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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4 15: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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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苗域桃源 第十一章 追查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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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孙威已经弄好早餐,我们请罗根水用饭,然后孙威和我都要上班去了。临走时我不放心,到房里看看秀娣,它正老实地对着墙角站着呢。跟老人嘱咐了几句,大意是电话响了甭接,有人敲门甭理,又怕他待的无聊,告诉他怎么样开关电视、调频道,最后还把我跟孙威的手机写下来,放在电话边,让他有事就打电话给我们。
这一通啰嗦,浪费了半个来小时。孙威我们跑出门去,我送他去乘地铁,路上把五哥来电话的事情说了,他并没太往心里去。
我到单位的第一件事是挨领导的骂,前天上午说去采访,然后就一去不返,到现在才上班,部主任指着我的鼻子说我不可救要,我反正也被骂习惯了,心平气和地等她骂完,然后出去做自己的事。
诺大的北京城,找三个去年曾经在湘西贫困苗寨援教的青年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我利用职业上的人脉,找了十几个青年志愿者组织,找到好几位陈蒙、陈猛、程梦、陈萌和杨剑之、杨建志、李笑笑、李小小、李笑,其他读音相似的还有十好几个,再确认有哪些人在去年曾经在湘西援教过,这就花去了大半天的时间,那些青年组织的人很不愿意透露资料,最后我说是北京某杂志社的记者想采访一篇援教的稿子,他们才算答应帮忙。
这边在北京的青年志愿者组织里寻找,同时我也往湘西那边的团市委打了长途电话,询问去年北京在玛吉寨援教的青年志愿者的资料,两下一凑,终于确认2006年曾经在玛吉寨教书又半途而废,而且累及秀娣生命的三个人的身份。
陈蒙、杨剑之和李笑笑,去年毕业于北京的一所民办高校,毕业实习其间,三人同时报名参加了青年志愿者活动,被团组织派往湘西玛吉寨教书,时间为一年,期间因为个人情况,三人中途退出。
铁定就是这三个家伙了!我开车去了三人的学校,查询了一下,发现这三个人分别是从广西桂林、西安和哈尔滨入学的,家庭住址和家庭联系方式都有,只是本身自从毕业之后就和学校没什么联系,我不知道他们现在还不在北京——如果已经离开回到家乡,难道还要罗根水老人赶着秀娣再去广西、西安和哈尔滨不成?这不赶上孔子周游列国了嘛!何况,即使他们不在北京了,也不一定就回家乡,还有出国的可能呢!要是那样,难不成在我家的二位还要偷渡出国?只怕秀娣再死不瞑目、罗根再一诺千金,也混不出海关。
我叹着气,按三人入学资料上留下的家庭电话分别打了过去,先打到广西桂林李笑笑家,有一个老人接的电话,听我要李笑笑的联系方式,立刻很警觉地问我是谁。我说我是学校的教务主任,去年她毕业前参加比赛,得奖了,我要把获奖证书给她寄去,老人这才高兴地告诉我李笑笑的联系方式——谢天谢地,她还在北京,目前在一家台资公司做职员。
我又分别给王蒙和杨剑之家打了电话,陈蒙家没有人接,杨剑之家是他的爸爸接电话,他也在北京上班。找不到陈蒙我也不着急,相信他和李、杨两个同学一定有联系,现在他们三个就等于一条绳上拴的蚂昨,逮住一个,另两人就跑不了。
打电话给孙威通报了一下情况,然后回单位老老实实的上了半天班,不过心里一直在琢磨,秀娣虽然值得同情,但它现在已不是人,而是凶厉无比的紫毛僵,而且是为了救那三个背信弃义的青年而死,这口气一直出不来,如果见到他们,不知道会不会激起凶性,当场长毛变异,行凶杀人。
如果那样,就算秀娣死的再冤,也说什么不能让它见到三个青年。想了想,还是回去问清楚,然后再看情况考虑和李笑笑三人联系。
趁主任没注意,我又溜了。先去医院接孙威,这丫的必须跟我住到把罗根水和秀娣送走才行!想一个人躲心静,门都没有!
孙威正在手术室里做手术,我等了约半个小时,他才出来,见到我就苦笑:“老俞,你放过我行不行?我两天没回家,老婆都要分居啦!”
“分居正好,把秀娣接你那儿住去!”我看他一身血淋淋、油乎乎,“瞧你这德性哪象个医生,这身油,整个一炒菜大师傅,快把这身行头换了,咱们回去,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孙威一边换衣服一边说:“刚才的产妇腹部脂肪太厚,手术刀一划开肚皮,就往出迸脂肪颗粒。”
两人扯了几句,孙威跟着我走了。家里冰箱食物已经不多,我们先去超市买食品,挑老年人喜欢吃的东西买了些。转到服装区,觉得罗根水那身衣服实在不能穿,北方冬天这么冷,他年纪又大,再冻坏了。于是我们又从里到外给他买了一套适合老人穿的衣服。
孙威提议说秀娣虽然去世了,但生前境界很高尚,不应该让它一直穿那么难看的衣服。于是我们两人又跑去女服区,找漂亮的女装替她买了一身,当然也是红色的。然后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家。
乘电梯上十六楼,一打开房门,我跟孙威就傻了。这是我家吗?我迅速退出,看了一眼门牌号,确信没有走错地方,这才再次走进房去。
房内跟刚刚被海啸、地震、龙卷风、火山爆发、殒星撞击结伴光顾过一样。沙发翻着,茶几倒着,电视、音响在也摔在地上,家具摆件被砸得乱七八糟,罗根水住的房间整扇门都被卸了下去。
“是秀娣!”
“紫毛僵!”
我跟孙威同时喊了一声。妈的!就知道那东西早晚得闯祸!同时奔向那间房,一见,心里凉半截。
这间房更惨,好象刚失了一场大火,家具烧得七零八落,墙被熏得乌漆麻黑,奇怪的是,火好象只在这间房里烧,根本不曾有半点漫延到外面。
罗根水脸朝上伏在一堆黑乎乎的木头中间,秀娣已经不见了。
“老爷子,老爷子!”我跟孙威忙奔过去,抱起老人,孙威急忙做检查,他身上并没有外伤,只是急怒攻心,才晕了过去。我们又拍又打,好容易,老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慢慢地睁开眼睛。
“老爷子,这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秀娣伤的你啊?”我急忙问。房子被毁是小,秀娣不见了是大!这要凭它在北京城乱窜,如果伤了人,估计我也不死刑也得无期!
罗根水轻轻地“哼”了一声,“秀娣被人抢走了!”
“啊?”我跟孙威面面相觑,秀娣又不是马王堆女尸,充其量是一个比较罕见的紫毛僵,抢它除了闯祸还有什么用?难道弄马戏团巡回展览啊?
第三卷 苗域桃源 第十二章 紫僵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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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了,除了我们三个,谁还知道老人带着紫毛僵住在我家啊?
罗根水毕竟年纪大了,这个时候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不是问话的时候。我跟孙威把他抱出来。
我的卧室也被遭踏的一沓胡涂,不过书房完好——包括《天机不泄录》在内,我所有的重要物品都放在书房里,平时没事的时候,我在书房东一个阵西一个局的布着玩,到现在连我自己都搞不清这间书房被我下了多少层防护了!别说只是一个紫毛僵,就算来一个各色僵尸雇佣军,保证它们也近不了我这书房的半步。即使是活人想要入内,也得由我亲自引路。
我抱着老人进了书房,将他放在长沙发上。孙威也很少有机会进这间房子,东摸摸西看看,刚拿起我炼制好放在书桌上的赤焰针,手上就被烫出一溜泡,疼得他直甩手。
“喂,你别乱动行不行!我这里面的东西件件要人命!”我恫吓着,让他来看护老人,自己在架子上找了半天,找出一小瓶药,倒了几粒,给老人塞在嘴里。
“喂,你自己整的那玩意行吗?你别乱给老人吃药!”
