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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朦胧的晨光

《天使的呢喃》亚马逊调查队成员为何接连自杀?,作者:贵志佑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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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7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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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1-1-28 08:25:37 | 显示全部楼层
      她环顾四周,看了看散布各处的看板后发现,在同一块用地上,似乎有帮游客拍摄错觉相片的摄影棚,或以恐龙为主题的美术馆等。不远处,则聚集了好几个美术馆,而且似乎都以“错觉艺术(TrickArt)”为主题。
      他们在“天使的荆冠”入口处买了门票,并拿到夹着一张小纸张的导览手册。他们看了一眼就知道那张纸和赤松的遗物是相同的东西。早苗不禁握紧拳头,她望向福家,只见他沉默地点点头。
      建筑物的内部结构与普通的美术馆并没什么两样。沿着参观路线的墙上,展示着表框好的画作,照明灯被刻意装设在不显眼之处,并从上方投射光芒。这里唯一不同的应该就是照明而已吧!由于光线被调到不能再弱的程度了,因此室内处在和电影院一般的幽暗之中。也许错觉画作就是要在这样的环境中比较能够出现效果吧,早苗想着。
      也许是因为假日,所以在这种不早不晚的时段还是有几组参观者捧场,其中大部分都是年轻情侣。走在早苗前头,约二十岁的女孩子蹲在画前摆好姿势后,与之同行的男性便按下快门,闪光灯应声闪起。
      稍微站远一点看的话,那个女孩的右手看起来像是抓着画中伸出的人脚。不过靠近一看才发现,不论是看似画框的部分,或从画中伸出的人脚,其实都是直接以油漆绘制在墙上画作的一部分。作者甚至还很细心地画出人脚反射在墙上的影子。只要装出抓着那只脚的样子,就能够拍摄出错觉相片了。肉眼看的话那就另当别论,然而如果是相片的话,大概就无法分辨是立体还是平面的了。
      而且在更前方,还有对文风不动地看着画作的男女。但是只要接近一看,就会发现那也是墙上画作的一部分。那对男女看来像站在地上的脚底部分,也是画在墙上的。早苗对于这些画作完全没有借助任何高科技,仅以绘画技术巧妙地掩饰地板及墙壁的界线这一点相当佩服。
      福家从刚刚开始就不发一语,以认真的表情依序注视着画作。看来似乎是一直思考着为什么赤松会到这儿来的原因。
      这里展示的都是以天使为主题的宗教画风作品。“天使的荆冠”这个名称好像也是因为这里集中展示以天使为主题的错觉画作而得名。只要抬起头,就可以看到有无数天使飞舞着的天花板壁画。由于周圔墙上都装设着镜子,让人有种似乎置身于巨大且幽暗的礼拜堂当中的错觉。
      难道赤松也是像这样边看着这幅景象,边听着天使的呢喃吗?这样的念头忽然占据她的心头。
      画作旁另有写着简单说明的导览牌。早苗漫不经心地看着其中一个牌子,其上是关于天使之“翼”的解说文章。
      可能是发现早苗专注地盯着导览牌,所以走在前头的福家又折了回来。
      “怎么了?”
      “没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上面写的东西让我有点意外。”
      早苗指着牌子。牌子上写着,宗教画等画作中,天使的翅膀主要都是临摹鹫或鹰等猛禽类的翅膀。
      “啊……原来如此呀,你之前不知道吗?”
      “福家先生早就知道了吗?”
      福家一点意外的神情都没有,早苗怀疑地看着他。再怎么看,他都不像是熟悉宗教画的人。“不是啦,也不能说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我的兴趣是制作模型飞机,所以对飞行力学、翅膀构造等都蛮熟悉的。只要看到画,就可以从中大概判断出是以哪种鸟的翅膀作为范本。”
      “鸟的翅膀因为种类的不同,也会有很大的差异吗?”
      好像是谈到了福家擅长的领域,他一边指着画,一边得意洋洋地开始说明。
      “岛的翅膀大概可以分为圆翼、尖翼、长翼、扇翼四种,像这画里面的就是典型的扇翼。”
      “扇翼?”
      “嗯,扇子的扇。因为圆翼和尖翼基本上是属于小型鸟类的翅膀。如果是长在人类背上,又要表现出某种物理性写实感的话,无论如何都需要采用大型鸟类的翅膀吧!如此一来,画家的选择就只剩下像信天翁的长翼,或是像惊的扇翼了。北岛医师你知道静态翱翔静态翱翔(High soarer)与动态翱翔(Low Glider)的差别吗?”
      “不知道,我从来没听过耶!”
      “静态翱翔就是指像鸢这种鸟类其滑翔的飞行方式。它们乘着在陆地受热的上升气流,画着螺旋形飞上飞下,有一种叫做Soarerg的车就是根据这个命名的。另外,动态翱翔则属于活动性的滑翔,也就是说像信天翁或海鸥一样,先急速下降到极度贴近海面,再加速利用反作用力,一口气上升。因此,只要看鸟类的飞行方式是画着圈圈还是呈水平垂直的,就可以分辨得出来。”
      “原来……”
      “简单来说,对海鸥或军舰鸟这些在海上生活的动态翱翔鸟类而言,最适合的构造就是长翼。而对于鹫或鹰等这些在陆地上空活动的静态翱翔鸟类而言,最适合的构造就是扇翼。”
      “那天使是雇于静态翱翔的罗?”
      连早苗自己都听得出她话中的不确定。
      “其实也不尽然。”福家苦笑着。
      “简单来说,全凭画家要不要画进画中而已。鹫或鹰不是只在空中盘旋而已,它们还必须急速下降捕捉猫物,所以用来产生速度的初级飞羽等于是鸟类的生命。看,就是这里,你应该看得出来这个部分比较发达,也比较长吧!另外,为了防止低速飞行时失速坠落,前缘会有像手指般呈圆弧伸展开来的构造。所以你看这幅画,同个部位画成像一只大手一样,如果是天使以羽翼和对方相拥的图案时,翅膀的构造不也正好能够符合这种动作吗?此外,即使是很重的猎物,在逮到猎物后也必须将之运回巢里面才行,所以它们用来产生升力的次级飞羽也特别宽。以这幅画而言,正好是这个部分。”
      早苗的脑海浮现在亚马逊丛林中,巨大的鸟一把攫住猴子的情景。
      “如果画的是长翼的话,不仅构造过于简单,看起来也没有那种气势。而且像这幅画中翅膀必须完全张开时,也会显得不够称头。”
      就算这些是福家当场编造出来的,听起来还是颇有道理。然而,早苗心中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所占据。只要一想到天使的脸庞如同天真无邪的孩童,背上却长着凶恶的肉食鸟类翅膀,就让她浑身觉得不对劲。当然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天使,而且在正常的精神状态下,应该不会单单因为碰巧看到的几行字,就产生如此强烈的不祥预感吧!
      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高梨死后,也染上他的妄想症了。
      早苗面前有幅名为《以西结(Ezechiel)的幻觉》的画作。画面中同时绘有天使、猛禽、及长着翅膀的怪物等。凭借着从福家那听来的基础知识来看,这三者的翅膀的确都是同一类型的。
      下一幅画叫做《牧羊人的礼拜》。这幅画中天使的眼神,莫名地散发出一股阴险,及谜样的恶意。阅读解说后才了解,原来是作者GuidoReni将天使画成任性又残酷的天上使者。早苗遵照导览牌的指示,试着站在画前各个不同的位置,结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天使隐含着冷笑的眼神仍然一直追着她跑。
      此时馆内播放的录音带导览正传入她的耳中。
      “……天使为完全良善的具体代言人。因此,它不一定每次都是站在人类这一边的。根据旧约圣经所记载,天使曾数度遵照神的旨意,对人类施予极度严苛的惩罚。例如曾有纪录描述,由于违背神的旨意,因此十八万五千个亚述士兵在一夜之间全被天使杀尽。此外,还有例子显示,埃及境内所有头胎生的人类或家畜都遭天使杀害……”
      难道高梨也是天使手下的牺牲者吗?类似这种不祥的胡思乱想持续萦绕在早苗心头。他们大概花了二十分钟,大致看过馆内的所有展示。走出美术馆时,直射的阳光特别让人感到刺眼。“你知道赤松先生为什么会来这美术馆吗?”福家转向早苗说着。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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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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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8 08:25:51 | 显示全部楼层
      早苗对着天空发呆。她还没打算把高梨的事透露给福家知道。不过,她已经能够凭想像,模糊勾勒出赤松为什么到这儿来的原因。
      福家停下脚步,拿出手机。他大概是要遵守约定,告诉警官小纸张的出处吧!
      果然赤松应该也和高梨一样,到后期就开始听见天使的呢喃了。虽然这只是没有根据的臆测,不过在此情况下,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他可能是开着车,碰巧经过美术馆,然后被“天使”的名称所吸引,临时起意想进去看看的……。
      不过,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下了东北快速道路的那须交流道后,那须高原野生动物园是位于那须市区街道的西北角,如果要到“天使的荆冠美术馆”,就必须往右转。虽然那须街道沿路可能竖立着美术馆看板,不过早苗总认为单凭看板的广告就特地驶进岔路的举止不太合乎常理。
      花了大半个假日跑到那须来,早苗坐在回程的新干线“回音号”中只感到疲惫。这一趟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获,只是越查越清楚证明赤松的行动根本难以解释。而早苗也想不出任何能够合理说明的假设。
      她望向邻座,之前多话的福家也仿佛像变了个人似的,只是沉默地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看到他疲累的样子,早苗突然同情起他来了。
      此时,福家冷不防地开口说着。“……之前在野生动物园时,你不觉得奇怪吗?园方不是说昨天我们的记者已经去采访过了。”
      “昨天去的是支社的同事。而我是因为上面特别指派,才来这进行私下采访。”
      “‘私下’是什么意思?”
      “是关于我们报社所主办的亚马逊探险计划,参与的成员陆续自杀的事。”
      他以试探性的口吻望着早苗。
      “嗯,在高梨之后,这是第二个人了,”
      “不,这是第三个人了。”
      早苗诧异地看着福家。他闭上眼,搓揉着眉头。
      “因为短期内已有三个人相继自杀,我们报社也相当重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都是在一般人无法理解的奇特状况下自杀……。虽然其他报社似乎还没注意到这其中的关联性,不过单看其中任何一件都可称得上是大消息了。为了避免惹人注意,才由我来调查。”
      “你说还有一个人,是谁呢?”
      “我想医师你应该不认识,是个叫做白井真纪的三十二岁女摄影师。”
      早苗心头一紧。她记得曾在高梨的电子邮件中看过这个名字。
      “她是怎么死的?”
      “她从中央线的水道桥站月台上跳到轨道中,大概只是一个礼拜前的事而已。虽然报导中没有用真名,不过报上有刊登过这则消息。她还强拉着六岁的女儿一起自杀。”
      这么一说,她隐约记得曾看过这篇报导。
      “可是为什么呢?”
      “动机到目前为止还不清楚,不过听说事发之前就已经有征兆了。她的丈夫表示,她刚从亚马逊回来的时候情绪虽然都还蛮稳定的,不过在她自杀前不久,隐约觉得她变得怪怪的。”
      这么说来,白井真纪应该也经历过和高梨相同的过程吧!
      “而且据说她的女儿也感觉到母亲异常的变化。”
      “怎么说呢?”
      “她的女儿好像一直作恶梦,梦到‘妈妈要变成蛇了’。”
      这话令人毛骨悚然。早苗心想,那个六岁的小女孩可能预知了自己的命运也说不定。因为即使他人无法察觉,小孩依旧能够敏感地感觉到母亲细微的变化。那个年幼的女孩到底在她母亲身上看到了什么呢?
      “你有没有问小女孩作的恶梦的详细内容?”
      “没有。她的父亲以为那只不过是小孩子做梦而已,所以也没有太注意。不过慢慢地,小女孩清醒的时候也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她的父亲到现在还很懊悔当初因此而斥责孩子。”
      “奇怪的话?”
