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无聊 2024-10-27 08: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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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62 天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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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16 07:5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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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盯着电脑屏幕上已经头破血流的“病人”,付夫竟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迅速吸完了一根烟后,他才抬起头,圆瞪着眼问孙必生:“孙队,他们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被抓回各分局之后,他们就变成这样了……这些‘病人’发狂后,很快就被其他人控制住了。据幸存者和目击者说,他们被控制住之后,一直在很猛烈地抵抗,还不断发出嚎叫声,那声音绝对不是人的,而像是……某种野兽。”
说着,孙必生眼里闪过一丝惊恐。
“从我们的人到达现场一直到他们被弄回各分局之后,这些人也一直在挣扎,而且见人就想咬,就跟真有狂犬病一样,因此没办法进行审讯。可蹊跷的是,在单独被送到留置室后,‘病人’却跟约好了一样,全都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他们就变成这样了。”孙必生说着,瞥了一眼笔记本电脑,“为防止他们一直这么自残,我们已经把他们用约束带捆了起来——让人觉得很扯的是,当时派去捆绑他们的弟兄一进留置室,‘病人’立即又发起狂来。为此,河西分局还有两个弟兄被咬伤了。”
听了他的介绍,付夫双眉皱得更紧了。
沉吟片刻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在周围没有人的时候,他们就会像着了魔一样自残;而一看到旁人,他们就会想咬人?”
“对。”孙必生黑着脸点点头,“付记者,你说说,他们像不像是狂犬病?”
“孙队,这个该我问你才对吧?”付夫挤出了一个苦笑,“对‘病人’进行生理检查了没?”
孙必生点点头,旋即一愣,又摇了摇头:“卢处长专门联系了市疾控中心,请他们派专家指导各分局法医进行疑似疾病检测。但是因为‘病人’一见人就又抓又咬,因此专家也不敢近身,仅仅是让法医们抽取了血样,又重点排查了狂犬病等一些可能导致病理攻击行为的疾病。一个小时前,部分检查结果才刚来。”
“结果怎么样?”付夫忙不迭地问。
闻言,孙必生表情纠结起来:“结果显示……他们身上并没有携带会导致行为紊乱的病毒或病菌,甚至就连各项身体指标也都很正常。”
“一切正常……”付夫重复着他的话,心里的疑云更甚,“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看到付夫的表情,孙必生忽然扭捏起来。就见他低下头,有些犹豫地嗫嚅道:“付记者,之前我就说过,你可能会对这些事感兴趣。要说这些事吧,表面看也许就是一连串的巧合——但是在如此集中的时间段发生如此雷同的巧合,也未免太巧了吧?”
付夫轻轻“嗯”了一声:“我也隐隐有这样的感觉——这些事恐怕不是随机发生的巧合。”
言罢,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又吸了大半根烟,付夫首先打破了沉默:“对了,孙队,这些人的人际关系排查了吗?”
“早就查了——这可是规定动作。”孙必生有些不屑地笑笑,“根据辖区派出所提供的资料,六个‘病人’的底子都非常干净,没有任何犯罪前科,也没发现得罪过什么人。事情发生后,分局也派人走访了‘病人’的主要关系人——从各种情况来看,这些‘病人’全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暂时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线索。”
“这样啊。”付夫虽然早有准备,但听了孙必生的话还是觉得有些失望。
孙必生耸了耸肩:“目前就是这样——因此刚才我才对你说,我们掌握的与其说是证据,倒不如说仅仅是怀疑这些‘狂犬病人’彼此存在联系的‘迹象’。”
闻言,付夫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皱着眉掏出烟盒,递了一根烟给孙必生。
“全套检查什么时候进行?我说的是包括心理检查在内的全套检查。”他问。
“还早。”孙必生点燃了烟,深深吸了一口之后说,“各个现场的勘察刚刚结束,就‘病人’目前的情况,暂时也不可能接受检查。”
付夫点点头表示赞同,皱眉沉思片刻后又问:“孙队,那就是说,对于‘病人’背后的相关性,你们也仅仅是在猜?”