“我可没乱整,这药是速效救心丸!你丫的老气我,我得常备着,免得给你气死!”
可怜我的家,现在连找口热水喝都不行。冰箱、饮水机、洗衣机全给砸个乱七八糟,我真怀疑进我家的这些是变态!喜欢玩SM你找鸡找鸭去嘛,跟堆家具较什么劲啊!
“有……黑衣……人……进来……”
罗根水已稍稍缓过来一些,断断续续地说了事情的经过。我听了半天,总算整理清楚。原来,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老人正在屋子里看电视,忽然听到窗户响,一回头,发现房中多了两个黑衣人,不等他起身,那两个黑衣人就下了手。老人年轻时也是走江湖的,虽然没有与时俱进,但当年那点功夫底子还在,与两个黑衣人打在一起,于是我的房子就遭了秧。打斗惊动了秀娣,它竟然活过来参战,这家伙出手把我房子砸得乱七八糟,那两个人功夫虽然非常凶狠,却打秀娣不过,于是在房间里放了一把火,借火遁去,秀娣兴奋地追着那两个人也逃跑了。老人打斗中已受了内伤,此时急怒攻心,倒地昏迷。
听完老人的话,我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我的房子在十六楼,居然还有人从窗户进来?那功夫都赶上蜘蛛侠了!
“威子,你送老爷子去医院,我去找秀娣!”我在书房找出一些捉僵尸的法器带在身上,想想不保险,又把在燕山人皮虿囊身上得到的短剑带在身上,这把剑仅仅比匕首长一些,我定做了一个鳄皮剑套,带在身上非常方便而不影响行动。
“不……不能去医院……”罗根水急促地说。
“老爷子,您身体状况不太好,去医院保险!”
“不……不能去……到了医院就……回不去了……”罗根水喘息着说。
闻听此言,我心中升不详的预感。与孙威对视了一下,他的眼睛里也掠过阴云。
“小俞同志……你……来!”罗根水的头歪在一边,唤我过去。
我急忙到他身边:“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你们……那个什么研究会……除了研究中国民间方术……对……我们湘西的赶尸……有兴趣吗?”
“有的!不然我也不会去惊动您老人家!”我把罗根水的身子放平,“这些事不忙说,当务之急是让孙威送您去医院检查检查,我去找秀娣!”
“不……去医院的!”罗根水本来是一个黑瘦的小老头,脸上的皱纹跟菊花似的,但却很有精神。可是此时,他的神气萎蘼,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一股灰黯的死气笼罩着他。
“我……我可以把赶尸的要诀……教给你……你要答应我……找回秀娣……送……我和秀娣……回家……不管能不能……找到那三个青年……我们……都要……回家……”
这不成交待遗言了嘛!我心中一酸,“老爷子,您放心,没事的!咱们北京医院的医疗水平高着呢,只要去检查,保您没事……”
罗根水勉强笑了一下:“我今年快九十岁啦……也差不多了……”
他大大地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五六分钟之后,脸上突然涌起一阵暗红,再睁开眼睛,说话也顺畅了许多:“湘西苗疆,赶尸和蛊术是两大密术,现在懂的人已不多了。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做赶尸匠,我一辈子也没碰到一个好徒弟,没想到快死了,还能把这门手艺传下去……”
我心中非常难过,虽然只和罗根水相处一天多的时间,但却非常尊重他,本来请他回家只是要照顾老人家几天,却没想到反而累及他的性命。
罗根水微笑了笑:“我多半辈子和尸体死人打交道,死其实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你们也不用挂心。小俞同志,趁着我还有精神,把赶尸的绝法符咒都教给你……”
死亡在即,老人对死看得倒淡然,也许真象他说的,终生与尸体打交道,所以自己对于生和死也有独特的见解吧。我心稍微舒展了一点,听他说要教我赶尸,又有些犹豫。主要是我虽然没有正式入天机门,但这么长时间来,早把自己当做天机门的弟子了,跟罗根水学赶尸,不知道是不是要加入什么“赶尸教”一类的,虽然我对这门巫术确实很感兴趣,但也不能背叛师门哪!
小心翼翼地问:“我……要不要拜您为师?”
罗根水似乎看透我心里的想法,笑了笑:“没……没必要!我只是怕自己死在外面,和秀娣两个都不能回家,所以教你这门秘术,想让你将来送我们回去!再说……交给你们研究会就等于交给国家,我这门手艺也不会失传……”
我很惭愧,但这个时候可不是坦白自己非什么研究会人员的时候,只得点头答应了。怕听的时候有什么遗漏,又拿MP4在一旁录音。
“要学赶尸,先要学画符,苗疆赶尸用的符和你们玄门符箓不太一样,它分主符和变符,主符七种,分别是起灵、移驾、断行、涉路、援高、夜随和生人勿近,从起尸到领尸上路,跋山涉水、攀高就低、乘船下桥、投店避人……这七种主符一个也不能少。变符一共四十九种,对应用在不同死因的尸体上,而且变符之间还可以有多种组合,比如两个人同是吊颈死的,一个被害一个自尽,尸体怨气和执念不同,所用的变符也不一样!”罗根水挣扎着要坐起来,这个动作又引得他脸上红潮涌起。我急忙拿靠垫倚在他的身后。
“听说赶尸不是有三赶三不赶的说法吗?比如绞刑、砍头和站笼死的可以赶,因为他们是横死,心有不甘,法术可以很容易将其魂魄招来,封于尸体内送回故乡。而病死、上吊投河等自尽和火烧雷劈车祸等死者则不能赶,因为或者其魂魄已入鬼门关、或者新魂被旧魂拘住生人不能影响魂魄间的恩怨,或者尸身不全没法赶!”
“所谓三赶三不赶,只是民间的说法,列入三不赶之内的,主要是因为其难度比较大,一般的赶尸人不愿意赶而已,对高手来说却并没有这些讲究。”他一顿,“你拿毛笔、朱砂和符纸给我!”
我依言将东西拿过来放在小几上,罗根水颤抖地抓起笔,蘸上朱砂,在纸上画下一个个的红色的图形和线条,连画边解说着。赶尸符虽然画法和中原道家符箓方法不同,但驱邪镇尸的原理却是一样的,因此我也能听得懂,拿来与我在《天机不泄录》里学到的法术一一对照,居然有异曲同工之妙。以前自学时候碰到很多不理解的东西,此时竟豁然开朗。看来人家科班出身的,就是比我这自学成才的高明!