      “像是洗澡的时候,说看到母亲的头发变成蛇之类的事。”
      早苗全身窜过一阵寒颤。
      长着蛇发的恶鬼。不就是卡普蓝手稿中的复仇女神吗?这真能以偶然的巧合一语带过吗?照常理判断,六岁的孩子应该不可能具备希腊神话的知识,而且如果单凭想像,就能描绘出人发幻化成蛇这种奇异的影象更令人难以置信。
      “白井真纪之前曾尝试过精神科或专人咨询等心理疗法,所以听说她这次是因神经衰弱导致突发性地强拉孩子去自杀,报导也因此采匿名处理。”
      只要贴上适当的标签,事情就容易了结了。不过,事实上若没有其他的补充资讯的话,或许就只能以这种角度来解释了。
      “可是根据现场目击证人的说法,事情却有点不寻常。”
      “不寻常?”
      “听说那个目击者看到白井真纪站在月台上,精神恍惚地仰望天空时,就直觉不对劲了。接着当特急电车进站时,真纪就像是被忽然发作的激烈情绪所驱动似的,把她的女儿抱起来并且丢到铁轨上。”
      杀子情结,早苗脑中浮现那幅凄惨的光景。而且可以想见的是,当时那个母亲心中的空虚寂寥莫此为甚。
      “我所谓的不寻常是指接下来发生的事。一瞬间她只是茫然地看着横躺在铁轨上哭叫的女儿,下一秒却好像突然恢复意识一般,自己也跳下铁轨去。那个目击者说以当时的情况看来,与其说她想随女儿之后赴死,不如说她是拼命地想营救女儿。”
      白井真纪情绪变化的幅度之大,已超越早苗的理解范围。为什么上一秒才想置自己的孩子于死地,下一秒却又拼命去搭救呢?难道只是因为一时的错乱,接着又恢复理性,重拾母性本能吗?不是这样的,应该还有其他原因才对。
      “毕竟曾被特急电车辗过,听说两副遗体都被撞得残破不堪、四处飞散,验尸也十分困难。目前也只有那个目击者的证言指出真纪想营救女儿而已,不过,调查之后还发现其他的事。”
      福家虽然拿出西装口袋中的香烟,可能因为想起了这是禁烟席,所以又把香烟收进了口袋。“白井真纪过去曾因为婴幼儿猝死症(SIDS)而失去长子。所谓的SIDS是……啊,你是医师,当然也知道吧!”
      早苗点点头。这是种婴儿毫无预警就忽然死亡,令人十分痛心的现象。统计上常发生在出生六个月之内的男婴,而且据说许多病例都好发于寒冷季节的夜晚。虽然一般认为SIDS的原因为急性心律不整、窒息等,不过因为有许多病例在死亡前都还是健康的婴儿,所以确切的发生原因到目前为止仍然尚未明朗。
      “我本身是精神科医师,所以对于SIDS的机制方面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目前最严重的问题在于双亲身上,尤其是母亲会因此受到严重的精神创伤。除了必须接受孩子死亡的打击之外,许多母亲还会自责地认为,是不是本身的育儿或照顾方法出了差错。”
      “白井真纪的情况正如你所说的。”
      福家的表情突然变得像是对某件事感到愤怒一般。
      “对她而言,最爱的孩子死亡已经是相当残酷的经验了,简直就像整个世界崩塌一样,不过事发没多久,她又遭受后续的打击。对SIDS完全无知的警官,用简直就像是她杀害了自己的小孩般的态度,对她展开严苛的调查行动。听说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中,白井真纪都陷入严重的忧郁状态,也就是一直苦于害死自己孩子的罪恶感当中。不过多亏白井温柔且坚毅的丈夫从旁鼓励,她才终于从低潮中重新站起来,并且在六年前生下她的长女。”
      如此说来的话……。福家似乎能解读早苗的想法般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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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8 08:26:01 | 显示全部楼层
      “没错。这就是整起事件耐人寻味的地方。白井真纪最为恐惧的应该就是失去自己的孩子。可是,她又为什么会杀害自己的孩子呢?”
      此时,早苗灵光一闪。只要稍微改变所站的位置,眼前的错觉画就会呈现出完全不同的主题来。乍见外表纷乱,毫不相干的两起事件,其中的共通点忽然清楚地在早苗脑海中浮现。
      看见早苗以手捂口的样子,福家的身子向前倾问着。
      “是不是发现什么事了?”
      “嗯。……该怎么说才好呢,也许赤松先生与白井小姐都将平常最恐惧的事给……,该怎么说,具体化吗,反正就是加以实现了,不是吗?”
      “最恐惧的事?对白井真纪而言,失去孩子的确是她最害怕的事。”
      “也许对赤松助教而言,最害怕的就是被肉食动物袭击吧!”
      早苗尽可能回想高梨邮件中的描述,并且向福家说明。
      福家的双眼开始闪现光芒。他从口袋中拿出笔记,并且开始热切地奋笔急书。
      “这事我还是头一次听到,原来他惧怕猫科动物呀。这么说来,高梨先生该不会也有类似恐惧的事?”
      高梨生前最害怕的是什么呢,这点她想都不用想。早苗就在这一瞬间,声音像是被堵塞了一般。
      “他……,他最怕的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福家闻言,一时之间露出错愕的表情,接着以拳头敲着自己的脑袋。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就完全符合了。恐惧死亡原本就是人之常情,如果不说的话也许很难注意到这一点。以常理来说的确很难理解,这样的人会自己结束生命。北岛医师,像这样面对自己最恐惧的事到底叫什么现象呢?是某种精神病或神经症的一种吗?”
      “我不知道。”
      早苗摇摇头。
      “虽然些病例是因为某种强迫观念,无意识地做出本人并不希望做的事。不过我从没听过其中有情况逐渐加剧,甚至导致死亡的病例。而且,心病是不会传染的。像这次多人相继出现相同症状的情况,无论以精神医学或心理学的角度都无法解释。”
      “这样啊!”
      身子前倾的福家像是浅了气似的,往后陷入座椅中。早苗原本也觉得的确抓住了重点,到头来却和一无所知没什么两样。
      早苗问福家:“不过福家先生,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事呢?”
      “你指的是什么事?”
      “你正在秘密调查的事。万一消息走漏的话,问题不就大了吗?”
      “我认为北岛医师一定没问题,我看人的眼光可是很准的。”
      早苗不知道福家的话有几分认真。
      “而且我也有i点放手一搏的味道。我真的觉得医师你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我就故意先亮牌了。”
      似乎是无意识地,福家的手又伸向香烟,他刚要抽出其中一根烟时,好像又回过神来,有所忌惮地将烟收回口袋中。
      “老实说,我是走投无路了。无论怎么查,都陷入近乎举白旗投降的情况。我想这些案子不是我这种外行人能解决的,绝对还需要专家的知识。不过我连需要哪方面的专家帮忙都不知道,因为即使有需要,也不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问啊!”
      他在早苗面前夸张的叹了口气。虽然他的态度有某种程度像是演出来的,但隐含其中的困惑却像是真的。
      “怎么样呀,医师,什么都好。能够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吗?我保证你说了之后我就不会再继续烦你了。”
      告诉福家天使或复仇女神等相关的妄想应该也于事无补吧!届时,可能只会沦于被质疑精神状况是否正常而已。不过对方都已经亮了底牌,这边总要有点表示才合乎人情义理吧!
      于是,早苗告诉福家高梨前往亚马逊前罹患死亡恐惧症的事。另外还对他说了高梨、赤松、白井等五人的小组行动,以及这五人去过“被诅咒的沼泽”。
      “‘被诅咒的沼泽’……?”
      福家一边做笔记,一边皱起眉头。
      “果然是这五人呀!这么说来,这其中或许有点关联性。”
      “你说‘果然’是什么意思?”
      “剩下来的分别是文化人类学者蜷川武史教授,以及灵长类学者森豊助手。目前只知道森助手后来又再去了一次巴西,不过之后就没办法再和这两人取得联络……也就是说这两个人都行纵成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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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8 08:26: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守护天使
      01
      在闹钟响起前,他伸手把闹钟按掉。
      一看数字,他知道自己伸出手的时机只比设定时间早那么一点点而已。最近,每天早上都是如此,他想自己可能拥有超能力吧!
      荻野信一爬出被褥,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他准备把棉被放到窗台上。虽然这里位于南边高级公寓的阴影中,几乎都晒不到太阳,不过最重要的是此举反映出他内心的那股“气”。他接着开始刷牙、洗脸。
      清醒的感觉令人舒畅。而且很明显的是,这样的好心情并不是靠百忧解所营造出来的假象。在研习结束后,他就没再服用过药物。即使如此,幸福的感觉依然持续盈满胸怀,而且似乎日益强烈。
      不过,可能是自己对咖啡因的依赖提高了的关系。
      在这段时间的每天早晨,他不论如何都得先泡上一杯咖啡才行。他原本以为自己根本无法处理那些繁琐的程序,可是如今的他一天都离不开咖啡。信一用手动咖啡研磨器,喀哩喀哩地磨着咖啡豆。虽然那只是附近超市买来的廉价豆子,然而整个房间还是沉浸在一股怡人的芳香之中。他将磨好的粗粒咖啡粉铺在滤杯中,由上缓缓注入热水。
      在此同时,他将吐司放到烤箱中,并迅速地作出番茄沙拉及炒蛋。番茄因为在切割时受到挤压,大部分的好都流出来了,炒蛋也在他分心冲泡咖啡时烤焦了,但是都还不至于糟到不能入口的地步。
      好好地吃了一顿早餐后,他明白那股“气”,还是该说是一天的能量自然而然充满整个身体。而且,这样的成果根本不用花多少成本,只需付出些许劳力而已。
      信一以旺盛的食欲扫光早餐时,想起便利商店中发生的事。
      “那个……,荻野先生?”
      结账告一段落时,新进的打工人员齐藤美奈代叫住信一。
      “下次有空的时候啊……,一起去喝一杯好吗?”
      “咦?你这是在约我吗?”
      “对啊——。”
      信一对此感到不知所措。他虽然知道齐藤美奈代是个二十岁的打工族,不过却没有特别注意过她。她蓬松的茶色头发并不对他的胃口,再说她长得也不可爱,她的眼睛太小、脚太细,脸颊上还留有许多痘疤,她和电玩中的美少女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同样是3D世界的人,只要想起“小美登里”,齐藤就显得逊色多了。
      不过,至少他活到今天,有现实生活中的女子亲口邀约他还真可称得上是空前绝后。
      “可是……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嘛——,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呀——。没有原因,就不能约你了吗——?”
      “不是啦!”
      “那,你的意思是好罗——?”
      虽然他想说的是“拜托别老是拖长尾音说话”,不过取而代之的却是“好吧”的回答。他对美奈代为什么开口邀约也大概有个底。可能是因为她打错收银正在苦恼时,信一出手帮忙的缘故吧!又或者是因为他在自我介绍时,说自己是个自由作家,所以引起她的兴趣也不一定。她当时的神情似乎就透露着这样的讯息。
      望着她的笑脸,似乎是真的想和自己去喝一杯似的。信一不禁感到狐疑。
      想到这,昨天还发生了其他让人开心的事。那是接近交班时间,店长来上班的时候。他边说“辛苦了,获野。”边拍了拍信一的肩膀。
      他根本没料到自己会因为这种事而欣喜。信一原本认为自己完全不渴望被他人认同,或被视为伙伴这种事。当他在居酒屋中见到只被上司夸个几句,屁股就翘起来的上班族,还会感到几分轻蔑。可爱的女孩那还另当别论,被那种伯字辈的人欣赏,不觉得恶心吗?然而实际上,当这个长着怪松须的秃头男子笑着鼓励自己时,信一只感到疲劳一扫而空般的幸福。
      那种满足的心情一直在他回家途中都还持续着。然后,他就听到了翅膀拍击的声响。
      他刚开始以为是鸟,不过此时天色已经全暗,在这种时候应该不会有鸟在飞才对。他听见鼓翅的声音好像掠过后脑勺两三次。
      在频频转头向后张望时,他开始觉得鼓翅的声音不是来自外在,倒像是从脑袋里面传来的,他接着感到一阵晕眩。
      过了一会儿,他就没再听见那种声音了。
      当他继续踏上归途时,信一才终于想起方才的鼓翅声应该就是研习会中所说的守护天使吧!
