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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朦胧的晨光

《天使的呢喃》亚马逊调查队成员为何接连自杀?,作者:贵志佑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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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4-3-21 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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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1-1-29 07:33:39 | 显示全部楼层
      02
      当她回到医院时,时间已过了晚上九点半了。她从运送病患的出入口进入医院,穿过大厅后,乘坐电梯到了六楼。穿过连接两栋建筑物的空中走廊,走进安宁病栋时,她注意到土肥美智子的办公室中还流泻出光线。
      敲门后,里头传来一声“请进”。
      她打开门,看见美智子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美智子因为讨厌电脑,所以即使是现在,她几乎所有文件都遗是用手写的。
      “你还没回去呀?”
      “唔,因为被警察叫去了一会儿。”
      “警察?”
      美智子从眼镜上方看着早苗,她的表情显现出异于往常的疲态。
      “警方现在好像还把我当作是青少年自杀相关问题的权威。我之前为了研究常进出警局,当时也受到他们不少照顾。既然他们都已经说了希望我提供高见,我总不好推辞吧!”
      “他们是为了某件自杀案征求你的意见罗?”
      “是呀!”
      美智子说完就保持沉默,早苗还搞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青少年自杀可说是家常便饭,她实在不明白警方为什么还特地叫精神科医师去提供意见,而且她也注意到了美智子不寻常的态度,她似乎正陷于一片混乱,并且专注地思考着。到底是什么事会让她有如此异样?
      “话说回来,你周遭最近也有自杀事件发生吧?”美智子突如其来地问着,并且凝视着早苗。
      “……是呀!”
      “算了,真是抱歉,这件事和你也没关系。”
      美智子频频用舌头舔着嘴唇,看来似乎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学姐,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吗?”
      “我不是说过别叫我‘学姐’了。”
      美智子边说,边瞪着早苗,不过她的表情却缓和了下来。
      “不过……也对。我也想问问看你的意见,你就先在那坐下来吧!”
      早苗将一人座的沙发转向美智子后便坐了下来。美智子将眼镜折叠起来放在桌上,接着看着天花板。
      “自杀的是个二十五岁的男性。虽然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过精神方面还未成熟,就像个小孩一样。他的家人虽然多少有让他帮忙家族事业,不过却没有让他负责过什么重大的工作,好像也没意思让他在日后继承家业,顶多就像是在自己家里打工一样吧!”
      “你所说的家业是……。”
      “那是家……镀金工厂。在江户川区那一带,叫做畦上镀金工业,这名字可能有点难念吧!去世的那个孩子在四、五岁的时候曾发生事故,虽然我不太清楚镀金工厂的情况,不过那里使用的好像都是些危险的药品。当时大人都禁止那个孩子到工厂里去,可是他有一次趁大家不注意时,偷溜了进去。结果因为打翻了药剂容器,脸部有一大块被烫伤。”
      “那个疤痕现在还在吗?”
      美智子摇摇头。
      “没有。现在皮肤移植或肾上腺荷尔蒙治疗的技术这么发达,他那个伤痕在经过治疗后,不特别提起根本就看不出来,不过我看到的只有照片就是了。但是他本人却相当介意这件事情,似乎很烦恼自己的容貌会让别人不舒服命”
      “丑形恐惧症呀!”
      “现在好像有很多的年轻人都有这方面的问题,不过像那个孩子的情况,事实上是有充分的理由的。当那个孩子被送到医院,接受过紧急治疗后,接到通知的母亲飞奔到医院去,那孩子在医院见到母亲立刻想要她抱。可是因为他当时脸部的烧伤相当严重,他的母亲好像因此害怕地退开了。他的母亲怀疑是不是她当时那样的举动刺伤了孩子的心灵,造成他的丑形自卑情节,现在都还悔恨不已。”
      如果孩子真是因为这样自杀的话,父母亲怎么承受得了?比起自杀身亡的青年,早苗还比较同情他撒手不管的父母亲。
      “虽然现在还无法确定自杀原因是不是丑形自卑情节,不过他从高中时期就一直躲在家里,结果就辍学了。听说之后他就一直在家游手好闲,可是最近他变得比较常出门,也表现出一些正面的征兆,周遭的人才刚刚松了一口气而已呢!”
      忧郁病之类的疾病在病情刚好转时才是最危险的时候。照她这么听来,整件事都还蛮合乎逻辑的。然而,她话中刚刚出现的“正面的征兆”,却莫名地让早苗怀疑起这其中的关联性。
      “他是昨晚突然自杀的。其实故事到这虽然很可怜,不过并不稀奇,可是他自杀的方法真的很奇怪。”
      早苗心头一紧。
      “是用什么方式?”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嘶哑。
      “他在深夜潜入工厂,将脸浸到剧烈药剂溶液后死亡。”
      美智子站起来走到窗边,眺望着窗外。
      “那是种用于金属镀金的重铬酸钠,听说具有强烈的酸化作用。当然自杀的那个孩子应该也很清楚这种药才对。工厂是将这种溶液装在聚乙烯容器中保管,听说那孩子把药剂倒在大型的金属洗脸盆中,然后把脸浸到里头去。因为他的自杀方式太不寻常,警方一度也怀疑他杀的可能性,不过现场的出入口都封了起来,可以说是处在密室状态中。现在也只能确定他是自杀身亡没错。”
      “可是……那,那样子不是非常痛苦吗?”
      “应该是。他的死因是颜面组织大面积的损伤,造成类似烧伤的外伤性休克。听说他的脸不只是皮肤,连接缔组织及部分肌肉都被腐蚀掉了。”
      “真是不敢相信有这种事。”
      早苗浑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奇怪的还在后头呢!他之前好像只对眼睛做了防护措施,因此眼部留下了泳镜形状的痕迹。因为融化的橡胶附着在他脸上,留下了黑色的8字型印记。他好像是一下子就受不了泳镜上融化的橡胶及塑胶,所以把泳镜从脸上扯掉,那个融掉的泳镜就被扔在他的脚下。”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只是这样的话的确让人猜不透,不过他身边还有镜子。”
      “镜子?”
      “他在洗脸盆正前方,正好照得到自己的位置立了一面镜子。如果将泳镜的事一起考虑进去的话,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他想看见自己的脸遭溶解的惨状。事实上,现场还发现了他在痛苦挣扎翻滚的同时,还拼命想看见自己样子的痕迹……那里到处都留着他的血指痕。”
      早苗张口结舌。
      又有人以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自杀。正巧和高梨光宏、赤松靖、白井真纪等人的情况一样。事情发展至今,实在难以再将其视为单纯的偶然。
      不过那个青年不太可能去过亚马逊吧!如果真有其事的话,土肥美智子也应该会从警方那听说才对。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早苗拼命地否定事件将越演越烈的那股预感。人类的心灵常会扭曲至用常理无法想像的地步。难道这也是单纯的精神病理现象而已吗?
      如果那个青年不是经由某种管道,感染到渡边教授所发现的那种线虫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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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1 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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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1-1-29 07:33: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蜘蛛
      “啊,荻野先生,刚回来呀?”
      他一回到“松崎集合住宅”,松崎老先生就笑嘻嘻地叫住他。
      “是呀,今天是早班。”信一也态度亲切地回了话。
      “这样呀,其实这样也好,最近便利商店发生了一大堆抢劫案件呢。”
      松崎老先生撑着扫帚,好整以暇地准备长谈。信一心想,糟糕了。
      “对了,你上班的地方就没这种问题了吧!”
      “没这回事,只要稍微不注意,还是很危险呢!毕竟我们根本就猜不透最近的年轻人到底会做出什么事。不管是偷东西,抢劫还是杀人,对他们来说都是家常便饭而已。”
      信一苦笑着。
      “真的是!种米养百样人呢!”
      “唔,也对啦,不过荻野先生你就不是这样子的人。”
      松崎老先生像是很赞同自己的话似地直点头。
      “话说回来,你最近真的变了不少。是不是啊,感觉成熟多了,看起来真的像是个大人了呢!”
      “是吗?”
      “是啊,没错,你现在都懂得要好好打招呼了,最明显的是,你的脸看起来也完全不一样了,变得开朗多了。”
      “哦……”
      此时,信一背上的背包里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信一一时以为被松崎老先生听到了,不禁打了个寒颤。
      “活到了这一把年纪,真的觉得人呀还是开朗最重要。是不是呀?还是开朗最重要。和我同一届的同学里,也是什么人都有。像有人是在学校里的成绩很好;有人仗着自己有才华就得意得很;有人则对吵架拿手的呢!是不是这样啊?可是啊,真正厉害的是到了这把年纪还有一定的价值。我有个同学现在在青森那里当县议员,至于他是怎么到青森去的,唉,真的是有各种理由啦!像他呀,以前不管做什么都不行。你知道吗?念书也不是说念得很好,那时候也当不上班长。可是啊,这家伙最了不起的就是……”
      就像是要阻止老先生的长篇大论似的,信一的背包开始出现暴动。紧贴着信一背部的地方不仅有东西窸窸窣窣地动来动去,还感觉得到那东西在塑胶袋中发出的细微震动。还好没发出什么声音,所以有点耳背的松崎老先生应该没听到,不过信一还是尽可能正对着老先生,费心地想藏住背包。
      “……虽然离题了,不过荻野先生能够变得开朗起来真是太好了。”
      “啊,谢谢你。”
      “不过你的气色有点糟喔!这么苍白的脸色是怎么一回事呀?多晒晒太阳比较好喔!”
      “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就先上去了。”
      信一低着头,快步走上楼去避难。
      “对了,二楼可能还有垃圾没丢。”
      松崎老先生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跟着他走上楼去。
      遭了,他到底想怎么样?
      老先生一直跟到信一的门前,可是也不见什么要丢的垃圾呀!
      “那,那我就先……”
      当信一拿钥匙开门时,一回头就发现老先生直盯着他的背包瞧,他直觉想往后退几步。
      “咦,我刚刚好像看到你的背包在动。”
      “什么?怎么可能嘛!”
      “是吗?我现在也只剩眼睛还可以了。常常有人说人上了年纪之后,耳朵、牙齿、眼睛都会一个接一个失去功能。不过我现在还有两个部位都还好好的呢,像我嘴里的假牙也不是很多,还咬得动苹果……,这个背包刚刚的确在动呀!”
      “哪有,我看是你太多心了吧!”
      信一推开一小道门缝,接着便挤进房中。
      “是吗?”