[明天周一,晚上准时更新第十三章,转载的注明]
第三卷 苗域桃源 第十三章 赶尸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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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威先还瞪着眼睛听着,很快就云里雾里听胡涂了,我扔给他一盒成品的高丽参汤,让他想法子给老人泡一碗来。
赶尸符除了主符和变符要画在尸体的身上外,还有镇魂锁魄符,也就是我们常见贴在僵尸脑门上的那张符。此外还有引路符,过去赶尸匠夜行时,一边在前边敲魂摇铃,一边沿路洒符,那是因为有时一个赶尸匠一次要赶很多具僵尸,怕它们走丢了,替它们做的路标。另外,赶尸是一个很危险的工作,为了应付尸变,赶尸人还要画两张写着死者姓名、家乡、亲人及生辰八字的生身符,一张藏在腰带里,投宿的时候把符朝西挂在停尸的门上或者门口树上,以使它们不要乱跑。另一张则烧灰和水吞服,赶尸匠认为这样在某种程度上就和尸体有了亲密联系,一旦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也容易应付。
说到这里,老人在纸上写了四张符,郑重教给我,我看了半天,字迹很乱,汉字仅有几个,大多数应该是苗文,“这是……”
“这张是秀娣的生身符,你烧成灰,把它吞下去!”
“这个……不用了吧……”
“秀娣跑出去了,我又不行了,你要想找到它,全靠这张符了!”
“这……好吧!”别说符灰,就算他说吞鼠毒强能找到紫毛僵,我也试吧试吧!手指轻捻,指早燃起火苗,我点燃秀娣的生身符,看着烧成灰,咬着牙吞了下去,又干噎又反胃,还得假装面不改色。
孙威已经在楼下超市买来了矿泉水和电热杯,正帮罗根水热参汤,见我满嘴黑灰,扔我一瓶水,我急忙灌了几口,将灰冲下肚子去。
说也奇怪,这灰一下肚,我忽然就觉得肢体发凉,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心慌、恐惧和不安,秀娣红色的影子在我眼前一闪,依稀见它正扒在一个窗前。窗内,依稀有几个字,“学习园地”……
“啊!”我大叫一声跳了起来。这地方很面熟!
“没关系,没关系!”罗根水急忙安慰我,“秀娣还没闯祸呢,如果惹了事,你会感觉到的。”他拍拍我的手臂,示意我坐下,又将另三张符递给我。
我裂裂嘴:“还吃啊?”这个赶尸匠的活计也太不好干了,光吃符就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这三张符,一张是秀娣的生身符,你要记得上路时,塞在腰里。另外两张是我的,待我死了之后,你送我们上路前,也要吞服一张,塞腰里一张。”
“是!”我默然接过符,收藏好。
“赶尸,符只是第一步,可以驱使尸体自动行走。还要学会咒语,咒语也分几种,有引咒、镇咒、接灵咒等等。”喝了孙威端过来的参汤,他细细地讲解各种咒语,虽然我已在录音,但仍飞笔记录。
“死难之弟兄,此处非尔安身之所,尔今枉死实堪悲悼。故乡父母依闾企望,娇妻幼子盼尔回乡。尔魄尔魂勿彷徨。急急如律令,起!”
罗根水悠长嘶哑的声音仿佛一下子把我拽进湘西古道上,暗夜无星,领尸人在前行,一排尸体在后面蹦蹦跳跳地跟着……
我急忙抬头看看门窗,今天我这屋子够热闹的了,这喊尸咒再让邻居听着,非去物业告我扰民不可!
“符咒之外,还有药物,尸体死因各异,尸体状况也多有不同,即使完好的尸体,经过长途跋涉,也会腐烂。药物主要作用是保存尸体不腐坏,同时还要保证尸体的主要关节不僵硬,能走能跳。这种药物的配制方法是……”
我一边听一边记一大串的药名和用量,其中很多种连听都没听过,突然想起一事,“老人家,您前天给我下的那种又腥又香的毒,难道就是这玩意?”
罗根水尴尬地点点头,“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好人坏人,这一路上老有一些小流氓欺负我们爷俩……”
我哑然,半天,转移话题:“您老人家身上还有那种药粉吗?”原来僵尸粉用在死人身上是可以防腐并保证尸体可以做出一定动作的,但用在活人身上,则可以把活人弄成僵的。
罗根水忙点点头,“符和药物我包里还有些,等我死了,你就按我将你的法子处理我的尸体……”
“咳!”我清清喉咙:“还有就好办了,万一我记得东西有出入,还可以把药物拿到实验室进行研究分析!”我已经决定将罗根水传授的赶尸秘法补充进《天机不泄录》的“巫”字卷里,这本书,本来就是记录历代天机门人搜集天下的秘术的,赶尸法在里面也有记载,却没有老人说的那么详细,将之补充完整,也算是我这代后人为《天机不泄录》做点贡献吧。
“赶尸还有三十六种功夫,分别是死尸站立功、行走功、转弯功、上山功、下坡功、过桥功等等,是驱使尸体行走的技巧功夫,最后一种是还魂功,功夫配合我刚才告诉你的药粉,涂擦尸体的身体,不但防腐,尸体行走起来也轻松自如。湘西赶尸也分流派,除了各流派赶尸的手法不同外,这还魂药的制作也不太一样,质量最上乘的,尸体走起来和生人差别不大!”他又详细解释每种功法的运用。
我想想秀娣的走路,多数时候是一颠一颠的,看不出是僵尸,说象关节炎患者还差不多。“老爷子,您用的这个药粉,算是第几流的?”
罗根水不答,只微微一笑,死气沉沉的脸上有一丝骄傲的神色。“赶尸的基本决法也就是这些了,你只要熟悉一下,将我和秀娣领回玛吉寨应该不难。”他口口声声让我领他回寨,仿佛当自己死定了。
老人因为一气说了这么多的话,明显精力透支,有点顶不住了。
“威子,你留下来好好照顾老人家,我去找秀娣!”
孙威担心地看看我:“你一个人行吗?”
我当然没把握对付紫毛僵秀娣,但我们又必须留下一个人照顾罗根水,孙威甭管主治哪科,好歹也是个医生,而且他也不会捉僵尸,所以留下来是最合适的。
“放心吧!没问题!”我揣好东西,又把罗根水的小阴锣和摄魂铃拿上,临出门前,看着满屋乱七八糟就闹心,想起这家不太保险,蜘蛛侠能爬上来,立刻在大门和窗户上都布了阵——这回别说蜘蛛侠,蜘蛛能爬进来,我俞字就倒着写!
下了楼我有点茫然,秀娣是去哪里了呢?依罗根水的说法,它是在将两个黑衣人打跑之后,自己也跟着跑的。我实在想不通,自己一个小市民,平时规规矩矩的上班下班,见到老板赔笑脸,走路怕被叶砸头,又没偷人家老婆,也没吞人家的钱,兜里就那两半子儿,哪一点值得黑衣人来我家打砸抢啊?这不是吃饱了撑是什么?
想来想去也摸不着头脑,只得把黑衣人扔一边,先顾秀娣是正经。一想起这家伙正大摇大摆地逛北京,我连哭的心都有。
第三卷 苗域桃源 第十四章 大闹天宫
仔细回忆吞下秀娣生身符那一瞬间看到的情景,它正扒在一个窗户往里面看的地方,那“学习园地”四个字……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熟悉到我认为那个地方是我们附近的小学校。
我拨腿就往那个学校跑。
学校离我家并不太远,没几分钟就到了。只是现在时间已经很晚,学校的门早锁了。我也没有从门走,绕到僻静处,双足点地,右脚在壁上一撑,两米高的围墙,一下就上去了。坐在墙头上观察地形,发现校园内并没有什么人,便轻轻地跳了下去。
虽然学校面积不小,但我认为,秀娣肯定是在某个教室。它生前是教师,往教室里面看的那个专注劲,难道即使变成僵尸了,仍然没有忘记自己曾经热爱的工作?