      再度迈出步伐时,他不知不觉地吹起口哨。由于十年没吹口哨了,所以他以笨拙的口哨声努力模仿着“School Days”的旋律。
      吃完早餐,信一就利落地清洗收到洗碗槽的餐具,之后再用毛巾擦干,放进碗橱里。接着他一手拿着第三杯咖啡,一边启动电脑查看电子邮件信箱。
      其中有三封邮件,都是和“地球的孩子们”有关的邮件。研习会事务局一如往常地寄来信件询问会后的身心状况,而他必须在邮件中回答近日健康情形、心理状态等相关问卷调查。此外信中还提及,主办单位决定用研习会会员的投稿制作会报,所以希望信一也能帮忙写些文章。可能是因为他入会填写资料时,称自己是个自由作家的缘故。即使知道那只是错觉,他却依然因为外界似乎认识了这个全新的自己,而振奋不已。
      还有一封,是他不熟悉的邮件地址。读了开头的两三行后,他不禁怦然心跳,原来是“Tristar”,也就是“小美登里”的来信。
      信一最近已开始反省自己在研习营中不认真的态度。这样的心境变化是他以前所无法想像的。不过,由于不知道她的本名及住址,所以至今始终没有机会向她道歉。他虽然好几次都想在研习会的聊天室或留言板上输入讯息,不过由于顾虑到其他会员并不清楚事情始末,所以始终提不起勇气公然坦陈内心感受,只好一直在原地踏步。“小美登里”可能是向研习会那问到他的邮件地址的吧!如果自己也能像她一样勇敢、积极就好了。
      幸好从她的文章看来,“小美登里”好像已经不生他的气了,信一松了一口气。
      信件内容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特殊之处,研习营结束后,她的生活似乎都一帆风顺。
      “研习营结束后,周遭的一切都非常顺利。之前烦东烦西的日子,就好像不曾存在似的。你最近如何呢?我想如果有机会的话,要再参加一次研习营。听Memento先生说,研习可以重复参加好几次也没关系。而且他还说为了再度参加者,目前正在研拟从下一次研习营开始,要增设更具启发性的课程。我也觉得每次参加似乎都会有新的收获,所以现在就开始跃跃欲试了。”
      信中顺带提及她的近况,她写着长久以来的目标似乎即将达成。活动结束后,她还和“Phantom”及“忧郁的蔷薇”通过几次信,据说那两人现在都很好。看来,好运似乎正公平地造访研习会的每个成员。
      “大家都正稳健地朝自己的目标迈进吧!‘Saorismo’你怎么样呀?掳获沙织的心了没?”他大致能够明白“小美登里”忽然来信的原因。长久以来承受着痛苦的人,一旦烦恼消散,周遭事物都朝好的方向发展时,不论对象是谁,都会想找个人分享那份喜悦。同时那个人也会变得较有气度,较为博爱主义,而且对他人的过错多会宽容以对。这世正是信一目前的心境。
      信一决定立即回信。他首先处理研习会的问卷,并对投稿的要求回答“最近有点忙,请再让我考虑一下。”接着,终于轮到回信给“小美登里”。
      然而此时,他敲击键盘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
      自己为了目标,有作出什么样的努力吗?的确,目前的生活是比之前有干劲。然而和“小美登里”相较之下,却只能感到自己的不中用而已。
      对了,自己不是想成为一个自由作家吗?如果想达成这个目标,也只有“写字”一途了,必须将自己想写的东西及想传达的东西化为文字呈现出来。
      这样下定决心后,整个身体便窜出一股抖擞的精神。
      信一诚实地于信中写着,自己对于未来的目标连个头绪都没有。不过他自己也觉得研习营结束后,一切都正在好转。由于自己的目标就是想要写作,所以打算尽其所能地为此努力。虽然还无法明确规划自己的将来,然而他不感悲观,也不感乐观。
      “不感悲观,也不感乐观”是信一自豪的台词。这在不好意思直接写出“现在简直一点打算都没有”的时候,是相当好用的词句。
      他最后本来想告诉“小美登里”,他已经在游戏中顺利攻下“小沙织里”了,不过对方应该一直都认为“小沙织里”是真人才对,为免产生不必要的误解,也只好将这一段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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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8 08:26:31 | 显示全部楼层
      在送出三封回信后,信一开启文书编辑软体。
      现在已经不是慢条斯理地缜密构思的时候了。若再这样下去的话,可能什么东西都写不出来吧!现在就得立刻开始,就让文思奔放泉涌,写出自己心底想要表现的事。
      即使之前也曾有这样的想法,但只要看到空白一片的画面就会不自觉地感到胆怯。那画面好像在提醒自己其实什么都写不出来似的,让他觉得非常不安。但不可思议的是,当他深呼了一口气后,那种疙瘩就自然而然地消失了。没问题的,自己一定能写的。总之,就先试着敲打键盘看看。
      对信一而言,目前立刻想写的,而且应该写得出来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电玩。
      首先必须先想好标题才行。他将其定为“虚拟世界对人类的抚慰功能”,还不错,接下来的开头部分一会儿就完成了。
      抨击电玩百害而无一利的,毫无例外地都是没碰过电玩的大人。
      信一写到这感到有点不对劲,因此暂时停手。因为他忽然察觉到以年龄看来,自己被称为大人也算是绰绰有余了。不过他说服自己,他是在为遭受欺负的孩子们代言,所以可以暂时屏弃自己大人的身份。
      02
      然而,你们为什么能够如此干脆地屏弃自己未曾尝试过的事物呢?你们这些家伙难道拥有像神明般的判断力吗?你们绝对没错吗?特别是那些狂妄至极,如同功利主义化身的“升学妈妈”。对她们而言,电玩好像只会损害视力,浪费时间而已。她们的固定台词就是,如果这么闲的话,还不如多锻炼锻炼身体……等等。
      开什么玩笑啊!人又不是机器人。不论是谁,都无法只靠“效率”活下去的。人生中,空闲、玩耍、虚度光阴等都是绝对必要的。
      我倒想请问一下。当你们还是孩子的时候,真的每天都只有念书而已吗?就算这么拼命,也只能变成如今这种程度的大人而已不是吗?
      更让人火大的是,她们明明就只会逼孩子念书,却还叨念着什么现在的孩子很少和大自然接触是不行的、身体都太孱弱了、太没用了等等。从孩子身边把自然夺走的,不就是你们大人吗?就因为大自然被夺走了,现在的孩子才会视虚拟空间为心中珍贵的绿洲,不是吗?
      最近频繁发生青少年的凶残犯罪案件,那些“有识之士”必定引此为诫,并将这些现象与电玩游戏划上一定的关联性。在他们眼中,只有热衷电玩的人才会丧心病狂到此等地步,这也成为社会中的一种默契。然而,不把人当人看的是哪一边呢?“升学妈妈”她们自己才是利用自己的孩子,只管在提升成绩的游戏中,血脉贲张的人,不是吗?玩电玩的人,才能将无生命的东西视为人一般地对待。
      我来告诉你们事实吧!其实电玩在“抚慰”孩子心灵这方面,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这一点,即使是稍微接触过电玩的人也都能够了解。
      柏青哥、香烟、KTV不久前也曾具备类似的心灵疗效。不过后来,柏青哥由于金权主义,赌博性质太高,反而丧失了最初的目的;香烟则对身体有害;至于KTV也因为曲子太难,与抚慰人心渐行渐远。
      大人也试着打打电玩吧!如果只顾端架子、爱面子,那可就是你们的损失了。电玩种类五花八门,有角色扮演、格斗类、虚拟游戏、平和温馨类、情色类等。在此种战斗游戏中能够发泄过大的压力,此外还有些电玩能够填补人们的寂寞。在现今的时代中,优秀的人才不用写字,个个都能成为电玩游戏作者。
      有些评论家会说如果只顾打电玩的话,会使人与人之间的往来淡薄。不过现实社会中的人际关系真的如此重要吗?现实中只充斥着不安、无情,就算是谈恋爱也完全没有那种真正获得情感的感觉,不是吗?温柔善良的人自然会被吸引呀!这是理所当然而且正常的。
      所以在现实世界中找不到对象,因而将真爱倾注于游戏主角身上,真有这么奇怪吗?那些电玩女主角将现代女性所丧失的善美元素集于一身。而且这样也没给任何人带来困扰,为什么非得被称迷恋狂、变态等的呢?为什么那些以游戏人间的态度与真人交往,轻易便舍弃、背叛一段感情,还能够毫不在乎地深深伤害对方的家伙,非得轻视那些深知被伤害有多可怕的那群人不可呢?
      我们现在必须向电玩师法。因为被欺负等原因而心灵受创的孩子,也应该借由电玩疗伤,学校老师、心理咨询师、医师等了解的都不够透彻。他们都应该好好学习电玩潜在的可能性,而且,大家应该赶紧开发出真正能“抚慰人心”的电玩。
      “升学妈妈”也是如此,请别再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支配别人的人生了!因应这些家伙的需求,只要作出“养育电玩”就行了。这是种令人耳目一新的养育模拟冒险电玩,就叫做“升学之路终极大挑战”。请在游戏中提升儿童的学科能力参数,让他们通过入学考试、面试,最后成功突破小学这几道困难的关卡。后续系列还有国中难关篇、高中难关篇、大学难关篇、企业就职难关篇、结婚难关篇等。如果养育方式有问题的话,孩子可能会走上歧路、性情大变,甚至是死亡喔!不过,比起真人遭遇到这些事,在游戏中体验应该会好得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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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8 08:26:48 | 显示全部楼层
      03
      在他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写作的同时,逐渐也看清了至今被他所漠视的事物本质及道理。他终于确信自己生来就是要成为一个评论家的。
      文章打到这里,已经足足花了他两个小时以上的时间。他试着从头读过一遍,自己看来觉得成果还不错。活到今天,他从未像这样确切表达过自己的想法。
      还没完呢,他想写的东西简直堆积如山。他想等到哪一天完稿后,要找个管道来投稿。不过,他对适合刊载自己首篇评论的媒体根本毫无头绪。因为再怎么说,信一平常读的杂志仅限于电脑美少女电玩的专刊,如《电脑天使》、《欣欣向荣WINDOWS》、《PCGIRLS》、《ILOVESLG》等。这些杂志大多没有开辟读者投稿专栏,看起来也不像会刊登长篇评论的样子。
      即使如此,一大早就着手工作的感觉特别让人神清气爽。虽然还没想到发表文章的管道,但他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朝自由作家兼电玩评论家的目标迈出了第一步。
      旣然正事也做了,接下来就是慰劳自己的时间了,他最爱的依然是“天使之丘高校”。虽然有时候也会偷腥,打打其他的情色电玩,不过最后总会回到这款电玩的怀抱中。
      光听到主题曲,见到“小沙织里”的脸,心中就会感到和往日一般的安心放松。
      “信一!等等嘛!。▼”
      “慢吞吞的,你在干嘛呀?快迟到了耶。▼”
      “信一——,谁叫你走这么快吗!人家跟不上啦!呼呼。▼”
      “来,我帮你拿包包。▼”
      “太幸运了!没想到信一你这么体贴。▼”
      “少罗嗦,快走啦!▼”
      信一打从心底感到轻松,并点击着滑鼠。他已经成功掳获包括“小沙织里”等十个女孩子的芳心了,得到游戏最后胜利的日子也即将来临。他现在不用看攻略,单凭对话节奏就可以挑出正确的选项。“天使之丘高校”的世界对他而言,就如同他的房间一般,是个再熟悉不过的场所。
      然而相对而言,他本身也察觉自己已不再像之前一样沉迷电玩世界了。这个没有欺侮,也没有对立及纠纷的世界。明明前一阵子还认为那是个舒适的地方,现在却莫名地感到缺少了些什么。
      “小美登里”唐突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如果是“小美登里”的话,应该不输电玩中的美少女吧!知性、清秀、善良,而且还是个美女,果然在3D世界中还是有这种美女存在。虽然他只一股脑地认为她根本就是遥不可及的,不过今天也收到好几封她寄来的邮件。搞不好是他误会了,她对自己也许并不全然只有负面印象而已。不过事实上,她仍然还是如高山上的鲜花一般可望而不可即吧……。仔细想想,他甚至连人家的真名都还不知道呢!
