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首迷宮》(完)-因神秘药物，被卷入超乎人类智慧的杀人事件-白井智之

black白夜

　　「你反而问我这点？」

　　里岛一副回过神的表情，坐回坐垫上。

　　「难得你开口问了，我就回答你吧。」

　　里岛罕见地垂下视线。

　　「简单来说，就是受到Schisma的影响。」

　　

◆

　　

　　冰凉的雨滴浸湿了肩膀。

　　公路车前面的篮子里放著书，水滴也落在书本上。要加快脚步去到图书馆才行；象山舞冬这么心想，并准备拨动握把侧边的拨杆调整到较重的档位时，脸部受到猛烈的撞击。

　　视野泛红扭曲。劈啪劈啪！如板子断裂般的声音响起。不知为何，舞冬无法呼吸。

　　「──啊？」

　　爸爸的公路车安装许多客制化零件。安装在手把上的后视镜就是其中之一，看向后视镜后，舞冬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舞冬的脸部扭曲变形。额头凹陷、眼球突出、鼻梁断裂、下巴垂著肉块。鲜血不停地从左右鼻孔以及嘴角滴落。从耳边垂下的物体是──脑浆？

　　这是什么状况？舞冬的头部不知为何破裂了？

　　喇叭声贯穿耳膜。

　　舞冬急忙看向前方后，发现公路车的轮胎就快擦撞上交通护栏。舞冬试图操作握把，但手臂使不上力，踩在踏板上的脚也动弹不得。那感觉像是身体变成别人的一样。后方不断传来喇叭声。

　　「好烦啊～」

　　没望了；舞冬这么心想并准备抬头仰望混沌的天空时，轮胎撞上了交通护栏。公路车随之转了半圈后，后方的卡车迎面撞上。坐在椅垫上的感觉消失了。

　　公路车的框架扭曲变形，后视镜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

　　舞冬脑海里浮现住院中的父亲面容，心想：「抱歉爸爸，你的爱车好像被我毁了。」

　　几秒钟后，舞冬滚落在冰冷的柏油路上。

　　舞冬知道自己即将死亡。

　　舞冬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眼角涌出泪珠，但几秒钟后即被雨水带走。

　　

３

　　

　　「要不是因为打了Schisma，不然你也不会杀害舞冬吧。」

　　里岛态度冷漠地说道。

　　水滴从啤酒罐侧面滑落。这里是东荣庄的六张榻榻米大房间。不知不觉中，从窗帘缝隙流泄进来的阳光已染上朱红色。

　　「因为打了Schisma，你的时空出现分支，也因此可以窥见其他时空。最后，你发现说什么也必须杀死舞冬才行。」

　　果然瞒不住。

　　象山用著不被听见的音量叹了口气。

　　「你与舞冬的关系圆满。不过，那仅限于在你的时空。透过跟其他分身共享记忆之中，你得知修复者先生时空里的舞冬识破父亲的谎言，对父亲抱有疑心。」

　　里岛早已看穿一切。

　　象山不禁为自己做了无谓的垂死挣扎感到难为情。

　　「因为有太多状况不同，导致你险些忘记一个事实。你险些忘记两个时空里的舞冬完全是同一人物。两者只是度过几个月的不同时光而已。修复者先生时空里的舞冬，即是你时空里的舞冬。

　　属于同一人物的舞冬对父亲抱有疑心。说穿了，她之所以没有对你起疑心，不过是没有导火线而已。只要犯了一个什么过错，舞冬随时有可能对你起疑心。陷入那样的状况有多么令人感到绝望，你应该也很清楚才对。」

　　里岛说的没错。

　　妇产科的生田就是个好例子。生田出生于医师世家，因为经常听到落后者被嘲笑，听著听著，生田的不安情绪逐渐膨胀，担心著自己哪天也会变成被嘲笑的一方。尽管生田本人在临床与研究两方面的成绩卓著，有著不会打坏家族名声的活跃表现，还是会陷入不安。

　　神之精医大附设医院的理事长想必也是一样。邻近的名残综合医院因为成为网路上的延烧话题而被逼得歇业，理事长得知这个事实后，开始紧盯针对医院的网路留言，也会传送毫无助益的e-mail给员工，试图保护医院免于沦为网路上的延烧话题。尽管神之精医大从不曾在网路上掀起延烧话题，理事长还是会陷入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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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进一步来说，医生您的父亲正是典型的例子。电视这个舞台总有人默默离开，身为魔术师的父亲听著这些人受到侮辱的话语而感到心痛，开始害怕起自己哪天也会受到同样的侮辱。尽管父亲身为「至少死了一百次的男人」博得莫大人气，还是会陷入不安。

　　人们即使处于事事顺利的状态──不，应该说正因为处于事事顺利的状态，才更容易在看见由此状态陷入窘境者受到攻击时，被那些攻击话语侵蚀心灵。

　　「你小时候亲眼目睹性情温和又体贴的父亲失去一切。你父亲只因为从气球摔下来一次，就失去工作、梦想，甚至失去了幸福家庭。

　　长大成人后，你变得会为了守护家人，而彻底排除可能对家人造成威胁的因素。杀死季季女士的跟踪狂一事也好，软禁佩佩子先生以作为宣泄性欲的工具一事也好，动机都是来自于相同根源，也就是你害怕像父亲一样失去家人。尽管你已经成功建立幸福家庭──不，应该说正因为成功建立了，才会摆脱不了哪天有可能失去幸福家庭的不安情绪。

　　毕竟早已受到这般情绪所扰，在施打Schisma而导致时空分支，并得知其他分身所处的苦境后，使得你内心因为面对更加具体的恐惧而煎熬难耐。你担心自己哪天会不会像修复者先生一样，受到舞冬怀疑。更何况你在自己的时空里与舞冬的关系圆满，想必对那样的未来也就更加畏惧不已吧。」