想到秀娣,心中有种难言的感觉,立刻有一个影像从眼前闪过:黑乎乎的空间,它正挥舞着双手在一个讲台前,好象在讲课的样子。
仿佛有一根线牵着,我奔进楼里,悄悄向三楼走廊底的那间教室奔去。走廊里只亮着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拉长的人影,寂静的长廊,比完全的黑暗更令人恐惧。
我已经看见秀娣了!随着走近廊底,那种与它相通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不知道僵尸有没有感觉,但我确确实实感觉到它的存在——也仅仅只是感觉到它的存在而已,并不能感应到它的想法——如果僵尸也有想法的话!
这间教室的门大开着,不是正常的开,而是撞破了,就象在湖南会馆的后照房时,秀娣直接从关着的门走出去的那种开。连湖南会馆那红松木的大门它都一撞就碎,何况现在这种大芯板做的门!
透过门上的破洞,我看到秀娣穿着她那身行头,正兴奋地挥着双手,吱吱喳喳地嚷嚷着,屋里桌椅放倒一地,在它脚下,赫然躺着两个保安!
我脑中“轰”地一响,腿都有些软了!这家伙还是伤人了!如果不制服它,肯定还会继续伤人下去!
悄悄地拨出短剑,不管是多么热爱教师工作的僵尸,只要它伤了人,就决不能留下。
比比门上的破洞,比自己小了一号,想走进去有点困难,还得用钻的。“三清道尊,降下真身,五殿阎罗,斩妖除魔,疾!”顺着洞扔两张符进去,秀娣“嗷”地一声怪吼,我立刻钻进洞,短剑上穿着符向它刺去。
秀娣“呼”地一声从我头上蹦了过去,夺门就跑。
“哪里走!看剑!”我掉头就追。还在纳闷那天秀娣还跟我对打,今天为什么突然怂了?仔细一看,今天的秀娣居然没长毛!
也就是说,现在的秀娣,只是一具会活动尸体,而没有变成紫毛僵尸。
难道是在教室过了一把老师瘾,心情好,所以才不变异?
我想不通,也没时间想,照着秀娣又扔符又念咒,它也不跟我直接动手,来去如风,就在教学楼里飞逃。三四十个教室被它折腾得乱成一团,碰到障碍物也不管,那些小学生用的桌桌椅椅一撞到它就碎,反而阻了我的路,草上飞根本发挥不出来——早知道有这一天我先跟刘翔练练跨栏好了!
“看剑看剑看剑看剑……”我也顾不得它是女的了,只求把它撂倒,拿剑直扎它屁股,可是每次都差那么几分。
它仿佛是故意的,我追它就逃,看我追不上了居然还停下来等。我给它气得发昏,满世界追着它转了三四圈,才醒悟过来,自己跟一僵尸治什么气啊!用法术降伏它不就完了!
趁它还没长毛,赶紧收了走人!僵尸一看我不追了,又在楼梯拐角处停下来。我对着它“嘿嘿”一笑,决定试试罗根水的赶尸术。从怀里把小阴锣和摄魂铃拿了出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按着节奏敲着小锣,然后又“哗啦啦”地摇铃。说也奇怪,锣声铃音一起,刚才还活蹦乱跳地秀娣老老实实地站那儿不动了。
我急忙上去,在她脑门上贴了镇魂锁魄符,然后又敲一敲锣,念起引咒,往前走了一大步,秀娣也乖乖地跟我走了一步。
哈哈!还真灵!我又往前走,秀娣亦步亦趋地跟上来。我先去三楼走廊底那间教室,得看看那两个保安怎么样了才行!
过去一瞧,我终于擦去头上的冷汗,谢天谢地,秀娣没杀人,这两个保安只是昏了而已。
看看被完全破坏的教学楼,三四十间教室无一幸免,不禁感慨一番,这学校的灾后重建工作是任重道远哪!我当然没那么高尚,主动留下来承担责任,国内惯例,坦白的牢底坐穿,抗拒的回家过年,我要是正义感暴发,那么秀娣的去处是火葬场,我的去处是拘留所。所以为了个人安全,趁着两个保安还没醒过来,我带着秀娣溜走了。
“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我一边哼着歌一边领着秀娣走,很有成就感。姜昆的相声里说,屁股后面跟一大老虎,是个人都能攀登珠穆朗玛峰!我后面跟一紫毛僵胚子,离地狱的距离可比珠穆朗玛近多了。
夜深人静,这种被人跟着……跟踪的感觉——我倏地回过身,后面除了秀娣,谁也没有!可是我刚刚明明感觉到是在被人跟踪窥视!虽然我并没有看到什么人,但那感觉却非常真实,这是很奇妙的第六感。
怎么会有人跟踪我?抢劫的?卖身的?还是——蜘蛛侠?能躲过我眼睛的,应该不会是普通的小贼,是蜘蛛侠们的可能性大。
立在北京的街头,我感觉冷汗都下来了。
我不怕僵尸也不怕鬼,在我有限的接触异物的生涯,碰到的鬼无论是长白火魇、烈士英魂还是二兔子,甚至这个秀娣,好象都有简单的思维,所以也更单纯和“可爱”一些。与它们打交道,虽然危险重重,但也深受感动。
但是,我怕人!没有什么比来自同类的暗算更危险的事情了。
我究竟哪里长的比别人漂亮,值得蜘蛛侠对我青眼相加呢?
我在街上大约站了五分钟,那种感觉却再也没有出现,不禁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赶紧引着秀娣回家。
孙威正一脸紧张地在等我,见我把秀娣找回来了,他长长舒了口气。
“罗老爷子呢?”我边把秀娣立在墙角边问。
孙威微一摇头,低声说:“情况不妙啊老俞,那老爷子好象挺不了多久了!这下麻烦大了!”我们两个相视苦笑,这麻烦却是自己找的。
我去看看罗根水,他正在书房的沙发上昏睡着。我去壁橱拿了两床鸭绒被,丢给孙威一个,裹着被子坐在地上,啃了两个面包火腿肠,我的书房是实木地板和地采暖的,也不冷,两人就在书房地上凑和一宿。
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会想蜘蛛侠,一会想罗根水,一会想紫毛僵,脑子乱得跟一锅糨子似的。最后终于拿定主意,明天非约李笑笑三人见面,快点把罗根水和秀娣的事情办了是正经,想来在我的严密监视之下,秀娣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然后赶紧把这二位爷送走,回湘西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放在北京早晚被他们吓出心脏病不可!
第二天一早醒来,先伸出头看看秀娣,见它还站在原来的地方没动窝,于是放下心来。又去看沙发上躺的罗根水。吓了一跳,才一个晚上,他整个人好象都缩了一圈,脸腮深陷,眼睛都凹回去了。心里一凉,这老爷子生机已断,已是说挂就挂的人,想把他活着送回湘西,是连门都没有哇!琢磨要把他送医院去,一来医院是救病不救命,二来又觉得应该遵守老人自己的意愿。唉!心里总觉得惨兮兮地不落忍。
罗根水毕竟快九十岁的人了,一会明白,一会胡涂,孙威又喂老人喝了碗参汤,我趁着他精神稍有振作,跟他说了找到陈蒙、李笑笑和杨剑之的事,问他要不要安排见面。他说要,然后又沉沉睡去。
然后我打电话给杨剑之,说我是记者,想采写关于青年志愿者的稿子,请他下午二时来某某小区的十六楼A1室。他觉得很意外,犹豫半天,还是答应了。又给李笑笑打电话,她的警惕性挺高,盘问我半天,我跟她说了工作单位、姓名、地址、电话,让她去单位查询。十几分钟后,她打回电话,说同意接受采访。于是我又从她这里拿到陈蒙的电话,同样联系了一遍,终于和三个人都约定今天下午二点来我家见面。
我和孙威两人也没法去上班了,先把一地破烂简单归置归置,破坏得太严重,得等送走罗根水他们之后才能再装修。可不在家里见面又不行,我可没胆把秀娣领到光天化日之下去。再说,罗根水的身体状况也不经折腾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终于移到下午二点了。
第三卷 苗域桃源 第十五章 尖峰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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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李笑笑三个人快来了,我琢磨不能让秀娣这样见人,拿出昨天为秀娣买的衣服,扔给孙威,“威子你帮她换上!”
