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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朦胧的晨光

[转帖] 《如生灵双身之物》挑战民俗与怪谈事件(完结),作者:三津田信三,译者: 緋華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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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7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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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1-8-21 06:43:1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还在犹豫什么?就算只有间接证据也没关系吧。”
        阿武隈川从事到如今还在犹豫不决的言耶背后推了一把。
        “不,并不是有没有关系的问题。就算没有任何物证,只要能解释清楚所有的状况就已经很厉害了。如果能让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接受,就等同于真相了,不是吗?”
        “求求你了,请告诉我。”
        米子又哭着乞求。言耶终于开口说明:
        “穗小弟的脚印从偏屋笔直地走在这条踏脚石步道的左侧,朝着屋敷神所在的小祠堂前进。踏脚石步道与右手边的树林之间的空间很小,所以可以理解他为什么要走在左侧。问题是他为什么不从后门出去,而是走向天魔大人的小祠堂呢?”
        “难道不是因为在他一直线地走在踏脚石步道上时,发现老头回来了吗?”
        阿武隈川回答的态度仿佛在反问“事到如今,你还说这种理所当然的废话做什么?”而且他大概也没意识到刚刚自己称宗寿为老头的事。
        “你说得没错。可是宗寿先生从后门走到踏脚石步道的转角处之前,穗小弟已经经过岔路,消失在小祠堂前方——这种猜想其实一点根据也没有。”
        “咦?这么说来……”
        “穗小弟发现有人从后门进来,那个人或许是宗寿先生的可能性很大,所以他没有从踏脚石步道的转角处那里转过去,而是继续前进、想躲进竹林里,但是可能来不及了。”
        “你是指被老头发现了吗?”
        “是的。从后门到踏脚石步道的转角处那段路距离虽短,但弯来弯去,无法一眼望穿,所以宗寿先生在走到那里之前也没有看到穗小弟。”
        “既然如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猜大概是宗寿先生下意识地喊了声‘喂!’之类的,另一方面,穗小弟肯定很害怕会被抓住,因为担心自己很快就会被追上,于是心想一定要躲起来。”
        “嗯嗯,然后呢?”
        “所以他就跳起来了。”
        “……跳到小祠堂上吗?”
        “不是,是跳到生长在小祠堂旁边的竹子上。”
        “我说你啊……就算能跳到竹子上,也无法在竹子之间移动吧。要从这棵竹子移动到那棵竹子上,根本没办法……”
        “我不是这个意思,穗小弟并没有要移动到旁边的竹子,而是顺着跳上去的那棵竹子往上爬。”
        “他爬上去了?喂喂,这么一来不是更逃不掉吗?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们,他就这样直接在天空消失了?”
        “虽不中亦不远矣。”
        “你说什么?”
        “也就是说,他爬过头了。”
        “……”
        “因为爬得太上面,竹子承受不了穗小弟的重量,结果就往宗寿先生所在的方向弯折。”
        “啊……”
        “后院的竹子有五、六米高,而小祠堂左右的那两棵竹子又长得更高,从踏脚石步道的转角处到小祠堂大约有五米,因此弯折的竹子前端刚好落在宗寿先生的头上。高头大马的宗寿先生伸手拉过竹子,究竟是为了把穗小弟拉下来,还是纯粹只想摇晃竹子吓唬他,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当他抓住竹子前端时,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巧合,宗寿先生突然放开手,或是不小心让手松开,那一瞬间,弯折到极限的竹子因为惯性作用往回弹,而竹子在回弹的过程中所产生的反作用力都作用在穗小弟身上。换句话说,他被弯折到西侧的竹子回弹的反作用力甩向了东侧的悬崖。”
        “嗯……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呢。”
        “推测穗小弟消失的那段时间,经过后院附近的人曾提过自己听到从竹林上方传来的叫声,那恐怕真的是穗小弟的尖叫声。”
        “啊啊……”米子把脸埋在两只手里呻吟。
        “我猜穗小弟爬上了正对小祠堂看过去位在左手边的那棵竹子。”
        “此话怎讲?”
        “因为小祠堂右侧的竹子到悬崖间是一条黄土路,一路上几乎都没有竹子。但他的脸和手脚都留下无数的擦伤和割伤,足以证明他被竹子弹开的时候曾经过茂密的竹林。”
        “原来如此。”
        “还有一点,穗小弟的事件发生后,小祠堂左手边的竹子开始枯萎,可能是因为过度的弯折伤害到竹子,所以才会枯掉。”
        “宗寿先生!这位同学说的是真的吗?”
        米子痛哭失声,但依旧坚毅地仰起脸,质问老人。
        “那么久以前的事,老夫早就不记得了!”
        宗寿立刻逞口舌之快地回嘴,但是并没有正面否认,看得出来他也很狼狈。
        “穗的事就算了……”
        米子接着说。
        “当然我并不是要既往不咎,但毕竟已经过去了……可是美野里……至少美野里……请把那孩子还给我。”
        “喂,你这小子!”
        宗寿突然凶神恶煞地瞪着言耶。
        “你说是老夫害穗被竹子弹到悬崖底下,那美野里该怎么说。关键的竹子已经砍掉了,但美野里的脚印就跟穗一样消失了,这你要怎么解释?你想诬赖老夫对美野里做了什么吗?”
        “阿言,没问题吧……”
        阿武隈川担心地低声问道。因为宗寿说得没错,假设发生在哥哥身上的悲剧好死不死地也同样发生在妹妹身上好了,重点是最关键的竹子已经被砍了,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美野里的消失与穗小弟的情况完全无关。”
        但言耶始终保持冷静的态度。
        “相较于穗小弟的脚印一路走到小祠堂前面,美野里的脚印只走到一半,相差甚远。”
        “你是指就算竹子还在,从那里也跳不过去吗?”
  • TA的每日心情

    7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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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1-8-21 06:43:2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理由是她最后的脚印不只脚尖,也留下了脚跟的痕迹,可见她没有往前跳。”
        “所以是……往上跳吗?”
        “但是脚印消失的地点上方没有任何东西。”
        “那她到底跑去哪了?”
        “只剩后面了。”
        “后面?可是没有转身的痕迹啊,再怎么样也没办法不转身就跳到踏脚石步道的转角那里吧。”
        “她不是用跳的,而是被拉过去的。”
        “咦……被宗寿老头拉过去吗?可是要怎么做?怎么看也无法把手从踏脚石步道的转角处伸到脚印消失的地方。”
        “我猜是用铁锹——他从田里回来,想必带着铁锹。用长长的握柄代替手臂,用前端的刀刃代替手指,勾住美野里的衣服,一口气拉过来。宗寿先生不但高大,而且身形魁梧、精神矍砾,要抓住一个小女孩简直易如反掌。”
        “那把铁锹证物就藏在偏屋旁边的储藏室吗?”