　　里岛像不小心咬到舌头似地扭曲一下脸颊。

　　「为了守护家人，哪怕未来有可能对你起疑心的对象是家人当中的一人，也必须排除这个风险。你内心有了这样的想法，所以决定杀死舞冬。」

　　「如果是这样，我何不自己动手就好？」

　　尽管知道没用，象山还是忍不住做出最后挣扎。

　　「那当然是因为……」里岛一口气喝光台湾啤酒后，继续说：

　　「你只能选择不自己动手。如果照著规则提议说要杀害舞冬，想也知道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同意。话虽如此，但如果没有耍任何心机直接杀害舞冬，就等于让其他分身获得权利，可以依人质规则展开报仇行动。对你而言，那才是真正的莫大风险。你只剩下一种手段可选择。你只能借由不会让人发现凶手是你的做法，来杀害舞冬。」

　　里岛把空罐子丢进塑胶袋里，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我没说错吧？」

　　象山毫无反驳的余地。他没有回答，取而代之地拿起矮桌上的啤酒罐。

　　「是我杀死了舞冬。」

　　说著，象山扳起易开罐的拉环。

　　「不过，就只有舞冬而已。我没有让彩夏爆炸，也没有扯出季季的内脏。究竟要怎样才办得到这些事情？我完全摸不著头绪。」

　　象山大口喝下退了冰的台湾啤酒后，使力敲打矮桌放上啤酒罐。「哇！」里岛大叫一声让身体往后仰。

　　「我和垂死者以外的两人，也就是修复者和逃亡者两人确实也可能做出同样的举动。不过，如你所说，这个圈套有弱点。那就是势必会有另一具尸体留在杀害目标的现场。修复者在镜子里照出的现场没看见其他尸体，从逃亡者的说明内容听来，其他时空里的现场也不太可能有其他尸体。」

　　「真是消极呢，一点也不像你的作风。你发现『鼹鼠怪人』时还比较酷，而且帅气。」

　　里岛再次站起身子，摆出双手扠腰的姿势。

　　「天才精神科医师勇闯公寓，从地板底下揪出鼹鼠怪人！其精湛推理让警察们大吃一惊！」

　　里岛忽然一屁股地坐下来，跟著抓起一颗坚果，举高到眼前几公分远的位置。

　　「那时我学习到了一件事。我学习到人们对于越贴近自己的事物，反而越看不清楚。」

　　里岛从面前拉远坚果后，笑著说一句：「原来是腰果呢。」

　　「这些事物都是到了事后就能回想起来，然后忍不住歪头心想自己当初怎么会毫无察觉。彩夏和季季女士的遭遇，正属于这一类。」

　　

４

　　

　　抽扑克牌的声响传来。

　　「什么嘛，也太弱了吧。」紧接著传来显得沉闷的嘀咕声。

　　修复者在地板上摊开凑成四条９的扑克牌。逃亡者坐在提桶上扔出扑克牌。两人似乎拿了小道具里的扑克牌玩著德州扑克。

　　「你的牌型净是一些我会排的牌型。」

　　「有什么办法？毕竟我也是你啊。」

　　修复者在纸上记录输赢结果后，收集起扑克牌。

　　「唉～好无聊。」逃亡者倚在断头台上，抬头仰望天窗。「好想抽一根草棒。」

　　「你想抽就抽啊！」

　　「你傻了啊？我现在被关在拘留所耶，你叫我怎么带大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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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真是所谓的自作自受。」

　　修复者整理对齐好扑克牌时，忽然停下动作。他想必察觉到出现一道男人身影坐上棺材。「咦？」修复者定睛细看这方后，整理好的扑克牌随之散开。

　　「你们好像玩得很开心，可不可以让我也加入？」

　　逃亡者也转头看向这方。他与修复者两人都一脸仿佛见鬼了似的表情。

　　「……幸运者？」

　　修复者站起身子，并挥动手指试图掷出肉块。

　　「你试再多遍也没用，还是会得到一样的结果。」

　　象山让修复者挥指浮起的肉块掉落到地板上。手术台上的垂死者也挺起上半身，摘下塑胶面罩凝视著象山。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自己也吓一跳。我明明应该已经跟海马回和脑干失去连结才对，却不知为何还好好存在著？为什么我能够回想起过去，并且认知肉体？」

　　其他三人动也不动地陷入了沉默。

　　「一切答案就藏在这些疑问的背后。没错，一切都互相连结著。包括我们的家人在只会让人觉得不可能发生的状况下被杀害，以及我现在能够出现在这里也都是互相连结。多亏你们让我体验一场惊悚之旅，才顺利解开一切谜题。」

　　「我不知道你这次准备了什么歪理要来说服我们，但我不会再被你骗了。」

　　逃亡者拉高嗓门说道。

　　象山一副功劳归于自己的模样继续说：

　　「先别急著这么说，听听我的说明也无妨啊。所谓当局者迷，真是说得对极了。解开一切谜题的线索就在这里，也就是我们每晚到访的这间地下室。」

　　几秒钟的沉默时间过去。

　　「哪可能有什么线索！」修复者皱起眉头，惺惺作态地环视地下室一圈后，继续说：「毕竟这里是梦境。」

　　「其实没那么回事的。老实说，我们一度就快发现这梦境的秘密。也可以说我们曾经逼近到只差一步就能揭穿事实。当时立大功的人是你，修复者。」

　　修复者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四月七日的晚上，你发表了记忆掉包的说法。这个推理下的凶手是垂死者。其根据在于垂死者的记忆里涵盖到的救护车警报声。」

　　当时的推理内容就是，警报声明显越来越大声，并在某个时间点忽然渐渐转小声，而垂死者住院的病房位在医疗大楼的高楼层，所以不可能听见这样的警报声变化。

　　「那时推理了半天，最后以警报声是电视连续剧音效的扫兴结论收场。不过，这部分就不提了。重点是修复者推理时的著眼点相当不错。

　　人们身在具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时，对于会发出声响的物体，并无法清楚感受到该物体的移动。你当时甚至画了图表证实这点给我们看。现在，我希望大家回想一下我们还是小孩时的记忆。」

　　「啊？」三人不约而同地张著嘴巴愣住不动。

　　「那次本来会是爸爸最后一次上电视。爸爸当时在拍摄『至少死了一百次的男人的最后奇迹』，结果拍到一半时从离地面十公尺高的气球上坠地受了重伤。虽然幸运捡回一命，但因为小脑受损，留下行走障碍的后遗症。梦想破碎后，爸爸把自己关在不死馆，不时还会把儿子关进地下室。