      老先生也跟着信一来到门口。虽然通往里头六个榻榻米空间的拉门关着,可是厨房里也有很多东西是信一不想让老先生看见的,而且老先生说他的眼力还不错,如果让他偷看到房间里的情形,那麻烦就大了。信一慌张地挺直身子,以自己的身体挡住老先生的视线。
      “那我就先忙我的事了。”
      他没让老先生有说第二句话的机会,低着头急速将门关上。他就这样靠在门边屏息留意外头的情况。老先生似乎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后来好像终于放弃,门的那一边终于传来他离去的脚步声。他刚刚也许正期待着信一会请他进房去喝一杯茶吧!看他那个样子,也许一开始跟着信一上楼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毕竟他是这里的房东,如果他刚刚说要进来检查房间的话,信一也没有理由拒绝。
      信一打开厨房的电灯,接着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大塑胶袋。
      他举起袋子端详,里头有许多黑色的昆虫互相推挤地爬动。那是蟋蟀的一种,叫做油葫芦。在从便利商店回来的途中,有一家宠物店就有在卖这种可以喂爬虫类动物吃的昆虫。因为是秤斤资的,所以他也无法预估袋子里到底有几只。它们大致看来都长得肥肥胖胖的,奶油色的腹部似乎也充满着丰富的汁液。
      最近他都定期在那家宠物店买进大量的油葫芦,对方一定认为他是个热衷于饲养爬虫类动物的人吧!或许应该去找找其他的店了。信一自我警惕着,因为“松崎集合住宅”这里是禁止养宠物的。
      信一将袋中约三分之二的油葫芦丢到厨房里的六个大水槽中。这里的每个水槽中都铺着黑砂,另外还有包心菜或小黄瓜等蔬菜。虽然还不至于能够做到自然繁殖的地步,不过只要随时用喷雾器补充水分,应该也能让它们活上好一阵子。
      从他在应付老先生的长篇大论时,背包中所发生的暴动看来,应该有不少油葫芦已经被同伴咬死或压死了吧!信一虽然这样暗暗担心着,不过还好袋子里大多数的油葫芦都还活蹦乱跳的。它们活跃地动着触须、张着乌黑的眼睛,探查新环境中住起来比较舒服的地方。
      冰箱上还放着一个水槽。那个水槽除了上方的红外线灯管之外,里面还铺着一层砂粒,中央则放着平整的岩石,不过水槽中却不见什么生物的身影。信一同样也丢了三只油葫芦在里面,也许是他多心了,不过这里的油葫芦看来比其他水槽中的同伴还要不安,它们急速地来回移动,并且在岩石那跳上跳下的,窥视着周遭的情形。
      在油萌芦当作瞭望台的岩石下,睡着一只巨大的南美托里托里蜘蛛,他取名为“夏农”,这是他最近好不容易才从市中心的大型宠店中买到手的。虽然它的身价令人咋舌,不过它那雄伟的姿态是其他国产蜘蛛所望尘莫及的,信一在第一眼看到它时就着了迷。可是让信一很失望的是,“夏农”好像不太能够适应日本的气候,到这里之后都不太活跃,大部分的时间都躲在岩石下。被丢到水槽中的油葫芦如果运气好,正巧碰到“夏农”食欲不振时,或许可以苟延残喘一阵子。
      信一握紧塑料袋口站起身来。剩下的三分之一油葫芦好像已经预知自己的命运将比水槽组的同伴更加悲惨,所以又再度騒动了起来。
      他静静地拉开通往里侧的拉门。落日偏红的光线稍稍从正对面的便宜窗帘渗出来。不过,整个房间还是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之中。
      有好几个圆滑的圆锥状物体从天花板上垂吊下来,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巨大的钟乳石一样。也因此,整个房间相当具有压迫感,有些从上方垂下的物体距地板甚至仅剩半公尺高而已。
      信一低着头躲开这些障碍物,走到里侧去。他的脸颊接触到像是天使羽毛般的轻柔物体,鼻子也因此稍稍发痒。
      他没有掀开窗帘,直接打开大型的人工太阳灯。一瞬间,耀眼的灯光映射出一幅奇妙的光景。
      这里就像是在一个巨茧之中。那些像钟乳石的物体其实是交错垂挂在门楣或天花板横木上数十根的白色塑胶线。那些线都松垮跨地呈现出悬垂的曲线,还有某些交错处筑满了蜘蛛网,因而下垂成为漏斗状。透过另一侧光线的照耀,让此地简直像是个巨大的灯笼。不论是墙面上、天花板上,甚至是各种家具上,都覆盖着好几层如同薄纱罩的蜘蛛丝。
      这里聚集着成千上百的蜘蛛巢,共同组成一个蜘蛛的集合住宅。沐浴在强烈照射的人工太阳灯中,蜘蛛网的丝线闪耀着光芒。看起来像是白色发带,造型比较简单的是园蜘蛛的巢;相反地,横带人面蜘蛛复杂且具备立体构造的蜘蛛网,则闪耀着耀眼的金色光芒。
      自从第一次去采集蜘蛛后,信一只要一有空就会拼命地到郊外去,不停地捕捉蜘蛛,这个房间就是他的辛苦结晶。凭借着他超凡的热情,以及不断的尝试,他的捕捉方法也已经相当熟练。他现在只要从电车窗户往外看,就可以很敏锐地辨识出哪些是大型蜘蛛的群居之所,而且自从开始使用保冷剂和保温箱之后,蜘蛛带回家时仍然存活的比率也大幅提高。只要是他所到之处,那里的大型蜘蛛都会被抓得一只也不剩,所以在这个夏天,可能有些地方会苦于害虫暴增的问题吧!
  • TA的每日心情

    2024-3-21 07:12
  • 签到天数: 55 天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1-1-29 07:34:06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现在有一张表示首都圈的大型蜘蛛栖息地图,上面可能会有极小的一点,也就是在仅仅六个榻榻米的空间中,有蜘蛛异常集中的现象。这些在统计学上具有某种意义的个体数量,拥塞不堪地生活在这六个榻榻米的空间中,却同时表现出对新环境的绝佳适应力。可能是由于饵食平均分配的关系,在这几乎看不到互相残杀的情形,融为一体的蜘蛛网就像是过往的九龙城一般,两种不同种类的蜘蛛正平和地共处其中。
      信一最近都用睡袋睡在厨房,他将里头的空间视为是蜘蛛的圣地。平时,并没有什么事能够妨碍到它们平稳的生活。
      令信一惊讶的是,即使这些蜘蛛几乎没有脑,却具备极强的学习能力。只要他拉开拉门,开启人工太阳灯时,它们就会察觉用餐时间到了,大蜘蛛就会陆续从巢穴深处爬出来。
      如今在信一面前,拖着金色丝线的是只叫做“南希”的蜘蛛,它也是这个房间中最大的横带人面蜘蛛。它那交错着黄、青绿、鲜红色彩的美丽身躯结实而丰腴。
      本来园蛛是在夏天,而横带人面蜘蛛是在秋天才会发育成熟,不过自从被信一抓来之后,不论日夜都在人工太阳灯的照射下,并且被频繁喂食营养价值高的油葫芦,所以现在都已经长到成虫的阶段了。其中,甚至还有些大蜘蛛的尺寸是在自然环境中不可能出现的。
      虽然目前在房里的都是雌蜘蛛,不过他打算再过两三个礼拜就去抓一些痩小、不中看的雄蜘蛛来。如此一来到了夏末秋初时,雌蜘蛛必定能够产下堆积如山的卵囊,接下来就会有无数的小蜘蛛诞生。信一现在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期盼那一天的到来。
      不知不觉中,无数的蜘蛛都围绕在信一周围,以及上下左右的空间之中。它们以后四只脚支撑身躯,举起前四支脚,不停地摇摆着身子。信一的背脊传来一阵酥麻的战栗感。
      “好好好,乖孩子。肚子饿了吧,马上就喂你们吃饭喔!”
      信一温柔地呢喃着,接着捏起袋中的油葫芦,一只只地放到周围的蜘蛛巢中。
      黏在蜘蛛网上的油葫芦,一察觉到自己的腹部被蜘蛛网黏住时,都拼命地挣扎想要逃离,它们根本不会知道,这样的举动反而会让它们丧命。
      感觉到蜘蛛网传来的震动后,蜘蛛快速地往猎物方向移动,准备开始大快朵颐一番。
      任何一只猎物的震动都会借由蜘蛛网朝四面八方传出去,整个巨大的蜘蛛巢也会跟着一起震动。此时蜘蛛就会一起陷入兴奋状态,巧妙地行走于丝线上,聚集到猎物所在之处。
      为免他最心爱的蜘蛛因为争食猎物而同室操戈,信一尽可能将手上的油葫芦平均地洒向各处。虽然其中有几只掉到地板上试图逃走,不过大部分的油葫芦都紧紧地黏在蜘蛛网上。
      在此同时,为了避免猎物遭夺,蜘蛛连体积比自己大的油葫芦都能灵巧地加以回转,并以蜘蛛丝将其包裹在死亡的白茧之中。
      信一入迷地望着蜘蛛捕食油葫芦的情形,他体内同时涌出酥麻的颤栗及莫名的幸福之感。
      然而,他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事不对劲,他应该是相当厌恶蜘蛛的。为了蜘蛛而感到喜悦不是很奇怪吗?自己不应该有这种反应的,不是吗?
      信一瞄向墙角。他之前如此热衷的电脑,以及放着他珍藏电玩的书架,如今都已经被厚厚的蜘蛛网覆盖住了。他的内心深处涌现类似茫然、悲怆的情绪。
      然而,在他对快乐的期盼逐渐升高的同时,这些情绪也被他抛诸脑后。
      信一逐渐像是喝醉了一般,无意识且沉迷地抛洒着油葫芦。回过神时,他才发现右手只是一直重复着在空空的袋中伸进伸出的动作而已。
      信一一时之间只是呆立着。
      接着不知从哪传来了声音。
      那是天使的呢喃。只要有一声响起,其他就会有众多声音加以呼应。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信一瘫坐在原地。他两手抱膝,并以仰望天花板的姿势,陶醉地闭上了双眼。
      无数的天使现身,一边呢喃一边飞舞在这六个榻榻米的空间中。它们穿过家具及蜘蛛网间,一圈圈地持续回旋飞翔,就好像房中有数百只麻雀在飞来飞去似的。
      天使的呢喃声逐渐转变成为群众的鼓噪声。在那如歌唱般的奇妙旋律中,有时候还夹杂着对信一的嘲弄,或是类似精神分裂症、不知所云的呓语。
      你不是本木吗?它们执拗地不停问着信一。你真的不是**吗?你之前其实一直都是**,不是吗?
      虽然信一拼命竖起耳朵倾听,不过不管怎样都听不出那些最关键的部分是在讲什么。
      明天,电线就要爆炸,电线会在停止的情况下爆炸。可能会在停止的情况下爆炸吧!可能会在停止的情况下,一直持续爆炸。
      最好不要再让时钟膨胀下去了。时钟不是用来膨胀的,而是要事先保存起来的。不行再让时钟膨胀下去了,为什么要让时钟膨胀呢?
      之前是被称为黑点,之前曾经被称为黑点。那是什么呢?之前被称为黑点的东西是什么呢?为什么呢?那是为什么呢?