孙威翻着白眼,“那位姑奶奶忒厉害,我怕再把它惊炸喽!”
我瞪了他半天,最后没招自己去给秀娣换衣服。里面的衣服是没法换了,我把秀娣那件红羽绒服、白旅游鞋换成红色的羊绒风衣和红长靴,然后笨手笨脚地帮秀娣梳梳头发,还别了一只红发卡,又找来毛巾,把秀娣脏兮兮的小脸擦了擦,然后用朱砂笔给它画画嘴唇,孙威说它脸太惨白,提议再给画画腮红眼影什么的,说这样才显得秀娣白里透红与众不同。我说脸上顶着两块红脸蛋,一看就是柴禾妞,还是白的好,冰清玉洁小龙女嘛!
这么一打扮,我们秀娣漂亮多了。随手往秀娣头上戴了一只红色的帽子,遮住脑门上那张镇魂锁魄符,正往她脸上挂墨镜的时候,门铃响了,我示意孙威去开门。
门一开,来的却是五哥。
“五哥!”孙威高兴地打招呼,我也忙走过来往屋子里让。
五哥一脸错愕地看看空空的房子,然后才看着我们:“你们要搬家?”
“唉,别提了!先进来再说!”把五哥请进屋子,“五哥,家里刚遭了难,看着寒碜点,你别介意。”
“我不会影响你们吧?”五哥看看秀娣,“这位是……”
“它叫秀娣,是湘西来的!它是……”孙威说着平伸两条胳膊,笔直的向前蹦了几步:“它是……这个!”
五哥惊讶地睁大眼睛:“看来……我又赶上什么好戏了!”
我苦笑,简单把事情跟他说了,五哥的脸容平静下来,刚要开口,门铃又响了。这次我自己去开门,门外是一对青年男女,都是二十四五的年纪,男的个子很高,看上去很帅气,女的穿件白色的大衣,眉清目秀的。
我正打量他们,那个男的开口了:“您好,请问俞越先生在吗?”
“我是俞越,这位漂亮的女生一定是李笑笑吧?您是杨剑之还是陈蒙?”
“俞先生您好。我是陈蒙!这位是我的女朋友李笑笑。”
我伸手跟两人握了握,然后请两位进屋,“还有一位杨剑之也是你们的朋友吧?”
我这话问出口,发现陈蒙脸上露出一丝不悦,而李笑笑的表情则有些尴尬。想起罗根水曾说过,三人在玛吉寨的时候因为吵架才离开寨子,并且累及秀娣丧命的,看来他们之间的疙瘩还没有解开——小时候陪老妈看琼瑶剧的经验告诉我,两男一女凑一起,不发生三角恋爱的机会等于零。他们之间的矛盾多半都来自感情。
陈李两人进房之后,发现空荡荡的房子明显刚遭过劫,里面还有其他三个人,一时显得很紧张。我急忙安抚:“这间房子正准备重新装修,这两位是我朋友,这位……也是朋友!”我指着秀娣介绍说。
客厅里有孙威上午临时买来的两对沙发,请他们两位坐下喝茶,再等了几分钟,门铃又响,杨剑之也来了。
陈蒙和杨剑之见面,连招呼都没有打,李笑笑对杨剑之笑了一下,杨剑之有些感伤地坐在他们的对面。
我没功夫理会三人复杂微妙的关系,咳嗽一声:“电话中我已经跟三位认识了,我是——杂志的记者,想写一篇关于中国青年志愿者的文章,一位朋友介绍,三位去年曾经参加青年志愿活动,到贫困的地区援教,是这样吗?”
“嗯!”陈蒙说。
“是,毕业前,我们班二分之一多的学生都参加志愿活动了,大家被分配到各地,我们三人去的是湖南西部的一个苗寨。”杨剑之说。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苗寨,人也非常淳朴,就是太偏僻了,在湘西乌龙山深处!”李笑笑略有几分感慨。
“我听说——三位并没有教满一年,就离开了那里,能问问为什么吗?”
这一问,三人都迟疑了,互相看了一眼,好半天,杨剑之说:“我们……是因为有些个人情况,个人隐私。”
“听说三位是连夜离开的寨子吧?好象途中还发生了点危险的事情是吗?”
三人的脸上都露出惊奇的神色,互相看看,脸上露出疑问:“俞记者,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我笑了笑,“你们还记得寨子里的人吗?”
“记得记得!”李笑笑一迭连声地说:“南嘎爷爷、玛妮婆婆、小树生、厄乃、布多、山丫、秀娣、木保、泰根……我都记得,你到寨子里去过了吗?他们大家好不好?孩子们怎么样?木保和布多今年应该上初中了,有没有考到山外?我很想念他们呢!”
陈蒙也问:“还有满巴,他怎么样了?我们离开的时候他刚摔坏了腿,山里出去不方便,没落下后遗症吧?”
“族长石头老爹还好吗?上次老爹还说要带我去山上采药,可惜走的时候……都忘记和他打招呼了……”
望着这三个一脸热切的青年,我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本来以为这只是三个没有责任感、任性自私的人,但现在看来,在玛吉寨生活的短短三个月,已在他们心目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仍然牵挂着寨子里的人们。
我考虑了一下:“秀娣,你们还记得她吗?”
“当然记得!”三人同声说。
我一指正墙角站着的秀娣:“你们认识它吗?”
“她是……”三人看了半天,疑惑地摇头。
孙威上去把秀娣的墨镜摘了下来,露出它苍白的脸。眼睛紧紧的闭着,涂着朱砂的嘴唇抿在一起,看上象在熟睡——站着睡着了!
“是秀娣!”三人同时叫了起来,李笑笑奔上去拉秀娣的手,高兴地问:“秀娣,你什么时候来的北京?孩子们都好吗?大家都好吗?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你为什么闭着眼睛?我知道你一定气我们不辞而别,秀娣……”
她的声音叽叽呱呱,把我的头都吵晕了。那两个男青年先也是面露高兴,但见秀娣一直都没说话,连眼也没睁,随着李笑笑的动作,身体竟然还摇晃起来。
陈蒙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微微一变,上去将李笑笑拉开:“笑笑,别碰她!”
第三卷 苗域桃源 第十六章 相见黯然
“怎么啦?”李笑笑惊异地问。
杨剑之踏前一步:“俞先生,秀娣她……出什么事了?”
“记得你们离开玛吉寨的那天晚上吗?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秀娣去找你们?”
李笑笑打了个寒噤,喃喃地说:“那天晚上?那天晚上陈蒙和剑之吵架了,我怎么劝也劝不听,心里又生气又难过,一赌气就离开了寨子,想要翻山回城里去。因为路不熟悉,又是晚上,我走错了路,滑到山下,幸亏及时抓住了山边的树才没有落下去。陈蒙和杨剑之一直在追赶我,见到遇险,急忙上来救,结果反而自己也滑了下去。我们三个人都摔伤了,互相埋怨,又吵了起来。后来秀娣听到我们的呼救声,赶过来总算救了我们!”