        “对。我猜穗小弟那时候,他也是铁锹的尖端勾住竹子枝头,把竹子拉到手边。因为比起竹子一开始就垂到宗寿先生伸手可及的位置,硬把竹子扯下来,让竹子发挥无与伦比的反作用力,把穗甩到悬崖那边的推断还比较合逻辑。”
        “那、那么……美野里她……”
        言耶回答米子的问题。
        “我猜不是藏在收纳农具的储藏室,就是关在偏屋的壁橱里。”
        “哇……”
        阿武隈川发出不知该说是感叹还是叹气的声音。
        “我不清楚宗寿先生抓到美野里后,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以下顶多只是我的想像,会不会因为美野里拼命反抗,宗寿先生情急之下动手打她,把她打得奄奄一息……”
        “可是为什么要把美野里藏在偏屋里?”
        “若不是想杀了美野里,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对小孩拳打脚踢的暴行,总之是基于自保的念头。这时,美野里从偏屋走向小祠堂的脚印映入他的眼帘,正巧与穗小弟消失时的状态一模一样于是他起心动念,想布置成妹妹也跟哥哥遭遇到同样的现象……这么一来就必须先藏起美野里。但如果踏进竹林就会留下自己的脚印。中田先生和川添先生站在看得见后门的地方聊天,所以也不能从那里出去,那么只剩下外面的储藏室或偏屋的壁橱。藏好美野里后,他离开偏屋,走向主屋,打算随便找个家人讨论奇妙的脚印,不管是谁都好。”
        “想趁雨还在下、脚印尚未消失之前让家人为他作证吗?”
        “没想到我们就在这起事件从后院一路发展到偏屋的前一刻上门了,而且黑兄还看到美野里进入偏屋的背影,更坐实了少女在不可思议的情况下消失的谜团,让宗寿先生又可以展现穗小弟消失时、自己在人前装成没遇到小孩的演技。”
        “我们成了再好不过的证人啊。”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
        “他很干脆地请我们进偏屋。”
        “……”
        “我虽然在走廊上简单地解释过我们此行的目的,但是仔细想想,光靠那样就能得到他的理解,不是很奇怪吗?对照传闻中宗寿先生的性格,显得更加不自然。”
        “嗯……确实如此……”
        或许是想起自己曾一派天真地调侃言耶很会讨老爷爷欢心,阿武隈川虽然承认言耶说得有道理,表情却也有些怏怏不乐。
        “假装和我们一起发现脚印的时候,宗寿先生露出惊魂未定的表情说:‘跟那时候一模一样……’你不觉得这种反应很不像他的作风吗?”
        “哦,这么说倒也是,我也觉得怪怪的。”
        阿武隈川往自己脸上贴金地说,就在这个时候。
        “喂!小伙子,你们胡言乱语地说够了吗?”
        宗寿以压抑著怒火的语调大喝一声,并且以挑衅的眼神恶狠狠地瞪视言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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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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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1-8-21 06:43:44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还没结束呢。您试图暗示我们,让我们产生‘明天是不是要再来一次,去检查悬崖底下’的想法。这代表什么呢?您是不是想趁今晚下雨之际,将美野里扔到悬崖下面?”
        米子发出短促的悲鸣。
        “我现在非常担心美野里的安危……”
        “哼,比起小鬼,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什么意思?”
        “你说小鬼不是在外面的储藏室,就是在偏屋的壁橱是吗?”
        “是的。”
        “要是都没有的话,你要怎么向我赔不是?”
        “一定有,因为除了那两个地方,没有其他场所可以把她藏起来了。”
        “很好!那你现在就去搜啊!要是都找不到小鬼,你们就要向我磕头认错。这样可以吧,别以为乱诬陷人还可以没事喔。”
        “什么?我也要吗?”
        阿武隈川一脸与我无关的表情,宗寿当然没有理会他的抗议。
        “喂,阿言……真的没问题吗?”
        阿武隈川又在他耳边轻声耳语,但言耶信心十足。
        如同他对宗寿撂下的推断,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能藏起美野里的空间,而且老人的态度不太对劲,虽然表现出绝对无法在储藏室或壁橱里找到小孩的态度,但是又隐约透露著不安。换句话说,他可能只是在虚张声势。否则从他的性格来看,应该会更堂堂正正,主动带他们去搜才对,但老人不过就只是在观察言耶会怎么出招。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看到言耶开始走回踏脚石步道,宗寿脸色大变,但还是什么也没说,跟着迈步前行。阿武隈川、米子、悦子尾随在两人后面。走到储藏室前,所有人都停下脚步。
        “可以打开吗?”
        言耶征求宗寿的同意,宗寿倨傲地点头。米子心急如焚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么——”
        言耶把手伸向储藏室的木板门,一口气推开。
        储藏室里杂乱无章地塞满铁锹和锄头等用来翻土、除淤泥、挖水沟的工具,以及镰刀和尖钩等刀刃类,还有耙和碎土机等要用到牛马的农耕器具。然而,不用把那些工具清出来也能知道,美野里并不在储藏室里。
        “我检查过了。”
        言耶慎重其事地关上木板门,宗寿一言不发地从供人脱鞋的遝脱石踏上缘廊,拉开纸门,走进偏屋。言耶、阿武隈川、米子、悦子也依序跟着走进去。
        “来啊,你打开壁橱看看吧。”
        一踏进偏屋,宗寿又恢复了目空一切的态度。
        “做好心理准备了吧。只要你们现在向我下跪磕头,我或许还能原谅你们喔。”
        “喂……”
        阿武隈川有话想说,但言耶不由分说地举起右手制止他,缓缓地站到壁橱前。他先慢慢地打开右边的纸门,探头进去检查一番,再打开左边的纸门,比照办理。然后转过身来,把所有人的脸环顾过一遍后报告:
        “美野里也不在壁橱里。”
        “怎么可能……”
        “你,你,你说什么!”
        米子哭倒在地,阿武隈川慌了手脚,一旁的悦子脸色铁青,大概是被偏屋里剑拔弩张的紧张感吓坏了。唯有宗寿脸色十分红润,还露出了令人痛恨的笑容。
        “这下好了,你要怎么收拾这个残局?”
        阿武隈川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自顾自地开始检查摆在北侧墙边的阶梯状五斗柜、小流理台、装有玻璃门的书柜,但宗寿不仅好整以暇地任由他翻箱倒柜,甚至还一副看好戏的嘴脸。
        “所以呢,找到小孩了吗?”