      信一像是在抗拒什么似的,频频摇头。他盈眶的泪水,顺着眼角不停地滑落。
      然而那不是恐惧或悲伤的泪水,而是欢喜的泪水。
      他的身体有如火烧般的直发热,脑袋一片空白,感觉有如腾云驾雾一般。
      下半身传来的苦楚让他发现,自己有如即将爆发般地兴奋难抑。可能是因为最近太胖了,牛仔裤绷得他喘不过气来,信一接着脱去身上的衣服。当他变得一丝不挂后,便将右手臂伸入蜘蛛网中,并且以作棉花糖的技巧一圈圈绕着,将全身都裹满了蜘蛛丝。
      和蜘蛛网缠在一起后,数十只蜘蛛开始爬满他的身体。好不容易盼到的用餐时间遭打断,愤怒的蜘蛛到处啃咬着信一的脖子和手腕。
      一阵恍惚的火花在他脑中迸发开来,信一就这样仰躺在房间地板上。背后还陆续传来蜘蛛被压烂的触感,就在这一瞬间,他射精了。
      内疚感、罪恶感,全都只是如风暴般的快感来临前,凭添色彩的存在罢了。信一流着口水猛摇头,全身一阵痉挛过后,他又再度激烈地勃起。
      此时夹杂着天使震耳欲聋的呢喃声,隐约还听到别的声音,是音乐……,是“School Days”的旋律。
      信一在脑中回想着他最爱的歌词。
      School Days,再一次,希望与你共度。胸口兴奋激昂,在那个季节之中,在这个没有争夺、忌妒、痛苦的世界中。
      School Days,再一次,期盼你的到来。梦想即将实现,在往教室的途中。重要的是真心,仅此而已。
      “小沙织里”在一个陌生、遥远的地方,一直凝视着他。不知为什么,她的双眸变得好悲伤。
      School Days,啊,造访大地的这段奇迹时刻,穿着制服的天使们正等着你。在那放学后的图书馆、蝉儿鸣叫的游泳池、文化庆典的校园中。还有,傍晚的校门口。
      一定存在于某处。Another time,another place.天使降临的地方,那就是天使之丘高校。
      他在不知不觉中回复平静,并且开始啜泣。他的泪如雨下,这次并不是因为喜悦,而是因为打心底的后悔及忏悔。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这么远来了,他在心中期盼要再一次回到当初那个地方去。
      然而这样的念头也只是刹那间的事而已。激烈的快感立即如排山倒海似的涌来,他已经无法抵抗了。
      “小沙织里,对不起……”
      当他如此低喃的同时,回旋升天的幻想笼罩着他。受到激烈眩晕的快感摆弄,信一如同鲑鱼般地浑身打颤,接连不断射精。
      他呻吟着睁开朦胧的双眼,旁边一只正在爬动的大型横带人面蜘蛛立即映入眼帘。那是“南希”。信一的脸上浮现满满的笑意,他轻柔地伸出手抓住蜘蛛。他将蜘蛛靠在眼睛旁,茫然地凝视着它。接着在他陶醉地反复抓着蜘蛛磨蹭脸颊,亲吻着它的同时,自己的嘴巴却和意识唱反调,就像个独立个体般的自己行动了起来。
      等到察觉时,他的口中已经充满着黏稠的液体。当他发现自己把“南希”吃下肚去时,只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然而令人飘飘欲仙的喜悦却再度袭来,让信一两眼翻白,浑身打颤。
      过了一会儿,他的双手又再度往身边伸去,开始寻找下一只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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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31 08:08: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美杜莎的头
      01
      如血色般火红的夕阳余晖,从窗户的高处映照进来。幽暗的水泥校舍就像废弃屋一般,空空荡荡地没有半个人影。
      鞋跟着地的声响伴着拾阶而上的早苗,让她感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加快。
      等会儿在依田的研究室中到底会看到什么呢?光是这样想,就让她的掌心直冒汗。虽然她期待等一下看到的东西能够解开高梨异常的死亡之谜,不过随着她越接近依田的实验室,那股想要逃开的情绪便益发强烈。
      昨晚从土肥美智子那听来的,有关镀金工厂青年自杀的故事还如同沉淀物般地蜷伏在她心底的某个角落中,也许这两者之间没有关系。因为如果不这么安慰自己的话,那么自己说不定也将面临危险。谁也无法预测,自己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走上和他们同样的道路。
      依田研究室的门就在眼前了。她下定决心敲了门,没一会儿门就开了。此时,她与依田四目相接。
      “来,请进。”
      依田仅以简短的几个字,便招呼早苗进门。
      “打扰了。”
      早苗屏息环视四周。当她一跨进研究室时,一种像是阴气,或是压迫感的氛围便步步向她逼近。杀死高梨的东西就在这个房里,只要一想到这,她的鸡皮疙瘩就几乎要竖起来了。
      “就是这个,你看看。”依田单刀直入地说着。
      早苗往他所指的显微镜中看去。
      透过镜头所看到的,是平凡无奇的线虫。它的两端稍尖,全身细长呈半透明,并且正缓慢地蠕动着。
      这只线虫看起来好像比她上次看到的秀丽线虫大,不过形状却几乎一样。
      然而,没来由的,早苗只看了一眼就能够确信,这就是所有事件的元凶。她从显微镜那抬起头来,看见依田点着头。
      “我暂时先把它命名为Cerebrine mabrasi liensis,巴西脑线虫。目前还没有任何相关报告,这就是‘天使’的真面目。”
      她看了眼在载物台上的玻片,肉眼可以看到的只是四、五毫米的小小虫子而已。高梨真的是因为这种东西而死的吗?她全身因这样的念头几乎瘫软无力。
      “动物寄生性线虫的形态远比自活性线虫的形态丰富,不过巴西脑线虫就像你所看到的,样子相当传统。所以我无法以外观去推测这种线虫所属品种,我想可能是和广东住血线虫或哥斯达黎加住血线虫等相近的品种。”
      早苗点点头。她本身对线虫症的相关知识,也仅限于艾滋病伺机性感染中的一种,粪线虫症等而已。不过,她今天一大清早还特地查阅尘封已久的学生时代用的医学书,复习一下以线虫为主因的疾病。广东住血线虫等等因为在入侵人体内部后,会进一步侵害脑或脊髓等地的中枢神经,因而成为众所皆知的寄生虫。
      “我不是医师,所以这方面并不是我的专业,只是我听说广东住血线虫会爬上末梢神经进入脊髓,甚至进入脑干,入侵到人类头盖骨的内侧。人体中通往脑部的路径也没多少条,所以脑线虫应该也是沿着相似的路径爬到脑部去的。果真如此的话,也许能够在感染者的髓液中发现虫体才对。”
      早苗脑中浮现实际的情形。如果以管径16gauge这种较粗的穿刺针抽取髓液的话……。
      “不过还有时机方面的问题,实际执行起来应该会有困难。”
      “如果是这样的话,要怎么样才能确定感染呢?”
      “这应该只能看髓液中嗜酸性白血球的数量了……”
      早苗忽然间恍然大悟。自己为什么至今都没有发现呢?嗜酸性白血球的增加不正是寄生虫感染的共通症状吗?明明当时负责治疗赤松的医师,就曾说过病患的嗜酸性白血球有增加的现象。
      “不论如何,广东住血线虫在中枢神经内发育后,会再往肺部移动,我认为巴西脑线虫的最终目标应该是宿主的脑干。”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
      依田默默地拿起桌上的大金属盘放到早苗面前,其上有数枚纵切片的脑部检体。在偏白的脑检体表面上,微微映射着湿润的光影。迎面而来的福尔马林臭味相当刺鼻,好像刚刚才从旁边的玻璃罐中拿出来似的。不用他多说明,早苗也知道这是渡边教授送来的脑部检体。
      “你看了这个就会了解了。”
      早苗接下盘子,观察成箭头状的脑部切片。大脑半球的内侧面以及胼胝体、脑干、小脑的颜色各不相同,所以可以很清楚的加以区分。依田用小镊子的前端指着脑干部分。
      仔细一看,可以隐约分辨出沿着脑干中央部分,有个如同虚线般的奇妙线条正在移动着。她将盘子斜向一边改变受光角度后,终于清楚看到由长约四、五毫米半透明的线所形成类似缝线的东西,正有规律地延伸着。缝线在切面上一会儿浮现、一会儿消失,连续观察数枚检体后可以发现,那些缝线好像从脑干一直到大脑新皮质缓慢地描绘出三次元的曲线。而且这线条不是一条到底,中途还复杂地分出好几条支线。早苗在凝视着这形成图样的线条时,才察觉到这一条条的缝线都是深深啃食进脑干,身体有一半开始与周围组织产生同化作用的线虫。
      她不禁浑身打颤,这到底是……。
      “从这些线虫井然有序到这种地步看来,也只能得出一种结论,那就是巴西线虫的基因中一开始就已经根植着入侵脑部后的行进路线了。”
      早苗连拿着盘子都感到恐惧,于是将其置于桌面上。
      “不过……,这是为什么?”
      “接下来的都还是在假设阶段而已,我想在这方面你还比我要来得内行。”
      “这话从何说起?”
      “如果数百只的线虫整齐地排列成队伍,那么这样的行动一定具有某种涵义。我们再进一步将其场所为人脑这一点列入考量的话,那么也许它们是想要借由在人脑内的动作,直接影响人类的行为。”
      “在脑子里?干涉人类思考之类的假设,实在……”
      “它们的目的并不是影响人类思考,你仔细看看线虫的队伍是走到哪去。线虫的中心队伍是以脑干中的中脑为起点,之后经过下视丘、扣带回,再到达额叶及颞叶等地。也就是说,它们行经的路线正好是沿着A10神经。”
      如同其别名为“快乐神经”及“恍惚神经”一样,A10神经为专司人类快感的脑内神经。早苗想起从前在医学杂志中读过的论文,那篇论文是有关在A10神经插入电极,并通上微弱电流的实验,所有实验对象都会感受到心灵解放的平静及幸福感。特别是在刺激颞叶皮质的实验中,陆续出现多名实验对象由于强烈的快感,而对医师产生恋爱的错觉。其中,听说甚至还有男性实验对象向医师示爱的例子出现。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线虫借着快感来操纵人类罗?”
      “没错。”
      早苗感到似乎某个神圣的领域被亵渎了一般,对依田产生了几近愤怒的情绪。
      “哪有这种事,再怎么说,这都让人难以置信,这么下等的……我是说单纯的生物,怎么可能操纵人类呢?”
      “我的假设全都是根据从你那听来的事实归纳出来的。疑似遭受感染的人各个性情大变,并且采取常人无法想像的方式自杀。我说得没错吧!将这一点再加上现在在你面前,线虫在脑中所排列出整齐图形的这两点来看,如果你还有其他更为合理的解释,我倒想洗耳恭听。”
      “不过,这样的行为不是几乎已经可称得上是具备‘智能’了吗?”
      “这倒是。虽然在敲击培养皿的‘TAP实验’中,线虫逐渐习惯后阈值会出现下降的现象,不过这的确也还不够格称之为‘智能’。”
      “所以这种生物怎么能够操控人类呢?”
      “身为一个医师所知如果仅止于此的话,也只能让人摇头叹气了。”依田愕然地说着。
      “难道你没听过脑虫(BrainWorm)吗?”
      “没有,和我们刚刚说的广东住血线虫不一样吗?”
      “脑虫并不是人体寄生虫,例如属于扁形动物门吸虫纲的Dicrocoeliumdentriticum就是其中相当有名的例子。这种吸虫的中间宿主是蜗牛及蚂蚁,终宿主是羊,它们必须依序经过这三者的体内,才能够发育成熟。从蜗牛到蚂蚁体内还比较容易,不过要从蚂蚁到羊的体内,从人类的思考角度而言是一项难度颇高的问题。不过它们却在蚂蚁的脑,也就是食道下神经节穿孔,借也控制蚂蚁的行动,漂亮地突破了这道关卡。”
      “蚂蚁会出现什么样的举动呢?”
      “被吸虫感染的蚂蚁会爬到牧草的最顶端去,并且以巨大的颚牙咬住叶子后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一动也不动地待在原处。如此一来,羊在吃牧草时,一起把蚂蚁吃下肚的几率就大为提高了。这可以很明显的看得出来,吸虫能够控制蚂蚁的行动,而且还是凭借着一种颇为复杂的方式。不过吸虫这种生物是毫无智能可言的,不仅无法与它的宿主蚂蚁相提并论,甚至还在线虫之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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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可是人类的脑远比蚂蚁的脑来得复杂呀!”
