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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7 08: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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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块长方型的水泥盖子,这次它被平置在一旁,拖痕是新的。
终究是比钟仪晚了一步。
还不太晚,她仍在里面。
心里有一个懦弱的声音怂恿我把盖子盖上,我没去理会,手脚并用地爬了下去。
我爬得很小心,尽量不发出声音。干燥的泥土气息直往鼻子里钻,仿佛前一位探访者扬起的尘灰还没有落回地上。最初的一段非常狭窄,比盗墓者打的盗洞宽敞不了多少,台阶又浅又窄。往下挪了两米多,忽然就宽畅了一些,四周用规整的长条花岗岩石料加固,和先前一段的土壁截然不同。
喀什拉罕宫的地下迷宫,实际上并非一个完整的体系。每幢房子大都会挖地下室,一代新楼换旧楼时,地下室或沿用或弃置,千百年下来,弃置的空间有的塌陷了,有的还留存着,和制陶者数百年来挖出的一处处深洞一起构成了复杂的地下世界。当然另一个重要构成,是当年喀什拉罕王朝在宫殿下挖的地下通道。其用途是藏宝、防御还是逃生已不可考,具体规模也无详细记载。这三者在历年的一次次地震中相互挤压交错,许多地方塌毁,也有少数地方反而相互贯通了起来。
我现在所处,从规模形制上看,当属喀什拉罕宫建成时所挖的地下通道。这儿原本就是一处通道出口,但一千多年后这原本的出口已经埋到了地下两米,在建楼时被发现,又费了力气重新打通。
脚踩到了地。通道高不过两米,已经算是宽畅了,和中原诸王朝的地下皇陵当然是没得比,往前走一点更会慢慢变低矮。卸下背包扔在地上,我只取了手电和刀在手。我处于一段通道的中间位置,往前或往后皆可。实际上我只有一种选择,因为另一个方向上走不了多远,前路就被堵死了。十二年前我试过。
左手光右手刀,我慢慢往前。耳朵里听得仔细,没有特别的动静,钟仪像是已经走到了极远处,或者正屏住呼吸守在暗处。走了没几步,左右就各出现了小岔路,高只一米五许,也更窄许多。相比起来,我现在走的像是主道。这两条小路也是不必走的,一样因为塌陷早堵死了。
我顺着记忆前进,前方弯折向西,曾经这里顶上吊了个钨丝灯泡,当然现在灯泡也在,只是电早就断了,再亮不起来。手电晃动,光斑四下游移,圈进的石块土壁都有一种活转过来的假象。这无疑把我暴露在了明处,如果钟仪要袭击我,会有先手优势,但我并不很担忧,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杀人,比的是狠,我不信她能狠到第一下就把我搞死。
我记得,再走几步就将到达一个超过五十平的长方型密室,那是老头子的藏宝间,摆了许多木架子,架子上是他最好的玉石。十二年前,我取了藏宝间入口处架子上的一块小石头——那一年我们最大的收获,由我亲手在玉龙河上游淘到的,现在正挂在我的胸前。
十二年前的我只二十岁出头,鼓荡着午后的冒险心情,在地下密道里四处乱撞。我把所有的岔道一一试过,终于走到了藏宝室,那时我就明白,这一段地下密道,大概四下都已经堵塞,不与它处相连,成了完全属于老头子家的地下空间,所以他才能放心地用来藏宝。我祖上三代都是玉客,那几年走南闯北,见识也不算浅,但小室内的玉石仍让我惊叹。钨丝灯的黄光加十几盏烛火并不能让我辨清那些玉石的白度,可光只温润的质感,就足够令人迷醉。拿了那块羊脂白玉后,我还想找找其它方便偷走的小块玉石,一些声音转移了我的注意力,低沉的、混浊的、急促的声音,从密室最深处传来。那个方向有一座座的架子遮挡视线,我屏住呼吸,从架子间穿过,往喘息处去。
回忆忽然断了。
因为前路已断。
原本通向藏宝室的主路完全塌下来,堵得严严实实。到不了藏宝室,当然就更到不了陈尸现场。是因为几年前的地震吧,它毁了上面的房子,又毁了地下的密道,似乎存心要让这段过去永远过去。
这样也好,钟仪就别想找到什么证据了。
但等等,钟仪呢?她先于我下来,分明还没有离开。现在前路已绝,她人却去了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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