        剧宗寿以充满恶意的眼神注视着把所有的抽屉都打开来看、茫然伫立在那里的阿武隈川。
        “难道你觉得老夫是用铁锹或镰刀把孩子大卸八块,然后藏进五斗柜或流理台里吗?看样子比起徒弟,你这个当师父的头脑更不灵光呢。”
        与此同时,言耶已经正襟危坐,伸直背脊,双手放在膝盖上,以坦然的目光抬头望向老人。
        “哦,而且徒弟也比你干脆多了。”
        言耶低着头,上半身往前倾,双手开始在榻榻米上移动。想当然耳,他这辈子还没向谁下跪磕头过,但现在非这么做不可,这不只是向宗寿认输,也是因为他一心想救美野里。
        老人肯定知道些什么,而且一定跟美野里的消失有关。
        言耶深信不疑,可惜自己太没用了,无法帮助她。既然如此,就只能请宗寿把线索告诉他了,为此下跪磕头根本不算什么。
        “就是这样,要诚心诚意地道歉。可是啊,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这么说来,令尊不是有名的侦探吗?子女犯错就是父母的责任。请你那位在社会上很有地位的名侦探父亲——”
        言耶低垂的头突然静止不动,然后慢条斯理地抬起来,回到刚才正襟危坐的姿势,视线定定地停格在老人的脸上。
        “——负起责任来,然后——喂,你怎么不动了?”
        宗寿说得眉飞色舞时,却见言耶停下磕头的动作,于是眉间挤出皱折,大声嚷嚷起来。
        “有人磕头像你这么不情愿的吗!这样根本一点诚意也没有。给我双手搁在榻榻米上,额头贴在地上跪好!”
        言耶依旧直视着宗寿,但他其实不是在看老人。他正拼命转动脑筋,以无与伦比的集中力回想截至目前的所见所闻。
        “喂!你也说句话啊!”
        宗寿气得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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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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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1-8-21 06:44:03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再摆出这种态度,我就要向你那位前华族的名侦探父亲提出严正的抗议,让整个家族为你蒙羞!”
        “您考虑到万一的情况——”
        “什么?”
        “您考虑到万一的情况,所以没把美野里藏在最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万一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阿武隈川庞大的躯体原本蜷缩在房间角落,敏感地察觉到情势似乎开始出现变化,立刻出阳反应。
        “穗小弟消失的时候,米子女士未经您的许可就闯进来试图搜索,您担心这次或许也会发生相同的状况。万一她又闯入偏屋,最先搜索的肯定是壁橱,所以您先排除了壁橱这个藏身之处。
        “说得有道理……可是,偏屋里还有其他可以藏小孩的地方吗?而且我们最清楚这老头没有抱着孩子从偏屋过去主屋。”
        “嗯,确实没错,所以美野里还在这个房间里。”
        “真,真的假的!”
        阿武隈川惊呼,米子脸上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当我推理美野里被藏在储藏室或偏屋的壁橱里时,宗寿先生接受了我的挑战。”
        “嗯,看上去是那样没错。”
        “尽管如此,他的态度却隐隐透露出有些不安的情绪。”
        “有吗……算了,有没有并不重要,重点是这中间的矛盾意味着什么?”
        “因为美野里并不在储藏室或这里的壁橱里,他才敢接受我的挑战。可是还有别的因素令他感到不安,这么思考就合理了。”
        “原来如此。”
        “于是我想起我们在小祠堂附近时发生过地震,当时他的脸色就变了。”
        “啊,我也看到了。”
        “假如他是从那时候开始觉得不安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一进到偏屋,他的不安就消失了……我其实有留意到他在进到这个房间的同时就恢复自信了。”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地震或许会对美野里的藏身之处造成某种影响,令他感到不安,可是一进偏屋,确定逃过一劫后,他就恢复自信了。”
        言耶说到这里便站了起来,走向房间的东北角,爬到阶梯状五斗柜上,从挂在壁橱上方的长方形巨大裱框画后面救出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美、美野里!”
        “黑兄,来帮个忙,小心点,轻轻地把她放到榻榻米上……”
        将少女交给米子和阿武隈川后,言耶爬下阶梯状的五斗柜,对悦子说:
        “可以麻烦你去请医生过来吗?”
        悦子瞥了宗寿一眼,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往主屋跑去。幸好美野里只有轻微的脑震荡。后来宗寿终于从实招来,他抱着美野里进入偏屋,把她扔在地上时,不小心让她的头撞上火盆,当时的冲击让火盆里的灰散了一地。看到美野里死掉似地动也不动,他心急如焚。这时又听见走廊上传来了说话声,脑子里顿时闪过许多念头,他灵机一动,就把美野里藏在裱框画后面。壁橱前的灰尘应该就是当时从画框上抖落的。
        宗寿强调美野里是不法侵入,主张自己做的一切皆属于正当防卫。但言耶还是报了警,并且请警方搜索那片竹林。起初警方还站在这位在地仕绅那边,直到阿武隈川抬出了冬城牙城的名号,他们的态度就突然翻转了一百八十度。第二天还派出警犬进行了大规模搜索,结果挖出了推测是畠持丰太的孩童遗骨。宗寿依弃尸罪嫌被捕,随即又以杀人罪嫌遭到起诉。
        “你怎么知道丰太的遗体埋在竹林里?”
        接受完警方的侦讯,终于没他们的事了。当两人坐上火车、踏上归途时,阿武隈川这么问言耶。
        “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那个老人说在丰太小弟的失踪骚动后,不只小孩,就连闯进竹林的野猫野狗也会马上被他赶出去,这句话令我耿耿于怀。”
        “对耶,他大概是担心野狗把遗体挖出来吧。”
        “我猜他当时肯定是不小心说溜嘴。”
        “话说回来,居然可以把小孩子藏在裱框画的后面却不会掉下来。”
        “我救出美野里时看到了,为了不让画框掉下来,下面钉了好几根钉子补强。”
        “可是他应该没有时间钉钉子吧?”
        “不是那个时候钉的,应该是更早之前,为了因应地震钉上去的。那个地区经常发生地震,画框肯定已经掉下过好几次了。”
        “不过这次的经验真是令人难以忘怀啊。”
        阿武隈川显然已经忘了自己差点就要陪着磕头谢罪,不过以他的个性来说,想必会想尽各种借口,让自己全身而退。
        这次真的是受尽折腾……。
        言耶看着学长无忧无虑的脸,在心中犯嘀咕,但又重新告诉自己能及时救出美野里真是太好了。幸好特地跑一趟来看箕作家的屋敷神,才能刚好在场、才能刚好救回少女一命。从这个角度来说,或许还得感谢阿武隈川乌也说不定,但言耶终究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几天后,言耶在宿舍房间里重看阪口安吾在《日本小说》[19]上连载的《不连续杀人事件》单行本版时,阿武隈川跑来了。
        “出大事了!”