      “脑部大小根本就不会造成多少妨碍。”依田淡淡地说。
      “在现实生活中,哺乳类动物的脑部受到操控的例子并不少。感染到狂犬病的狗不是会不断徘徊四处走动,并且乱咬一通吗?你不觉得这样的举动正巧对狂犬病病毒相当有利吗?”
      “另外,我还可以举出更多类似的例子。你是个精神科医师,应该也听过梅毒患者的性行为会产生变化吧!梅毒螺旋菌很显然地是借着提高性欲,使患者增加性行为次数。再举一个最浅显易懂的例子,感冒病患打喷嚏散布病毒,也是受病毒的某种操控所致。”
      早苗陷入沉思。
      “当然病毒本身并不具备思考,或行为意志能力。不仅如此,它们甚至没有自行繁殖,或保持恒常性(Homeos tasis)的能力。从这一点看来,与其称其为生物,还不如说它们是存在磁碟片中的西洋棋游戏程式。就算这样,也不会对它们操纵宿主有任何妨碍,寄生者只要能够借用宿主本身的智能就好了。”
      的确,对寄生者而言,宿主的身体或能力都是可利用的资源。然而早苗就是排斥这些资源中还包括智能的看法。
      “照你这么说来,宿主的智能不但不会对它们的行动造成任何妨害,反而智能越高的宿主越方便利用罗?”
      “也许是这样的吧!像我刚刚提到的吸虫,因为蚂蚁的神经系统相当原始,要顺利让蚂蚁被羊吃下去,操作起来应该困难重重。从这个角度出发的话,人脑或许就像是最新型的电脑,操作起应该是更顺手的。”
      “可是照这样推论下去的话,寄生者DNA中不就得要事先写入因应所有状况来产生反应的指令吗?人类的行动不但远比蚂蚁复杂,在现实生活中会遭遇到的情境更是千变万化,要操纵人类不就需要更庞大的程式吗?”
      依田伸手碰触放在实验桌旁的电脑。经常使用的麦金塔Macintosh机壳已经泛黄,旁边还摆着一台看起来比较新的微软机种。
      “你有用电脑打过电玩吗?”
      “没有。”
      “我常常在等待实验结果的时候,打电玩来消磨时间。别人看我玩电脑围棋可能会笑死,可是我的日本将棋以业余程度来说可能已经有两、三段的功力了。如果是西洋棋的话,我几乎是从电脑诞生的时代就开始研究西洋棋,所以现在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没多久前,被叫做史上最强的西洋棋棋手,也就是那个俄罗斯人Kasparov才被IBM的超级电脑‘深蓝’(DeepFrite)已打败;现在,几乎没几个业余玩家可以打败电脑。我也挑战过市售的软体好几次,只要把游戏设定成最高级的话,甚至很难和电脑打成平手。”
      早苗不懂依田到底想说什么,觉得一头雾水。
      “西洋棋游戏软体尽管能够像恶魔一样,耀武扬威地把人类玩弄于股掌之上,容量却仅仅只有1.5Mbyte而已。”
      “……大概是一片磁碟片的容量?”
      “也就是说巧妙设计的程式其实并不需要多大的容量。如果你实际研究巴西线虫的基因容量,会发现那是个庞大到超乎寻常的数目字,大概是秀丽线虫的十三倍以上之多,约有1300MegaBase。换句话说,扣除像身体设计图等最低限度所需的容量,还剩下1200MegaBase可用。……慎重起见再算得细一点的话,也就是还有1MegaBase的硷基对。每组硷基对中还分成四种,所以1MegaBase等于有4X1200M的资讯量,等于是2X2400M,得出的数值还可以换算成2400Mbit,再来因为1Byte等于8Bit,所以2400/8=3。单纯以容量大小来做比较的话,等于爱西洋棋程式的两百倍。不过实际上DNA中复数的遗传密码子(Codon)是对应到相同的核酸,而且还要考虑到内含子(Intron)或垃圾DNA、重复排列等问题,两者可能没办法相提并论就是了。”
      “你的意思是说在这些DNA中已经载入操纵人类的程式了吗?”
      “如果假设说要操纵巨大的灵长类脑部,需要多么复杂的战略图,这些线虫的DNA要应付起来也是绰绰有余了。”
      早苗的脑袋开始感到晕眩。
      “……那线虫之外的动物呢?它们的染色体大概能容纳多少资讯量呢?”
      “大肠菌大概是4700KB,和刚刚一样换算下来的话,大概是1.2Mbyte,所以大概也是一片磁碟片的大小。至于人类的话,简略来说大概是大肠菌的1000倍左右,资讯量方面的话,可能是1GB以上吧!也就是说,电脑的硬碟可以很轻松地容纳应该可称之为人类本质的所有资讯。”
      早苗再次望向载物台上的玻片。1GB和300MByte……,这么小的线虫却需要约人类三成的资讯量的确不寻常。
      “我目前还不太清楚巴西线虫为什么需要如此庞大的染色体。也许是因为要储存我们刚刚所说的程式,不过我觉得并不只是这样而已。基因越大,也就需要更大的细胞核及细胞,另外也会产生放热的问题,所以对线虫而言并不是只有好处而已。不过这些微小、又细又长的线虫,大概不会有像组装不良的电脑晶片组走火的问题。”
      早苗依然是半信半疑,又不是科幻电影,现实中应该不可能会有什么线虫操纵人类这回事吧!
      “可是线虫是如何让脑部产生快感的呢?”
      “这方面也还不清楚,一切都还是在假设的阶段。以常理判断的话,可能是分泌类似脑内麻药的化学物质,或者是用电流刺激吧!不过以我这个外行人看来,那还真像是某种电路的圆形。”
      依田指向赤松的脑部切片。从这个距离看去,那些缝线看起来只像是脂肪或胶质所形成的条纹而已。另一方面,那些线条又同时显现出像是刻意印上去似的人工规则性,不禁让人联想起整齐排列的负号标志。
      神经系统也算是一种电路,神经电流的传导是借由沿着神经纤维陆续产生的放电现象……。她在这方面的所知也仅止于从前教科书上所写的而已。
      “我想A10神经的确是属于无鞘的‘无髓神经’,也就是说,这条神经没有任何部分是绝缘的。也因此,从线虫的角度而言,就不用像有髓神经一样还要找出髓鞘的切口,就可以很容易地直接接触到神经。”
      依田点点头。他翻开桌上的笔记本,其中潦草地画着像是线虫神经系统
      www?99lib.net模式的图形。
      “线虫的神经系统比人类的简单得多。其中只有包围着消化管道的神经环,和另一条沿着身体延伸的腹部神经索而已。侵入脑部的巴西脑线虫因为已经不需要继续活动,本身的神经系统也变得没有用处了。也就是说它们或许是废物利用,让本身的神经纤维异常兴奋而产生电流,再借由身体两端的口针及感觉毛将电流刺激传导至A10神经,也可以说它们等于是活的发电器兼导线。虽然一只线虫的电流相当微弱,不过如果这些家伙全都排成直列,几百只线虫同时发出脉冲的话,就有可能操纵原本对电流就很敏感的A10神经。”
      依田转向早苗。
      “也许你已经能够说明自己曾提过的‘天使的羽翼声’或‘呢喃’等幻听的成因了吧?”
      “这……当然如果直接刺激脑部的话,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
      早苗稍微合上眼思考着。
      “如果假设巴西脑线虫是沿着广东住血吸虫相似的路径侵入脑部的,我想‘天使的羽翼声’和‘呢喃’应该是不同的两回事。这两种声音出现的时期各不相同,我想属于单纯物理性声音的‘羽翼声’,转变成为夹杂着话语的‘呢喃’,两者的成因是不一样的。”
      “哦,这是为什么呢?”
      目前这一切的论点都还未脱离单纯臆测的范围。然而在与依田相互脑力震荡的过程中,却强烈激发了早苗的灵感。
      “他们所谓听来像是鸟类拍击翅膀的‘天使羽翼声’,可能是线虫到达脑干前,经过小脑,然后进入内耳的迷宫中所引起的。相对来说,‘天使的呢喃’大概是线虫在脑中的队形已经完成到了某种程度,传递听觉资讯的中脑蜗牛神经核受到刺激所造成的。他们的症状之所以会和精神分裂症的幻听这么像,可能是因为线虫也对专司语言的额叶运动性语言中枢造成影响的关系吧!”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它们为什么要引起宿主的幻听呢?”
      依田边说,边像只心情不错的猫咪眯起双眼。
      “为什么?”
      “我不认为巴西脑线虫引起幻听是毫无目的的。而且假设它们还特地行经内耳这一点看来,就更说不过去了,这么做一定会为它们带来什么好处才对。”
      好处……。早苗此时才想起最重要的问题还没问。
      “依田,巴西脑线虫操纵人类到底是想要人类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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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31 08:09:19 | 显示全部楼层
      03
      在大众平价餐厅“贝鲁达”中,正因一家大小、情侣,穿着西装的上班族等各式各样的客人而热闹不已。
      早苗望着菜单直叹气。虽然这里不管日西中式,或是异国料理,什么都有卖,不过自己却几乎找不到什么想点的东西。现在根本吃不下一些肉类的食物;面类或是意大利面等细长的东西又会引起不愉快的联想,所以直接跳过不予考虑。虽然她平常偏好寿司等生食类菜色,不过今天就是对这类食物没有胃口。
      她现在陷入一种奇怪的情境中,就是精神层面虽然完全没有食欲,不过可能是脑袋使用过度,生理上却燃起一股迫切的饥饿感。因为依田说晚餐都是在学校旁这家大众平价餐厅解决的,所以听从他的建议一块儿到这来,可是她到现在还找不到任何一种想吃的东西。服务生已经拿着掌上型点菜机来到桌边,她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之下只好点了牛角三明治以及玉米浓汤。
      “你吃那些就够了吗?”
      依田意外地挑起眉,点了葡萄酒及三百克的蒜味牛排,最后还加了句“表面煎一下就好了”。
      如果神经没有像他这么大条的话,也许就无法成为一个研究学者了吧!早苗重新端详起依田的脸。
      她再次感到不可思议。像这次身边接连发生之前未曾经历过的恐怖事件时,自己选择全盘据实以告的对象,不是她所信任的学姐土肥美智子,也不是有个大报社作为强力后盾的福家,而是这个乍见不讨人喜欢、难以相处,又独来独往的研究学者。个中原因,她自己也不明了。
      今天是第二次和依田见面,她依旧认为他是个相当暴躁的人。他远比高梨来得有男人味,但是那种玩世不恭的幽默感却是两人共通的,而且……。
      早苗大吃一惊,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把依田和高梨拿来作比较。
      “针对你刚刚的问题,侵入脑部的线虫可以说是特攻队。”
      依田忽然开始说话,面且并没有刻意将声量放低。
      “就像你刚刚看见的,它们已经和部分脑部神经系统同化,之后就会这样迎接死亡。虽然它们或许能够靠摄食脑部胶细胞产生能量,不过却无法自行繁殖。但是相对地,它们无性繁殖的个体却在人体内各部位发育着。你知道裂头增生虫(Spar ganum proliferum)这种寄生虫吗?”
      “不知道?”