“然后你们做什么了?”
“我们得救之后,他们两个还是吵个不停,大家身上的伤都不轻,需要赶快找医生救治,大家就出山去了。”
我森然问道:“你们出山去了,有没有人回过头看一眼你们的救命恩人秀娣?”
“秀娣?秀娣不是回去了吗?杨剑之,你记得你是最后一个得救的吧?秀娣回寨了吧?”
“没有!我没注意,我记得我被救上来之后,还看到秀娣和笑笑说话来着。”
“秀娣是跟我说让我回寨,可是那时候我一心想离开这里,没有答应她。”
他们七嘴八舌,总之就一句话,三人得救之后,谁也没注意到秀娣哪里去了。趁着他们吵来吵去,我进书房看看罗根水,他还闭着眼睛睡着,正琢磨着要不要唤醒他去看看李笑笑三人——毕竟他老人家来京城的目的就是这个——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赶紧说:“老爷子,李笑笑他们三个来了,你要不要见见他们?”
“要……要……”
我在后面将老人轻轻一抱,他费力的推开我,气喘吁吁地说:“我……自己来……”
“您现在的身体……”话说到一半我就闭上嘴,罗根水黑灰色的脸,仿佛涂了一层黄腊,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左手握空心拳,拇指虚点在心口,右手合中间三指,拇指和尾指张开,拇指按印堂,尾指向天,深深地吸进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如此反复运功。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罗根水用的这种功夫是民间古术中的一种,叫做“偷阳”,很多玄门中人都会的一种法术。主要用于身受重伤、濒临死亡的危险时刻,把全部的生命力调动起来,在一瞬间制敌人于死地,这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打法,用了必死无疑,所以不到生死关头,一般决不敢用的。
罗根水是抱着必死之心了。
几分钟之后,罗根水睁开眼睛,居然红光满面,看上去年轻好几岁,精神也明显好了许多。他站了起来:“小俞同志,你要记得,千万把我和秀娣送回家乡啊!”
“您老放心吧,我一定办到的!”
罗根水笑了笑,迈步走出书房,来到李笑笑三人面前。
李笑笑三人愕然打量这个干瘦的老头。半晌,杨剑之问:“您是……罗爷爷?”
罗根水点了点头:“杨老师,陈老师,李老师,又见面了!”
“罗爷爷,您这样大的年纪,怎么也来北京了?是和秀娣一起来的吗?究竟……究竟是出什么事了?”陈蒙问。
“从你们离开寨子,我就带着秀娣出来了,现在终于找到你们了!”罗根水答非所问。
“我们已经离开……半年多了,您和秀娣一直在找我们?”陈、杨、李三人惊讶地问。
“嗯!是秀娣一定要找到你们才肯瞑目!”罗根水坐在我搬过来的椅子上,孙威忙递来高丽参汤,五哥只在一边静静地观看。
“罗爷爷,我不明白,秀娣要找我们干什么?我刚才和她说话,她又不理我!”李笑笑似乎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脸上的笑容带了一点勉强。
“小俞同志,把锣和铃给我!”罗根水说。我忙把小阴锣和摄魂铃递过去。陈蒙、杨剑之、李笑笑三人真没白在湘西待,一见到这副家伙,立刻想起了什么,脸顿时变了。
“秀娣啊,这半年来,咱们爷俩一路上吃尽了苦头,现在终于找到杨老师他们了,你有什么话,就自己问他们吧!”罗根水喃喃地说着,“咚!”地一声,敲响了阴锣。
大家的目光全转向秀娣。秀娣本来一直倚着墙扮酷,听到阴锣声,身体笔直地从墙上弹开,晃了两晃,脚跟一颠,向前蹦了一步。
杨剑之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连五哥都惊讶地一欠身。李笑笑“妈呀”一声,钻进陈蒙的怀里。杨剑之目光一瞥,脸色变得比秀娣还白。
秀娣往前跳了两跳,就已来到众人面前。
罗根水看我们把秀娣打扮的挺漂亮,微微点了点头,“小俞同志,你去把秀娣的镇魂锁阳符摘了吧!”
“那,它不会……那个了吧?”
“那要看它心里的怨气有多大了!”
我没吭声,上去拿开秀娣头上的红色帽子,将符拿了下来。同时做好准备,只要秀娣一变异,马上动手。
符一离开,秀娣的眼睛“啪”地睁开了。大家又被吓一跳,我的心里也直擂鼓,这姑奶奶可千万别长毛啊!
躲避着秀娣空洞洞的眼睛,杨剑之硬着头皮问:“罗爷爷,秀娣是怎么了?她……她怎么会……没了?”
罗根水冷冷地哼了一声:“那天晚上秀娣救了你们,你们走了,她自己却掉了涧底,被卡在了石头之间,好几天之后寨子里的人找到她,她已经死了!”
“啊!”三个人都惊呆了,“怎么会……这样……”
陈蒙和杨剑之脸色变得很难看,眼睛里充满着悔恨惭愧和痛苦。
罗根水叹了口气,“秀娣一死,寨子里的孩子们就再也没有教师了。寨子的人们想要安葬她,却说什么也葬不下去,大家说,那是她不放心孩子们,在等你们会回来,要看到你们教书才安心!”
李笑笑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秀娣是我害死的!是我害死的!”
罗根水继续说:“等了很长时间,你们也没回来,秀娣也不瞑目,大家看她实在不肯入土,于是请我带她来找你们,把生前的心事了了!”
陈蒙和杨剑之对望一眼,“罗爷爷,秀娣是要我们偿命吗?”
“我只知道让秀娣安心,就要带她来见你们,至于见了之后应该如何,要看秀娣自己的意思!”
“秀娣已经死了,怎么还能说话!”杨剑之说,他掉过头对着秀娣:“秀娣,你是要杀死我们报仇吗?你救了我们,我们却没有救起你,实在是对不起你。”
秀娣木然站着,一动不动。
孙威捅捅我:“老俞,秀娣现在根本不能说话,不如你把它的魂魄招来,附到身上,不就可以借别人身说出它的想法了吗?”
靠!这丫的当招魂和招妓一样容易了吧?
第三卷 苗域桃源 第十七章 事了拂衣
我没理他,对着大家说:“我想,我大概知道秀娣心里在想什么?”它在小学教室里手舞足蹈的样子犹在目前。
“那你快说,秀娣想要做什么?”李笑笑问。
我闭上眼睛,试着和昨天晚上捉它时那样用心沟通一下,秀娣那里却暗沉沉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吸了口气,我说:“秀娣,我现在说出你的愿望,如果我说的对,你向左边走三步!”
秀娣伫立如木。
“秀娣,你是不是不放心寨子里的孩子们?希望他们能够回去教孩子们读书?”
大家屏住呼吸,目光盯在秀娣身上。
秀娣傻呆呆地,连根头发丝都没动一下。
大家又是失望又是轻松。
孙威忍不住说:“老俞,秀娣已是僵尸,它怎么能听得懂你的话呢!”
通过几次与僵尸打交道,我越来越是相信僵尸也有自己的思维,尤其我们秀娣,是一个聪明的紫毛僵!只是,活人还没有找到特别合适的方式与它们沟通而已。
“唉!”我叹了口气,“秀娣,罗老爷子好不容易带你来到北京,要见的人就在面前,如果你不能表达出自己的想法,那罗老爷子不是白白的……”
我的话没说完,秀娣突然直挺挺地向左跳出三步。
除了我跟罗根水,所有的人都傻了。我大乐:“你看,秀娣多聪明啊,它就是懂我的意思!”看一眼脸上带着诡异笑容的罗根水,心想,不是这老爷子在捣鬼吧?