        “怎么了?学长吃河豚中毒了吗。”
        “怎么可能,我才不会输给食物呢。”
        这不是输赢的问题吧,但是看他的样子非同小可,言耶便从书本里抬起头来。
        “昨天啊,警方在箕作家的竹林里搜证时——”
        “该不会还挖到其他小孩的遗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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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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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楼主| 发表于 2021-8-21 06:44:25 | 显示全部楼层
    言耶不假思索地追问,阿武隈川摇摇头。
        “不是,发现丰太的遗骨时已经彻底地调查过竹林了,这次是要那个老头同行,名符其实的重回现场。”
        “莫非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他还否认犯案?”
        “并不是,他消失了。”
        “什么……”
        “重回现场模拟犯案手法时,那老头从竹林里消失了……”
        “可、可、可是……手铐呢?还有腰绳……”
        “手铐和腰绳都系上了。结果只有腰绳留下,但腰绳就像被咬断似地在中途断掉……手铐则是到处都找不到。”
        “员警就在旁边吧?没有人看到他消失的那一刻吗?”
        “没有。手里拿着腰绳的刑警当时刚好转头看向别的地方,再转回来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见了。现场当然引发轩然大波,大家在竹林里翻了个遍,不过什么也没找到,结果好像当成失踪人口处理了。”
        在那之后,阿武隈川有好一阵子都在关注箕作宗寿那起匪夷所思的失踪案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或进展。可惜什么也没有,他也就逐渐失去兴趣了。
        然而就在案发过后大约一个月的某天傍晚,阿武隈川突然跑来宿舍找言耶,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话说那个箕作家啊,现在好像已经完全人去楼空了。”
        “箕作家的人呢?”
        “都搬走了吧。过去代代担任庄屋的家族,一家之长居然杀了人,而且杀的还是小孩,这事一传出去,怎么也待不下去了吧。”
        “说得也是。”
        “所以那栋房子如今已经彻底变成鬼屋了。”
        “有什么奇怪的传闻吗?”
        “哦,你很敏锐嘛。可是传闻不是跟建筑物,而是和后院那片竹林有关。”
        “咦……”
        “听说大白天也会从阴暗的竹林里传出咖嚓咖嚓……咖嚓咖嚓……的怪声,可是即便仔细看也什么都没发现,但声音确实是从竹林里传出来的。”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
        “我在猜会不会是手铐摩擦发出的声音……”
        竹林里的神隐
        日本历史上的“天狗”一词,最早出于《日本书纪》舒明天皇九年(637)二月十一日的纪录:“巨大的流星自东方空中朝西方飞去,发出了如雷般的声响。众人皆称流星发出鸣声,但是自唐归来的旻僧却说,那不是流星,而是天狗。因为发出了如雷般的声响。”
        旻僧所言,是他从中国带回来的知识,并非杜撰。《史记·天官书》:“天狗,状如大奔星,有声,其下止地,类狗。”而《太平御览》则将天狗归为妖星:“天狗所下之处,万人伏尸,狗食血;戍下之邑,大兵起,国易攻,人相食,千里流血,四方相射,破军杀将,兵丧并起,国破灭已。”极为凶险。
        平安时代,天狗与日本神道教的自然神灵信仰融合,继承了流星飞翔、腾空的特质,转变为匿居山林之间的鸟神。《平家物语》如此描述:“似人非人、似鸟非鸟、似犬非犬,足手为人、头为犬,左右有翼,能飞行之物。”
        其后,天狗在佛教盛行的年代,渐渐被视为妨碍佛法的魔物。《源平盛衰记》记载,无心求佛的僧人、高傲自负的学匠,死后因无道心而不能成佛、亦因持佛法不能往地狱去,只能堕入魔界的天狗道,即为天魔。也就是说,天魔是他们死后、徘徊于阴阳两界之间所化身的一种天狗。
        也由于天狗形象邪佞,加以藏身森壑、神出鬼没,因此,人们便把所有无法解释、不可思议之事,全数都推给天狗了。例如“天狗倒”,意指自山中传来树木倒下的声响,但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什么事都没发生;“天狗砾”的意思则是,山中的天空遽然落下碎石、砂土,然而,往上空一望,只看到天空毫无异状。
        本作的谜团,则发想自“天狗隐”!这是“神隐”的一种类型。武藏茶乡的箕作家旁有一座竹林,一日,箕作的家长凭空消失于竹林,原因不明,只能认为是天魔作祟。箕作家立即盖了一座小祠堂,用以安抚天魔。讵料,后来仍陆续发生了三起儿童失踪事件,根据现场脚印的迹象显示,失踪者均像是突然遭上方擒而腾空,仿佛天魔自空中捕捉。
        “天狗掳童”的乡野传说,由来已久。据闻,天狗诱拐儿童后,会带他们到天狗聚居之处参观,甚至定居下来。江户时代的文政三年(1820)间,一名名为寅吉的江户少年失踪数年后复归称他是被一位自称十三天狗首领的老人带到常陆国(现今为茨城县)岩间山中的“仙境”,并与他们一起修行。寅吉还说,天狗烤鱼、鸟食用,但不吃牛、猪等四足动物;也喜欢吃水果。此外他们年龄在二百至一千岁之间。
        此事引起国学大师平田笃胤的注意,立即邀他同住,并将其经历写成了《仙境异闻》(1822)。这亦是笃胤研究神秘学的开端,影响了后来柳田国男、折口信夫的民俗学研究。
        这桩奇事,固着了“天狗掳童”、造成“神隐”的大众印象。当然,现实世界恐怕不是那么有趣。柳田国男推测,“天狗掳童”的诸多事件,真相很可能是部分歹毒的入山修行者为了满足个人色欲、进村强行诱拐男童后,迫使被害者虚构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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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8-22 06:48:58 | 显示全部楼层
    如尸蜡滴落之物
        一
        “所、所以说,他真的即身成佛了吗?”
