年,保存再好也只是一堆骸骨了,身上穿金罩玉裹了十几层殓袍,又以黄金面具罩脸,撑在尸床上显得还有人形轮廓,殓袍和覆面里头除了几根枯骨可能什么都没有了。
    索妮儿却认为萨满神女莽古不是常人,至少看这契丹女尸的头发,仍是那么浓密乌黑,只是没了活人才有的光泽。
    事到临头,张巨娃也没胆子取下女尸的黄金面具,他先伸手撸下几样金饰和琥珀柄银刀,递给我放进蛇皮口袋里,又将契丹女尸抱住金盒的手挪开,捧下那个嵌着玛瑙的金盒。
    这金盒有一尺多长,我揭开看了一眼,盒子分为三层,头一层只装着几块刻有古符的兽骨。
    索妮儿说:“我知道,这是莽古的噶啦哈。”
    我听说在东北地区,姑娘们喜欢一种兽骨制成的玩物叫“噶啦哈”,传到关内叫“羊拐”。关外是用猪膝盖骨制成,关内则以羊膝盖骨来做,但都不是这种的东西。这几块兽骨年代古老,表面光润如玉,又刻着犬形符文,各面有赤、黑、青、白几种颜色,也许是萨满教预测吉凶用的东西。金盒其余两层,分别装着玉璧和大如龙眼的明珠。我不知那玉璧价值几何,只看那珠子让马灯照得泛出异光,只怕灭掉马灯,凭着珠光也可以数清契丹女尸的头发,实在是非同一般。我想起瞎老义说过倒斗最忌讳贪心,凡事不能做绝,琥珀、璎珞、玉刀、金匣皆是身外之物,取之无妨,至于黄金覆面和女尸头下的伏虎玉枕不拿也罢。
    我正想叫张巨娃收手,忽听索妮儿说:“我瞅古墓里的壁画好像跟刚才不一样了!”
    我掩上金盒放进蛇皮口袋,抬眼看向契丹女尸身后的壁画,盯得久了会觉得要被那轮黑月吸进去,可要说壁画在不知不觉间有变化,这我倒看不出来,反正那壁画中间只是黑乎乎的一大片。
    这时,地上插的那炷香也快烧到头了,我本以为这炷香可以烧一个时辰,没承想至多能烧二十几分钟。我对张巨娃说:“差不多了,你要是不敢拿契丹女尸脸上的黄金面具,咱们就赶紧从古墓里出去了,这可不是久留之地。”
    张巨娃初时提心吊胆,等他接连从契丹女尸身上撸下几件金饰,一看没出什么事,贼胆更壮,拿一件是拿,拿两件是拿,全拿了也是拿,当取不取,过后莫悔,想来想去,他还是要摘契丹女尸头上的黄金覆面。黄金覆面后头有玉搭扣,张巨娃用手揽住契丹女尸的头,解开缠在发髻中的玉扣,粗手笨脚忙得满头是汗,解了好几次才解开,此刻地上那炷香早也烧尽了。
    我不明白二老道为何非让我们在香灭前离开古墓,但这让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扯着张巨娃说:“别拿黄金覆面了,快走!”
    张巨娃还舍不得撒手,那黄金面具已经被他揭掉了。我和索妮儿站在张巨娃身后,仅有一盏马灯照明,看不到契丹女尸的脸。也不知张巨娃看见了什么,黑暗中只听他叫了声:“哎呀我的哥呀,吓死我了!”惊呼声中,他如触蛇蝎般闪到一旁。
    晃动不定的马灯光影下,我和索妮儿看到了契丹女尸的面容,这个被人们说成有倾国之色的萨满神女,在黄金面具下却只有一张枯树皮似的脸,深陷的两眼和嘴部像三个黑窟窿,如同壁画上的黑月一样可怖。
    契丹女尸也许在生前受到那个噩梦的纠缠,死得格外痛苦,难怪把张巨娃吓得不轻。我看在眼里,也感到头发根子直竖,口中对张巨娃说:“让你别摘女尸脸上的面具你非要摘,把自己吓着了不是?”可侧过头一看,刚才躲到一旁的张巨娃却不在那儿。他如果逃出墓室,我不会听不到脚步声,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在一瞬间突然消失?
    索妮儿骇然道:“人呢?蹽了?”