“让我们回寨子里去教书……”惊吓之后,那三个人默然。室内一时沉默无语。秀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也不知道它究竟有没有想法。罗根水也疲惫地合上眼睛。
好半天,杨剑之突然说:“这样好了,我先回寨子里教书一段时间。”
李笑笑望了望陈蒙,迟疑一下,说:“剑之,现在大学毕业找工作多难啊,大家好不容易才上了班,如果现在放弃,将来再回来就不一定会如何了。”
杨剑之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反正现在的工作我也不喜欢。秀娣是为了救我们而死的,罗爷爷带着她走到现在才找到我们,这半年多寨子里都没有老师,孩子们的功课只怕都丢下了——我要让秀娣安心地走!”
“那……你还回不回来?”
杨剑之犹豫着回答:“我想……当地的政府部门应该会很快派人来接替我的工作吧?等新老师来了,我再回来,或者——或者回北京,或者去别的城市。”
三个人商量着,站起来向我告辞。杨建之说:“俞先生,您找我们来,不是为了采访,而是为了秀娣的事情吧?那么,现在我们能不能告辞了?我要去玛吉寨,还有很多的手续要办,既然要走,我想快些办完,也让秀娣早些安息。”
我又跟他们客套几句,三个人终于走了。临走时,三人和罗根水告别,罗根水坐在椅上连眼睛都没抬一下。无奈,杨剑之走到秀娣面前,说:“秀娣,我们先走了。你跟罗爷爷先回去,放心,我很快就会到寨子里的!我会好好地教孩子们念书,让他们都考上初中、高中,考上大学,走出大山……”
秀娣一直空洞洞大睁着的眼睛,忽然轻轻闭上,一粒水珠,从眼窝里滑落,悄悄地顺腮而下。然后整个倒了下去。
我急忙伸手撑住它,告诉大家不要慌,这是因为支撑尸体的那股怨气散了。又示意孙威去送客。孙威唠唠叨叨吓唬着他们三个,说如果食言秀娣还是会找上门去,到时候厉鬼难收,只怕不仅自己危险,连家人也受连累云云。
我又在秀娣这一阵忙活,终于再次使之立起,然后在它额头上贴了镇魂锁阳符后,引到墙边去面壁。
五哥突然说:“老俞,这位老爷子好象不太对劲!”
“嗯!”我黯然说。透支生命之后,罗根水能撑那么长时间已经很不容易,刚才,他已走了。
虽然与他相处时间不长,但我的心底仍然有着深深的难过,孙威看上去从容的多,倒是当医生的,对生生死死看得比普通人淡然。趁着老人的身体还没有僵硬,我叫孙威去买酒精和药棉,然后我把给老人买的衣服拿来,没想到这身衣服竟然成了他的装老衣。
很快,孙威把东西买回来,我们几个用酒精帮老人擦净身体,然后我在老人随身带的物品中,找出各种赶尸必备之物。先用僵尸粉——正式的名称是九阴固形散——把老人的全身涂擦一遍,以保证尸身可以经久不腐。又找到辰州朱砂,用新笔蘸了在老人身上画了“起灵、移驾、断行、涉路、援高、夜随和生人勿近”七种主符,再画上四十九种变符中的寿寝符,这是专门用于寿终正寝之人的。
接下来又分别在老人的耳鼻口三魂塞入朱砂,用神符堵住,在其印堂、前心、后背心等七魄处分别以辰砂镇住,用五色线缚住神符,总之,都是按照罗根水生前的吩咐去做的。
一切弄好之后,我念起咒语,一边使用老人教的赶尸三十六功法的站立功,敲起了阴锣和摇动摄魂铃。随着锣声,罗根水直直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五哥和孙威虽然都有精神准备,但还是被骇了一跳。
我在老人头上贴了镇魂锁魄符,然后引着老人向墙边走去,由于技术不熟练,老人走的东倒西歪的,看得孙威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把老人和秀娣并排摆好,我去书房找到罗根水生前画的生身符,将他的一张烧灰吞服,然后把另一张和秀娣的挂在书房的门楣上。
“老俞,你真要把秀娣它们的尸体送回湘西啊?”
“我都答应他们了!”我看看孙威:“不然你说怎么办?难道火化之后送骨灰回去?你先想个辙,怎么跟有关部门解释我家有两具尸体再说,尤其其中一具女尸死亡时间在半年多前!”
“可是要赶着它们回去难度也太大啦!难道也跟罗老爷子似的,走上半年?不用说一路上关卡重重,尸体也不听你的话呀!就你那现炒现卖的赶尸技术,让它们扭着大秧歌回家啊?!”
“你怎么那么笨呢?我有车不用,干嘛非得赶着它们走啊!”
孙威让我噎没词了。
这时天已很晚,大家肚子都饿了,可是一来家里伫着那二位,不敢远离;二来五哥身份特殊,还是少到公共场合为妙,所以我们决定在家自己起伙。孙威一直很细心,出去买酒精和药棉的时候已带回不少的食品,现在只要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大家边吃边聊,孙威说在楼下听邻居们讲,昨天晚上附近的小学被打砸抢,警察都来了,正挨家挨户调查呢。不过坊间传说是在闹鬼,把学校的两个保安都吓病了。
五哥对警察比较敏感,立刻追问是怎么回事,我把昨天晚上找秀娣的事情说了,他一听到我说被人跟踪和偷窥,神色凝重起来。我又把家里进来“蜘蛛侠”的事也跟他讲了,五哥的眉头一皱:“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来北京找你的,没想到还是落在了他们的后面!”
第三卷 苗域桃源 第十八章 整装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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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哥来了之后,家里发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根本就没来得及细问。我想起他先前打的电话,忙问:“五哥的意思,那些人是日本人?”
五哥点点头:“东北道上的朋友传来的消息,说是田边等人的失踪引起了日本黑帮组织山口组的注意,已经有不少的山口组成员潜进中国,秘密调查田边事件。”
居然是黑社会的!
我跟孙威互相看看,都觉得脊背发凉,据说世界上有三种人最好不要与之打交道,那就是“特务、黑社会和恐怖分子”,原因很简单,其冷酷、血腥、残暴比之我们秀娣这样的非人类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令人觉得恐怖的是,这些人的后面都有一个强大的组织,蚂蚁多了还啃死象呢,被他们缠上,绝对不能擅罢。
虽然在中国境内,日本黑社会不敢太嚣张,但咱自己却是一个普通人,真要对上黑社会,只怕还力有不及!
“老俞,你明天就送罗老爷子和秀娣上路,先离开北京城再说。”孙威说。
“我离开了,你呢?”知道孙威的担心,可我们哥俩是两位一体,哪能我避出去,把他自己扔旋涡里,真要出什么事,他一个白面书生对上日本黑社会,那还不是白给啊!
孙威苦笑:“我动不了,这些天老婆身体一直不好,老做噩梦,还盗汗,身体越来越虚弱,我不太放心,想这两天陪她去医院检查检查。”
“不会是你们没做好防护措施就那个了吧?嘿嘿,搞不好你要升级当爹了!留神二兔子来投胎啊!”我开玩笑。
“瞧你说的!我是干什么工作的,还会连这都不懂!”孙威瞪了我一眼。
“威子说真的,把你一个人留在北京,我也不放心。不如你把老婆交给萌姐照顾,咱们一起去湘西吧!反正现在通讯和交通都方便,如果真有什么急事,很快就能回来。”我看看罗根水和秀娣,“再说带着这两位爷上路,我也没底,万一路上有什么事,也需要帮忙。”
“我——”孙威犹豫了一下:“五哥呢?五哥去不去?”