      他接着想,齐藤美奈代其实也不会差到哪去。至少她曾对自己心存好感,或者该说是关心。光凭这一点,她就加分不少了。他想到自己也没资格挑选中意的对象,所以说不定她才是自己的真命天女。
      然而信一暗自在心底发誓,即使如此他也永远都不会忘记“小沙织里”。他千谢万谢也不足以回报这个长久以来的心灵支柱。即使是数十年后,当他终于将面对人生最后的数秒时,他也一定会把“小沙织里”视为人生最美丽的片段,并在心底回味这些鲜活的记忆。
      和荧幕中的女孩们互动告一段落后,信一储存进度并结束游戏。虽然还想开着电脑玩玩,不过他仍旧狠下心来排除这个念头,直接关机,即使还没到打工的时间。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念头了,不过现在他有点想外出走走。
      他对着镜子将头发梳理整齐。可能是由于目前生活规律,让他的气色很好,额头与眉间附近看来很有光泽,他现在的样子与不久前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他自己都有这样的感觉了,旁人看来应该更明显吧!
      他心中忽然涌现前途似乎一片光明的感觉。他深深觉得之前那个研习营就是自己人生的转机。当时下定决心要去参加,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至于现在到底要到哪里去呢?信一对那些同年龄层的年轻人常去的地方不太熟悉。不过,也不一定要去很远的地方,即使只在附近散散步也够开心的了。甚至碰到有大蜘蛛结网的路,也不必再绕道而行。
      对了。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之前对蜘蛛怀有的强烈恐惧感,如今几乎消逝无踪了。虽然现在看到蜘蛛时,内心深处还是会产生几许嫌恶及不安,然而与此同时体内也会涌现自己能够克服它的自信。
      突然间,他决定在今天要完全除去自己的蜘蛛恐惧症。没错,现在说不定就是个好机会。仔细想想,这可是他人生中一项重大的挑战。
      有了这样的念头后,他立刻变得坐立难安。虽然之前不曾经历过类似的感觉,不过这就是所谓的“热血沸腾”吧!信一兴奋地在房中来回踱步,之后便毅然决然地离开房间。
      他边走边找附近的道路或公园,那些看来像是有蜘蛛的地方。
      然而就只有今天,他连一只踟蛛都没看到,信一因此颇为沮丧。
      虽然有想过要放弃,不过他点燃的斗志似乎没有这么容易熄灭。他看看手表,时间还很充分。
      信一先回房一趟,打点好一切后又出发到车站去。他在途中的宠物店买了五个虫笼及捕虫网。上一次接触这些东西,是多久之前的事呢?他觉得十分怀念。小学时几乎没有时间去抓昆虫,只有在决定把昆虫采集当作暑假作业时,才能毫无拘束地徜徉于原野间,他还为此欣喜不已。那时候,他在湛蓝的晴空下追逐着绿胸晏蜓及青带凤蝶,它们以超乎想像的速度飞翔着,当时的心情及兴奋似乎又再度复苏了。不过,此时他所设定的目标和当时有点不同就是了。
      信一再度回到房间已经大概是三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大型蜘蛛在虫笼中相互交叠。身体略为细长,复杂且迷幻的花纹就像是以纸张掬取洒落水面的数种颜料的是横带人面蜘蛛;短短胖胖,黄色身体上有着黑色条纹的则是园蛛。这些都是他特地到位于武藏野的寺庙中抓来的。电车中有几个乘客看到他的虫笼时,都面露讶异的神情。不过,就连这一点反应都莫名地带给信一得胜的洋洋得意之感。
      当他在房中再次确认战果时,才发现在地盘之争中败下阵来的几只蜘蛛,已经成为死尸被包裹在白色丧服中。不过,五个虫笼中合计还有二十只幸存者。
      看到这样的情景,除了颈背传来一阵阵灼热的战栗感之外,他的腹部深处也同时源源不绝地涌上胜利的快感。他现在正支配着邪恶的蜘蛛,那些他如此厌恶、恐惧的蜘蛛……。然而,现在一切都再清楚不过了,那些家伙不管看起来有多骇人,毕竟都只是微小的昆虫罢了,它们的生杀大权都握在自己的手中。
      现在,再也没有任何事能够让他恐惧了。
      信一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中,就只是着迷地,毫不厌烦地盯着蜘蛛。
      不知不觉中,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差不多该准备到便利商店去上班了。
      他将五个虫笼整齐地挂在窗缘。当逐渐转为火红的夕阳射入屋内时,笼子的影子便投射到榻榻米上。就像在看影子戏一般,不仅是虫笼,连蜘蛛的形状都清楚可辨。它们以缓慢的动作在笼中的地盘上筑巢。
      此时,他听到了什么声音。
      信一一时之间还以为是蜘蛛在叫。当然,蜘蛛并没有叫。
      又听到了。
      是像鸟儿啼啭的声音,信一竖起耳朵。
      这次他听得很清楚。那是类似短笛的音色,奇怪的是音域却摇摇摆摆的。那声音持续以半音为单位,一会儿高一会儿低。虽然音域不稳,却充满着不可思议的魅力,他不由得沉醉其中。
      不过,到底是从哪传来的声音呢?他虽然四下张望,声音的来源却始终不固定。当他以为声音来自上方时,忽然之间声音又变得似乎是从下方传来的。而且不论他如何目不转睛,始终都看不到什么。
      终于,那阵啼啭声终于固定在天花板的某个角落。虽然光线昏暗,不过不管怎么看,就是什么都看不到。虽然听来微弱,不过那声音却毫不停歇地持续啼啭着。
      终于来了。
      信一胸口胀满着至今未曾体验过的激动之情。
      不会错的,是守护天使来了。
      他始终都相信,也一直在等待着,然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如此一来,自己终于也和守护天使融为一体了。守护天使的声音在中途有好几次转弱,几乎就要消失了,可是却还是勇敢地坚持着,拼命地将这声援的啼鸣传递到他心中。我在听,放心吧!真的,我有好好在听着呢!加油喔!你们要更有精神地叫,不可以认输喔!
      脸颊上有种温暖、湿润的感觉,信一呼了一口气。
      已经没问题了,因为今后守护天使都会和自己在一起。
      一定会很顺利的,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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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9 07:32: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大地母神之子
      01
      早苗看看手表,时间刚过早上十一点三十分,约定时间都已经过了三十分钟以上了。这时候在安宁病房中,某人正代替早苗为原本该由她负责的病患进行回诊。只要想到这,早苗就会对她自己现在这样无所事事地呆坐着浪费时间,产生一股罪恶感。虽然土肥美智子什么都没问就只说了声“去吧”,不过只要想到医院里还有这么多需要自己协助的患者,就觉得自己擅离职守简直是罪孽深重。
      要想借由待会儿与渡边教授的会面,挖掘出什么重大的新发现,恐怕也是希望渺茫吧!现实人生毕竟不像推理小说,所有的谜团都能够水落石出毕竟还是少数。与其如此,还不如期待随着时间的流逝,偶然的侥幸能使真相浮出水面。而且就算已完全了解真相,自己心底也没办法完全将高梨的事放下吧!
      早苗开始想如果今天还是没什么收获的话,一切就该就此打住了。自己还有工作要做,人生也还维持着进行时。再怎么对高梨无法忘怀,也不能永远执着于这个问题上。
      恐怕在她一生中,都会反复咀嚼有关高梨的所有回忆吧!每当想起他时,就是再一次的伤痛及内疚。
      渡边教授的研究室也许是因为面对大学中庭,阳光照不进来,所以让人感到些许阴冷。这儿的沙发椅面太矮,靠背角度也太大,所以一往后靠就像坐在躺椅上整个人都陷了下去,连想伸展一下背部肌肉都得费一番功夫,真是不舒服。由于也没什么其他东西好看的,所以早苗望向书架上的书。
      基本法医学〔第2版〕、现代法医学〔改订第3版〕、标准法医学、医事法〔第4版〕……。
      虽然同为医师,却都是些她不熟悉的主题。当年她在医院的实习结束后,决定成为安宁病房医师时,可受尽了周遭异样的眼光。一般人都认为,在以救人为本分并以此为荣的各类医师之中,只需协助患者从容赴死的安宁病房医师,至少不应该是有为青年的理想志愿。可是若谈到法医学相关的志愿,一般印象就更认为只有些奇人怪客才会走这一行,甚至还有某些教授毫不在乎地公然说那些人根本不算是医师。
      房门打开了,一个矮小的白发老人走了进来,早苗连忙起身。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因为临时有遗体需要解剖。”
      渡边教授站着点烟,之后从鼻子和嘴巴中吐出一口白烟。看来很像是工作告一段落后,放松满足地抽上一口;从另一个角度看来,也像是想借由烟味消除面前萦绕不去的臭味。
      “抱歉,在百忙之中,还这样麻烦您。”
      “别这么说,别这么说。”渡边教授边抽烟边坐下来,心情很好地说着。“听说北岛医师你是田尻教授的学生?我以前和田尻可是坐在一起的好朋友呢!”
      “是呀,我也听说了。他还说过教授您是个酒国英雄呢!”
      很幸运地,渡边教授之前就读的医学院正好是早苗母校的分支大学。若非如此,渡边教授一定没这么容易就答应见她。
      他们闲聊了一会儿共同的医界友人近况后,早苗接着进入正题。
      “其实,我今天是想请教一下关于您执刀的一具遗体。”
      “唔,是呀。你之前是说赤松先生?”
      也许是多心,她觉得教授的表情沉了下来。
      “北岛小姐和赤松先生是什么关系呢?”
      “我们并不是直接认识的朋友,只是我的朋友到亚马逊探险时,赤松先生也有同行。”
      渡边教授在烟灰缸中拈熄香烟,并吐出积在肺部的最后一口烟。在此同时笑容完全消失在他脸上。
      “……那,你想问什么呢?”
      “不知道您是否可以告诉我,您在解剖遗体时是否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早苗感到有点兴奋。渡边教授的态度显然对此有些反应,他知道些什么,他一定是在解剖时,发现了什么异状。
      “不管你是不是院方介绍的都一样,这种事是没办法随便透漏的。”
      渡边教授以桌上型打火机点燃第二根香烟。相对于他的回答,他不安的动作泄漏出他内心的迷惘。
      “当然是希望能在不造成困扰的范围内,透漏一点讯息,我也非常了解这还牵涉到个人隐私的问题。”
      “不过……”
      渡边教授似乎将视线集中在香烟上,双眼眯了起来。早苗则等着教授开口。
      “这个嘛,要说异常的话,那具遗体也真可算得上是异常了。赤松先生全身有多处被咬伤的伤口都深及见骨。而且可以判断,他的死因是外伤所造成的二次休克引起的心律不整。不过,这也不能责怪急救病院的处理方式,受这么重的伤还能拖两天已经几乎可称得上是奇迹了。”
      不对,早苗想。渡边教授忽然变得这么多话,明显表示他是故意想要岔开话题。教授必定还有其他更进一步的发现才对。
      但是,他到底是发现了什么?
      “就像我之前所说的,赤松先生他参加了亚马逊探险队。”
      早苗慎重地遣词用字。她观察着渡边教授的神情,在他听到“亚马逊”这个词汇的时候似乎显现出些微的动摇,她的确料中了某些事。
      “其实同时去亚马逊的成员中,去世的不只赤松先生一人。”
      渡边教授手上的香烟差点掉落。
      “你说什么?”
      “另外还有两个人也去世了。”
      “不过这……”渡边教授的脸色转为苍白。
      早苗吞了吞口水,好像让她猜中了。渡边教授在进行解剖时,的确看到了什么。
      “不知渡边教授对此有什么线索?”
      渡边教授沉默以对,他夹着香烟的手颤抖着。只要再推一把就可以了,早苗心想。
      “教授您所看到的可能不是赤松先生的直接死因,不过却很有可能是原因的根源。”
      “你凭什么说这种话?”
      渡边教授以锐利的目光看着早苗。
      “包括赤松先生在内,三名成员都是自杀死亡,而且都是以常理无法理解的方式。”
      “所以呢?”