    东北话说“蹽了”,是说跑了的意思。我觉得张巨娃不可能蹽得那么快,不知怎样作答,只好摸出手电筒照过去找人,猛然发现,张巨娃让古墓里的壁画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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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3 20:15: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千年噩梦
    1
    张巨娃揭开契丹女尸的黄金覆面,让脸如槁木的萨满神女吓破了胆。他闪身躲到墓室边上,随后这个人就突然不见了,直到我掏出手电筒照向墙壁,才看见张巨娃的上半截身子陷在壁画中,剩下两条腿还在用力踢蹬,好像是壁画中的人在动,抓住张巨娃往壁画里拽。这一连串的变故,全部发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我根本来不及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骇异之状,更是难以言说。
    我眼睁睁看着壁画里的人在动,可这座辽代古墓在挖开之前,埋在地下长达千年,这么久没通过风,墓室中不该有活的东西存在,除非是古墓中的壁画兴妖作祟,那又怎么可能?
    心中震惊之际,手电筒也拿不稳了,光束晃动中只见张巨娃在壁画中越陷越深,我和索妮儿均想救人要紧,顾不上怕,抛下手中的猎枪、马灯和蛇皮口袋,分别抱住张巨娃的一条腿,拼命向外拉扯。
    我们咬紧牙关,使出全力,总算把张巨娃的半截身子从壁画中拽出,就看这人满身是血,脸上的皮都没了,面目已不可辨,说不上是死是活,看样子凶多吉少。要说半个人陷进墙壁里,那墓墙上有个窟窿才是,然而墙上的壁画仍是鲜艳完整,只是隆起了一大块,手电筒的光束照过去,能照到那壁画中的一个宫女,在恍惚的光影下,那宫女的脸正从壁画中凸起。
    我和索妮儿大吃一惊,这是壁画里的人要出来了?我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停下来看个究竟了,急忙拖着死狗般的张巨娃往后退开。惊慌之余,忘了身后有三具殉葬的干尸,我一脚绊上,身不由己地向后仰倒,头部重重撞到一块硬物,眼前一阵发黑。
    我这一跌,正摔在摩羯鱼床上,几乎与侧卧了千年的契丹女尸脸对着脸,头下撞到的硬物是兽形石枕。我心说这好不晦气,急于起身,却连根手指也不能动,恰似被噩梦魇住了,意识陷进了女尸身后的壁画,也忘了身在辽国古墓中,恍惚间到了那棺椁近前,看那些黄金俑就在身边。我心想这可发财了,我和土地爷、索妮儿在山里找上半辈子金脉,怕也是比不过这个金俑。刚想伸手去摸,缠在棺椁上的锁链蓦然断裂,金丝楠木椁开启,露出其中的玉棺,一个披散头发的人推开玉棺从里面匍匐而出,那人血口过腮,四肢僵硬,长发覆面,全身血污,拖出一条肚肠,半截还在棺椁中,转眼到了我面前。我骇异无比,喉咙便似塞住了发不出声,想逃又挪不开腿,只好闭上眼等死。
    忽然间,有人把我从尸床上拽起,我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冷汗都出透了,再看是索妮儿将我拽了起身。契丹女尸身后的壁画并没有什么变化,好像刚才的感受,只是头部撞到兽形石枕之后,意识在那一瞬间让噩梦魇住了。萨满神女莽古生前做了一个让她到死也忘不掉的噩梦,一千年后,我在这阴森的古墓地宫里,也做了一个同样的梦,虽然短暂,但那恐怖无比的情形,已足够让我记一辈子。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重复前人做过的梦,我当时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寻思多半是契丹女尸厉鬼作祟,我们在古墓里撞上邪了,更想不到萨满神女的千年噩梦会一直缠着我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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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0-10-3 20:15:56 | 显示全部楼层
    2
    当时我被索妮儿一拽,登时从梦魇中惊醒,胳膊腿好似灌满了黑醋,酸痛沉重,脑袋也撞得不轻。在手电筒晃动不定的光束下,我看到张巨娃仍四仰八叉地躺着,生死不明,墓室侧面壁画中有个宫女的轮廓凸起,好像是那片墙皮在动。
    我对索妮儿说:“我不要紧,咱们快逃!”话音未落,头顶上忽然落下一片灰土,抬头一看,只见高处有几个麻袋似的物什在动,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但是古墓中色彩鲜艳的壁画,全绘在它们身上,不知何故,此时竟活转过来,自壁画中挣脱而出,留下一个个窟窿。炕沿子山老沟下的契丹古墓封土完好,在我们挖开墓道前就没通过风,上千年的壁画中有鬼怪不成?