      早苗摇摇头。她方才又发现了一项依田和高梨的共通点,就是他的那双眼睛。就像是与本人精力旺盛的举止相反似的,不断转换色彩的淡茶色眼眸。
      “这是种谜样的寄生虫,到目前我们都还不知道这种寄生虫的感染途径,在分类学上的位置也还不确定。这种寄生虫会在人体内以薄囊将自己包裹住,大小从一毫米到十公分众说纷纭,形状方面也是一团混乱,只能推测这种寄生虫每一只的形状可能都不一定。像是短短胖胖的芋虫形状;看起来像是发芽的球根形状;细长的线状;还有身上延伸出无数突起物的也有……。当它们增殖时,各个虫体都会长出芽来,先形成一个新囊。然后裂头增生虫就会在皮肤、肌肉、肺部、肠子、肾脏、脑部等,无限制的增殖,不但没药可医,而且由于数量太多,也无法进行外科摘除手术。结果,患者的全身组织就都长满了虫……”
      “依田……”
      早苗慌忙地低声制止依田,依田后座的情侣正瞪着这边。
      “这好像不适合在餐厅里谈……”
      “对了,还有其他人在吃饭呀!”
      依田的神情一点儿都没有反省之意。
      他们俩人之间就这么沉默了一阵子。由于“贝鲁达”店内禁烟,依田好像因为手上太久没烟可拿,所以看来总是静不下来似的。
      早苗在脑中搜寻着一些不会惹麻烦的话题。
      “你都是在这里吃饭吗?”
      “一个礼拜大概两次吧!不过都是因为实验搞到很晚的时候才会来。”
      “你的夫人不会说什么吗?”
      “我老婆过世了。”
      看见依田的表情转暗,早苗很后悔自己问了刚刚那个问题。
      “已经有五年了吧!……她是因为车祸身亡。”
      “真对不起,都怪我多嘴。”
      “不会啦!”依田这么说完后,就静了下来。正当此时,他们点的菜送来了。“来,吃吧!肚子空空的话,脑子可就不灵活了。”
      依田勉强挤出开朗的声音后,就开始切着牛排,沉默地吃了起来。
      强势、冷静的科学家面具之下,依田被一股纯然黑暗的绝望及虚无牵绊着。她感到胸口隐隐作痛。
      早苗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思量着该怎么做才能帮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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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3-21 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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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31 08:09:41 | 显示全部楼层
      04
      用完餐回到学校时,已经超过晚上八点钟了。理科大学部或研究所的大楼依旧灯火通明,这与文科大学部或研究所那边老早就陷入一片漆黑的情景,真是绝佳的对照。
      他们在农学部大楼的生物化工学区,遇到多名打扮休闲、身着T恤、牛仔裤,看来像是大学生或研究生的年轻人。这里似乎比她傍晚来的时候人还多一点。
      他们两人没有上楼到依田的研究室去,反而是拾阶而下。
      之后他们走进了一间房间,门上挂着“微生物培养室”的牌子。依田打开室内照明后就请早苗坐下。
      “我研究室那边的器材不是很齐全,所以常常会请这边帮忙,让我借用一下这里的设备。”
      这里的室内色调统一使用淡绿色,除了在培养室中央设有对面式的无尘工作台之外,墙面处还紧密排列着高压灭菌器、干热灭菌器、防辐冷藏柜等。在作业台上也井然有序地放着培养细胞用的离心仪、震荡装置,以及立式位相差显微镜。这里的设备看起来似乎的确比依田的研究室齐全。
      “给你看看有趣的东西。”
      依田从二氧化碳培养箱中拿出一个底部呈尖圆筒状的培养瓶。瓶身内侧附着一层白色网眼状的图案。
      “这是什么?”早苗边接过培养瓶,边问着。
      依田不懐好意地笑着,并未回答。她将脸凑近瓶壁观看那些奇妙的几何学图案,却随即脸色刷白,原来那些画案是聚集于瓶壁上无数的线虫所形成的。虽然一只只的线虫看来几近透明,不过若成群聚在一起的话就会呈现白色。
      “线虫类生物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共通的奇妙性质。只要是在烧瓶或培养瓶中大量培养的话,线虫自然而然地都会爬到瓶壁上,形成这种奇特的网眼图案。当然,网眼图案也会因线虫的种类不同,而有所差异,你不觉得巴西脑线虫形成的图案蛮复杂,也蛮优雅的吗?”
      “这全都是巴西脑线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能够大量培养了吗?”
      “没错!话虽如此,却不代表已经成功做到继代繁殖。有这么多的线虫是因为从渡边老师送来的脑部以外的组织检体中,又发现了大量虫卵。”
      早苗想起在大众平价餐厅中所听到的裂头增生虫,不禁感到背脊发凉。
      “多亏如此,我才能观察到线虫的各种行为。只要把它们放在干燥的环境里,或用强烈紫外线照射的话,它们就会聚集成球块状。这是其他种类线虫也会出现的一种称为‘集合’(Aggregation)的防御行动。另外,它们还会密集在一起,移动到更适于居住的环境去,这种行为叫做‘群游’(Swarming),这也是属于变形的群游行动。”
      依天这次取出一个直径约十公分的大型培养皿出来。
      “你运气很好,它们现在的活动碰巧相当活跃。”
      培养皿中约有百只线虫。不过和培养瓶中的同伴不同,这边的线虫全都直立着,摇曳摆动着身躯。
      “有没有看到它们以尾部撑起身体,头部朝上群聚着?只要有突起物,它们就会爬到上面去,作出相同的行动,这是动物性寄生虫特有的显着行为。它们就是借着这种动作寻找宿主,以及寄生的机会。”
      当早苗将不停摇摆的直立线虫靠近双眼,仔细端详的同时,她慢慢感觉到它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也许是了解到线虫与人类在构造上意外地相近,所以光看它们这样直立着,也不由得让人感到它们仿佛是怀着某种明确的企图。
      现在自己与它们之间只隔着一片玻璃盖而已。早苗简直就像是怕激怒线虫似的,轻轻地将其置于桌面上。
      “……这就是巴西脑线虫寄生于宿主身上的方式吗?”早苗问着。
      难道只是走在原野中,当脚踝感到一阵轻微刺痛的同时,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就可能已经成为巴西脑线虫的宿主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寄生性生物可说是种机会主义者。只要一到体外去,就会像这个样子窥视寄生的机会,不过这种方式的寄生成功率大概还不到万分之一。微小生物进行生存竞争的环境,其严苛的程度是我们无法想像的。大部分线虫在找到理想的宿主前就会被其他生物捕食,或者就算是碰上微乎其微的好运,能能够顺利侵入宿主体内的几率也几乎等于零。我在这方面做了实验,就是在一个小箱子里放进十只裸鼠(NudeMice),再试着放进十只左右的巴西脑线虫。虽然它们试着入侵到裸鼠体内,结果仍然没有任何一只巴西脑线虫成功突破裸鼠的皮肤。如果对象是坚硬而覆盖着毛发的皮肤,那就难上加难了吧!”
      “可是这样的话,再怎么样的机会主义者也毫无意义了嘛!”
      “我还进行了另外一项实验。就是用皮带将食蟹猴(Crab-eating Macaque)固定后再在它的皮肤上割出伤口,接着在伤口处放上巴西脑线虫。在这种情况下,线虫就很顺利地钻到体内去了。另外我还发现,它们还能够借由眼球、内耳、黏膜等侵入体内。也就是说,它们可以趁着动物交配时,移动到另一个体之中。”
      “这么一来,巴西脑线虫症今后应该被视为性病的一种罗?”早苗声音低哑地询问着。
      她已经承受不了体内涌现的恐慌了。因为在高梨刚回国那时候,她曾和高梨睡过一次。
      “也只是有可能而已。特别是如果有戴保险套的话,感染的机几率应该比艾滋病还低吧!”
      “那它们是如何进入宿主体内的呢?”
      依田的回答让早苗放下了心。如果自己也遭到感染的话,现在应该会有一些症状出现才对。
      “你心中应该也有底了吧!高梨先生还有赤松先生,恐怕白井女士都是同个时期在亚马逊感染到巴西脑线虫的。而且听你说当时和他们一起行动的蜷川先生和森先生目前都行踪成谜。如果说这些人是同时感染的话,就只能想到食物这个感染途径了。”
      “果然是因为他们在被诅咒的沼泽吃的猴子……”
      “你说过是秃猴吧!我也认为这个可能性最高。”
      依田举起巴西脑线虫形成网眼图案的培养瓶,面无表情地望着瓶壁。
      “若从其他原因来看的话,巴西脑线虫原本的终宿主也应该是秃猴等卷尾猴的同类动物。在到达终宿主体内之前,过程中应该还存在着许多中间宿主。我曾经问过研究灵长类学的朋友,虽然秃猴基本上是草食性,不过听说也会吃昆虫。”
      “你刚刚说的其他原因是什么?”
      “我是指脑。或许人类感染到巴西脑线虫是出于偶然,不过从它们有能力形成那么完美的队形看来,它们原来的宿主应该也是脑容量蛮大的生物才对。听说有一学说认为卷尾猴的智能足以与黑猩猩匹敌。在南美洲,没有其他更类似的动物了。”
      早苗想起用餐前提出的问题还没有获得解答。
      “巴西脑线虫想要猴子做什么呢?”
      “就像脑虫要蚂蚁做的一样,也就是驱使宿主去被掠食者吃掉。”依田若无其事地回答。
      早苗闻言,背脊一股寒意窜了上来。
      “巴西脑线虫侵入秃猴等猴子体内后,就会支配脑干,借着产生快感操纵宿主的行动。我之前稍微提到过,侵入脑中的个体无法留下后代。不过相反的,和它们同根所生,无性繁殖的其他线虫却会遍布身体各个部位产卵。这些卵对于控制脑部的线虫而言,等于是自己的直系子孙一样。”
      “真令人难以置信……”
      虽然理论上合乎逻辑,听来却怎么样都不像会在现实中发生的事。在严酷世界中生存的微小生物,其操控对象竟然也包括与人类最为相近的生物——猴子。这简直就像是在街角亲眼目睹蟑螂捕捉到猫狗后,喀吱喀吱地大啖一顿一般。
      “你曾传真过来的那个叫做卡普蓝的学者所留下的手札,也可以作为佐证。”
      杀害自己最珍爱的妻子,其后再以悲壮的方式自杀的卡普蓝……。每次只要想起他盈满悲痛之情的手札,早苗心中就会隐隐发痛。她自己也明白,失去高梨的痛苦至今仍旧存在心底。
      “就是被称为‘隐士’的猴子那段记录。感染到巴西脑线虫的初期,宿主的食欲及性欲好像都会异常增进,这应该也是线虫操纵的结果不会错。我认为食欲方面可能是为了提供线虫充分的养分,而在群体中的滥交行为,可能是为了以性行为增加感染的机会。而将受到感染的个体放逐的行为,应该也可视为秃猴为避免感染巴西脑线虫的演化结果。巴西脑线虫最后的目的是唆使秃猴主动让美洲豹或菱纹鹰等掠食者吃掉。这样一来,产在秀猴全身组织的卵就会在掠食者体内孵化,经由粪便,再到下一个宿主体内去。”
      早苗脑中浮现被仅数毫米的线虫操控,自愿被天敌吃掉而哀嚎的猴子。
      “……那人类感染的话又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秃猴感染到巴西脑线虫的情形也仅止于推论,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更是推论再推论的结果了。至少我能够回答的是巴西脑线虫入侵到人体后所下达的指令,和它们对秀猴下达的指令应该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快去被掠食者吃掉吧’!”