      “其中有一人是我亲自诊疗的。他出现奇怪的幻听、幻觉、妄想等症状,而且他的情况明显和精神分裂症不同,是目前未曾见过的一种精神疾病。而且我认为这种病还会透过某种方式传染。”
      早苗知道自己的这番话等于是乘胜追击。她压抑着兴奋的情绪保持沉默,等着渡边教授自己开口。
      “我大致向卫生所报告过了。”
      渡边教授望着空中的某一点,以像是出自他人之口的嘶哑声音说着。
      “不过,其他的我就无能为力了。我是个法医学者,我的执刀是属于司法解剖。确认遗体死因是我的工作,其他的必须交给各个领域的专家。至少,我大致上已经提醒他们注意了。”
      在日本的遗体解剖分为司法解剖、行政解剖,以及病理解剖三种,其目的各有些微的差异。司法解剖在负责判定其是否值得深入调查或是否构成犯罪事件,普通并不会详细调查与死因无关的身体患疾。
      “卫生所后来将报告送到厚生省,我也立即送交采样。不过厚生省委外给听说是相关领域的第一把交椅负责,那个人送出报告说是没问题。我身为一个门外汉,也没有再说什么的权利。而且遗族也已经提出抱怨,这不仅止于个人隐私,还牵扯到社会歧视的问题。所以,我今后对于此事也必须三缄其口。”
      “教授,教授到底发现到什么呢?”早苗终于忍不住问道。
      “Track。”
      “Track?”
      “也就是沟痕的意思。当我查看遗体脑部时,在表面发现不仔细注意看的话就看不出来的沟痕,我的视力到现在都还维持在2.0。所以,我接着对脑部进行横切片检查。结果在脑干发现有百只以上微小的线虫,正啃食着脑部。表面上的沟痕就是线虫爬行过的痕迹。”
      早苗拿着话筒,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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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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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9 07:32:32 | 显示全部楼层
      02
      术业有专攻。如果想进行正式的调查,就应该拜托福家吧!可能有时候早苗想破头也想不出来的事,利用报社的网络立刻就能够获得解答。
      不过,这事就像渡边教授所说的,牵扯到一些微妙的问题。
      负责调查赤松先生脑部所发现的线虫的,并不是专攻寄生虫学,而是日本医学界的权威人士。“蛔虫常会误入人的脑部或眼球中。甚至也有些人体内寄生着肉蝇幼虫或红蚯蚓的病例。本案之线虫由于也是偶然于脑中发现的,故无法断定是否会造成立即之危险。”
      早苗想起渡边教授出示的厚生省文件其中一段,权威人士的判断在文字中似乎表露无遗。在目前日本的体制中,只凭一个医师的力量很难与之抗衡。就算早苗有丢掉工作的决心,执意提出异议,也不太可能颠覆公家机关的方针。而且,事实上也不能断言这样的方针是百分之百错误,文件最后好像还这样写着!
      “无法确认与死亡之直接因果关系,另外也牵涉个人隐私问题。只要认为是偶然于海外罹患之当地疾病,并且无法承认其立即流行之可能性,并不希望因此粗率地制造社会不安。”
      虽然这段话读来官僚气息浓厚,不过早苗却无法否认这些文字其实点出了部分事实。
      如果让福家知道的话,早晚都会在媒体中披露出来吧!一旦公布出来的资讯就如同在环境中释出的病毒,事后才要将之消灭已经几乎不可能。
      而且资讯就在重复的被夸张、润饰、扭曲的报导过程中,逐渐变形,其传播速度甚至超越艾滋病病毒。然后,和病毒几乎完全相同的是,最后残存下来的东西都具备着容易存活的性质。也就是说,剩下的只是那些更容易刻印在人类意识,更容易直接依附于“骇人”或“恐怖”等人类根本情感的“传说”之艾滋病也是相同的情况。不过寄生虫盘踞于人脑中的意像,更能够鲜活地激起人类生理性的厌恶感吧!在变形资讯传播的过程中,引起无谓的恐慌、打击、欺凌,以及歧视等问题的可能性也大幅提高。她实在无法判断目前是否有必要为了提出警告而造成如此牺牲。
      而且害怕事情曝光的赤松助教遗族的心理,也是情有可原的。
      听说在赤松助教出生的村落中,自古以来就持续存有“附魔”的相关迷信。
      早苗刚刚才致电黑木晶子,上了一堂有关“附魔”的课。根据黑木所言,在村中如果有户人家特别飞黄腾达,或稻作比邻近农田丰收时,就会有人谣传“那家是因为被‘附上’了。”大家会开始“传说”狐狸等牛鬼蛇神借由“附身”,暗中偷取附近人家的财宝,协助它们附上的人家更加发达。这可能源自日本人特有的阴险嫉妒情绪吧!被谣传的那一方可能蒙受谈婚事会遭遇困难等实际伤害,更极端时好像还可能被全村孤立,甚至老死不相往来。
      “附魔”的相关迷信遍布于日本关东到中部地方,以及西南部中国、四国地区。像有些地方的人们都相信“狐妖巫师”能够自由操控狐妖,并利用这种妖怪的附身能力。这些相关传说据说起源于日本十三世纪天福年间,人们对荼枳尼天的信仰,那是种以狐狸为座骑的神祗。然而,若真要追本溯源的话,好像还可以浪溯到近乎史前时代的远古信仰。
      这又是种和艾滋病病毒类似的有害资讯。早苗本来以为类似这种愚蠢的迷信早就绝迹了,然而时至今日,却依然根深蒂固地存在于某些区域之中。这些迷信借由最近吹起的神怪风潮,以及妄加肯定非合理事物的电视节目影响,甚至出现卷土重来的迹象。
      在此情况下,其奇怪的自杀方式就足以引发众人议论了,若赤松助教的脑中莫名其妙“长满虫子”的消息一旦走漏,他住在故乡的亲族处境就不仅仅是脸上无光如此简单而已了。身处于那种环境的赤松亲族感受,是住在东京的早苗所难以想像的。
      早苗又拿起一度挂上的话筒,若无法仰赖福家的协助的话……。早苗翻开手册,按下从渡边教授那问来的电话号码,她衷心期盼这个人能够助她一臂之力。
  • TA的每日心情

    7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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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1-1-29 07:33:02 | 显示全部楼层
      03
      早苗原本听说对方是渡边教授的朋友,所以以为会看到一个更年长的人。不过,不管再如何打量面前这个人的外表,依田健二看来最多也只有四十出头而已。这个人虽称不上是个大块头,但浑身却散发出刚毅的男子气概,目光锐利如剑。
      “抱歉,百忙之中还来叨扰。”
      依田以鼻子发出哼的一声回应早苗的寒暄。
      “我看起来会很忙吗?就算是日本的大学教授,如果没和企业合作弄个什么研究的话,一年到头都闲得很。”
      早苗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不过,渡边教授说您是这个领域首屈一指的……”
      “说什么‘这个领域’,真是个老狐狸呀!只要做个没人做的研究,譬如说研究金鱼粪便是怎么个相连的等等,要首屈一指还不简单。”
      “这是您太谦虚了……。”
      依田从口袋中拿出面纸大声擤鼻涕。
      “抱歉,花粉症。”
      “可是,不是都已经到夏天了吗?”
      “花粉症的过敏源不是只有杉木,一年到头都有什么能引发身体过敏。我的IgE抗体误以为所有的花粉都是敌人,它们好像有种妄想,以为坐视不理的话花粉就会在身体里发芽,最后抢走整个身体。”
      依田倏地转身,向后快步走去,早苗愣了一下随即决定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依田打开木门进入研究室,早苗则尾随在后。
      “你觉得怎么样呀?”依田忽然转过身来问。
      “什么?”
      “这个研究室。”
      早苗环视杂乱地放置着实验器材的研究室。虽然想说些赞美的话,却找不到什么地方可以夸赞的。她在没法子之下,只好说了句“真是间不错的研究室”。
      “不错?你的眼睛还好吧?”依田边擤着鼻子边说。
      由于长期在安宁病房中工作,早苗早就习惯有些人鲁莽直接的口气。而且在大部分的情况下,这种人的话语和内心其实都是相反的,她尽可能微笑回答。
      “虽然不大,却让人感到舒服,而且做起事来好像也很方便。”
      “原来如此,话就看你怎么说罗!”
      依田首度露出笑容。
      “不过实际上,在这做起事来一点都不方便。这里的机械设备都很老旧了,也没有钱再买新的。到现在我们连DNA自动定序仪、蛋白质定序仪都没有,这十年来每年都申请要更换二氧化碳培养箱,至于防辐冰箱的话,学生宿舍里的冰箱性能都还比较高。你知道今年我这可以使用的科研费有多少吗?”
      “科研费是……”
      “科学研究补助费。是文部省拨下来的补助经费。”
      “这我就不知道了。”
      依田口中的金额少到令人难以置信,可能还不及大学毕业新进职员的年收入吧!
      “唉,如果这是像欧美国家一样,经过严谨的程序审核出来的结果,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日本科研费的核定却都是黑箱作业,又被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左右。虽然审核是由一个叫做学术审议会的机构负责,不过那个机构应该也是由少数头头一声令下做出决定的吧!我们经费的生杀大权到头来还是在那些人的手中。”
      “原来是这样。”
      因为早苗所知的大学附设医院体制,与他所说的情况类似,所以她并不会感到太意外。
      “而且,我们要到五月才知道四月之后的经费有没有着落。在此之前如果没有自己先垫的决心,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而且,那笔钱还要到七月后才会汇到户头里,所以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我们都会在前一个年度多报一些科研费,然后把这笔钱先托给常往来的业者保管,这也称得上是一种台面下的经费吧!这样在必要时,就可以零星的运用。恐怕在国公立的研究机关中,应该多少都有做些类似的事吧!”
      “你们真的很辛苦呢!”
      “不过,最近政府却采取一连串行动,积极调查并揭发浮报经费的行为。因为他们将这样的行为,与公家机关中一些台面下的金钱挂钩相提并论。这一阵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单位的公务员一直到我这来纠缠不休,讲了一些讨人厌的话就走了,可是这样做又不是我们自己高兴甘愿的。的确有些校费是为了维持营运而收的,不过这些钱都只是微乎其微的费用而已呀!如果真的要等上面的经费下来的话,四月到七月这段时间就什么事都动不了了。难道文部省希望我们在这三个月里游手好闲、到处玩乐吗?再说,难道你不觉得,另外还有更多不法勾当才真正应该被揭发出来吗?”
      “唔,我也是这么想的。”
      迫于依田锐利的眼神及气势,早苗这样回答。
      依田忽然间似乎是回过了神来,露出苦笑。
      “真是对不起呀!和你抱怨这些也于事无补。”
      “请尽量说吧!因为我的工作就是要听人们诉苦的。”
      依田呆了一会儿,之后立刻笑出声来。
      “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耶!”
      “我会将这句话解读为您对我的赞美。”
      早苗望向摆着三眼显微镜、小型塑胶培养皿等器材的桌面。
      “我从渡边教授那听说依田教授您……”
      依田皱起脸来。
      “可不可以别再用‘您’叫我啦!这样我也得用‘您’来称呼你,又不是在什么正式场合,这样‘您’来‘您’去的怪别扭的。”
      “那么,我听说依田先生是个‘线虫’专家。”
      “在某种层面而言,是这样没错……。你对线虫知道多少?”
      “几乎是一无所知,只是在大学大概听过寄生虫病的相关课程。”
      依田又再度擤了擤鼻涕。
      “最近的医学系里还有这样的课呀!那么,就先让你看看我平常研究中所使用的线虫。”
      依田从桌面上拿起一个培养皿交到早苗手上。她心想,依田虽然外表强悍,手指却意外地白皙整洁。
      早苗拿起培养皿凝神细看,却什么都看不见。
      “在哪呀?”
      “你有没有看到中央像是线屑一样的东西?”
      她更为贴近培养皿,果然看到长度约一毫米,比发丝还细的物体。可以看得出来那些东西正微微地蠕动着。因为这是有盖子密封的容器,所以不可能是被风吹动的。
      “原来线虫这么小呀!”
      “各个种类的大小不太相同。”
      依田将培养皿内容物在载玻片上成圆弧形抹了一圈后,再将玻片装到载物台上。
      “用这个看的话,应该可以看得更清楚。”
      早苗挨近接目镜,借由显微镜看见细长、半透明的生物正频频蠕动身躯。
      “真的在动耶。”
      “这叫做秀丽线虫,C.elegans。”
      “秀丽线虫?好可爱的名字呦。”
      “英文全名是Caenor habditi selegans,这种线虫有雌雄同体跟雄体两种,你现在看的是雌雄同体的线虫。它们生活在土壤中,以大肠菌为主食,是种自活性的线虫。因为它体内的基因是属于多细胞生物中最小的一种,而且还具备许多利于研究之用的特点,所以是全世界研究运用范围最广的一种生物。”
      早苗边看着显微镜,边要移动身体时,差点就踢到地上一个大型物体。
      “喂,小心点!”