    这么一怔之下,已有一片墙皮般的物什掉落在我们身前。这东西身子扁平,软若无骨,头大而尾窄,形似琵琶。我手中只有手电筒,捏着空拳难以应对,便抓起张巨娃扔在地上的山镐,狠狠地横扫过去,却似击中了一条破麻袋。那东西身上带着墙皮,忽然一口咬住了镐头,我心中骇异至极,急忙用力回夺。
    这时索妮儿端起猎枪,对准那破麻袋般的物什搂下了扳机,猎枪轰击的声响,在墓穴深处听来震耳欲聋。那东西被猎枪打翻在地,我感觉手中一松,抢回了山镐,看那镐头上沾满了腐臭的脓水,山镐受其腐蚀,镐头化掉了一半,木柄早已连接不住。我倒吸一口冷气,躲在古墓壁画里千年不死的是何方神怪,竟能吐出强酸般的液体?
    索妮儿惊道:“你看……好像是琵琶蛇!”
    我想起听土地爷说过此事。相传老年间,东北原始森林和荒原大泽中有琵琶蛇,与其说那东西像琵琶,不如说更像大得出奇的蛤蟆秧子。据说此物为世代同体,死后在地下化为枯芝般的干尸,后身依附在前身的尸体里,遇阳气而活,出生的过程近似爬虫冬眠,感受到天气转暖而复苏。契丹鲜卑等民族视其为神蛇,因为已经绝迹很久了,所以没人能说清这东西究竟是不是蛇。这个名字只是山中猎人故老相传的称呼,也有人说它是蝘蜓。
    此刻听索妮儿这么一说,我意识到契丹古墓里的东西可能是琵琶蛇,说不定是契丹人将琵琶蛇的干尸钉在墓墙中,抹以白灰面绘上壁画,地下墓穴阴冷,不动封土也就罢了,若有盗墓贼闯进地宫,点起火烛加上盗墓贼呼吸的热度,足能使壁画里的琵琶蛇活转过来,把惊扰契丹女尸长眠的盗墓贼一个个吃掉。二老道让我们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离开,显然早知契丹古墓中有神蛇,却担心我们不敢进来盗墓取宝,故意隐瞒不说。
    炕沿子山老沟里的痕迹,大概也是琵琶蛇所留,当年老沟里有土鬼吃人的传闻由此而来。我暗骂那贼老道真是个挨千刀的,眼下却是尽快脱身要紧。古墓壁画中的琵琶蛇纷纷爬出,这东西身子前端像张开的破麻袋,比它大得多的东西也能一口吞下;索妮儿手中是条老掉牙的猎枪,我只握着半截镐把,绝难与之对敌。好在多数琵琶蛇刚从壁画中爬出,行动尚不灵活,我们还有机会逃走。
    张巨娃先前一头撞在壁画上,让墙中的琵琶蛇张口吞下半截,又被我和索妮儿拽出来,上半身血肉模糊。我们想逃的时候,听他哼了一声,可见还有口活气。我不忍把他扔在古墓里被琵琶蛇生吞活吃,当即和索妮儿倒拖了张巨娃的大腿往外跑,那条装着冥器珍宝的蛇皮口袋可来不及捡了。
    此时埋在壁画里的琵琶蛇相继挣脱,我一脚踢翻放在地上的马灯,灯油流出来,“呼”的一下冒起一片火。我倒拖着张巨娃,借机逃进墓道。契丹古墓位于炕沿子山下的一片簸箕形洼地中,上面覆盖着淤泥水草,下面是个土丘,墓室挖在土丘里,四壁砌砖搭柱支撑。那些琵琶蛇爬出壁画,在墙上留下不少大大小小的窟窿,土丘外的泥水立时涌入古墓,古墓之下也是深不可测的泥沼,半没在淤泥中的土丘中,突然灌进大量泥沙,立时向泥沼深处沉去。
    我和索妮儿相顾失色,想不到今天竟要陪着古墓中的契丹女尸陷入大泽深处,只怕再过一个千年,也难有复见天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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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3 20:16:39 | 显示全部楼层
    3
    土丘中的古墓涌进泥水,沉向大泽深处,最初下沉之势尚缓,我们求生心切,拖着半死不活的张巨娃拼命往外逃,手里能扔的东西全扔了,狂奔至墓道洞口。