      早苗脑中描绘出,赤松在野生动物园中接近老虎的情景。
      “……赤松先生的情况也许和你所说的吻合,可是高梨是服安眠药自杀,而且白井女士自杀时为什么连女儿都拖下水呢?这我就不懂了。”
      “在这方面,像你这样的心理专家应该能提出一套更合理的推论吧!直接思考的话,感染者应该是企圔以被掠食者吃掉的形式自杀。不过,人类的心理远比猴子要来得复杂,巴西脑线虫的指令经过人类心中各式各样的压抑及情节,显露于外的是变形后的指令也说不一定。实际上在我们的生活周遭,也很少看到能够捕食人类的生物。所以在多数的情况下,巴西脑线虫的指令因此也许会和它们原本的‘意图’有所出入,不过在食欲或性欲增进这方面,应该几乎和秃猴的情况没什么不同。”
      早苗垂下视线,她明白依田指的是高梨。不过她实在是受不了高梨是被那么小的寄生虫操控脑部,而不得不走上死亡一途一事。
      “……你有没有想到感染巴西脑线虫的其他途径?”
      “为什么这么问呢?”
      早苗向依田说明在镀金工厂自杀的青年。以其异常的自杀方式看来,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这起事件和高梨等人的自杀有某些共通点。如果这也是因为巴西脑线虫所引起的话,就等于已经引发了二次感染。
      “我还有东西想让你看看。”过了一会儿,他一边如此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走出房门。早苗则赶紧跟在他身后。
      他们走在幽暗的长廊中,之后依田打开了一道门,其上挂着“小动物饲育室”的牌子。
      其中的空调轻轻地响着,这是一间约十个榻榻米大小的房间。这里和她之前所见的房间相比,会更令人感到金属性和无生命的感觉。仔细一看,房中几乎都以银色的不锈钢板罩着,右侧墙壁一整面则都是订做的饲育架,架子的高度似乎能够自由调节。
      靠早苗最近的是几只并排在一起的兔子笼。一只只又肥又大的兔子,被塞在比它们身体大不了多少的笼子里,它们身上到处都纠缠着脏污的脱落毛发。即使早苗接近,它们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生物反应。
      早苗望着兔子的眼睛,她看到了代表生物还活着的对光反射,然而其中却严重缺乏知性与感知的光芒。透出血色的双眸,只是反射着光线而已。即使它们仍具备视力,那双眼睛却没有在看任何事物。
      这些兔子疯了……,早苗深深地相信。虽然明白这也是无可奈何的,然而对动物实验几近生理性的排斥,让她感到一股痛苦的情绪。
      “我不是要让你看兔子,是这个。”依田大声说着。
      他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早苗所受到的打击。依田所指的方向有一个颇大的笼子,里头有一只猴子。它一见到早苗就呲牙咧嘴的,一张脸像在哭似的。它的毛发是灰色的,如果没有那根长长的尾巴,看起来很像是日本猕猴。
      “这是食蟹猴。我之前说过,我就是用它来做巴西脑线虫感染实验的。”
      早苗听说如果要用猴子来做实验,需要一些蛮繁复的手续。
      “你是用什么样的名目申请实验核准的?”
      “我没申请核准。”
      “什么,可是.……”
      “你说的是用灵长类动物做实验时的规范和规定吧!虽然这是美国学会自己订定的,不过确实已经成为国际性的准则,可是在目前这个阶段,又不能向大学报告巴西脑线虫的事,所以这只猴子是我在宠物店自费买来的。如果要进行巴西脑线虫的继代繁殖,无论如何都需要这只猴子。”
      “不过当作宠物的猴子,不就没办法取得可信的背景资料了吗?”
      实验用的动物,几代下来都需要符合严密的饲育条件才行。
      依田颔首道:“我也想之后一定要再委托专门机关,好好地进行相关实验。”
      食蟹猴在早苗面前低下头来。她在不经意间观察猴子的同时,心头却忽然一惊。因为透过毛皮还是能够隠约看见,猴子头部有好几条蜿蜒延伸的白筋。
      “这叫做移行疹,而且正好从头顶呈放射状延伸出去。”
      依田在自己的头上比划着。早苗想起高梨他们杀的那只秃猴,头部也有像是伤痕般的筋。
      “是线虫想侵入脑部时,误入皮下所造成的吗?”
      “不,想突破硬膜和头盖骨的障碍简直就是不可能的,这恐怕是走另外一条路线的线虫。你看这简直就像是线虫知道骨头下方就是脑子,所以拼命寻找入口所造成的痕迹,不是吗?”
      “而且这样的痕迹还出现在另一个东西上。”
      “什么?”
      “长着蛇发的美杜莎。”
      依田惊讶地张开嘴。
      “我真的很惊讶你会说出这样的话,也许荣格所说的同步性(Synchronicity)在现实中是真的存在吧!”
      他将实验管装到显微镜上。这里的显微镜虽然也是倒立式位相差显微镜,不过却和“微生物培养室”
      那边的不同,看来似乎是简易式的。这台虽然无法照相摄影,用起来却比较方便,可以直接看到实验管或培养皿的内部情形。
      “这次,请你看看这个。”
      早苗照他所说的,将眼睛凑近接目镜。
      她的视线中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球状物体。用细调节轮调整焦距后,焦点就变得十分清晰多了。
      那是由许多线虫聚集而成,在液体中浮游的球体。
      “从这只食蟹猴的血液中,发现很多由线虫形成的球体。这些都是巴西脑线虫的Ⅰ期幼虫,体型比成虫小多了,只有400到800μm而已。”
      “它们是为了什么形成球状行动呢?”
      “这也只是我的推测而已,其他有些线虫也会出现同样的行动。像班氏丝状虫等等的幼虫,一般称为幼丝虫,这些幼虫在流动的血液中活动时,就会以五十只到一百五十只不等的数量,以血液中的纤维素为中心,同时以尾部附着其上,形成像这样的块状球形。由于这两者的情况相当类似,所以巴西脑线虫大概也是为了利用血液快速移动才会有这样的行为出现吧!”
      依田说完,面露微笑。
      “我刚刚会说‘同步性’,就是因为这些球状物体的名称。像幼丝虫的话,就正巧被称为‘Medus ahead for mation’。”
      “Medus ahead for mation”……应该是翻译成‘美杜莎头形队伍’吧!早苗的眼神无法自显微镜移开。聚集成球状的线虫,扬起如镰刀般的头部,摇曳蠕动的模样,简直就像是怪物美杜莎再世一般。
      此时,早苗想到到另一点。卡普蓝手记中的复仇女神,不也是和美杜莎一样长着蛇发吗?难道卡普蓝看到和自己眼前一样的东西?
      “我研究过这个‘美杜莎的头’以后,发现巴西脑线虫具有一项很大的长处可以用在实验上。我之前曾经用和秀丽线虫幼虫同样的冷冻程序,试着要保存巴西脑线虫的成虫,很可惜的是,解冻后发现那些成虫全都死光了。可是如果把这个‘美杜莎的头’以终浓度15%的甘油慢慢冷冻的话,以零下70度的温度就可以半永久保存了。只要一解冻,那些Ⅰ期幼虫又全都和以前一样活泼地动了起来。”
      依田的口气仿佛钟爱着巴西脑线虫一般。早苗忽然间想起之前依田所举的那个寄生虫名称,好像和什么事有关连。
      “你刚刚曾举例其中一种会形成‘Medus ahead form ation’的线虫,是班氏丝状虫的幼丝虫……?”
      “啊,是呀!也就是有名的象皮病的病原体,可能你比我更清楚呢!”
      象皮病曾出现于中南美、非洲、东南亚及南太平洋等地,是种在全世界蔓延的热带疾病。感染者的下肢或阴囊等部位皮肤会极度肿胀,看起来就像是象皮样,因此得名。这种病过去在日本的九州、四国、西南诸岛等地也相当普遍,日本明治维新的功臣西乡隆盛也苦于此病就是相当著名的例子。
      “班氏丝状虫是以热带家蚊等作为媒介的吧!”
      “没错。一般认为幼丝虫之所以会形成‘美杜莎的头’,是因为随着血液流动更有利于被蚊子等吸血昆虫吸进体内。虽然这些线虫要被吸中的几率大概就和中乐透的几率一样低,不过话说回来,因为班氏丝状虫一天产的卵有数万个之多,所以也足以将子子孙孙传播到各地去了。”
      “依田,如果巴西脑线虫也是透过蚊子传染的话,不用多久就会散布到全日本去了!”
      由于依田的态度是如此的轻松自若,早苗的声音不禁转趋严厉。
      “……也不尽然。巴西脑线虫的数量不像班氏丝状虫这么多,它的幼虫或‘美杜莎的头’也都比班氏丝状虫来得大,要顺利通过蚊子的口针也是一个问题,不过也不能完全排除你说的可能性就是了。”
      “那不是应该马上通报卫生所,警告他们吗?”
      “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们还没有确切证据证明巴西脑线虫是经由蚊子感染的。”
      “可是……”
      “你应该也很清楚,一旦日本学会中的权威人士做了判断,没有足够的证据或事由根本没办法改变他们的决定。”
      这的确是事实。从药害艾滋事件中日本教授所扮演的角色,以及日本法医学权威人士对重大事件所做出的一些不公正的监定,就可以很清楚这项事实。
      早苗还知道某个医学界泰斗就曾对相关事件公开说“没有危险”。没有足够明确的证据,厚生省等公家单位也不太可能自打嘴巴,改变行事方针。
      事到如今也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和依田一起努力,早日确认巴西脑线虫的感染机制。
      早苗望向那只坐立难安、来回走动着,头上长着白色移行疹的猴子。
      如果线虫已侵入至脑干的话,就算是现代医学也束手无策了。
      只能为其穿上防止自杀的保护衣,并且单独囚禁于房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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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31 08:09: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牙齿与指甲
      01
      八月已接近尾声。日本列岛的气温虽然没有比往年高多少,不过首都区却像一个大熔炉般,充满着大楼、工厂、汽车所产生的高温废气,就算是在卫星红外线的照片中,也成了一个异常闪耀的巨大热岛。
      安宁病房的空调从早上开始就马力全开,四周仍然没有变得凉爽一点,早苗不耐烦地往窗外望去。在她视线所及的大楼中,一定也一整天都把空调调到最大吧!这样子要耗费多少电力呢?政府及电力公司也是因为这样才产生危机意识,不断增设核能发电厂的吧!结果,发电厂的电力全用在空调上,外界气温却因此加速升高,反而造成一种恶性循环。
      每年一到夏天她都会有同样的感觉,全球暖化的脚步似乎逐年加速中。如果说日本已经完全亚热带化也不为过吧!以前疟疾在日本西南部好像十分普遍,看来以后再传出疫情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而且,这次将会是在以东京为主的人口密集地,扩散到其他广大的范围去……。
      电话铃声在此时响起。
      “喂。”
      “你好,我是福家。”
      “你好,我是北岛,之后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赤松事件还是没什么突破。今天打电话来是因为另一件……怎么说呢,可能有关联性也说不定。”
      福家以尖锐的声音清清嗓子后说:“是有关最近接连发生的离奇自杀案件。”
      早苗添舔嘴唇,慎重地答着:“离奇自杀?”