      早苗慌张地看向脚下。那是个高约八十公分,看来像是金属瓶的东西。从保温用的乙烯塑料罩开口,可以窥见较细的瓶口处,及两边的把手部分。这东西让早苗联想到,从前在牧场看过的盛装现挤牛奶的容器。
      “搞什么东西呀,是哪一个笨蛋把这种东西随便乱放的?”依田以低沉的声音吼道。看来他的怒气并不是针对早苗而来。
      “这是什么呢?”
      “液态氮。”依田没好气地答道。
      “是做什么用的呢?”
      “刚刚我说秀丽线虫很适合作为研究之用,其中最大的理由是因为这种生物很容易冷冻保存。以终浓度百分之十五的甘油冷冻,之后再以液化氮保持于零下七十度的话,就可以半永久保存了。”
      她细看容器瓶口发现有些许烟雾飘散出来,金属盖好像只是放在开口上而已。
      “瓶盖好像没锁紧。”
      依田嗤之以鼻。
      “液态氮在常温下会持续气化。如果把盖子封紧的话,没几分钟就会引发大爆炸的。”
      他的口气似乎有种“连这种事都不知道”的味道,早苗的脸庞因此泛红。
      “所以刚刚真的是很危险。因为盖子没锁紧,如果打翻的话液态氮就会流出来。如果直接接触到脚部的皮肤,很可能会造成严重烧烫伤。”
      早苗感到有些意外。她看向依田,他却把脸转向另一边去。虽然举止粗鲁,不过出人意表的是,他应该是个细心、善良的好人。
      此时,看来像是肇事祸首的学生边以皱巴巴的手帕擦拭着双手,边走进研究室。他一看到早苗时以惊愕的表情停下了脚步。依田以低粗严厉的嗓音说“用完液态氮后,要立刻放回保温库里”。如果早苗不在的话,他可能就会大发雷霆了吧!那个学生似乎十分羞愧的样子,他诚惶诚恐地边频频低头致歉,边将容器拿到推车上推走了。看他拿起容器时双手不稳的样子,那瓶子好像还不轻。
      “依田先生,现在秀丽线虫都运用在什么样的实验中呢?”
      早苗这样询问后,依田的臭脸稍稍缓和了下来。
      “各种实验都用得到,不过我们目前在做的主题是费洛蒙(Pheromone)的感觉资讯处理。秀丽线虫终其一生都会持续放出费洛蒙,而费洛蒙是由位于一种称为Amphid的感觉器官上的四种感觉神经接收。当秀丽线虫借由费洛蒙感应到个体密度超过一定数量时,就会蜕变成一种称为‘耐性幼虫’的三龄幼虫。简单来说,这些变化就是为了要抵御饥饿存活下来。为此,它们的角皮会跟着变厚,不再需要觅食的口部也会被完全覆盖住。另外,它们的代谢速度也会下降,动作变得比较不活泼.,不过奇妙的是,此时秀丽线虫被一种称为Nnictating的影响,也就是借尾部的支撑直立起来,猛烈摇摆身躯的动作反而会变得更为活泼……。”
      也许是完全忘了早苗是个门外汉,依田的说明益形热切,并开始触及专业的领域。
      “因此,我们将烷化剂溶液(EMS)当作秀丽线虫的变异诱发剂。把线虫浸在这种溶液中,就可以产生出蜷曲、表皮发艰等异常个体,或是在运动、对化学物质反应方面有所异状的变异个体,而且……”
      “那个,依田先生……”
      “唔?”
      “是不是离题太远了?”
      听早苗这么一说,依田终于留意到并露出苦笑。
      “说的也是,抱歉。我不知不觉中把你当作是研究生了。”
      “我是很高兴你把我看得这么年轻。”
      “你想知道的不是秀丽线虫,是渡边老师那边的发现,对吧?”
      “是的。”
      依田想了一会儿。
      “你知不知道线虫在动物分类学上的地位?”
      “不清楚。”
      早苗很后悔自己在来访前没先做一些准备功课。
      “也没关系,反正我今天很闲,就让我来为你上一堂课吧。”
      他话一说完又忽然急步向外走去。一走出研究室,他在走廊中行走时更加快了速度,早苗不用小跑步几乎就跟不上他的脚步。
      “如果要定义线虫的话,可说是隶属于袋型动物门线虫纲Nematoda的生物统称。它的形状就如同名字一样,是细长的线形。比较有名的应该要算是造成松树长期枯萎的松材线虫,或是造成犬只死因第一位的心丝虫,而且像你肠子中养的蛔虫也都是线虫中响当当的同伴。”
      早苗微愠说着:“我才没养那种东西。”
      依田快速走过“基因保存室”、“小动物饲育室”、“微生物培养室Ⅰ、Ⅱ”,最后一边开启挂有“研习室”牌子的门扉,一边回过头来。
      “你应该觉得线虫只是微不足道的生物吧!我有没有说错呀?”
      “我并没有这么想。我原本就认为地球上没有什么生物是微不足道的,因为每种生物都各有各的责任,一起维持整个生态系的平衡。”
      “原来如此,真是资优生的标准答案呀!”
      依田招呼早苗进门,这里看来像是间呈阶梯状的教室。
      “不过你的想法还太过天真。在地球上最为繁盛的多细胞生物不是人类也不是昆虫,而是线虫,要说线虫才是地球真正的支配者也不为过。”
      “真的吗?”
      早苗看着依田的脸,他看来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当她走到教室中央时,室内的照明啪嚓地一声熄灭。早苗心头一紧,回头张望。
      “别担心,我不是要对你干嘛。”依田好像能看透她内心似的,如此说着。
      “之前为了获得文部省免附带条件的研究经费,我曾为一些门外汉发表演讲。这种事我可不会再做第二次了,这些就是当时所制作的幻灯片。”
      依田准备机械时发出一阵似乎是旧式投影机的声响。按下开关后,灯光随即投射至正前方白板上的荧幕。依田放上第一张投影片,此时荧幕中出现一颗干瘪的苹果,还有苹果切片的组织放大照片。其中有着线虫般细长轮廓的物体,紧密地挤在切片中。
      “要知道线虫目前有多繁盛,光看它们的数量就可以一目了然,线虫的个体数量之多在多细胞生物中可说是鹤立鸡群。听说中世纪的学者曾认真地讨论过针尖上能容纳几个天使跳舞,不过实际上真有学者实际数过在一颗腐败的苹果中有多少只线虫,结果听说有九万只左右。这个数字到目前为止还是世界纪录,因为没有其他的闲人再尝试过,如果说实际上还有更高的数目也不足为奇。”
      下一张投影片像是个农田。
      “虽然也许不能说是完全准确,不过根据推算,一平方公尺的耕地上约有十二亿只的线虫。”
      接下来是地球的照片及圆饼图。
      “不管线虫的个体数再怎么多,单独一只线虫的尺寸还是太小了,所以平常几乎没有机会见到它们的身影。为了衡量线虫与其他生物相较之下有多繁盛、多成功,所以有人试着计算了线虫的生物量。生物量通常都是以干燥重量来作比较,根据某种换算,线虫的生物量竟然占全球所有动物的百分之十五。”
      其后一一出现海洋、沙漠、南极等等照片。
      “目前所知的线虫种类就有数万种,一般预估地球上的线虫也有百万种以上。其生活圈从淡水、海水、动植物内部,一直到南极冰层下、53摄氏度的硫磺泉,干燥的沙漠,甚至是醋中都有。如果说有生物存在之处就必定会有线虫真是一点都不夸张,所以了解线虫就等于是了解地球。”
      下一张投影片则是各式各样的线虫照片。
      “说到线虫的大小,自活性线虫通常是零点五到四毫米,海生种线虫甚至可达五公分。此外在动物寄生线虫方面,有些体长不满一毫米,有些像肾虫、麦地那龙线虫的雌性个体,长度超过一公尺,甚至有些像寄生于抹香鲸胎盘上的线虫,雄性个体长度有两公尺至四公尺,雌性个体长度则达六公尺到九公尺。”
      早苗因第四张出现的照片而感到震撼。可能是为了显示尺寸,照片中线虫标本前站着一位微笑的女性。虽然她原本就知道同样是寄生虫,有些会像条虫一般长;不过她很惊讶,眼前这么大的生物竟然和她刚刚才见过,如同线屑般大小的秀丽线虫竟然是同一种类的生物。
      再接下来是和秀丽线虫相似的线虫照片。
      “大部分线虫的平均大小应该是这样。到现在为止,你抓到一点概念没有?”
      “我现在了解了线虫数量很多,尺寸大小各有不同。不过还是不太清楚它到底是种什么样的生物。”
      “这也难怪,毕竟这是一般人平常不太会接触的领域。”
      荧幕上出现线虫的解剖图。
      “一般认为线虫是最原始,也是最高级的生物,换言之,可说是动物的基本形态。举例而言,蚯蚓分成一半后可以再生,线虫在同样情况下就会死亡。即使线虫体长不满一毫米,不过除了脊椎之外,它们身上具备的器官几乎和我们人类一样。如果探索人类先祖,可以回溯到构造与线虫极度类似的生物。”
      在黑暗的室内看着投影出的线虫照片时,早苗的脑中浮现奇妙的影像。多到足以令人昏厥,基本构造与人类大同小异的生命体漂浮在黑暗之中……这与高梨遗作《Sine Die》中的意象相互重叠。如果说轮回转世真的存在的话,以数目而言,大多数的灵魂必定都会投胎成为线虫。之后就在毫无光线的地底世界中,毫无止尽地持续蠕动……。
      早苗的身体颤抖着,她甩甩头想摆脱几近妄想的思考。
      下一张照片又是秀丽线虫。
      “线虫具备因应最低限度需求的简单构造。它的身体覆盖着透明、强韧的角皮,就像我刚刚所说的,这样的构造能帮助它适应所有的环境。接下来这是题外话,有时候当我们注入DNA到线虫体内时,玻璃针头在某些插入角度之下,还会因线虫坚硬的外皮而折断。”
      早苗问道:“它们没有天敌吗?”
      “怎么会没有呢?数量这么多的生物,可以说是天敌环伺。你看了下一张投影片就可以了解了。”
      投影片中以线虫照片为中心,放射状的线条连接着许多的生物照片。其中有许多表示捕食关系的箭号为双箭号。
      “土壤中的线虫每天都与无数对手进行着激烈的生存竞争。无论是棘跳虫、水熊、虱子、蚯蚓、原虫等,都会捕食线虫。”
      下一张是细长的圆状生物紧紧地缠住线虫身体的照片。
      “其他像是真菌类生物也是线虫的可怕天敌。有些真菌会以尖矛状的分生胞子贯穿线虫身体,再将菌系广布于其体内;还有些肉食性真菌会设下各种陷阱请君入瓮。其中较具代表性的有收缩环式的Arthrobo trys dact yloides、黏液式的Dac tylella cionopaga、以及蛛网式的Arthrobo trys conoides。有些细菌是直接袭击活的线虫,孢子虫类则是寄生于线虫内部,从里面吃光整只线虫。相对来说,线虫本身也为对抗天敌而出现各种演化。所以目前线虫与其他微生物或霉菌类等,可说是处于相互捕食的情况。”
      荧幕上出现几张线虫头部的放大相片。
      “乍见之下,线虫的口部及头部好像都一样,不过食性的不同会造成些微的差异,这也是线虫分类的重点之一。最左边的是具备强力口针的植物寄生性线虫,接下来,口针相较之下较为短小的是捕食霉菌的线虫,最后在头部有吸管状构造的是捕食细菌的线虫。”
      虽然每种线虫长得都不讨人喜欢,不过毕竟是上课上习惯了,依田好像不以为意。
      “到这里有个问题考考你。你对于线虫可能不太熟悉,那我就问你比较了解的动物!蛇,你觉得蛇的主要猎物是什么?”
      早苗一时间不知所措。
      “是老鼠吗?”