孙必生一脸郁闷地点点头:“今天听了我的怀疑后,杨局也觉得很蹊跷。然而,就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也只能暂时把这些袭击事件作为普通暴力案件处理——也因此,我们才希望擅长调查这些超常规案件的付记者加入进来。”
“超常规案件?”付夫一愣。
“对。”孙必生苦笑了一下,“让局领导担心的是,万一我们的猜测成立,那么本市很可能还潜伏着尚未发作的‘狂犬病人’——对于社会治安来说,他们无疑是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因此,我们必须尽快验证这种推论。如果不成立最好,要一旦成立,我们就要全力排除潜在的威胁。”
“我就说,对这样保密的线索,市局这次怎么这么耿直……原来是想让我帮他们做外线调查。”付夫心里嘀咕起来。
看到付夫三八的表情,孙必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很耿直地说:“在这期间,付记者需要任何协助,都请尽管开口。”
付夫“哦”了一声,把手里的烟蒂放进烟缸,打了一个哈哈:“孙队,你们还真是会找外援啊——话说我的出场费可是很贵滴。”
孙必生“呵呵”一乐:“好说好说,到时候我找局里报销。”
言罢,两人会心一笑,原本凝重紧张的空气也轻松起来。
笑了一阵,孙必生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叠材料:“付记者,这些东西你可以抽空看看。之前我说的那些‘病人’的资料,全在这了。”
接过资料,付夫继续玩笑道:“孙队,你把案卷都给我了,这下你可就真省事了。”
“没法子啊。这些‘狂犬病人’一个个都像着了魔一样,而付记者你又正好是‘降魔记者’——不找你找谁?”孙必生又耸了耸肩,脸上浮出了一副“你能咋滴”的表情。
付夫苦笑着耸了耸肩。
两人又点燃了一根烟。吞云吐雾间,付夫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小王怎么样了?就是那个在省体协室内足球场见义勇为的年轻干部。”
“哦,你说的是王明亮?”孙必生的表情略有缓和,“现在喜中区局的弟兄正在对他进行例行问询。因为现场目击者众多,再加上还有监控视频,我觉得应该可以证明他杀死‘病人’程学东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等到司法结论一出来,他应该就可以回家了。”
闻言,付夫感到一阵宽慰,也随即嬉皮笑脸起来:“孙队,既然小王是见义勇为,你们不应该表示一下?”
“付记者很会照顾兄弟嘛。”孙必生也乐了,“今天局领导也指示过,等小王的正当防卫行为定论之后,我们会向市文明办推荐他参评省见义勇为先进个人。”
“今天终于听到一个好消息了。”付夫笑逐颜开,“等小王领了见义勇为奖金,我可要好好敲他一顿。”
说着,他低头将手里的案卷放进随身挎包,又对孙必生笑了笑:“孙队,‘病人’接受了全套生理检查之后,请第一时间跟小弟说一声。”
“没问题。付记者需要什么帮助,也请随时联系。”孙必生点点头。
付夫跟他握了一下手,转身就朝门外奔去。
这时,背后忽然响起孙必生的声音:“对了,付记者,你准备从什么地方开始查?”
付夫转过头,一脸神秘地拍了拍放着案卷的随身挎包:“从这里。”
十.