        刀城言耶难掩兴奋地问道,这也让本宫武浮现出有些困扰的表情。
        “对于当事人而言,恐怕是那样没错。问题是,那可以称之为即身成佛吗……”
        身为学生的言耶,现在人正在离都心有段距离的本宫家洋房“本屋”的会客室里听武说话。相较于都心的复兴速度固然日新月异,但是还残留饱受战祸的深刻痕迹,这里却宛如另一个世界,气氛截然不同。
        本宫武是国立世界民族学研究所的教授,专门研究非洲的面具仪式,因此在这间用来接待客人的会客室里,四面墙都是高度顶到天花板的书柜和档案柜,密密麻麻地塞满了数量庞大的藏书和面具。很多学者的研究资料都在空袭中付之一炬,所以这可以说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光景,就连还是学生的言耶也不例外。
        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再加上听本宫说了很多光怪陆离、不可思议的习俗,感觉就像是畅游在无忧无虑的仙境里。虽说只是暂时,倒也真的差点忘了几年前才刚发生过战争。
        这是言耶第二次见到本宫武,第一次是在大学恩师的介绍下,参加从去年除夕夜到今年元旦在本宫家举行的“怪谈会”。本宫对于栽培后进也相当热心,这一点是众所皆知的。当时在他家里也聚集了四名年轻的学者。
        没想到其中一位学者竟在本宫家的别馆“四隅屋”惨遭杀害,凶手在现场留下奇妙的脚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仅如此,言耶还看到自己往前行走的木屐,让案情变得更扑朔迷离。因为现场的状况十分诡异特殊,言耶还被负责侦办的刑警当成嫌犯。最后甚至连他的父亲——素有“昭和名侦探”美誉的冬城牙城——也被抬了出来。由于父子俩的关系实在一言难尽,言耶无论如何都得靠一己之力解决那个难题。
        结果虽然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但言耶还是努力地找出了真相。本宫武这一次就是为了答谢言耶,招待他吃了豪华的晚餐,还说了很多他最爱听的奇人异事,而且都是稀奇古怪的海外民俗怪谈。不用说也知道,言耶简直乐坏了。
        本宫的怪谈讲到一个段落后,换言耶开始发表关于怪奇小说的知识。他向本宫谈起在战后的侦探小说杂志创刊热潮中出道的新锐作家作品,可是就在提到经常于《书斋的尸体》连载作品的伊乃木弥勒时,本宫的样子变得不太对劲。言耶问他是不是不喜欢伊乃木弥勒的文风,才知道本宫其实跟伊乃木弥勒很熟。
        “他和我一样都是民族学者。”
        言耶恍然大悟,难怪伊乃木弥勒的作品多半都是以海外的穷乡僻壤为舞台,描述在当地流传、令人毛骨悚然的仪式,例如〈诅咒的祭坛〉或〈死者们的棺木〉之类的怪奇短篇作品。
        “怪奇小说家伊乃木弥勒的本尊,其实就是城南大学的土渊庄司教授,他的专业领域是埃及的——”
        “咦……请、请等一下。”
        本宫不假思索地拆穿作者的真实姓名,让言耶有些慌张。
        “那个……我可以知道这么重要的事吗?”
        “哦,没关系啊。因为我也跟土渊提到过你,说有个眼中只有怪谈奇闻的学生,神乎其技地解决了四隅屋的命案。”
        “是噢。”
        “他的性格非常一板一眼,之所以用笔名写怪奇小说肯定也是为了转换一下心情。这件事当然没让校方知道,所以你也小心别说溜嘴。”
        “好,好的。”
        “对他而言,像你这样的学生可以说是再好不过的同好。”
        “是这样吗?”
        本宫对看起来没什么自信的言耶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
        “还有还有,我告诉他这位刀城言耶同学也在写怪奇小说,土渊就说他一定要会会你。”
        “什么!不、不对,比起这个,本宫教授怎么知道我在写作的事?”
        本宫乐不可支地盯着又惊又喜的言耶看。
        “上次的案子落幕后,我和木村教授碰了个面,过程中就聊到你的事。他说你的笔记本里写满了怪奇短篇小说。”
        本宫是言耶的恩师木村有美夫介绍给他认识,这么想来就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了。然而,意外的展开还是令言耶大吃一惊。
        “其实土渊也跟你一样,曾经把短篇写在笔记本里。或许是因此对你产生了亲近感,所以想和你见上一面,好好聊个几句,届时也想拜读你的小说——”
        “别、别吓我了。”
        言耶忙不迭地摇头。
        “就算是业余的兴趣,伊乃木弥勒老师除了《书斋的尸体》以外,也在其他商业杂志上发表作品,是不折不扣的专业作家,我的作品只会弄脏他的眼睛……”
        “如果是练习作品,更应该给土渊看了,让他看完之后请益一下意见不是很好吗?他说自己起初也是基于兴趣才开始写作的,所以或许会对你的作品产生兴趣喔。”
        “是噢……”
        “很少有机会能让现役的怪奇作家阅读自己的作品、听到本人的感想对吧。”
        “您说得没错啦……”
        本宫给还在犹豫的言耶致命一击:
        “再说了,土渊家的院子有你非常感兴趣、符合你奇怪嗜好的东西喔。”
        “……什、什么东西?”
        明知这是对方挖坑要给他跳,言耶还是没有办法不往下跳。
        “建筑物的南侧有座宽敞的庭院,院子里有座池塘,池塘的正中央有座被称为弥勒岛的小岛。据说原本是想做成筑山[20]的岛屿版,并不是为了要特别供奉什么东西才打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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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8-22 06:49:2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宫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说到这里就停顿了一下。
        “距今约莫十六、七年前的某一天,土渊的父亲庄三先生突然被神灵降驾。”
        “是被神灵附身了吗?”
        完全无法预期本宫要分享的内容是什么,总之先附和再说。
        “大概是吧。关于这件事,土渊并没有说太多细节,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被神灵附身的庄三先生开始崇拜起弥勒信仰,还创立了名为弥勒教的宗教团体。”
        “所谓的弥勒是指弥勒菩萨吗?传说将在五十六亿七千万年后,为了拯救世人而降生人间的那一位。”
        “从后面的发展来看,好像是那样没错。”
        “请恕我多问一句,土渊家是——”
        “听说家族里过去从未出现过任何的宗教人士,从过去开始就是学者世家,庄三先生也是研究国学的学者,在大学担任助理教授。因为他连这个铁饭碗也不要了,土渊着实慌了手脚。但出三先生心意已决,后来甚至划平庭院,打造成教团总部。”
        “来真的呢。”
        “明明信徒只有小猫两三只,却盖成三层楼的气派总部。因为被弥勒教洗脑的人——而且还有三个——提供了资金。”
        “那些人是纯粹地信奉弥勒教吗?”
        “听说他们除了尊庄三先生为教祖外,也很热心传教。说到底,那三个也是教团的重要干部。如果只是从事一般的宗教活动,教团或许能撑一阵子也说不定。因为弥勒教的教义保证教徒都能创造美好的未来,考虑到当时不景气的世道,很容易吸引人入教。”
        “所以是庄三先生和那三个干部做了什么不妥的行为或是会被有关当局盯上的活动吗?”
        从本宫的态度来看,言耶猜测问题非同小可。
        “你应该知道弥勒菩萨现世的五十六亿七千万年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起吧。”
        “从释迦牟尼佛涅槃入灭开始算起。空海在高野山圆寂也是为了与弥勒菩萨一起现世。”
        “没错,因此流传着空海即身成佛的说法,至少学者们都认为山形县庄内地方的即身佛就是受到弥勒信仰与空海入定传说的影响。”
        “土中入定吗?”