    二老道等得心焦,进了墓道正往里面。他见我们只拖着血肉模糊的张巨娃,那蛇皮口袋却不在,就明白出什么事了,按捺不住贪心,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抄起火把想往墓道里走。他可能不知古墓中的变故,以为什么东西都怕火,带上火把逐开怪蛇,随手抓上两件珍宝再出来,总不能身入宝山空手而回。这贪念一起,早把他祖师爷当年立过的誓忘了,却又看出情形不对,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我和索妮儿带着张巨娃逃到此处,累得喘成了一团,惊魂未定,话也说不出了,还没顾得上警告二老道,后半截墓道突然垮塌下来,整个让淤泥埋住了。二老道站的位置靠里,在那儿伸着脑袋往里看,发觉墓道塌陷为时已晚。我眼瞅着他让泥石埋在辽墓之中,拿倒斗的行话说是“土了点儿了”。
    我和索妮儿用力将张巨娃托上盗洞,转头看见二老道被活埋,心中均是一寒。可我们立足的地方,已经快让淤泥没过了膝盖,只得爬出墓道,耳听西风呜咽,眼见黄草连天,白云当空,之前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好像从没发生过,只有沼泽里“咕咚、咕咚”地冒着泡,那是古墓沉入泥沼深处的动静,没多会儿也不见了,山下仅剩半段被淤泥塞满的墓道。
    经过这些事,我深知瞎老义所言不虚,盗墓取宝起了贪念准要人命。那二老道也算有些手段的盗墓贼了,只因一念之差万劫不复,我们也险些送掉性命。张巨娃脸上的皮肉掉没了,昏昏沉沉不省人事,幸得索妮儿找来一些菩萨草,给张巨娃裹好伤、灌下药汤,吊住一口气得以不死。我和索妮儿架着他一步步往外走,走到半路上,朔风夹雪直扑人面,不到片刻,已是漫天皆白。自古道“胡地六月便飞雪”,这话是一点儿不错。我们没有御寒之物,只得加紧赶路,在天气变得恶劣之前,终于走出了这片吃人不吐骨头的草海,把张巨娃送到诺敏河的一个屯子里将养。我将二老道给的钱和在墓门上抠下的鎏金铜疙瘩,全留给了张巨娃,又找地方给二老道烧了些纸钱,超度这老贼一场。
    回到林场之后,索妮儿不敢跟她爷爷隐瞒,进老沟盗墓这件事让土地爷知道了。老头儿吹胡子瞪眼地数落索妮儿,还抡着棒子要打她,我只好把事情揽在自己头上。但是我也怕土地爷的倔脾气,借故先回家一趟,想等老头子气消了再说。返程火车从一个林场附近的小站出发,告别前来送行的索妮儿,我一个人坐在车厢里若有所失,闷极了无聊,翻看手头的一册旧书打发时间。那是二老道祖师传下的《阴阳宝笈》,内容不止山形水势、阴坟阳宅,也有入地寻龙、算命解梦之类。二老道被活埋在炕沿子山古墓,可他这本祖传《阴阳宝笈》还放在外面。我在他背包中找火柴时翻了出来,想带回去给瞎老义。之前未及细观,坐在火车里才有机会翻阅。我先看了看那些所谓的风水形势,这跟瞎老义说的并无太大出入,只不过多了图解,看起来更容易领悟。等翻至道家解梦的部分,我立刻想到了老沟古墓中的壁画。
    我在火车上反复看了几遍道家解梦的秘诀,可是壁画中萨满神女莽古在一千年前做过的那个噩梦,根本无解。这次听信二老道的鬼话,去炕沿子山老沟盗墓,实在是倒霉透顶,事后想起来,也要怪自己草率鲁莽。但是敢做就要敢当,没什么可抱怨的,又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怎知这千年的噩梦才刚刚开了个头,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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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4 20:02: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通天黄泉
    1
    记忆中那一年的北京,闷热少雨,尘土却很大,黄乎乎的天,灰蒙蒙的地,很少见得到晴空。据传明朝末年,李闯王进北京,出了一句民谚:“天洒黄,动刀兵;地蒙尘,走人狼。”人狼者,意指人中之狼,凶徒也。如今虽说海内平定,没有战事,可酷暑时节出现反常的沙尘天气,也不像什么好征兆。