　　那时候我经常会听见这样的声音。」

　　咚──嘶嘶！

　　象山模仿重现那声音。

　　「这是爸爸变得行动有困难后的脚步声。先往前踏出左脚，再把右脚拉近。每次随著这声音接近，我就会松口气心想终于可以摆脱黑暗世界。

　　不过，大家仔细思考一下。爸爸在不死馆里走动时，几乎都是坐轮椅。顶多只有在下来这间地下室时，才会靠自己的双脚走路。原因是连接本馆和别馆的走廊前后有著高低差，爸爸没办法坐轮椅行动。不过，这条走廊很短，顶多就五公尺左右。」

　　象山指向天窗继续说：

　　「另一方面，这间地下室的天花板高度大约十五公尺。假设我是背贴著那一侧的墙壁而坐，也就是坐在跟靠近走廊的墙壁呈对向的另一侧墙壁好了。当爸爸穿过走廊时，与我之间的距离前后会有多大的改变？

　　地下室约有五公尺宽，如果以毕氏定理来计算的话，在爸爸进到走廊的时间点，与我之间的距离会是t02，约十八公尺远。来到穿出走廊的时间点，距离会是t03，约十五．八公尺远。两者的距离变化只有二．二公尺。这么短的距离变化下，听到的声音应该几乎不会有变化才对。」

　　如果换成是在靠近走廊一侧的墙壁，背贴著壁面而坐的话，会是什么状况呢？在父亲进到走廊的时间点的距离会是t03，约十五．八公尺远。抵达别馆的时间点的距离会是十五公尺远，两者之间仅有八十公分的差距。也就是说，听到的声音变化应该会更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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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爸爸的脚步声听起来确实像是慢慢靠近。为什么爸爸的脚步声听起来会像是越来越大声呢？」

　　「难不成你想说那脚步声是幻听？」

　　修复者仰望天窗一眼后，立刻拉低视线问道。

　　「当然不是了。我被关进地下室，还有爸爸自己走来放我出去都是事实。只不过，我跟爸爸之间的距离比我想像中的更近。也就是说……」

　　象山环视地下室一圈后，继续说：

　　「我当初不是被关在这里。」

　　地下室里一片鸦雀无声。

　　「当时我到底在哪里呢？既然跟爸爸的距离比较近，我会不会是在比较靠近地面的地方？

　　如果是在爬墙爬到一半时听到脚步声，与地面之间的距离确实会拉近。不过，当时我是被关进一个完全黑暗的空间。我不认为在那样的状态下能够爬墙，而且既然天窗被盖住了，也没有理由要爬墙。」

　　「该不会是……」垂死者伸手触摸墙上的红砖。「除了这里之外，其他地方也有地下室？然后那间地下室距离地面比较近，没有这里这么深。」

　　「以可能性来说，不能说完全没有。不过，既然爸爸是靠自己的脚走路，就表示他是走向别馆。无庸置疑地，我当时人在别馆。」

　　「如果是这样，会听到爸爸的脚步声从上面传下来的地方，也只有这间地下室而已吧。」

　　「不，还有一个地方。」

　　象山竖起食指。

　　「小提示，患有妄想症的里岛所居住的东荣庄。之前『鼹鼠怪人』躲在哪里？」

　　象山让食指指向下方，继续说：

　　「地板底下。」

　　修复者手中的扑克牌滑落。

　　「我当时被关在比这间地下室更深的地方。」

　　「你在鬼扯什么啊！」逃亡者踹了一下地板。「如果是被关在这下面，岂不是更不容易听见爸爸的脚步声。」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在黑暗中听见的脚步声，是爸爸在这间地下室里走动的声音。」

　　象山从棺材站起身子，走近断头台。逃亡者保持坐在提桶上的姿势瞪著象山。

　　「我看你每次都会坐在这个桶子上面。明明坐在断头台上比较舒服，为什么一定要坐在这么不稳定的桶子上呢？」

　　逃亡者的视线在空中游走。「我坐哪要你管！」

　　「你之所以会坐在桶子上，是为了把桶子倒过来放。你在不被我们其他人发现之下，一直挡著通往另一间地下室的入口。」

　　不知谁倒抽了一口气。

　　「你应该也很厌烦了吧？不要老是躲著，就出来跟我们一起讨论吧！」

　　象山低下头，放大嗓门说道。

　　提桶底下的木地板晃动一下。

　　「可恶！」

　　逃亡者站起身子，踹开提桶。

　　象山抓住木地板，一鼓作气地抬起来。

　　微弱的光线洒落黑暗之中。

　　「哇！」倚在楼梯墙面上的象山晴太，伸出手遮挡光芒。

　　

５

　　

　　地板底下出现一间约一公尺深、一．五公尺宽的长方形房间。

　　那空间与象山家的厕所差不多大。室内直接是未整修过的水泥裸墙，地上堆著木箱。从楼梯流泻进来的光线照亮下，可看见用来表演奇特魔术的服装、绳索、链条、鱼线、手铐等物品塞在木箱里。

　　象山跟在修复者后方爬上短短的楼梯，回到第一间地下室。第五位象山面带笑容，望著断头台和电椅。

　　「到底是怎么回事？」

　　修复者看向第五位象山后，立刻别开视线。

　　「没什么好奇怪的。」

　　象山继续说明：

　　「爸爸的梦想是邀请小朋友们到别墅来，然后尽情欣赏奇特魔术表演。为了这个梦想，爸爸不惜投入财产盖了不死馆。这间第一间地下室原本也是打算用来作为表演奇特魔术给小朋友看的场地。既然这里是表演场地，另外准备一间地下室来安排表演所需的机关，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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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象山站在地板的洞口前方，用腳跟敲一下地板。

　　「可是，爸爸沒能夠實現夢想。沒有小朋友來到這間地下室，看了就討厭的兒子取而代之地被關進了地下室。

　　我現在會這樣做正確的夢，就表示這間地下室的正確記憶，確實沉睡在我的大腦深處。不過，我的意識只從中抓出自己反覆被關進地下室的事實而已。有兩層地下室的事實也好，自己被關在更深那間地下室的事實也好，都被埋沒在龐大記憶的底部。