        言耶也看过这一类的书,得知以前在出羽三山其中之一的汤殿山上,存在着修道之人戒断谷物、让身体的脂肪分解,然后在还活着的情况下埋入土中,进行断食,经过三年三个月后再挖出来,将其变成木乃伊的肉体视为即身佛,供奉在寺院里的信仰。
        “凡是木村教授教过的学生,知道这些是理所当然的吧。”
        言耶不知该做何反应才好,本宫又说出骇人听闻的话。
        “问题是庄三先生和三位干部居然想尝试即身成佛。”
        “什么……”
        “当然实际要执行的人是庄三先生。那四个人是真心认为,身为弥勒教教祖的他,是最适合成为即身佛的人。”
        “土渊教授没有阻止父亲吗?”
        “他完全被蒙在鼓里。为了传教,庄三先生经常外出,就算回来也不回土渊家,几乎都住在教团总部。土渊也忙于大学授课和田野调查,待他回过神来,与父亲已经好多年没见了。再加上母亲早已过世,两位弟弟也各自成家立业,所以根本没有家人知道庄三先生在做些什么。”
        “原来如此。”
        “土渊认为明明是一家人,而且还住在同一块区域内,这样未免太不正常了,于是向三位干部询问父亲的下落。不料他们每次都回答:‘教祖去哪里哪里传教了。’始终见不着父亲一面。土渊觉得事有蹊跷,便找来三位干部中比较好说话的人,在远离教团的地方逼问他,结果才意外地知晓庄三先生居然在庭院里那个池塘小岛的土中入定。”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发现的时候貌似已经过了两年以上。”
        “所、所以说,他真的即身成佛了吗?”
        “对于当事人而言,恐怕是那样没错。问题是,那可以称之为即身成佛吗……”
        “怎么说?”
        “对土渊而言,这件事实在不能坐视不理。他想把父亲挖出来,干部则坚持为时尚早,所以拼命地阻止他。双方起了很大的冲突。”
        “换句话说,如果太早挖出来,就无法变成即身佛吗?”
        “刀城同学,问题不在这里吧。”
        看到本宫脸上浮现苦笑,言耶这才意识到自己问得太深入了。
        “说、说得也是。即身成佛本身还不合法,所以那三个干部应该犯了杀人罪,再不然也是加工自杀罪吧。”
        “不,整件事就在不了了之的情况下落幕了。后来在警方的陪同下开挖池塘里的小岛,发现庄三先生怀里捧著天皇陛下的肖像。”
        “呃,这跟弥勒信仰……?”
        “这方面的前因后果还不清楚,因为三位干部的意见也很分歧。可以想见的是,为了吸引信众,巧妙地利用了当时的天皇制。不过从教祖本身捧著天皇肖像的事实来猜测,庄三先生或许同时抱持着弥勒拯救众生与天皇经世济民的世界观。”
        “警方也不知该怎么收拾残局吧。”
        “当时正值开始对出口王仁三郎[21]的大本教进行第二次镇压的时候,所以应该没有闲工夫分神去打击弥勒教,更何况那幅天皇的肖像也很棘手。”
        “我想也是。”
        “而且看到庄三先生的遗体时,三位干部全身发颤,然后竟一溜烟地逃走了。”
        “咦!?”
        “因为庄三先生并没有变成木乃伊,而是尸蜡化了。”
        “啊……”
        “在西方世界会将宗教人士尸蜡化的现象视为奇迹,大多会被当成圣人看待。但是干部们满心期待会看到化成木乃伊的即身佛,所以当众人看到出现在眼前的遗体几乎还维持庄三先生生前的模样时,大概让他们吓得魂飞魄散了。”
        “弥勒教后来怎么了呢?”
        “没两下就解散了。庄三先生入定后,所有的活动皆由那三位干部负责,所以他们一跑就群龙无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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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8-22 06:49:4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来如此。”
        “庄三先生的死被当成自杀,遗体埋在土渊家的腹地内也没有任何问题。因此土渊为了贯彻已逝父亲的意志,便重新将父亲的遗体埋回池塘的小岛上,称其为弥勒岛,还打造了入定的墓碑。”
        “这么说来,现在也……”
        “没错,庄三先生还长眠在弥勒岛上。”
        “可、可是……这种家族秘辛可以不以为意地告诉我这种外人吗?”
        言耶觉得不太妥当,但本宫不当回事地笑着说:
        “不要紧。土渊只不过是为了尊重庄三先生的意志,他自己对弥勒教或入定什么的一点兴趣也没有。就算有兴趣,顶多也只是对父亲的遗体感兴趣。”
        “什么?”
        “他的专攻是埃及的木乃伊。所以不光是世界各地的木乃伊,也会调查尸蜡化的遗体。换言之,他对庄三先生遗体的好奇顶多只是从纯粹的学术角度出发而已,除此之外……”
        “啊!”
        尽管言耶大声地打断本宫的话头,本宫依旧和颜悦色地问:
        “怎么了?”
        “伊乃木弥勒这个笔名就是把木乃伊倒过来当姓,底下接上弥勒为名嘛。”
        “你发现啦。从这个笔名也能看出,土渊已经全盘接受庄三先生的宗教活动与他的死亡。他说过——父亲被神灵附身后,完全活出自己的样子,所以应该很幸福。”
        “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虽说土中入定也是出于本人的意志,但三位干部或多或少大概都从背后推了一把。”
        “土渊也有同感。但是后来找到教祖的日记,证明庄三先生的意志十分坚定,所以土渊也接受父亲入定的选择。只不过,他似乎非常痛恨视父亲的入定如无物、害父亲的献身白费的三位干部。”
        “我猜任何人都会这么想。”
        “再加上他的性格刚正不阿、一板一眼,干部的行为看在他眼里无疑是不可饶恕的背叛。”
        “可是警方都以自杀结案了,也拿他们没办法。”
        这时,本宫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说:
        “土渊是不折不扣的合理主义者,充满学者风范。对父亲创办的弥勒教虽然不曾出言批评,但是也不表认同。只不过,他真的十分尊敬庄三先生对信仰的虔诚态度。”
        “他认为信仰本身是很值得尊敬的行为吧。”
        本宫慢条斯理地点头。
        “正因为如此,土渊对那三位干部说出了他平常绝少会说的话。”
        “土渊教授说了什么?”
        “事情演变成这样,父亲一定会感到无所适从吧。这么一来,父亲肯定会爬出弥勒岛,前去拜访各位,到时候还请大家多多指教。他似乎是对那三人这么说的。”
        “这大概是他竭尽所能的挖苦吧。”
        “确实是这样。问题是,他的预言成真了。”
        “怎么可能……”
        见言耶无言以对,本宫以冷静的口吻接着说:
        “以下简称那三位干部为甲乙丙好了,不过倒也不是全然无关的简称就是。”
        “这话怎么说?”
        “以甲为例,他的名字里就有个水田的‘田’字。”
        “原来如此,是这个意思啊。”
        “附带一提,土渊是从乙的口中问出父亲入定的事。言归正传,挖出遗体的几天后,黄昏时分,先是甲看到尸蜡化的庄三先生站在自家书房的窗外。”
        “看、看得很清楚吗?”