    我在从火车站回家的路上,看见这灰黄的天地,已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心里说不出的怕,又不知在怕什么;到家一看,瞎老义已经不在了,是前一天走的。我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往常瞎老义的身子骨就不好,眼神儿也不大行,却有很多常人不及之处,比如谁带来一枚翠玉扳指,瞎老义先拿鼻子闻一闻,再用手摸一摸,顶多伸出舌头舔一下,便能说出扳指的年头儿,也说得出是坟里埋的,还是家里传的,几乎没错过。要没这两下子,他又怎敢在鬼市上换取灯儿换软鼓?当年,在古董行里提起“瞎老义”的字号,没有人不服。他这辈子存下不少珍宝,可惜大多毁于“文革”,仅是吃烤肉用的铁炙子和狼皮褥幸免于难,还有一路墓道石的买卖,在瞎老义临走前有过交代,他将这些东西全留给我了。
    瞎老义虽然去世了,但是人死留名,他的字号仍在。大伙儿看瞎老义的面子,以为我也有两下子,应该是瞎老义的高徒,隔三岔五就有人拿东西请我掌眼,怎样也推托不开。好在我以往听瞎老义说得多了,真东西也见过不少,躲不开便连蒙带唬地应付应付,倒不至于砸了瞎老义的字号。有时我也卷几包取灯儿,一个人去到鬼市蹲着,想撞大运收几件行货。
    那些年瞎老义主要做“墓道石”的生意,河北赤城周边有个叫独石口的地方,顾名思义,当地有一块上古时期留下的独石,巨石孤兀,平地凸起,高两丈多,绕着走一圈大约是百余步,长年累月饱受日晒雨淋,依旧岿然不动。巨石上生有古榆四株,枝繁叶茂,大可蔽牛。关于独石从何而来,古往今来传说甚多,至今没个定论。当地以出石活儿著称,包括墓道里的墓砖、柱杵、翁仲等,在独石口应有尽有,有真的,也有仿的。
    这一路生意较为冷僻,讲究可也不少,尤其是带鸟兽纹饰的墓道石,无不有说头。比如“螭首”是望远之意;身似鹞鹰的鱼能喷云雨,可以用来镇火;狻猊有延续香火的含义;单角牛是獬豸,能够分辨忠奸善恶。相信这些风俗的主顾,大多是乡下的村官和土财主。20世纪90年代初,这股风气又在农村死灰复燃。他们为老祖宗修坟不怕花钱,给自家祖坟用几百年前的墓道石,也是很体面的事。墓道石的种类极多,譬如带阴刻或浮雕的旧坟砖、墓道里的柱杵、镇墓辟邪的翁仲、石俑石马,这些都叫“墓道石”。主顾们各取所需,钱多之人用真的,钱少之人用仿的。这类石活儿大部分出自河北赤城一带。瞎老义在七八年前开始,专做这路买卖。他死后还欠着不少主顾的墓道石,那些人也来找我,我拆东墙补西墙,每天打点这些主顾,更要经常到乡下取石活儿,忙得脱不开身。一想到这是瞎老义给我留下的买卖,怎么困难也不能扔下不做,且对付一天是一天。
    我只好先写封信告诉索妮儿,告诉她今年先不回了,等明年开春再到东北去找金脉。此后我陆续跑了几趟冀北独石口,慢慢摸索出一些门道,只要同当地老乡混熟了,什么事都好商量。自古以来,冀北山民好客成俗,在他们那地方,客人进门喝茶、吃饭一概用特号大碗招呼,你去到那儿也得懂规矩,一是喝茶不能喝得碗底朝天,二是上桌吃饭,不能吃到一半放下筷子,否则会视为瞧不起主人,吃饱之后要把两根筷子平放在碗口上。听说天冷的时候,你到村子里还要跟主人全家睡同一铺大炕,决不可避嫌推托。临别之际,板栗、大枣、柿子等土产,定让你能带走多少带走多少。此地整村整村出石匠,仿古的石活儿做得很地道,更有从山上扒出的坟砖墓石。这一忙活起来,再没有多余的心思了。那阵子我是一天接一天地混日子,但有时连着做噩梦,闭上眼就见到棺材里的死人拖着肠子爬出来。我认为可能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却也不免惴惴不安。直到我在豫西深山中,遇到一位早已躺在棺材里的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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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0-4 20:03:12 | 显示全部楼层
    2