　　我在這樣的狀態下，事隔三十多年再次來到不死館，看見了第一間地下室。這使得我大腦裡只有針對第一間地下室的記憶恢復清晰。就這樣，第一間地下室的記憶與被關在黑暗之中的記憶連結在一起，我也就認為自己當初被關的地方就是第一間地下室。」

　　象山環視屋內一圈。絞刑台、斷頭台、電椅、手術台；這些每晚都會看見的存在，彷彿披上了不同色彩。

　　「在一片黑暗之中，從頭頂上方傳來的腳步聲，其實是爸爸搭電梯下到第一間地下室後，橫越房間往第二間地下室入口慢慢走近的腳步聲。可是，我忘了第二間地下室的存在，認為自己被關在第一間地下室。然後，為了保有一致性，我下意識地合理化矛盾點，最後就變成誤以為那是爸爸在一樓走廊上的腳步聲。

　　當然了，我們有這麼多人，一般不可能那麼多人都產生一樣的誤解。不過，去年八月之前，我們還是同一人物。如果我在時空分支前已經產生誤解的話，分支後除非有所察覺，否則大家自然會一直抱著同樣的誤解──」

　　「我才懶得理會這種瑣碎小事。」

　　修復者放大嗓門說道。

　　「我想知道的是，為什麼會有第五個我出現在那裡？」

　　修復者保持別開視線的狀態，指向第五位象山。

　　「只要打了Schisma，時空就會分支。新分支出來的那個我的時空會出現時光倒流的現象。不過，Schisma不會對其本身發揮作用。意思就是，Schisma的藥效不會作用於帶來該藥效的Schisma本身。因此，即使打了Schisma回到過去，也不能再次使用那支Schisma。我記得是這樣沒錯吧？」

　　象山點點頭回應：「沒錯。」

　　「我們只從伊甸那裡買來兩支Schisma。以最大極限使用Schisma，最多也只能增加２╳２，也就是四個意識。」

　　修復者在用來記錄德州撲克輸贏結果的紙上畫起圖，跟著拿給象山看。

　　


　　「这种计算连国中生也算得出来。还是说你透过我们不知道的门路，买到了第三支Schisma？」

　　「怎么可能。」象山摇了摇头。「我在那栋空屋再次遇到伊甸时，就已经没有Schisma了。即使换成其他时空，伊甸的状况也不会改变。我们到手的Schisma就只有两支而已。」

　　修复者像是为了平息激动情绪似地缓缓吐气后，看向第五位象山说：

　　「那不然这男人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看著修复者的反应，被指名的象山一副觉得可笑的模样露出微笑。这位象山没有像逃亡者那般憔悴，也没有像垂死者一样身负重伤。

　　「有个如魔法般的方法，可以只靠两支Schisma就创造出第五个我。」

　　象山轻咳一声后，继续说：

　　「来确认一下八月三十日第一次施打Schisma后，我们有过哪些遭遇好了。

　　下午一点，小春以舞冬的男朋友身分来到家里时，说出前一天跟我去过象头神的事情。家人愤慨不已，最后离家而去。我去到不死馆，在傍晚五点五十分时，第一次施打Schisma。这时时空分支，我──幸运者回到大约五小时前的中午十二点五十分。后来我攻击小春，成功守护家人。

　　另一方面，没能够让时光倒流的那个我，在打了Schisma约一小时后的晚上六点五十分恢复意识。我试图在不死馆的玄关厅上吊自杀，结果水晶吊灯的灯臂断裂，自杀宣告失败。我就这么跌落地板失去了意识。隔天凌晨两点恢复意识后，我去到地下室第二次施打Schisma。这时时空分支，运气比较好的那个我──修复者回到大约五小时前的晚上九点。虽说运气比较好，但修复者因为上吊自杀失败，一直在玄关厅昏睡不起。修复者悲叹自己白白浪费了难得的时光倒流，然后再次沉沉睡去。另一方，运气比较差的我──逃亡者在连感受一次时光倒流的机会都没有之下，度过了那一天。

　　到这个时间点，分支出三个我。包括第一次施打Schisma后经历时光倒流的我──幸运者，以及第一次没能够经历时光倒流，到了第二次才经历时光倒流的修复者，还有两次都没能够经历时光倒流的逃亡者。

　　季节变迁，来到三月二十六日的上午十一点。我准备出门时遭到妇产科的生田攻击，身负重伤。我冲进家里，在书房第二次施打Schisma。这次又是幸运的我回到大约五小时前的清晨六点。我打电话报警，让生田因违反刀械管制遭到逮捕。另一方面，没能够让时光倒流的那个我──垂死者被送往神之精医大附设医院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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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分支出施打两次Schisma都经历时光倒流的幸运者，以及第一次经历时光倒流，但第二次没能够经历时光倒流的垂死者。这四人也就总算到齐了。」

　　「一路听下来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可以分支出第五人，不是吗？」

　　修复者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嘀咕道。

　　「老实说，我刚刚说的内容当中有一个地方错了。多亏了草棒，我才察觉到这点。」

　　一片静寂的沉默时间降临。

　　「草棒？你是说──」

　　「没错，就是你们也非常熟悉的那个塞满大麻的草棒。」

　　象山让视线移向逃亡者。

　　「在彩夏爆炸后，你因为闯入公寓大楼而败露行踪，最后被抓进拘留所。在那之前，你每天晚上都在这里抽草棒。我们就寝时的服装会直接反映在这个梦境里，所以只要上床睡觉时把草棒和Zippo放进口袋，就能够在这里反复抽草棒。当然了，现实世界里的草棒不会减少。这正是所谓美梦成真的做法。」

　　「那又怎样？」

　　逃亡者皱起眉头问道。象山心想逃亡者本人想必也没有察觉这件事代表著什么吧。

　　「我一直很羡慕你。毕竟在八月三十一日晚上第一次见到你们的那个时间点，我已经抽光所有草棒。那时不知道伊甸的行踪，想做新的草棒也做不了。我后悔不已，心想早知道应该留一根草棒，这样就能每天晚上抽草棒了。