      “你还没看今天的报纸吗?昨晚有个女性用刀戳刺眼睛后死亡。各报报导的篇幅应该都蛮大的。”
      “请等一下。”
      早苗从包包中拿出报纸。今天早上上班前,因为忙着照顾那盆快要枯死的秋海棠,所以根本没有时间看报纸。找到了,她迅速浏览那篇报导。
      自杀身亡的是一位住在东京都北区,名叫吉原逸子(43岁)的家庭主妇。吉原逸子于昨晚深夜以水果刀戳刺自己的右眼身亡,伤口深及脑部。在死者房间内部不但装饰着无数的蔷薇,而且不知为什么,不管是在椅背或门把上都绑了上百只刀子或叉子等尖锐的器具。据说逸子女士最近的精神状况极度不稳定,所以她的丈夫及孩子暂时回到夫家暂住……。
      即使在如此的酷热之中,早苗仍然感到一股寒意袭来。她在深呼吸之后,再度拿起话筒。
      “……喂,我看过报导了。”
      “除了这起案件之外,有关前一阵子镀金工厂里青年自杀的事件,听说贵院的土肥医师有被警视厅叫去提供意见?”
      真不愧是新闻记者,早苗心想。
      “是的,我有听说过这件事。”
      “因为这两起案子都是采用令人难以理解的方式自杀,所以我想和赤松、白井、高梨他们的自杀可能具有某些共通点。高梨先生不是有一部小说吗?奇怪的是,这些事让我联想起了那部叫做《Sine Die》的作品,其中有段像是自杀狂手记的描述。……算了,先不提这个了,今天早上又发生类似的案子了。”
      她的心跳加快。
      “是谁?”
      “死者身份还不清楚。是个年轻的女性,大概十几二十来岁。我以为医师说不定会有头绪,所以就打电话过来问问。”
      “这我就完全不清楚了。”
      以年龄看来应该不是亚马逊探险队的成员,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什么人。不过如果巴西脑线虫是借由纹子传染的话……,早苗吞了口口水。
      “还有没有其他的特征呢?”
      “这……大概就只有死者的牙齿损坏得很严重这一点吧!”
      “损坏得很严重?”
      “她所有的牙齿就像被腐蚀掉了一样,残缺不全,特别是前排牙齿最严重,看来她很喜欢甜食。”
      早苗倒抽一口气。听他这么一说,她倒想起了一名少女。不过那个女孩子到医院来的时期完全无法与这一连串的事件吻合,和高梨也一点都搭不上线。虽然很有可能是不同人,不过即使搞错,她的牙齿仍然有可能成为辨识身份的重要线索。
      “那个女孩子是用什么方式自杀的呢?”
      “她是在水里自杀的,其中有些问题怎么想都让人想不透。自杀的地点是千叶县的手贺沼。”
      这么听来,这个女孩子的自杀手法并没有什么离奇之处。然而,早苗已在心底下了决定。
      “我想看一下遗体,这方面应该找谁安排呢?”
      “啊?这样呀,你是不是有什么头绪了呢?”
      “这一切都还不知道。”
      “那我来帮你介绍吧!我现在人已经到了现场,你可不可以从上野站搭常磐线的车,再到我孙子站转搭成田线的车到东我孙子这一站来?你到了那边再打电话给我,我会过去接你。”
      此时早苗抄下幅家的手机电话号码。
      放下话筒的同时,早苗已经大致编好请假外出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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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31 08:10:16 | 显示全部楼层
      02
      当早苗第一眼看到手贺沼时,立刻能够明白福家为什么会说想不透有人会选择在此处跳水自杀了。
      这儿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看似绿色油漆般的物体,周围还缠绕着好几层像是油膜的条状物,四周亲荡着令人作恶的恶臭。
      “很严重吧,今年还比往年严重的多,可能是由于水温升高造成的。”
      “这……是什么东西?”早苗捏着鼻子问着。
      “藻类生物,这种现象又被称为‘藻华’。”
      “藻类生物?”
      “这是蓝藻的一种,其他还有微囊藻、鱼腥藻、阿氏项圈藻等等。”
      福家边走边翻开笔记本,并流利地念出这些饶舌的名称。
      “我之前曾做过水质污染的专题报导,那时候采访的是琵琶湖。自从一九八三年南湖首次发现藻华以来,目前也逐渐蔓延到一般认为比较清洁的北湖,之后每年都会重复出现相同的现象。同样在滋贺县的余吴湖也有同样的情况,那里由于湖水的高透明度被称为‘镜湖’,而且因为羽衣传说而颇负盛名,不过后来也被人观察到出现大量藻类生物及胶状苔虫。虽然,行政单位砸下数亿日圆购置空气帮浦,在湖水中打入氧气,水质却反而越来越恶化。”
      “形成原因是什么呢?”
      “当氮、磷等营养盐类大量注入水中,造成水质优养化后,里面的藻类就会大量繁殖。一般认为最大的祸首还是从周边住宅流入的生活废水。手贺沼的面积也有六点五平方公里,面积大概有东京迪士尼乐园的十四倍,绝对不算是个小湖。不过连琵琶湖的水质自清能力都无暇应付人类的生活废水了,更何况是手贺沼;而且这里最严重的问题是,周边的人口密度大概是琵琶湖的七倍之多。听说手贺沼以前还被誉为‘千古明镜’,多少像志贺直哉或武者小路实笃等骚人墨客落脚于湖畔。但是,根据环境厅的河川湖沼水质调查,这里二十三年来连续成为日本水质最差的地方。”
      03
      福家指向他座耸立在西方的雄伟圆塔。
      “所以千叶县终于发愤图强,投下了高额的税金,盖了那一座叫做‘水之馆’的建筑物。”
      “那是什么啊?”
      “里头有各种手贺沼水质问题的相关常设展示,还有像是一些手贺沼之前美丽景致的照片、具启发性的录影带、还有环境问题的猜谜问答等等。上头还有天象仪和展望台,另外在‘亲水广场’的草坪上,还有个仿手贺沼做出来的池子……。唉,也只有那些最喜欢盖公共建筑物的公务员才想得出来。我有一次到那里去采访,请那边的职员给我看一些手贺沼藻华的照片,结果对方只是露出一副很为难的表情,没给我看半张照片。有那种闲钱去盖那么一座愚蠢的建筑物,养一大堆职员,还不如稍微整顿一下地下水道。”
      她的眼角撇见一座叫做“手贺沼垂钓中心”的建筑物,接着继续往前走,有一座小小的水泥桥。
      “这是手贺曙桥,自杀现场就在桥下。”
      早苗开始紧张了起来,虽然她频频张望有没有警察在,不过现场采证等程序应该已经结束了,四周看不到半个人影。由于桥身很窄,对面有车驶来就会与之擦身而过。走没一会儿她就看到一个铁梯子,似乎可以沿着那个梯子下到桥墩的突出处。
      爬下梯子后,异味益形浓烈。在周围的岸上,丛生的芦苇代替公务员担负起水质净化的重责大任,不过单凭这些植物的力量根本就追不上水质恶化的脚步。
      “就是在这附近。”
      看了眼福家所指的位置,早苗浑身都感到不舒服。这附近的手贺沼就像河川一般细长,而且在水泥堰之间还积着水,这里一定特别适合藻类的大量繁殖。
      这里的水面完全被浮渣状的藻类覆盖,可能是大量繁殖的藻类死亡后,死骸在高温下遭细菌分解,扑鼻而来的强烈腐败臭味,几乎让人流泪。早苗拿出手帕掩盖住口鼻。
      “这些是因为缺氧而死的吗?”
      早苗指着在厚厚的一层藻类所形成的区块间,浮在水面翻着白肚的鱼尸。
      “可能吧!藻类无法在夜间进行光合作用,所以耗尽了水中的氧气。就像是红潮一样,使鱼类窒息而死,不过,也有可能单纯是因为藻类毒素死亡的。”
      “藻类有毒吗?”
      福家再度翻开笔记本。
      “藻类毒素还蛮厉害的,像是属于肝脏毒素的微囊藻毒素、蓝藻毒素等,已经被确认的达五十种以上。其中任何一种毒素除了会破坏肝细胞之外,还有强烈的致癌性。”
      虽然大家都是门外汉,但相对之下,早苗相当羞愧自己不如福家好学。
      “在我采访的各个个案中,像是兵库县西宫市高座町的新池,就曾经出现花嘴鸭等水鸟死亡的情形。那是在一九九五年的夏天,由于阪神大地震的影响造成水道淤塞,新鲜的河水无法注入池中,再加上废水大量流入,藻类因此大量异常繁殖,后来解剖黑鸭尸体发现,它的肝脏好像全都坏死了。可能是因为花嘴鸭在吃水草的时候,也一起把藻类吞进肚子里了!听说国外也有牛匹只是喝了池子里的水就暴毙的例子。据说这是因为北美藻类的毒素不仅止于肝脏毒素,还会产生鱼腥藻毒素、石房蛤毒素等神经性毒素。”
      果真如此的话,若是从这跳到水里而吸入藻类的话,即使不溺死,也有可能中毒身亡吧!
      “根据WHO的报告,国外因为家庭用水或矿泉水混杂到藻类毒素,而造成食用者死亡的例子也不少。即使如此,厚生省还是做出‘净水厂能够分解微囊藻毒素,因此自来水中混入微囊藻毒素的可能性十分低’的评论,一点调查的意思的没有。”
      “……话说回来,那个女孩子真的是在这里自杀的吗?”
      早苗眺望着湖面,心中充满着难以置信的感觉。通常要自杀的话,需要颇为坚定的精神力量,因此有许多人都会借助酒精或者是药物的力量。在年轻女性自杀的情况中常可发现一种模式,那就是她们常会借着想像自己是悲剧女主角的陶醉感,来掩盖本身的恐惧。也因此,她们会尽可能使舞台场景充满罗曼蒂克的气息,以免破坏本身的幻想。
      以这个角度来看的话,这里甚至比充满淤泥的海水或化粪池更糟糕,不是吗?
      “我刚开始也不敢相信,可是这起自杀案件却有目击者,是一对本地高中生情侣。”
      “他们从头到尾都看到了吗?”
      “唔,听说他们看到的时候都吓呆了,那时候他们有出声大喊,对方却没反应,所以根本没办法阻止。后来他们赶紧到垂钓中心那去叫人,当他们和职员一起回到这里来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已经死了。”
      “她是从桥上跳下去的吗?”
      “不,听说她正好就是从这个地方慢慢走到水里去的,而且目击者还说她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像在洗澡一样,还把藻类掬起,像这样摩擦着身体……”
      福家边说,脸庞不由得皱了起来,看来他似乎怎么样也无法理解自己所采访到的事实。
      这不是在正常精神状态下的自杀行为。在她看过现场后,能够肯定的就只有这一点,这次的自杀者也被巴西脑线虫控制住脑部了吧!然而,此事还留有许多无法解释的部分。根据依田的假设,巴西脑线虫下达给宿主的命令应该是“去被掠食者吃掉吧”。而这又和走入污水中自杀有什么关联性呢?
      福家对陷入沉思的早苗建议,要不要上去了。恶臭如同瘴气般地从水面升起,他们又不是那个自杀的女孩子,如果再继续待在这里的确会令人受不了。
      从这里到千叶县东我孙子警署,坐计程车只有几分钟的路程。
      据说因为遗体的身份不明,所以在送往千叶大学进行司法解剖前,暂时置于警察署的太平间中。
      虽然直接跑去要求看尸体未免太过莽撞了,不过因为有福家的新闻记者证,再加上早苗的医师头衔还是发挥了功能。东我孙子警署的负责警官立刻领着两人到地下室的太平间去。
      “怎么样?”