    常言说得好——“发财遇贵人,倒霉遇勾头”。我去豫西也因有个勾头。经常来杠房胡同找我的人当中,有一位是我的远房亲戚,人送绰号“大烟碟儿”。要按辈分算,我该叫他表叔,实际上比我大不了多少。人家是萝卜不大——长在背(辈)儿上了。我也不知道这辈分是怎么论从哪儿论,反正是远房亲戚,一表三千里,太远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我觉得很吃亏,只肯称呼他的绰号“大烟碟儿”。因为他烟瘾大,整日里烟不离口,街面上的人全这么叫他。他这个人穷讲究,心大胆小,经常惹事,却不敢担当。也不知他们家祖坟上的哪根蒿草长歪了,运气向来不好。他十几岁那年,突然想了解女人的秘密,控制不住冲动去扒女厕所墙头,里头什么样还没看到,却让路过的居委会大妈发现了,被两个街道大妈揪送派出所,还没等民警问,自己就哭着把从小到大犯的各种错误全交代了,包括他爹两年前去野炕嫖过一次。那年头儿判得重,他爹被发去了大西北劳改。大烟碟儿是先蹲拘留后退学,从那儿开始一直在社会上混,到如今高不成低不就,整天到处晃悠,一贯不务正业,凭着能说会道,在鬼市儿上倒腾些假东西。他看别人挣钱格外眼红,也去农村找老乡收购古董,收回来再想办法找买主儿。他总跟我说只要赶上时运收着真东西,好比平地捡块狗头金,能一口吃个大胖子。可如今那些在农村种地的老乡们,也开始学得不忠厚了,提前到城里买几件假货摆在自家炕头,等到有收古董的贩子们进村到他家里来,便谎称是在地里刨出来的。他没少在这方面吃亏上当,让那些老农坑怕了,太偏远的地方他一个人不敢去,何况又没有足够的眼力,去了也是白去。
    那年夏天始终不下雨,到处都是蒸笼般的热,这么热的天气,大烟碟儿却非要找我吃烤肉。在瞎老义去世之后,我没再用铁炙子烤过肉,因为没收到像样的东西,可拗不过大烟碟儿,当天仍是在那间破屋里,用松塔、松枝点上火,烤肉吃,还喝了几两白酒,天热满头是汗。我想到他是有事要找我说,正寻思他会从哪儿说起,只听大烟碟儿仰天长叹道:“唉……你哥哥我是多么要强的一个人,当初是那么有理想、有抱负,可争不过命啊!命不行,再怎么要强全算白饶。当年只不过扒了一次女厕所墙头,什么都没看着呢,就给抓进了派出所,前途从此毁了,还把我们家老头子搭了进去。你说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谁没做过几件出格的举动?怎么偏让我这么倒霉?”
    我说:“你进了派出所还没等人家审你,自己先主动交代了,那能怪得着谁?”
    大烟碟儿又叹道:“吃亏就吃亏在那时候小,不懂事,以为公安把人逮进局子,二话不说,先拿铁砂枪顶住屁股轰一枪,什么好汉能架得住这么一下?你哥哥我一想,士可杀不可辱啊,趁早自己坦白了,好歹保住屁股,管他从宽还是从严呢,所以全撂了。哪想到铁砂枪打屁眼儿——全是谣言!唉……这个这个……”
    我说:“碟儿哥,咱们不提那些丢人现眼的事儿了,你近来买卖做得怎么样?”
    大烟碟儿这次来找我,正是想说此事,打算让我跟他合伙到乡下找几件真东西,这次把家底儿全带上了。在近处找不到像样的东西,想发财就得豁出去担些风险,到这种偏远地区碰碰运气;运气好的话,一趟能顶十趟。他对我说:“咱们俩既是亲戚又是兄弟,你哥哥我长这么大没求过别人,你不帮谁,也得帮我一次。”说到去什么地方,大烟碟儿早有主意,递过一张纸让我看。
    我看那纸上有字,接过来念道:“主席赛过我亲爷爷……”我很是不解,问道:“什么意思?要带我去参观主席纪念堂?”
    大烟碟儿听着也不对劲儿,仔细一看发现我把纸拿反了,那是他顺手从一张旧报纸上扯下来的书页。他翻过来让我看另一面,纸上七扭八歪地画着地形图,当中有座大山。他说那是豫西伏牛山通天岭,以前曾有人在通天岭黄泉沟的村民手中,收到一只玉杯,通体玉质的酒杯,杯上还带金扣。古代只有皇帝或诸侯王祭神时才能用这种金扣玉杯,通天岭可能有古墓。从前村民们耕地时,曾挖出过石俑、玉璧,听说深山里还有飞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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