　　不过，你仔细思考一下。为什么我的烟盒明明是空的，你的烟盒却还有草棒？」

　　象山让镜子里映出八月三十日，也就是家人离家弃他而去那天的记忆。不死馆的地下室。搭电梯下楼后，象山低头俯视佩佩子，然后叼起草棒点燃。

　　「这天我抽了两次草棒。第一次是在傍晚五点五十分，为了打Schisma而来到地下室时抽的。那时我心想搞不好就要死了，莫名地感伤起来，所以在打针之前先抽了一根。第二次是在时光倒流后的下午一点前抽的。那时我拚命思考要如何避免跟小春碰到面，结果在家里的玄关抽了两根。这天整个加起来，我一共抽了三根草棒。

　　至于另一方的逃亡者，在我所知道的范围内，逃亡者已经抽过两次草棒。第一次是在傍晚五点五十分，为了打第一支Schisma而来到地下室时抽的。说是说逃亡者，但这是在跟我的时空分支之前发生的事，所以等同于我的第一根。第二次是在凌晨两点，也就是施打第二支Schisma的前一刻。这时逃亡者与我的时空之间就会产生落差。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上吊失败时手指挫伤，点Zippo的动作变得困难，所以逃亡者在这时只抽了一根。这天整个加起来，逃亡者一共抽了两根草棒。」

　　垂死者宛如打算盘似地弹著手指。

　　「幸运者抽了三根、逃亡者抽了两根。幸运者的烟盒空了，逃亡者的烟盒还剩一根草棒。一切都很合理，不是吗？」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象山脸上不由得浮现笑容。「不过，事实并非如此。」

　　「为什么──」

　　「这天，我经历了时光倒流。当时我是在傍晚五点五十分抽了一根草棒后，回到中午十二点五十分。如果是这样的话，在那个时间点下，我抽掉一根草棒的过去应该要被一笔勾销才合理。」

　　垂死者停下弹指的动作。

　　「实际上，这天我抽掉的草棒当中，应该只有攻击小春前的那两根算数。这么一来，我抽掉的草棒数量就会跟逃亡者抽掉的数量相同。明明如此，为什么我的烟盒空了，而逃亡者的烟盒却还有草棒？」

　　修复者凝视著半空中发愣。逃亡者露出苦笑，并低头掩饰自己的表情。

　　「换句话说，会是这样的状况。八月三十日的中午十二点五十分那时，我在家里的玄关抽了两根草棒后，烟盒就空了。这代表著在这个时间点下，我烟盒里的草棒数量只有两根。既然我们本是同一人物，这天逃亡者的烟盒里应该也只会有两根草棒。

　　可是，到了不死馆后，逃亡者抽了两次草棒。明明如此，为什么他的烟盒里还有一根草棒？」

　　象山耸起肩膀，依序看著另外四人。

　　「不会吧？」

　　声音从垂死者的干燥双唇间溜了出来。

　　「幸运者的遭遇也同样发生在逃亡者身上？」

　　象山点点头说：

　　「逃亡者也成功让时光倒流。因为这样，他抽掉一根草棒的过去才会一笔勾销。

　　上吊失败后，逃亡者在清醒过来时先抽了第二根草棒，才施打第二支Schisma。这支Schisma发挥了药效，让逃亡者回到过去。所以，逃亡者抽掉一根草棒的过去也随之一笔勾销。」

　　「等一下！你到底在说什么？」修复者语调粗鲁地说道，跟著切换镜子里的记忆。「施打Schisma而分支出来的两个时空当中，只有一个时空能够让时光倒流。这时打了Schisma后，是我成功让时光倒流。」

　　镜子里映出石板地，趴倒在地的修复者挺起上半身后，环视不死馆的玄关厅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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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没能够像你一样挽回家人，但我确实回到了过去。手表上的时间确实从凌晨两点钟回到晚上九点，我的身体也从施打Schisma的地下室，移动到了玄关厅。更明确的一点是，佩佩子原本被扭断成ㄑ字形的手臂恢复成原状。」

　　「这些都是你自己会错意。」

　　象山用脚跟踹了一下脚边的肉块，肉块随之翻面。

　　「手表的时间部分最简单易懂。你手表的时针之所以会指著两点，是因为上吊失败后摔落地板时，手表的玻璃上盖破裂，让时针跑了位置。实际时间其实在两点更早之前。」

　　「难不成你要说我有梦游症，无意识之下自己从地下室走到玄关厅？」

　　「剩下两个疑点我就一起说明给你听好了。简单来说，就是你被佩佩子摆了一道。」

　　修复者不停眨著眼睛，以唇形说著「佩佩子？」

　　「佩佩子到底做了什么呢？晚上七点多，也就是你在本馆的玄关厅上吊失败时，人在别馆地下室里的佩佩子清醒过来，同时发现你忘了关掉驱动电梯的发电机开关。佩佩子搭电梯上到一楼，然后穿过走廊去到本馆。看见你昏睡在玄关厅，佩佩子想必赶紧把你推开，冲到玄关门去。可是，玄关门安装了必须感应指纹的门锁。

　　幸好昏睡中的你就在背后。佩佩子挪动你的身体，试图让你的手指压在感应器上。不过，你的运气实在太好，你摔落地板时右手大拇指受到挫伤。因为你的大拇指关节发肿，指纹变得歪曲，导致无法顺利感应指纹解锁。加上本来就为了避免佩佩子逃跑，所以把所有门窗都封锁住了。我想佩佩子当下应该就快崩溃大哭了吧。」

　　镜子里的修复者双手撑著地板站起来。他右手的拇指第一关节泛红发肿。

　　「不过，毕竟不可能再有这样难得的机会。佩佩子绞尽脑汁，试图找出逃出不死馆的方法。这时，他留意到被丢在玄关厅的和泉早希尸体。」

　　逃亡者让目光看向远方说：「对耶，确实放了一具尸体在那里。」

　　「佩佩子想出了这样的计划。从睡袋里拉出和泉早希的尸体，然后脱掉她的衣服搬到地下室去。用枕头套盖住和泉的头部，让她滚落在地板上。接著回到本馆，钻进本来装了和泉尸体的睡袋里，就这么静静地等待你──象山晴太恢复意识。」