        “因为天色昏暗,那个又包着头巾,所以看得并不清楚。但头巾确实是庄三先生入定时戴在头上那条,长相也与故人非常相似。而且脸部的皮肤看起来还流淌著油亮的油脂。当那个消失后,甲再往窗外窥视,只见地上留下了貌似水滴滴落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滴落的油脂……”
        言耶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已经尸蜡化的遗体,从脸部到身体一路滴著油脂往前行走的情景。
        “甲立刻告诉乙和丙自己看到的事。隔周,时间同样是傍晚,乙被家人发现死在厕所里,死因是心脏麻痹。”
        “乙也看到了尸蜡化的遗体吗?”
        “听说从厕所窗户可以看到庭院的地面,那里果然也留有油脂滴落的痕迹。”
        “那丙怎么样了?”
        “那个也出现在第三位干部的住处,后来又再次出现在甲的家。从此以后,仿佛心血来潮就会找上甲或丙,时间都固定是傍晚。话说当时从池塘中的小岛挖出庄三先生时,据说就是日落时分。”
        “甲和丙后来如何?”
        “过了一段时间,甲在自己家的后院挖了个坑,把自己活埋在里面死去了。”
        “……”
        “警方找土渊问案,但那个时候他刚好去参加研讨会,所以有不在场证明。而且甲的死状明显是自杀,再加上甲以前也提过庄三先生的即身佛来找过他的事实,所以警方研判甲是在受到鼓吹庄三先生入定的罪恶感驱使下,才因此踏上了绝路。”
        “就算是那样,自己把自己活埋这种事……”
        “不仅非常困难,无疑也伴随着非常大的痛苦吧。”
        言耶光是想像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甲死去之后,丙就不知去向了,也没告诉家人自己要去哪里,就这么消声匿迹。”
        “逃之夭夭呢。”
        “不知是否为了找出丙,听说那个后来又再出现了,从土渊家的庭院里,那座池塘中的弥勒岛地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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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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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8-22 06:50:31 | 显示全部楼层

        透过本宫教授的介绍,刀城言耶带着创作笔记,在二月某个从一大早就寒气逼人的周末前往土渊家拜访。
        尽管早在上门拜访前的那几天,为了不让大学学长阿武隈川乌得知此事,言耶小心翼翼地不敢露出任何马脚,但阿武隈川那副庞大的身躯仍突然出现在言耶的宿舍里,没头没脑地对他说:
        “你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咦?没有啊……我不知道学长为什么会这么问。”
        言耶下意识装傻,头摇得宛如波浪鼓似的。
        “很可疑喔。因为你身上隐约散发出一股好像即将发生什么有趣大事的气息。”
        阿武隈川乌这个人对自己宽容得令人傻眼,但是对别人却会死缠烂打到天涯海角。尤其在面对言耶这个学弟时,这个扭曲的性格更是发挥到淋漓尽致。对他而言,捉弄言耶可是至高无上的喜悦,真是难缠的家伙。
        偏偏这家伙有着比狗还灵敏的嗅觉,不过对于这点,言耶也已经颇有心得。
        “这真是太奇怪了,你确定不是食物的味道吗?”
        “……不是。”
        阿武隈川对食物异常执著,甚至会把别人的粮食据为己有。他跟言耶一样,都是眼中只看得到怪谈的人,但食物仍是高于一切的存在。因此如果要分散他的注意力,把话题转移到食物上是最聪明的选择。
        “贵为乌大明神,根本没有任何食物能逃过你的法眼吧?”
        “这还用说吗。”
        “既然如此,像黑兄这么伟大的大前辈,根本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这种后生晚辈身上嘛。”
        “嗯?啊,说得也是。”
        虽然阿武隈川对于别人——特别是言耶——心眼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但其实意外单纯。从他的性格也可充分看出,他是那种会把别人夸张到近乎绵里藏针的恭维当真的人。
        “对于致力于搜集全国怪谈的学长来说,这些时间太珍贵了。”
        “好说好说。不过指导毫无才能可言的学弟也是才华横溢的学长应该背负的使命——”
        “不,请黑兄务必再挖掘出像箕作家的屋敷神那种超乎想像又具有高度学术价值的实际案例。因为那是在不久的将来要背负整个日本民俗学界的乌大明神才能胜任的田野调查工作。”
        “喔喔,阿言,你很识货嘛。”
        不管是“乌大明神”还是“黑兄”,都是从阿武隈川的名字“乌”这个字延伸出来的绰号。
        “阿言”则是阿武隈川心情好的时候,或者是为了笼络言耶的时候才会用来喊刀城言耶的昵称。
        在那之后,阿武隈川把言耶房里所有可以当场塞进嘴巴的食物都吃光后,才终于打道回府。
        “我才没有闲工夫陪你混呢。”
        阿武隈川还撂下这句话才走,但言耶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反而松了一口气。
        “箕作家出了大事呢。”
        先前阿武隈川告诉言耶,武藏茶乡的箕作家供奉着极为罕见的屋敷神,两人几周前才去拜访过……。
        结果不只被卷入石破天惊的事件,而且拜阿武隈川的胡言乱语所赐,言耶不得不扮演起业余侦探的角色,而且还是处在绝对不能失败的状态下。想也知道这一切都是阿武隈川造成的。
        “我已经受够与黑兄同行了。”
        更何况这次还带上创作笔记,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阿武隈川跟来。
        阿武隈川并不知道言耶在写小说,而且言耶这辈子也都不打算让他知道。万一让学长跟到土渊家,自己在创作的事情就会曝光。这么一来,阿武隈川绝对会吵着要看,看完之后肯定还会批评得很难听。如果是针对作品的评论,就算被针砭得体无完肤,言耶也不会在意,不过若是阿武隈川的话,就只是想说他的坏话而已。
        “以那个人的性子大概会拼命地鸡蛋里挑骨头,挑到我完全丧失写作的斗志为止。”
        阿武隈川离开后,一个人在房里自言自语的言耶猛然回过神来。
        “总之要珍惜生命,就得远离学长。现在先专注在这件事上吧。”
        言耶在书桌上摊开创作笔记,开始与只剩下一点点就能完成的最新怪奇短篇〈雨小僧〉大眼瞪小眼。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天,终于来到要去土渊家拜访的星期六。言耶为了避开阿武隈川乌,一早就离开宿舍,到傍晚为止都在图书馆和神保町的旧书店打发时间。
        虽说暂时让他放弃纠缠了,但要是小看阿武隈川的嗅觉,可是会吃足苦头的。即使与食物无关,土渊家依旧有那位学长第二感兴趣的怪谈。不对,而且土渊也有邀请言耶共进晚餐,所以跟食物其实也有很大的关系。
        仔细想想,居然真的能顺利摆脱黑兄啊……。
        即使人已经坐在土渊家的餐桌前,言耶也坐立难安,担心阿武隈川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在某个时间点冒出来,然后嚷嚷着:
        “哎呀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啊,我叫阿武隈川乌,是京都某间知名神社的继承人,前途似锦,所有人都对我的将来寄予厚望。同时我也是厚颜无耻地坐在那里享用府上豪华晚餐的刀城言耶的学长,相当于他的监护人……”
        言耶真的很担心明明餐桌上根本就没有他的座位,那个彪形大汉也会不由分说地坐下来,嘴里还叨念着莫名其妙的废话。
        只要阿武隈川没跟踪言耶,再怎样也不可能找得到土渊家。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唯独那个学长不能以常理推论,这也令言耶由始至终提着一颗心。
        所幸言耶的忧虑只是杞人忧天,阿武隈川并没有闯进来,在土渊家的晚餐也平安落幕了。
        虽说是土渊家,但庄司他们都住在过去曾是弥勒教教团总部的那栋建筑物里。说来讽刺,土渊家的主屋在空袭中付之一炬,只剩下用砖头盖的三层楼总部奇迹般地逃过一劫。因为房间很多,即使全家人都搬过来,战后也还能出租一部分的房间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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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8-22 06:50:56 | 显示全部楼层
    想当然耳,晚餐的席间只有土渊家以及和土渊家有往来的人士。首先是城南大学的教授、以伊乃木弥勒为笔名发表怪奇小说的土渊庄司,年纪约在四十五到五十岁之间。其次是在中学教历史的菜鸟教师、平时有在研究中世武器的庄一。再来是次子庄次,高中生,在学校同时参加棒球社和校刊社。以上三位就是土渊家的成员,庄司的妻子则是在空袭时去世了。
        除此之外,还有庄司的研究助理十和田祥子,年约二十岁左右,据说是庄司弟媳亡姊的长女,以及住在土渊家帮佣,五十开外的寿乃久美江和她死去妹妹的儿子,亦即她的外甥高志,年方十岁。
        久美江专心为众人上菜,即便庄司叫她坐下来一起吃,她也不肯就座。高志能与他们同桌吃饭,想必也是基于庄司的好意。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久美江如此坚决地推辞也说不定。饭后,庄司请言耶移动到客厅。不只一家之主,庄一和庄次兄弟俩、十和田祥子和高志也都一起进到客厅,这令言耶有些局促不安。
        这么一来就不方便提起庄三先生的话题了。
        庄司本人或许已经释怀了,但庄三毕竟是庄一和庄次的祖父,而且当着祥子这种年轻女性和高志这个小学生的面,实在无法提起遗体因为入定而尸蜡化的话题。
        然而,没想到言耶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庄司不仅给他看了一整套与弥勒教教团相关的照片,还开门见山地问他:
        “你已经从本宫教授那边听说家父庄三是以尸蜡化的状态,埋在庭院里的弥勒岛地底下吧?”
        “……是、是的。”
        “也听他提过那具尸蜡化的木乃伊从说是坟墓也不为过的岛上爬出来、出现在背叛自己的三位干部面前吧?”
        “听、听说了……”
        “从此以后,家父偶尔会冷不防地出没一下,身上滴著油脂走来走去——本宫教授应该也诉过你这件事吧?”
        “那个……”
        “你是怎么啦?晚餐时瞧你还满健谈的,怎么突然变得惜字如金?这可是刀城同学最喜欢的怪谈喔,你不就是想知道家父的事,才请本宫教授介绍我们认识的吗?”
        “是这样没错……”
        言耶往四周瞅了一圈。
        “我只是有点错愕,现在适合在这里提起那个话题吗……”
        “哦。”
        庄司脸上浮现出“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啊”的表情。
        “无需担心。”
        “怎么了吗?”
        庄一问父亲,视线则看着言耶。
        “刀城同学是顾虑到该不该在你和庄次面前提起你们祖父的事。”
        “原来如此,那的确是你多虑了。”
        与父亲互为对照,庄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祖父入定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当时的年纪比高志还小。直到从弥勒岛挖出来以前,我都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出远门了,所以并没有很惊讶。可是在那之后,听说他陆续出现在三位叛徒面前,尽管是自己的祖父,还是吓得全身发抖……”
        “确,确实是这样呢。”
        言耶挤出再正常不过的反应附和,然而庄一却开始摇头。
        “家人发生这种事,一般都很忌讳让外人知道,但家父反而是逢人就拿来说嘴。”
        “我那时候——”
        庄次从旁插嘴。
        “祖父被挖出来的时候,我只是个小婴儿,所以还瞒得住。可是自从我懂事后,父亲就把事情都告诉我了,而且连入定和尸蜡化的部分都说明得非常仔细。拜家父所赐,小时候即使是白天我都还是会拉上面向庭院的窗户窗帘,那座岛,即便看到一点点都令人畏惧……”
        “就是这样,所以请不用顾虑我们喔。”
        庄一的口吻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言耶不禁有点同情这对兄弟。尽管如此,或许多亏庄司具有身为父亲的威严,父子的关系看起来还算良好。
        “或许庄一和庄次从小就知道了,所以不成问题,可是……”
        祥子与高志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言耶心想。
        “她的话也不必担心。”
        庄司立刻又眼尖地发现言耶的顾虑。
        “祥子是我的研究助理,所以早就看过不少木乃伊的真品了。”
        “哦,原来如此。”
        这种事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明白,言耶对自己的不察感到很丢脸。
        “可是!”
        唯有高志不能听吧?他的阿姨久美江肯定也不希望他听到这种事。言耶如是想,但庄司十心干脆地摇摇头。
        “这孩子明明很胆小,却非常喜欢怪谈呢,喜欢到我还没告诉他家父的事,他就先主动问我了。”
        “可是他的阿姨……”
        “久美江的话就更没问题了,因为她原本就是弥勒教的信徒。”
        庄司告诉他,根本不需要顾虑任何人。
        “我从不以家父为耻,反而认为他能贯彻自己的信仰,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要是我有第三个儿子,还打算沿用家父的名字,为他取名为庄三呢。”
        庄司脸上浮现出非常认真的表情,但随即言归正传,开始说起关于土渊庄三入定的奇特过程。不愧是当事人的儿子,比本宫转述的详细多了,更重要的是充满了临场感。言耶不知不觉捏著一把冷汗,摆出往前倾的姿势,专心地聆听庄司的叙述。
        “呼……”
        讲到一个段落时,庄次呼出一口大气。
        “好久没听到关于祖父的事迹了,内容实在很惊人。”
        庄一也同意弟弟的看法。
        “嗯,就是说啊。而且今晚听到的是不是比过去都更详尽?”
        后半句问的是父亲。
        “因为我也已经有好一阵子没跟外人提起这些往事了。”
        庄司的反应有些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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