      这似乎是依田预期中的答案,他以低沉的笑声回应。
      “你可能是这么认为的,不过经动物学者实际研究的结果发现,蛇的主要猎物是其他种类的蛇。也就是说,蛇的头号天敌也可说是其他种类的蛇。这是一个相当好的例子,显示出成功生物的最大天敌,常常是立场转换成为捕食者的异类同种生物。这样的情况也可以套用在线虫身上。”
      “例如说,这种线虫可说是线虫中的老虎,叫做捕食性Mononchida线虫。就像照片中所看到的,这种线虫具备杯状口腔及内侧的倒勾牙。如果把这种线虫和根瘤线虫等其他种类线虫一起放在培养皿里的话,它们会把其他线虫吃得一只不剩,然后再互相残杀。俗称‘吸血鬼’的Diprog aster SP线虫则会将口针刺到其他线虫体内,将养分吸光。另外,体型小的线虫,却能够以口针刺死大型线虫。”
      早苗望着荧幕,觉得自己简直像在看科幻惊悚电影一般。在人类未曾留意的场所中,时时刻刻都上演着激烈的生存之战。而线虫类生物以各式各样的演化适应新环境,并在这各场战役中存活下来,长久以来一直歌颂着族群的繁盛。
      “从这开始可能会稍微严肃一点。如果对线虫学现况没兴趣的话,可以当耳边风听过就算了。”
      依田清了清喉咙。
      “有个叫做柯普的学者曾将动物寄生性线虫的相关研究,与吸虫类或条虫类都一起归到蠕虫学(Helmin thology)的范畴中。另一方面,虽然自活性线虫为土壤生态系中最重要的一环,相关研究却毫无进展。虽然这方面很明显地是属于农学部的研究范围,不过最近整体趋势却出现没有利润的研究就无法获得预算的倾向,所以无论是分子生物学、动物学、农学等,几乎都只作类似的DNA实验。我们之所以选择以秀丽线虫的费洛蒙感觉资讯处理为研究主题,说到底也只是为了科研费而已。目前在日本,已经没有人会根据从前的博物学或分类学的方式进行研究了。”
      依田打了个喷嚏,并在擤鼻涕时发出巨大的声响。
      “也就是说,对线虫进行整体研究的线虫学(Nema tology)实际上并不存在。即使将来地球上的人类都灭绝殆尽时,线虫也不可能会绝种。也就是说,我们今后都必须与线虫共存,即使如此,我们对线虫的认识实在是太少了。”
      室内再度传来操作投影机的声音,荧幕上投射出线虫演化的复杂系统图。
      “线虫誔生于约五亿年前的前寒武纪时期,线虫的活动对目前地球土壤形成贡献良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线虫才应该被称为大地母神之子罗!早苗脑中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线虫的原型虽然是海洋型,不过却历经从海洋到淡水、陆地,然后再回到海洋等复杂的演化过程。其后由于地球上出现了动植物体内的新环境,线虫又从海洋型、淡水型、陆上型的线虫,无数次重复适应着‘寄生’的生存模式。也因此,目前的线虫体系极度错综复杂,分类也十分困难。”
      接下来画面中出现一只样貌滑稽的牛匹漫画。牛匹体内的各个器官都分别栖息着演化过后的线虫。
      “你之前已经看过土壤等环境的生存竞争有多激烈。相较之下,包括人类在内的动物体内没有任何天敌,是个几近理想的栖身之所。对线虫而言,这样的环境有多吸引人,你应该也明白吧!所以才会有数也数不清的线虫类生物,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努力适应‘寄生’。”
      成功且繁盛的生物当然容易成为捕食者或寄生者觊觎的对象。出现在早苗脑海里的意象是,五十亿个始终温暖、满是水份及养分的囊袋。站在线虫的角度来看人类的话,就是这个样子吧!
      “动物寄生性线虫的形态可说是形形色色,各不相同,以马为宿主的有六十九种,以羊为宿主的有六十三种,另外每种动物也都有数十种固定的寄生性线虫。不仅是大型动物,像蚊子或蛞蝓等小动物也一样都会有固定的寄生性线虫。寄生于人体的线虫有五十种,其中较有名的包括蛔虫、蛲虫、钩虫、鞭虫、旋毛虫、班第氏丝虫、日本住血吸虫、安尼线虫等。”
      早苗眼前紧接着出现数张人体寄生线虫的相片,她不禁移开视线。即使身为医师,她仍然是从以前就受不了这一类的生物。
      “那么,线虫的基础知识大概就是这样了。”
      依田打开室内照明。突如其来的刺眼光线,让早苗猛眨眼。
      “有没有什么问题?”
      “唔。多亏你的讲解,我现在已经大概了解线虫这种生物了。只是我想再请教一下渡边教授在人脑中所发现的那些线虫。”
      “很遗憾地,目前在这方面是一无所知。只能确定,那些线虫是新品种。”
      “你亲眼看过吗?”
      “目前在‘微生物培养室’中就有培养这种线虫。”
      早苗大吃一惊。
      “真的吗?”
      “虽然当时在脑中看到的都只是成虫,不过后来在渡边教授送来的遗体各部位、肌肉组织,以及血液等各检体中都发现了不少虫卵。所以我就试着孵化检体中的虫卵,接着再移到培养皿中继续培养看看。”
      渡边教授曾说过依田不仅是日本线虫研究的第一把交椅,在线虫培养方面的本事更是无人能及。所以渡边教授才会暗地里将采样送到他这来的吧!
      “渡边老师很担心这种虫可能造成的危害。”
      依田锐利的眼神凝视着早苗。
      “你是个医师,所以当然也很清楚某些情况吧!随着战后日本卫生状况的改善,许多大学都一一取消寄生虫学的课程。因此,最近的医师几乎都对寄生虫一无所知。不过最近的寄生虫病例却逐渐增加,而且还不仅限于日本已知的相关病症。由于国际化的急速进展,所以如果有一天日本出现了前所未见的外国寄生虫也不足为奇!”
      “你说得没错。”
      “所以,这次轮到我要反过来向你请教。为什么一个精神科医师会对线虫感兴趣呢?那个死去的人是在哪,以及如何感染到线虫的呢?”
      早苗深深地吸了口气后说:“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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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29 07:33: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Typhon
      01
      她很快就找到了位于西新宿寿司店的同学会会场。被领着穿过日式榻榻米后,早苗发现十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看那些人讶异的神情,似乎还搞不清楚站在眼前的是谁。接着,霎时爆出的欢呼声包围住她,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原来是北岛呀,最近过得怎么样呀?”等等的话语。
      这里多数的脸孔都是她高中毕业以来未曾再见过的。高中时期在班上很有势力的那群人,今天也稳稳地盘据在主位的那几个位置,他们正招手邀早苗加入他们的团体。早苗环顾四周,看到坐在角落的黑木晶子正在对她使眼色,所以赶紧坐到她身旁去避难。
      “你还真的来了呢!不是很忙吗?”
      “是呀!这一阵子总是到处闲晃荒废工作,所以还有一大堆文件等着我处理呢!不过,我想晚饭总是要吃的,一方面也想转换一下心情,所以就来露个脸罗!”
      “那你等会儿还要回医院去罗?”晶子略显惊愕地说。
      “北岛,好久不见了呢!来来来,喝一杯吧!”
      一个将衬衫袖子卷到肘部、体态发福,气色不错的男子拿着酒瓶靠了过来。
      “咦?藤泽?”
      “没错,可是你刚刚那声‘咦’是什么意思呀?”
      “大概是因为你的样子变得太夸张了吧!”晶子说话毫不客气。
      “我才没变多少呢!只是不打棒球以后,有点发福而已。”
      藤泽在早苗杯中倒入啤酒。从他斟酒时没让酒泡冒得太厉害这点看来,可以想见他应该是很熟悉这种场合的上班族。
      “谢谢你。”
      “早苗啊!好久不见了。”
      田端瑞惠也移到这来了。虽然她说话的方式还是和高中没两样,不过她的脸却已经变成不折不扣的欧巴桑了,早苗费了番功夫才隐藏住自己的讶异。方才所有人刹那间的沉默,也是因为自己和以前看来截然不同吧!也许岁月刻画在脸上的痕迹,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明显。
      “早苗你一点都没变嘛!最近好吗?听说你当了医师?”
      “唔,瑞惠你也没变很多呀!”
      “讨厌啦,我都已经是个欧巴桑了。”
      由于她所言不假,早苗只好以暧昧的一笑蒙混过去。
      “我现在都有两个孩子了。最大的那个今年刚上小学,早苗结婚了吗?”
      “还没。”
      “什么?还没呀?”
      虽然早已经有心理准备会被问到这方面的问题,不过早苗觉得开场的铃声才响没多久,对手就已经在迅雷不及掩耳间挥来一拳。
      “原来北岛还是单身呀?”
      “咦,真的吗?那我还有机会吗?”
      “像你这种人不行啦!头脑不好怎么配得上早苗呀!”
      “北岛喜欢的类型,应该是像作家太宰治那种阴沉感觉的人吧!”
      “果然非普通人不行呀。不过,如果一直死守着这种高标准的话,没多久就得遁入空门罗!”
      接下来是周围其他人发射的枪林弹雨。在座虽然另外还有两、三位单身女性,不过别说是为早苗说话了,她们似乎因为只有早苗受到大家注目而显露出一副不悦的表情,并将头扭向一旁去。
      早苗以强装出来的笑容,道出了句决定性的台词“我已经和工作结婚了”来防弹,接下来就只管等着所有的攻击熄火。
      “那些家伙大多都是些笨蛋,你别放在心上。”当大家的焦点终于转移到别处时,晶子这样说。
      在座知道高梨的也只有她而已。
      明白晶子对自己的关心,早苗报以微笑。
      “我才不会在意呢!”
      “话说回来,我现在才知道你之前不想参加同学会的原因。”晶子一边夹生鱼片蘸了蘸酱油,一边有感而发地说。
      “也不是说不想参加,只是一直都抽不出时间来。”
      “好好,你说了算。对了,被复仇女神追的那个伯伯有没有好一点?”
      “咦?”
      “你不是打电话问过我?有个伯伯苦于这样的妄想症。我也不确定你那时候有没有提到是个伯伯,你忘记了吗?”
      “唔。”
      早苗为了隐藏自己的狼狈样,赶紧将啤酒举近嘴边,她完全忘了对好友捏造过这样的故事。
      “他的情况……现在已经趋于稳定了。”
      “那真是太好了。”
      她忽然兴起一股念头,想问问晶子有关天使的事。
      “天使背上不是都有翅膀吗?”
      “什么?”
      晶子闻言不禁发愣。
      “那是鹫的翅膀吧?”
      “鹫啊……,也许真是这样吧!大概有很多宗教画的天使形象都是源自希腊神话的爱神丘比特吧!”
      “这话怎么说?”
      晶子的话引发了早苗的兴趣。
      “不论是天使还是复仇女神,有翅膀的神祗都是新宗教在驱逐古代崇蛇信仰(Snake Cult)这段历史所遗留下的产物。”
      “干嘛净说一些这么难懂的话呀?”
      才没多久就喝醉的男子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玻璃杯,挤到晶子与早苗中间来。那是刚刚在主位向早苗打招呼的小村。
      “吵死了,到那边去啦!”
      晶子厌恶地推着小村。
      “喂,你们两个不是从高中开始就一直黏在一起吗?你们该不会是同性恋吧?”从之前就和早苗她们处得不好的往原京子,在桌子的另一侧说道。
      她不怀好意的语调和以前根本就没两样,早苗对此感到讶然。虽然外表看来老了几岁,但只不过几杯黄汤下肚,就让大家停留在高中时代的“内涵”完全暴露,看来根本没什么长进。
      “崇蛇信仰是什么呀?”
      “这是在史前时代中,遍及全世界的一种崇拜蛇的宗教。”
      “你说全世界,那也包括日本罗!”
      “当然。”
      早苗为她斟满啤酒后,晶子津津有味地举杯畅饮。
      “因为,日本的固有文化主张的是和自然共生的泛灵论,所以日本也可能是崇蛇信仰繁盛发展的区域之一。例如说注连绳,虽然因为每天都在看所以可能没有人会想太多,不过仔细观察的话就可以发现它的样子很奇妙,不是吗?注连绳原本就是模仿两条蛇交尾时缠绕在一起的样子。另外绳文时代这个词源自于绳文土器上的花纹,那些花纹也是蛇的图像化产物。”
      “原来是这样。”
      因为正巧触及晶子最拿手的领域,她开始流畅地侃侃而谈。
      “也许对于崇蛇信仰,东方要比西方来得宽容。因此虽然后来被新宗教驱逐,对蛇的信仰还是转化成为龙的姿态留存了下来。”
      “为什么崇蛇信仰会遭到驱逐呢?”