　　想必是脑海里浮现那般光景，修复者的喉咙发出咕噜一声。

　　「佩佩子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突破上了指纹门锁的玄关门。指纹门锁被设定为解锁后经过五分钟就会重新上锁，而佩佩子也知道这个事实。」

　　在这天的前一天，也就是八月二十九日与「彩夏」性交途中，佩佩子试图逃跑时得知指纹门锁的设定。

　　──绝妙时机～如果一直没有上锁超过五分钟，就会自动上锁。

　　当时象山看见玄关门在千钧一发之际上了锁，脱口说出这么一句。

　　「昏睡在地板上的象山早晚会恢复意识，然后离开不死馆。玄关门安装了辨识指纹的感应器以及数字键。哪怕拇指还没有消肿，象山肯定也会输入密码来解锁。等他解锁后，只要在五分钟内冲出睡袋打开玄关门，就能够逃出不死馆。

　　不过，象山也不是个笨蛋。如果察觉到佩佩子不在地下室，他想必会立刻找遍不死馆的每个角落，试图把佩佩子带回地下室。佩佩子之所以会把和泉早希的尸体搬到地下室去，就是为了让象山以为和泉早希是佩佩子，尽可能地降低被发现已经逃出地下室的可能性。」

　　佩佩子的身材与和泉早希十分相似。两人都个子娇小，而且明明不胖却有著丰满的乳房。因为象山让生田每周替佩佩子剃一次腿毛，所以双腿看起来也差不多。当然了，两人的性别不同，但因为佩佩子的阴茎和阴囊都被切除干净，所以私密部位也没有太大差异。

　　「结果，你恢复意识后并没有察觉到睡袋里已经换了个人，直接前往别馆的地下室。然后，你狠狠踹踢倒在地板上的佩佩子，扭断他的手臂。说是说佩佩子，但其实是和泉早希的尸体。你踹踢腹部时，枕头套之所以会『噗呼！』一声膨起来，想必是囤积在体内的尸气外泄出来的关系。后来你抽一根草棒抚平情绪后，就打了第二支Schisma。

　　另一方面，真正的佩佩子躲在睡袋里不敢出声，一直等著你回来。可是，你去了地下室后，迟迟没有回来。佩佩子忍不住担心起来，于是爬出睡袋，从天窗偷看地下室的状况。结果看见打针后失去意识的你，还有手臂被扭断的和泉尸体。」

　　「原来～」垂死者按住手臂，抬头仰望天窗说道。

　　「佩佩子搭电梯下到地下室，观察你的状态。我猜比起昏睡在玄关厅那时，你拇指的红肿现象应该消了许多吧。佩佩子肯定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只求能够解开指纹门锁，才不在乎其他事情。佩佩子一边向上天祷告这次一定要成功，一边把你拖进电梯。然后搭电梯去到一楼，再穿过走廊回到本馆的玄关厅。

　　无奈上天无情。差一点点就可以把你的手指放上感应器解开门锁时，你慢慢清醒过来。」

　　修复者看著自己的拇指，无力地叹口气。

　　「佩佩子慌张极了。他心想一定要在你完全清醒过来之前，找个地方藏起来，不然就会被发现试图逃跑。他前一天才因为试图逃跑而被枕头套盖住脸，然后隔著枕头套被扎了好几针。其实钻进睡袋最理想，但睡袋里塞了毛毯和防腐剂，佩佩子需要时间才能完全钻进睡袋把整个人连头部都藏好。万一没有藏好而露出脸来被象山看见，可就没戏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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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样的状况足以让佩佩子陷入恐慌，但在那当下，他也做了相当聪明的决定。情急之下，佩佩子去到别馆，搭电梯下到地下室。他把手臂被扭断的和泉早希尸体藏在床底下，自己盖上枕头套倒在地板上。

　　另一方面，你在玄关厅清醒过来后，看见手表的时间往回走，加上身体从地下室移动到了玄关厅，所以开始觉得时光可能已经倒流。这时就算视野里出现睡袋，也会因为里面塞了毛毯和防腐剂显得膨膨的，而看不出其实是空的。

　　后来你去到地下室，看见刚刚跟和泉掉包过来的佩佩子。这一幕成为了关键。你以为理应被扭断的手臂恢复原状，于是确信时间已经倒流。」

　　手术台发出嘎吱声响。垂死者露出怜悯的眼神看著修复者。

　　「顺道一提，在那之后你搭电梯回到一楼，然后关掉发电机的电源，去到客房睡觉。佩佩子再次被关进地下室，和泉早希的尸体也在那几天后被生田处理掉了。半年后因为连锁现象而丧命之前，佩佩子没有再遇到逃亡的机会。」

　　「完全搞清楚状况了。」

　　垂死者一边咳嗽，一边挤出声音说道。

　　「总结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吧。修复者以为自己第二次施打Schisma后成功让时光倒流，但其实没有。另一方面，逃亡者因为第二次施打Schisma而成功让时光倒流，但装出时光没有倒流的样子。」

　　象山点了点头。被点名的两人也没有提出反驳。

　　「这部分是厘清了没错。不过……」

　　垂死者指向第五位象山继续说：

　　「我想知道的是，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当初不是修复者的时光倒流，而是逃亡者，这件事怎么会延伸到出现第五个我？」

　　第五位象山露出苦笑看向这方。那模样似乎是在催促象山快点做说明。

　　「剩下的部分很单纯。修复者以为自己在凌晨两点打了第二支Schisma，但其实是手表的时针跑了位置害他误认时间。好了，修复者真正是在什么时候打了第二支Schisma呢？」

　　象山把视线拉回修复者后，继续说：

　　「你在傍晚五点五十分第一次施打Schisma后，在那一小时后的傍晚六点五十分清醒过来。从这点可推测出未发生时光倒流现象时，从施打Schisma后到恢复意识大概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第二次施打Schisma后，你是在晚上九点清醒过来。反推回来，可算出你是在晚上八点左右时第二次施打Schisma。意思就是跟你当初误认的时间相比，大约早了六小时施打Schisma。