告别孙必生出来,付夫直接回了家。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五点过了。
付夫本着“少吃是减肥王道”的观点,就着三根黄瓜吃了一碗白饭,然后喝了一大碗味道清淡的蔬菜汤。混了一个水饱之后,他又对着镜子里身材日益紧绷的自己自恋了好一会,这才掏出孙必生给的资料,坐到了写字台前。
资料一共分为三部分,分别记录了“狂犬病人”、被袭击者的个人信息以及六起袭击事件的发生经过。
付夫立即仔细查看起来——
第一起“狂犬”事件的袭击者名叫周善庆,男性,今年31岁,长风镇桂花村2组农民。
因阑尾炎手术,近三天一直住在河西区长峰镇中心卫生院。案发当天上午9点过,原本在病房里输液的他突然发狂,一边嚎叫着一边朝身旁病友冲去,并用牙齿和双手袭击了四名病友,造成病友李双全死亡,王长利、谢桂星、程立松等三人受伤。
据调查,周善庆和妻子赵和丽及一男二女三个子女住在村里。周善庆平时为人老实,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也没有发现他因为任何矛盾和他人结怨。相反,因为三个子女都在上学,朱善庆一直吃苦耐劳,在当地口碑良好。
第二起“狂犬”事件的袭击者名叫刘冰,男性,今年28岁,巴都区南山街道大岭山社区居民,永昌快递公司巴都区经理部快递员。
三天前,刘冰的远房表弟张浩来三喜市探亲,二人同住在刘冰的出租屋内。案发当天,刘冰轮休。当天上午8点54分,刘冰租住公寓内突然传来张浩的惨叫,引起了附近邻居注意。三名邻居随即破门,发现张浩仰面倒地,满地鲜血;刘冰正趴在地上啃食张浩的脖颈。邻居随即报案。医护人员到场后发现,彼时张浩已经因颈动脉撕裂导致的大失血身亡。
据刘冰家属、永昌快递公司领导及相熟同事反映,刘冰平时为人懦弱,从未和他人发生过矛盾,甚至在工作上碰到一些胡搅蛮缠的客户时,他也一味退让,因此在整个公司,他的投诉率是最低的。
第三起“狂犬”事件就是付夫在地铁3号线目击的那次。袭击者名叫唐峰魁,今年63岁,大河机械厂退休职工。他的妻子名叫崔丽翠,和他同年,也是大河机械厂退休职工。
案发当天,唐峰魁和崔丽翠从自己家附近的建新路地铁站上车,计划乘坐地铁3号线到望天门综合批发市场购物。却不想,地铁行驶到金土地站时,唐峰魁突然扑到崔丽翠身上,咬断了对方的颈动脉,随后吮吸着崔丽翠的伤口,好像是在喝血。
经调查,唐峰魁和崔丽翠育有一子。二人结婚40年来一直吵吵闹闹,但唐峰魁个性隐忍,因此二人从未闹过离婚。据目击者介绍,案发当时,崔丽翠一直在对唐峰魁进行中伤,好像是在埋怨他什么,而唐峰魁则一直保持隐忍,并没有还嘴闹出口角。
第四起“狂犬”事件的袭击者名叫朱华丽,女性,今年63岁,退休教师,河北区聚源街道钢花社区居民。
案发当天上午9点左右,朱华丽和一群老街坊在区工人文化宫结束晨练后一起返家。行至文化宫大门处,朱华丽突然发狂,扑向同行的男性老人谭立宝,并咬断谭立宝气管造成对方死亡。
据朱华丽家属及邻居介绍,朱华丽性格温柔和善,极少和他人发生矛盾,以前在学校工作时就是“老好人”,也是社区里的热心人。朱华丽的儿子现年23岁,刚刚在一家国企找到好工作,月薪过万。然而,因为丈夫陈立鹏和一年轻女子有染,朱华丽的退休生活并不美满。
第五起“狂犬”事件的袭击者名叫名叫谢智,男性,今年21岁,河东区周家店镇拆迁户,无业。
案发当天上午9点45左右,嫌疑人和年逾六旬的父亲谢广才正在河东区顺利机械厂家属院附近的出租平房内吃早饭。周围邻居突然听到谢智传出一声凄厉的嚎叫,随后就见谢广才满头是血地冲出了出租屋。谢智在后面一路追赶,在追上老人之后将老人仰面按倒,又用双手大拇指抠进谢广才眼眶,造成谢广才当场死亡。