      “这应该可说是大势所趋的结果吧!”
      晶子一边喝着早苗为她斟的啤酒,一边滔滔不绝地说明。
      听说崇蛇信仰与人们将大地的丰饶人格化后,所产生的大地母神信仰本为一体,源头可以追溯至旧石器时代末期的欧洲奥瑞那逊(Aurignacian)时期。另外在希腊克里特岛(Knossos)上的克诺索斯遗迹中,也发现了身体缠绕着大蛇,双手持蛇的大地母神神像。
      之后各地随着新民族的迁入及征战,出现了新神祗驱逐旧神祗的现象。信仰蛇、与自然共生的古代宗教,就逐渐被后来崇敬天空、使用铁器,并创造出文明的新宗教所消灭。
      “也就是说代表父系原理的天空之神,取代了代表母系原理的大地母神。此后就开始了这个迂腐的父系社会了。”
      晶子皱起眉头,望了望在主位大声喧哗的那群人。
      “如果详细分析神话的话,就可以很明显地看出这其中的过程了。不是有很多神话中都有新神打败古代神祗的插曲吗?这就是古人将宗教间的战争直接以神祗间的战争来表现。”
      “喔!也就是说神或者是天使拥有翅膀,是象征着天空高于大地的优越感罗?”
      “不愧是早苗,反应真快。不过还可以补充一点,具有翅膀也代表着‘杀蛇者’的意涵。因为一般说来,鸟类都是蛇的天敌。你刚刚说天使有着鹫的翅膀,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希腊神话深受埃及神话的影响,而埃及自古以来就将蛇鹫(Secretary Snake)这种专门吃蛇的鸟视为神圣的象征。”
      “这么说来,崇蛇信仰已经完全被消灭了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这点才有趣呢!”
      晶子豪爽地饮尽啤酒。早苗想再斟酒时才发现酒瓶已经空了,所以有点不好意思地请同学会干事再多点几瓶酒。
      “……当一一种宗教驱逐另一种宗教时,常发生一种现象就是胜方会吸收败方的神话元素。你想想看,佛教等就是典型的例子。在佛教广为流传的过程中,不断吸收其他各种异教的神祗,使其成为佛法的守护者。同样地,崇蛇信仰并没有完全被消灭,而是与新宗教融为一体了,例如说这个。”
      晶子手指着早苗的手提包。早苗霎时间虽然搞不懂她的意思,不过随即了解她指的是皮包上的爱玛仕(Hermes)标志。
      “希腊神话中的天上使神赫密斯(Hermes)及罗马神话中的商业之神马丘里(Mercury)都担任着天地中间者的角色,也就是说象征性地于天空之神与大地母神之间居中斡旋。你应该在哪看过赫密斯的样子吧?这种神祗脚穿长着翅膀的凉鞋,手持的手杖上盘着两条蛇。另外,我们之前谈过的长着翅膀及蛇发的复仇女神也是如此。这些神都将原本对立的两种元素,也就是天空的鸟及地上的蛇集于一身,这也显示出崇蛇信仰与新宗教奇妙的融合。相反地,像龙这种东西虽然貌似蛇,却拥有飞翔于天空中的能力。”
      早苗此时才想起最近不知在哪曾读过“崇蛇信仰”。
      “好像有一说认为亚马逊的古代文明相当崇拜蛇。”
      “啊,我知道。《Bird's Eye》是不是有报导过?关于古代麻药文明什么的,之前我曾经有看过。”
      晶子十分干脆地说着。
      “亚马逊一带即使还留存着史前时代的崇蛇信仰也不足为奇。因为亚马逊那里有像矛头蛇(Ferde lance)、巨蝮(Bushmaster)等这么厉害的毒蛇,一定会对当地原住民的精神文化产生巨大的影响吧!我还想过总有一天要去调查澳洲的当地原住民神话呢!毕竟世界上最恐怖的蛇像是虎斑蛇(Tigersnake)、泰斑蛇(Taipan)都在那。这虽然只是我的推测,不过崇蛇信仰的发祥地必定深受危险毒蛇的分布区域所影响吧!你说是不是?”
      早苗脑中出现的是和蛇相似的其他生物。
      “说不定,线虫这种生物看来就像是小型的蛇吧!”
      听到她不禁脱口而出的低喃,晶子面露讶异之情。
      “线虫,什么呀?”
      果然博学强记如晶子这般人物,似乎也有不了解的事物。早苗几乎照本宣科地将她从依田那听来的向晶子说明。
      在说明过程中,主位方向的说话声传到早苗耳中。解下领带绑在头上的男士们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大声嬉笑、叫嚣,不知不觉中话题好像开始进入人生的黑暗面,语调也开始转为悲愤激昂,她频频听见裁员或破产等字眼。还有人吐出这样的话来,“现在还减薪,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嘛!”
      在桌子的另一头,女士们以僵硬的表情讨论着男性至上社会中所发生的种种不合理情事。似乎只有早苗和晶子进行着超脱现实且非比寻常的对话。
      “线虫呀!的确,几乎所有的民族都会将细长的生物视为是蛇的同类吧!日语中也会用‘长虫’一词来称呼蛇。就像日本古事纪中所记载的,创世男神依邪那歧在黄泉见到创世女神依邪那美的尸体时,除了无数的蛆之外,尸体四肢上还有‘依卡支其’缠绕其上,蠕动着,文中所记载的‘依卡支其’就被后人解读为蛇。也就是说蛇被视为是蛆虫或其他细长生物之首。”
      如果古人看到寄生于抹香鲸胎盘上,长度有九公尺长的线虫,或许也会将其视为“长虫”之王也说不定。
      晶子嘴中塞满了握寿司,并竖起筷子开始说话。
      “我们刚刚不是说过赫密斯吗?仔细想想,你医院的名字不是叫做圣阿斯库雷琵欧斯(San-Asclepias)吗?”
      的确如此,早苗想着。阿斯库雷琵欧斯为古代希腊的医学之神,而蛇正是此种神祗的象征。阿斯库雷琵欧斯所持的手杖有蛇盘于其上,这支手杖也成为WHO或医师协会的标志。在当上医师的这他路上,早苗却从未对此产生任何疑问。
      “不过,为什么蛇会成为象征医学的标志呢?”
      “这有许多原因。虽然波鲁·地耶鲁等人曾说过盘踞于象征着生命之木的手杖上的蛇,代表着被征服、被支配的邪恶之心。不过,这只是否定崇蛇信仰的欧洲人所作出的牵强解释而已。其实说到本来的意涵,一方面是蛇不断的脱皮象征着事物的新改变;另外,部分区域的人会使用蛇毒来治病等现象也有影响。但是,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梦吧!”
      “梦?”
      “古希腊人比什么都重视梦的启示。实际上,他们还会根据梦来诊断疾病,而且很清楚梦对人心的治疗力量,他们相信人类每晚的梦是来自地底世界。你所熟悉的心理学不也将地表比喻成意识层面,而将地底比喻成广大的无意识世界吗?蛇自古以来就被视为大地母神的儿子,堪称是栖息于地底的代表生物。所以自然而然的,蛇当然就成为借由梦来医治人类的神祗象征。”
      蛇创造出梦境来为人类治病。早苗心想,古希腊人所创造出的意象不但奇妙,还有部分元素能够强烈激发人们无限的想像。
      不过她觉得若真要说大地母神之子,与其说蛇还不如说是蚯蚓,又或者是比蚯蚓在更深层土壤中蠕动的线虫还比较恰当。她会有这样的想法,或许也是受依田那一堂课的影响吧!
      晶子的讲解仍持续进行着,她谈到后来阿斯库雷琵欧斯从女神雅典娜那里取得能够令死者复生的美杜莎的血,并且帮助许多英雄重返人世。
      “你看,美杜莎的头发也是蛇不是吗?由于蛇是大地母神的儿子,所以也是生命力及富饶的象征。”
      之后宙斯由于恐惧阿斯库雷琵欧斯的力量,便以雷将其击毙,所以阿斯库雷琵欧斯就升天成为“蛇夫座”。据她说这一段故事似乎也显示着崇蛇信仰被新宗教吸收的过程。
      “是这样的,虽然聚会正进入高潮……”担任干事的藤泽为了不让自己的声音被现场的喧哗声盖过,跟着扯着喉咙叫着。“不过好像下一组预约的客人已经到了,所以我们这边可能再过十分钟就必须要结束了,今天很谢谢大家的参加。还没有缴交参加费用的,请到藤泽我这里来。另外,欢迎参加我们待会儿的第二摊,尤其是女性请务必赏脸。”
      他说完后,四周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有不少人很快地就准备要离开了,现场立刻陷入嘈杂不安的气氛中。
      “怎么样,你还是要回去加班吗?”
      面对晶子的问题,早苗点点头。
      “那你还是多吃一点比较好喔!你看你的餐还剩下那么多。”
      晶子说得没错。她听晶子的讲解听得都入迷了,根本就没有将心思放在吃饭上。早苗调整坐姿,开始吃起醋饭以及已经开始变干的寿司,并就着寿司店特有的深绿色茶水吞下肚去。
      她的目光扫过桌面,特别是主位那附近杯盘狼借的样子,简直是惨不忍睹。她脑中不禁浮现“台风过境”这个句子,也许用在这个场合并不是那么地贴切……。
      “对了,‘台风’在希腊神话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早苗嘴里塞满了寿司,口齿不清地问道。
      “台风?台风这个字的语源是阿拉伯语的Tufan,好像意味着一圈一圈打转的风,不过和希腊神话并没有什么关系!”
      “喔。”
      早苗一边咳嗽,一边喝着茶。她原本以为卡普蓝手记中最后出现的那个字,说不定也有什么神话的涵义,看来是她猜错了。
      “不过,如果不是‘台风’,而是‘提风’的话,希腊神话中倒是有出现过。”“什么?”
      晶子从手提包中拿出笔记本,用钢笔写“Typhoon=Typhon”。
      “这是什么意思?”
      早苗边说着,边想起卡普蓝手记中写得并不是“Typhoon”,而是“Typhon”。只是自己当时任意将其解读为拼错单字的结果。
      “Typhon,提风是希腊神话中出现的怪物,也有人认为这个怪兽其实和埃及神话中的古神Seth其实是一样的。”
      “你说怪物,是什么样的怪物?”
      “Typhon也是大地母神的儿子,据说是存在于远古时代中相当可怕的怪物,也可说是将被打败的大地母神的诅咒集于一身的复仇者。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有点奇怪,传说其由来好像是太阳神阿波罗和祂战斗时,把祂名字中的子音换掉了。另外有一说是这个怪物实在是太可怕了,人们忌讳正确念出祂的名字,所以到后来才会变成。”
      晶子在她刚刚书写的那一页又写上了“Python”。
      “这才是祂真正的名字。”
      “Python?”
      “没错,希腊语发音念做‘皮顿’。这个字其实就是Monty Python的Python,在现代英语中是大蛇,或是恶魔的意思。”
      “那Monty Python是什么意思呢?”
      “可能是‘火山口的大蛇’吧?”
      “什么,你们要去‘酒吧’呀?是不是人妖酒吧呀,我也想去嘛!”
      喝得酩酊大醉的田端瑞惠只听到晶子话中的最后一个字,就靠了过来。
      晶子不耐烦地躲开了瑞惠的手腕后,在笔记本上又加上了几个字。
      “Python→Typhon”
      “只是希腊神话中的‘Python’也有其他版本,现在也被当作是不同于‘Typhon’的另一只大蛇,或是‘Typhon’的养父母。”
      根据晶子的说明,最后被宙斯以雷歼灭的提风也是崇蛇信仰的象征之一。因为据说提风的身体聚集着无数的毒蛇爬动着,样子相当奇怪。
      至此,早苗终于了解了“Typhon”的意思,不过,她的心中又再度产生疑问。卡普蓝到底想借这个字传达出什么讯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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