　　不过，晚上八点打了Schisma之后，其实是逃亡者的时光倒流。逃亡者回到晚上八点的五小时前，也就是下午三点左右。这时，我还没有施打第一支Schisma。」

　　修复者抬起头瞪大著眼睛，都忘了眨眼。

　　「Schisma不会对其本身发挥作用。意思就是，Schisma的药效不会作用于当时所使用的那支Schisma本身。因此，即使打了Schisma回到过去，也不能再次使用那支Schisma。

　　不过，逃亡者打了第二支Schisma回到下午三点。在那个时间点下，还没有打第一支Schisma。只要利用那支Schisma，就能让时空再次分支。」

　　「呼啊～」垂死者发出一声怪声。

　　「逃亡者透过施打第二支Schisma的药效，回到施打第一支Schisma前的时间。然后，他用了还没被使用的第一支Schisma，让时空再次分支。」

　　第五位象山一副等得发懒的模样打起呵欠，脸上浮现坏心眼的笑容。

　　「要帮你取什么暱称好呢？既然你跟藏在里岛房间地板底下的男人那么像，就叫你鼹鼠好了。

　　施打第二支Schisma后，逃亡者在家人已离开的自家醒来。他应该当下就立刻察觉到时光倒流才对。逃亡者查看口袋后，发现有一支Schisma恢复原状。于是逃亡者赶紧前往不死馆，利用地下室的针筒第三次施打Schisma。这个举动使得时空又多分支出一个来，鼹鼠也随之出现。从逃亡者没能够挽回家人的事实看来，我猜应该是鼹鼠成功让时光倒流，逃亡者则是什么变化也没有，对吧？」

　　「可恶！」逃亡者踹了一下地板上的肉块。鼹鼠脸上依旧保持著微笑。

　　「这两人想必比任何人都更早来到这间地下室碰面，然后互相比对彼此的经验。两人会在意什么呢？那当然还是在于施打第二支Schisma后，只有一支Schisma恢复原状这点。Schisma既不是两支都恢复原状，也不是两支都变成空的。两人只要从这点去推想自己遭遇什么变化，应该就能厘清出现鼹鼠的来龙去脉。整个来龙去脉就是，第二支Schisma的药效使得第一支Schisma恢复原状，进而促成第三次的时空分支。

　　除此之外，我猜他们两人应该也很早就发现连锁现象的存在。比方说当中一人踩死了蟑螂，另一人如果也在同一个地方，就能识破连锁现象。你们两人在考量过这些事情之后，决定隐瞒鼹鼠的存在。在预测到未来有可能发生危险之下，你们心想可以借由让其中一方藏身的做法，让自己在我们面前可以占上风。好运的是，你们发现脚边有块木地板就快脱落，还有那块木地板恰巧就在逃亡者坐著的断头台旁边。」

　　「意思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垂死者用著再冷漠不过的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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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鼹鼠──你杀了我们的家人。」

　　鼹鼠搔抓脖子，一副装傻的模样。象山代替他回答：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性了。鼹鼠知道我们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所以放心大肆地在自己的时空里一个接著一个杀死家人。既然不用担心被人确认记忆，哪怕是用炸药炸掉彩夏也好，从季季嘴里扯出内脏也好，让舞冬头部破裂也好，都不是什么难事。当然了，让姆伊一分为二裂开来的凶手也是他。」

　　严格来说，这当中有一起事件是冤案。

　　杀死舞冬的凶手其实是象山与垂死者。

　　不过，象山总不能自投罗网。再说，鼹鼠也确实犯下残酷的罪行。让鼹鼠一人扛起所有嫌疑会是最佳选择。

　　「为什么你要杀死家人？」

　　垂死者用著强硬的口吻问道。

　　「逃亡者会怨恨家人抛弃自己，或嫉妒我们只施打一次Schisma便成功让时光倒流并不难体会。不过，实际狠心下手的人是你吧？

　　你打了三次Schisma，当中两次成功让时光倒流。以时光倒流的次数来说，你跟幸运者一样多。不对，不只有这样而已。假设你打了第二支Schisma后，一小时后又打了第三支Schisma的话，就会回到上午十一点。小春要到下午一点才会来家里，所以有相当充足的时间。你比谁都来得幸运。如果这样还要嫉妒我们，那完全是搞错对象了。」

　　象山也不知道鼹鼠的动机为何，也没有听到里岛提及这部分。

　　四人的目光集中到鼹鼠身上。经过几秒钟的沉默后，鼹鼠开口说：

　　「我很开心。」

　　鼹鼠忽然咧嘴露出笑容，跟著大大吸入一口布满尘埃的空气。

　　「其实我很希望这天赶快到来。毕竟我一直都是孤单一人。

　　话虽如此，但老实说，我没有抱著太大的期待。尤其是对你──幸运者。你上次发表那个胶囊炸弹说法时，我在地板底下忍著不让自己笑出来忍得可辛苦了。真是太意外了，没想到你能够从草棒察觉到我的存在。你该不会是找名侦探讨论过吧？」

　　鼹鼠做了一次深呼吸让自己忍住笑意后，看向象山。就算被撕破嘴，象山也不可能说出其实是妄想症病患替他解谜。

　　「意思是你承认幸运者说的是事实？」

　　「大致上算是吧。」

　　「那你为什么要杀死家人？你有什么恨我们的理由吗？」

　　「哪可能，我没有恨你们啊。应该说完全相反。我是为了你们著想，才杀了那家伙。」

　　垂死者的嘴唇大大歪向一边，就这么沉默下来。

　　「你们也很清楚在我的搭档，也就是你们说的逃亡者的时空里，季季做了些什么吧？那女人向警方检举，让警方以具有强制性交罪嫌疑的名义通缉自己的丈夫。尽管一直以来都是这个丈夫出面保护她，她还这么做，也不想想丈夫不知道替她杀过多少个跟踪狂。你们不觉得很过分吗？」