经调查,谢智为人懒惰,长期无业,一直跟着到处打工的父母到处漂泊。一年前,谢广才夫妇来到顺利机械厂附近一楼盘打工,租下了案发的出租屋。据房东及附近街坊说,谢智平时就窝在出租屋内,用家里的二手电脑上网、打游戏。在周家店镇老家,谢智曾谈过一个女朋友,但因为对方嫌弃谢智懒惰,两人已于三个月前和平分手。谢智随后染上了毒瘾。
第六起“狂犬”事件也就是省体协发生的那次。袭击者名叫程学东,祖籍双江省旺运县,三喜市顺发商贸公司员工。
案发当天,程学东和社区业余足球队的队友一起到省体协室内足球场参加一场汇报比赛。其间并无任何异常。比赛中场休息时,程学东突然冲向教练李旭平,用双手撕裂李旭平的咽喉和腹腔。随后,他又向奔逃的队友和观众紧追而去,袭击并杀害了队友赵远光,并随后受到了三喜市杂志社记者付夫和省体协宣传干部王明亮的阻拦。在三人扭打过程中,王明亮用破碎的球拍把手刺中赵远光脖颈,赵远光随后因失血过多死亡。
…………
另外,据市局法医鉴证处组织的血样检测结论显示,六名“病人”并没有感染狂犬病或其他可能导致狂暴行为的疾病,也没有发现他们有精神病史。
看罢案件材料,付夫的双眉再次紧锁,脑子也开始飞速运转——
“六个‘病人’都没感染狂犬病以及其他可能导致狂暴行为的疾病,因此暂时可以排除导致‘狂犬病发作’这个最有可能的推测。”
“除了杀害自己老爹的不孝子外,其余‘病人’并没有吸毒史,事发前也没有服用过毒品或其他麻醉性药品,因此暂时可以排除吸毒导致这一系列袭击行为的可能。”
“除了地铁上的老年夫妇外,其他‘病人’和被袭击者之间并没爆发过冲突,更没有证据显示他们曾经结怨,因此也能判定是情绪失控导致的冲动行为。”
“另外,突然发狂、手抓牙咬、饮血嗜血、情绪极端亢奋导致的力量暴增等等表现,显然都属于某种生理刺激主导下的非社会性行为。也就是说,主导这些行为的,应该是人类最基础也最原始的属性——生物性。”
“从行为方式和案发时间来看,这些‘狂犬’袭击事件存在惊人的相似性;然而,从袭击者的社会关系、健康情况以及案发地点分布来看,又都不足以证明在这些相似性背后、存在必然的相关性。也就是说,就凭这些线索,还远远判断不了‘狂犬病人’事件到底是相互独立的不相关巧合,还是彼此关联的系列事件。”
…………
想到这里,付夫不禁一声叹息。
“看来,孙队说的还真没错——在常规侦查领域,就凭现在这点信息,甭说并案侦查了,就连这是不是案子都还判断不了。”付夫自言自语了一句,苦笑着点燃了一根烟,“也难怪孙队愿意让我参加……常规侦查进行不了,那就只能搞一搞‘超常规’啦。”
在心里这么自嘲着,他慢慢站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再次低下头时,付夫却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他心里明白,不管是燕木盛、孙必生还是他自己,除了隐隐察觉到六起事件之间可能存在某种神秘联系外,他们真正能做的并不多。
而现在,付夫能做的也只有等——等“病人”的全套生理检查结果出炉,或者……新的“狂犬病人”。
想到这,付夫心里忽然有些发紧,于是急急抬手猛吸了三口烟。
“管他的,走一步算一步吧。”他安慰着自己,俯身将案件材料放进专门存放重要文件的小保险箱。
重新抬起头时,付夫的目光掠过书房墙上挂着的一幅巨大艺术照。
那是一幅摄于十年前的旧照。照片里,刚刚二十四五岁的付夫身材紧绷,棱角清晰的脸上溢满了影楼风格的傻笑。
而在他身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也在笑。
看到那幅照片,付夫心里忽然有些悸动。
“9年了,我们才见过一面——也不知道你到底忙什么去了,竟然比我还重要……”他心里这么念叨着,慢慢转身钻出了书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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