      负责警官掀开遗体的盖布,窥探着早苗的神情。
      不是,早苗暂时放心地松了口气。几年前她曾紧急帮土肥美智子代班,帮一位少女患者进行心理咨询。虽然只有见过几次面,不过她还清楚记得那个女孩的长相。现在横躺在自己面前,五官细致的女孩和她完全不像。
      话虽如此,这真是个面孔端正的女孩子,生前一定相当可爱吧!为什么在如此花样年华的年纪,非得选择死亡这条路不可呢?
      “不是,这个女孩子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负责警官闻言面露颓丧。
      “不过,可不可以让我看一下她的牙齿?我认为这是辨识她身份的重要线索。”“这……好吧,没关系,你看吧!”
      负责警官看来似乎颇为失望,便拿了橡胶手套过来。早苗伸出手,从发愣的负责警官那接过手套后,便动手想要扳开遗体的嘴。由于死尸会从颚部开始变得僵硬,所以那个部位几乎已经扳不开了,她只好翻开遗体的嘴唇查看。
      果然如她所料,这一点应该不会错了……。
      此时太平间的门扉开启,走进了一个体型矮小、身穿白衣的中年男性。他比福家还矮,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上整齐地梳出了一条七三发线。负责警官立即向他行举手礼。
      “他们都是什么人?”男子看到早苗他们,以微愠的口吻问着。
      “他们是从东京远道而来认尸的。”
      “我是北岛早苗。”早苗先表明身份。
      “我是从这位福家先生那听说了这件事,怀疑是不是我的患者,所以才到这里来的。不过死者并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让我稍微松了一口气。”
      看见早苗的笑容,男子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这样啊,真是辛苦你们还大老远跑来,我是天王台的内科医师,墨田。”
      听他这么说,她大概能够推测出对方的身份。墨田医师虽然是个开业医师,平常应该也会协助警方这方面的工作。他的工作大概等同于东京、横滨等六大首都圈的法医吧!
      “虽然她不是我的患者,不过我认为这名死者可能和精神科或是心理治疗内科有关连。”
      “咦,这是为什么呢?”
      站在一旁的负责警官忽然神色紧张了起来,早苗让墨田医师和负责警官看死者的牙齿。
      “死者虽然很年轻,牙齿却几乎全溶蚀光了,这可能是因为她之前曾罹患厌食症所造成的。”
      早苗之前咨询过的那名少女也有同样的情况。由于青春期特有的精神病理,所以一点小小的事由就会让患者重复过食以及呕吐的行为,在此过程中,患者的精神与肉体都会遭受严重损害。
      “我认为这些牙齿是因为慢性呕吐而被胃酸腐蚀,结果造成门牙、犬齿内侧的珐琅质完全被破坏。”
      早苗一边指着溶蚀掉的前排牙齿,一边说明。
      “厌食症的好发年龄是从青春期起到二十五岁之前,患者几乎都是女性,死者正好符合这些条件。不过看她这个样子,营养状况十分良好,所以我想她可能有在哪里接受过治疗。”
      “原来如此,厌食症呀,最近也常常听到这类病症。”墨田医师赞同地说着。
      “我先去外面整理一下这些资讯。”
      负责警官一直记录着早苗的话,接着精神百倍地步出房间。
      早苗问着:“医师,这女孩的死因是溺毙吗?”
      “这,还没有解剖前都不知道,不过溺毙的可能性应该很高。不过手贺沼的平均水深不到九十公分,应该是足以站立才对。另外还有目击指出,死者有喝下湖水。果真如此的话,我想也有可能是藻毒引起的急性中毒。”
      喝下那种水……早苗感到一阵反胃。
      “我能够看一下死者的手吗?”
      “请,如果发现到什么的话,请务必告知。”
      墨田医师似乎对早苗已经完全撤下心防,全力配合她的要求。
      早苗看着尸体已经完全僵硬的手部。
      她推测可能是由于强迫洗手症,造成死者手部粗糙不堪,其余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处。果然死者之前曾持续到医院接受治疗,死前不久心理疾病或许正逐渐好转也说不定。然而若如早苗所料的话,这个女孩又为什么执意要死呢?
      早苗的视线正要离开少女的右手时,便为其食指处所吸引。由于死者臂部无法弯曲,所以早苗当场蹲下,并凑近检视指甲部分。
      “你发现了什么吗?”福家关心地询问。
      “嗯,这里有点奇怪。”
      早苗指着少女的指甲。
      “原本的指甲上还贴着一片塑胶假指甲。”
      墨田医师也凑近端详着。
      “唔,我没注意到这一点,这还真的只有女性才察觉得到呢!”
      “是最近高中女生流行戴的假指甲吗?”福家问着。
      “不,我觉得不一样。你看,只有这一只而已,只有右手的食指上有戴假指甲。而且如果是为了爱漂亮戴的假指甲,普通不是应该会把它弄得更有色彩吗?这片假指甲是无色的,几乎和其他真指甲没什么不同。我想大概是因为真指甲剪太深,或受损得太厉害,为了掩饰而戴的人工指甲。”
      她转向墨田医师。
      “医师,我能够把这人工指甲剥下来看看吗?”
      “……是没关系。”
      “你要这样硬拔下来吗?”福家以畏缩的声音说着。
      “怎么可能。”
      早苗从手提包中拿出指甲油用的去光水。
      “如果是装假指甲的胶,用这个应该就可以剥下来了。”
      她握着少女的食指,将去光水涂进指甲间。没一会儿,人工指甲就开始松动,最后很轻松就刹掉了。
      底下出现的指甲被修剪的很短。
      “没什么特别的。”
      早苗闻言摇摇头。
      “不,她戴人工指甲是有必要的。来,你们仔细看看。”
      早苗脱去手套,从自己的指甲上撕起一枚薄片。
      “那是什么?”
      墨田医师吃惊地提高声调。
      “这是丝制的薄片,用来修补较为脆弱的指甲用的。之前新闻报导野茂投手指甲断裂的时候也用这个,所以还蛮出名的。普通贴上这层薄片,再用锉刀修整后,就几乎看不出来了,可是她又加戴了一片人工指甲,可见这女孩是真的很怕别人看出来吧!”
      早苗凝视着女孩显露于外的指甲。那根手指的指甲经严重磨损,变得相当单薄。以这样的情况看来,不难理解这个年轻女孩为什么会如此在意。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指甲磨损到这种地步呢?
      “福家,你知道有什么职业会只磨损到一只手指的指甲呢?”
      “这我也……”
      果然,就连福家也对这样的难题摇头。
      “死者有些遗物在这。”
      墨田医师边说,边走出房去,随后带着一个纸箱回来。早苗紧张地察看箱中物品,不过纸箱里只有钱包、手帕、眼药水、一把小扇子,还有装这些物品的廉价女用包包。虽然年轻女性身上带着一把扇子有点奇怪,却没有什么特别能够辨识死者身份的物品,也没有发现任何能够解释死者指甲磨损的线索。
      早苗再度望向少女的尸体。
      这次她大吃一惊,并且全身僵硬。
      少女湿濡的头发间,可以看到好几条蜿蜒的白色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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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1-1-31 08:10: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乌鸦与鹭鹫
      01
      早苗在安宁病房中对病患进行巡诊时,始终无法忘怀在手贺沼死去的那个少女。
      那众多如小蛇般的移行疹已证明了一切,那个女孩也感染到了巴西脑线虫。然而以她的年龄看来,不太可能与亚马逊调查计划有直接关联。之后根据福家的调查,也没有发现任何符合条件的女性参与过这项计划。如此看来,日本已经发生了二次感染。在镀金工厂将颜面浸于剧烈药剂中死亡的青年恐怕也一样。
      不过,他们到底是如何感染的呢?
      为了解开这个谜,首先必须确认那个少女的身份才行。早苗已经致电东京都内主要的精神科、心理治疗内科的医院,询问有没有类似的女孩因厌食症而到院治疗,不过,到目前为止都还未接获什么答案能对事件的进展有所助益。仔细想想,警方应该也正在进行更具组织性的调查才对。即使如此,目前还是无法确认死者的身份。
      早苗行走于走廊中时,望着自己的食指,这是死去的少女另一项身体特征。
      要怎么样才会只磨损到一只指甲呢?应该是某种必须极度使用指尖的职业吧!譬如说必须摩擦到食指背侧等。虽然早苗脑中萦绕着不同的想像,至今依旧无法得出个结论。她试着将中指交叉至食指上,如果像这样,长期在两指间夹着某种物体的话,应该就会磨损到食指指甲了吧!不对,这样也太不自然了。与其如此,还不如用食指和拇指还比较稳定。
      像这样交叠两指,就成了欧美祈求幸运的动作……。
      早苗摇摇头转换心情后,走进青柳的病房。
      “早安,身体觉得怎么样呀?”
      “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青柳带着眼罩的脸庞转向早苗。这个理光头、容貌魁伟的大块头,入院时还让早苗留下样貌恐怖的印象,不过最近他的脸色却加速憔悴。体重和最重的时候相较也几乎掉了一半,在他的皮肤丧失脂肪的丰润感时,精力也似乎一起随之流逝。
      “医师你今天也好漂亮喔,让我又重新爱上你了呢!”
      “谢谢你的恭维。”早苗笑着回答,然而心底却因青柳的感受而隐隐作痛。在他眼中所见到的早苗,必定只剩下一团模糊的轮廓了。
      巨细胞病毒已经夺走了青柳的右眼视力,现在又一点一滴地蚕食着他的左眼视力。如果想要尽可能延缓他视力的减退,就必须增加抗艾滋药剂的点滴剂量,可是相反地就会造成他的肾脏负荷过大。若要在功能即将尽失的视力及肾脏中做选择的话,也不得不优先保全肾脏了。
      “有没有什么地方觉得不方便呢?”
      青柳横躺在床上,浅浅地笑着。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啊,只是想再下一次将棋而已。”
      “哦,青柳先生很擅长将棋吗?”
      “擅长?什么呀,你还真是孤陋寡闻呢!在御徒町那附近,没几个人不曾听过‘空中战略的青柳’这个名号的。”
      “空中战略?”
      “是啊,就是让对手先下走横步……,像现在的8五飞车战法的走法……唉,详细说明太麻烦了。反正有人说过青柳老师的功力已经达县代表的程度了;如果和青柳老师对弈而心生疑惧的话,常常没两下子就会被收拾得清洁溜溜的。”
      他说话时常皱着脸,因为一种叫做念珠菌的病菌已经入侵到他的部分咽喉。他现在可能连吞口水都会感到疼痛。
      即使如此,青柳还是异于往常地滔滔不绝。虽然他说话的内容,早苗大概只听懂了一半,她还是微笑地倾听着。她还想着,如果能早点和他谈谈他感兴趣的话题就好了。
      “……反正在我全盛期的时候,不管对手是谁,只要我使出绝招,那就是我的天下了。我还曾经是奖励会的强手,曾经创下以六十手的短手数快速打败对手的纪录。那时候呀,挤满了一堆人来欣赏我华丽的棋艺。他们还说看到我切进飞车、角行棋时,甚至想要鼓掌叫好呢。……混蛋,我才只有五十三岁耶!本来我的棋艺应该会越来越强的。像有名的棋士米长老师不是到了五十岁才出名的吗?而且我又不是那个石田检校,我可没办法像他一样蒙着眼睛下棋。”
      青柳像是在祈求甚么似的,向上伸出右手。
      就像是祈求幸运的手势似的,他的中指交叉叠在食指之上,早苗见状倒抽了一口气。
      这是在两指间夹着棋子下棋的动作。
      早苗脑海中浮现少女远物的影像,扇子……。
      她屏气凝神地盯着青柳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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