　　「那是逃亡者的遭遇吧？」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一肚子火。」

　　鼹鼠用力踩扁脚边的肉块。

　　「我把小春赶出家里，守住了与家人的生活。我时空里的季季没有对我起疑。不过，那只是恰巧运气比较好而已。就算帮季季杀死再多无赖，让她过奢侈的生活，只要有一个什么起因，那女人就会背叛我。听著搭档描述的内容，我彻底认清了这点。那女人根本就是个坏心肠。所以，我才会扯出她的内脏，让你们瞧瞧她有多坏。」

　　象山能够理解鼹鼠的说法。妇产科的生田、神之精医大附设医院的理事长，以及父亲的心态也跟鼹鼠一样。正因为自己事事顺利，才会更加畏惧万一哪天从那状态跌落谷底时，将面临到的苛刻对待。

　　「是说，我确实抱著一些想让你们大吃一惊的心态就是了。」

　　镜子里传来震耳的惨叫声。

　　季季全身赤裸地被迫躺在床上。地点是不死馆的地下室。季季的手脚被之前上吊时也派上用场的棉质绳索捆绑住。一条白线从季季的嘴里延伸出来，那应该是奇特魔术道具里的鱼线吧？鱼线隔著床头板上的铁棒，延伸到鼹鼠手边的卷线器。

　　鼹鼠转动起手把。随著鱼线被拉动，季季的胸口鼓起。恶～绳索陷入手臂肌肤。再转动手把。从嘴巴里被拉出来的鱼线染上红色。恶～继续转动手把。嘴巴大大张开。啪啦！一只湿漉漉的袋子飞了出来，最后如灯笼般挂在铁棒上。

　　「我本来心想你们看见季季吐出内脏死亡后，也该要察觉到我的存在。哪知道你们互相发表搞笑的推理，最后引导出完全偏离方向的结论，认为三人是陷入连锁现象所形成的吊诡状态才丧命。难得我一番苦心为了你们著想才杀了季季，却没有人察觉到也太凄惨了吧。所以，我才会额外杀了这个男人。」

　　镜子里映出同一间地下室、同一张床，但换成姆伊被绑在床上。鼹鼠同时拉动两条棉质绳索后，姆伊就像孕妇即将生产似地张开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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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鼹鼠环视排在地板上的大大小小工具一圈后，拿起弓锯。接著，鼹鼠把弓锯刀刃抵在阴囊和肛门之间，开始前后拉动弓锯。

　　──哇啊～～～

　　粗厚的惨叫声传来。皮绽肉开，溅起的血液把下腹部染成一片红。

　　「两个女儿是无辜的吧？」修复者从镜子别开视线，继续说：「没必要也下手杀死彩夏和舞冬吧？」

　　鼹鼠眨了几下眼睛。

　　「这部分也是你们搞错的地方之一。」

　　鼹鼠指向镜子继续说：

　　「我只有杀死季季和姆伊而已。彩夏和舞冬不是我杀的。」

　　象山不禁露出苦笑。

　　鼹鼠还在垂死挣扎，真是不干脆。

　　「你们看，这是四月三日晚上十点三十分，彩夏爆炸时的我的模样。」

　　季季再次出现。

　　这回季季换成被倒吊著。季季的腹部像个孕妇一样大大鼓起。「不要这样。」季季无力地说道，鼹鼠拿了提桶放在她的脸部下方。

　　「这时候，季季刚参加完连续剧的同乐会回来。不知道被逼著吃下多大量的食物，季季的肚子膨得像吞下老鼠的蛇一样。万一用鱼线拉她的胃却卡在喉咙拉不出来的话，不就伤脑筋了？我手边又没有泻药，要是用蛮力硬扯把她搞死了，不就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我只能仰赖地心引力了。」

　　──今天的目标是设法击败睦夫。

　　无忧无虑的声音传来。

　　鼹鼠把手机放在带锁的置物柜上。象山确认手机画面后，看见彩夏带著耳麦，忙著让透明侦探奔跑。

　　「这就是证据。」

　　砰！随著声音响起，彩夏消失不见。相机镜头变得混浊泛红，疑似肉块的黑影在画面上慢慢滑落。时刻正值晚上十点三十一分。

　　「彩夏在自己房间爆炸时，我人在不死馆的地下室里。」

　　怎么回事？

　　为什么鼹鼠会有杀害彩夏时的不在场证明？

　　「然后，这是四月四日下午一点五十分，舞冬头部破裂时的我──」

　　象山根本不在乎这时间点鼹鼠在做什么，毕竟舞冬是他和垂死者杀害的。

　　现在的问题是谁杀死了彩夏？

　　难道里岛的推理错了？

　　难道不是鼹鼠炸了彩夏？

　　「你说完了吗？还有没有其他要更正的地方？」

　　修复者用著镇静的语调问道。鼹鼠搔了搔鼻梁后，发出「啊」的一声停下动作。

　　「让我补充一点。我刚刚虽然说不会恨你们，但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你。」

　　鼹鼠让沾上油脂的手指，指向象山说道。

　　「你杀死了佩佩子，对吧？」

　　佩佩子？

　　象山顿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太过分了吧？自从听了逃亡者的遭遇后，我就不想再和季季上床。所以，跟那东西上床变成我唯一的乐趣。你好端端地突然杀死他也太自私了吧。」

　　象山露出苦笑。

　　太夸张了，鼹鼠竟然为了这种小事就生恨。

　　「就只有你让人无法原谅。所以我早就下定决心，心想总有一天要惩罚你。」

　　鼹鼠挥动手指，黏在地板上的肉块随之剥落。

　　象山顿时脸色苍白。

　　鼹鼠是来真的吗？

　　「这也是我刚刚会说很希望这天赶快到来的原因。」

　　修复者、逃亡者以及垂死者三人，已经隔绝过一次与象山的卡夫曼区的连结。象山之所以回得来，是因为与鼹鼠的卡夫曼区还保有连结。那次在梦境里，鼹鼠人在另一间房间，所以没能够像另外三人一样操控肉块来封锁象山。

　　如果这时鼹鼠也隔绝与象山的连结，象山将会失去一切。

　　「你夺走了我的生存乐趣，一定要惩罚你才行。」

　　肉块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