五哥淡淡地说:“如果不碍事,我也跟你们去。北京管的太严,办事不方便,我们把那些人引出京城,在路上收拾他们!”
“五哥打算……杀了他们?”孙威试探着问。
五哥脸上带着杀气:“那要看他们想要什么!反正不能让他们把咱们干了!”
五哥这丫的太凶悍了!以黑碰黑,这杀气十足的风范和思维,绝对不是孙威我们两个一向生活正常的普通人可以跟得上的!
我跟孙威相顾无言,他是医生,一向以救死扶伤为人生目标,而我从小到大受的教育也是做个良民,碰到五哥这样身份和性格的人,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天意。
当下孙威也答应同行,我们三人商量定路线、装备等一切具体事宜,然后睡了。
第二天,五哥在家待着,孙威去采购帐篷睡袋、炊具和食物等用品,因为我们根本不可能带着两具尸体住店,所以只好把一应野外用品准备妥当。我则把我那辆二手车开到汽车修理厂检修。我这辆车是别克GL8商务车,七座,买的时候花了七万人民币,车况还不错,平时都是在北京城里转悠,这次要跑长途,就得好好整理整理。
修车的时候接到单位电话,刚一按键就听到部主任呜啦呜啦的咆哮,我本来就心烦,哪有时间搭理她啊,顺手就切断通话!去他妈的,爱咋地咋地!
把家里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我们决定出发。临走时安排了装修公司帮忙装修房子,琢磨了半天,找林茉来监工,她和血婴树魅娘俩生活的挺不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重要的是,林茉有血婴树魅的保护,如果日本山口组的人敢惹她,奶奶的就让宝宝掐死他们!
当然,也没忘了在自己书房又下诅咒又布阵,把制作出的那些古里古怪的东西重重保护起来,《天机不泄录》不仅被锁在隐秘的保险箱中,防护上更是下了重手,用的是一种滴血诅咒和血灵戮仙阵,除了我,接近的人会立刻中毒昏迷,既使是我自己,救着也困难。
看着万无一失了,早晨四点多钟,天还没亮,我穿着一件衣兜很多的摄影装,兜里全装满了,各种法器、灵符、用具能带的都带着,赶着秀娣和罗根水进了电梯,孙威和五哥背着我们所有的用具,大家下楼上了车,然后悄没声息地离开北京。
我负责开车,孙威坐在副驾驶负责看地图指路,秀娣和罗根水换上了新衣服打扮的很整齐,并排笔直地坐在第二排位子上,虽然没有赶尸时尸体必备的毡帽、高帽或者粽叶斗笠,但它们两位也戴着围巾帽子,将脸遮去大半,以防万一过收费站、检查站的时候,被细心的人看出不对劲。五哥坐在后面,和所有的装备一起。
这样的安排主要是怕出事,万一在路上秀娣和罗根水不高兴了,照着我脖子脑袋掐一把啃一口的,后面也有个人照应。
鉴于我跟孙威一起出去总没好事,而且要提防的不仅是僵尸,还有在暗中的日本人,所以这次我们都带了家伙。孙威衣袋里揣了一个防暴高压电棍,还预备了一个女士防狼自卫双头喷雾器,一个喷头里面装满辣椒、芥末,胡椒粉,又跟我要了一大把僵尸粉装在另一个喷头里,自觉已是万无一失了。我也带上那把在燕山带出来的短剑,本来还想给五哥找个家伙,五哥不要,说他有。
然后想想还是不保险,主要是怕秀娣和罗根水万一暴动闹革命,普通人会受不了,我又画了几道护身的宝符,让孙威和五哥缝在内衣里,这哥俩懒得要命,谁也不动针钱,只找几个别针把符别身上了。
车轮滚滚,上路没几分钟,孙威突然笑了起来。“咱们三个可真是组队升级打BOSS的最佳组合,老俞是法师,五哥是战士,我是医生,好歹也能充当个道士,哈哈。”
五哥没言语。我一听,可不就是这样嘛,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三卷 苗域桃源 第十九章 江湖切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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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送秀娣和罗根水回乡,但由于不是赶着它们走的,所以我们也没和传统的赶尸一样昼伏夜出,而是乖乖的天亮赶路,天黑就在野外搭帐篷宿营,白天三人轮流开车,晚上则换班守夜。
由于一路上要小心避开行人密集的地方,我们足足开了四天多,总算进了湘西。不知道玛吉寨在哪里,又和杨剑之取得了联系,他告诉了我们进山路线,然后说他正在准备行囊,不日也将启程。
我们没有时间等他,决定自己先进山。
按照杨剑之说的,我们在湘西乌龙山界转了四个来小时,终于找到一个叫昂岩的村寨,这里虽然是镇政府所在地,但位置也已在乌龙山深处,能行车的土路到这个寨子为止,出了寨再往西行,就踏上去玛吉寨的山路,凭两条腿,在这条陡峭的山路上最少要走一天才能到玛吉。
看看已快中午,大家决定在昂岩寨打个尖,好好吃一顿,然后找个旅店休息半天,晚上上山。由于下面的路车不能行,只能是赶尸上去,所以也只好依赶尸的规矩,夜行昼伏了。
我开着车进了昂岩,昂岩寨并不大,镇政府就在寨子的中间,是一座平地屋,屋前还停着一辆越野车,看车牌是黑龙江的。大家都有些奇怪,怎么会有黑龙江的车来到这个偏远山寨呢?
我也把车泊下,将秀娣和罗根水留在车里,拉好车帘,自己三人下了车,镇政府里面立刻出来一个人,自称是镇办公室主任,问我们是做什么的。我说我们是杂志社搞摄影的,来这里进行艺术创作。他显得很热情,一个劲地要我们多拍些好片,帮寨子宣传宣传。
问了他寨子里的一些情况,我指着那辆东北车问这车是谁的,主任说这些外乡客是来寨子收购土特产的,也刚到没多久,正在饭店吃饭呢。又聊了几句,我们问清楚饭店的位置,就跟他告辞了。
这间所谓饭店是一座吊脚竹楼,看我们到来,一个穿苗族服饰的小姑娘立刻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去,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长的有点黑,但笑容甜甜的。
我们进了竹楼,发现火塘边已坐着五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身材不高,但却显得精神,举着烟袋锅,正在抽旱烟。还有一个胖胖的中年人,看上去很精明,象个土老板。另三个年纪都不大,三十多岁的那个紫黑色的脸膛,身子颇为结实。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左边的那个一脸的横肉,牛哄哄的,右边的则有些瘦弱,戴个细边眼镜,很有几分文质彬彬。
我们进去的时候,他们的目光齐齐转了过来,盯在我们身上。我笑着对他们点点头,那个老头和中年人也回点了一下,另三人连理都没理我们。
于是我们三人坐在火塘的另一边,小姑娘过来送上油茶,然后问我们点什么菜,孙威跟她说捡最好吃的拿来。结果没多久,饭菜就上齐了,油炸粑粑、酸鱼、砂锅焖狗肉、血灌肠,不是酸就是辣,我们三个吃得愁眉苦脸,有一个菜谁也没碰——小姑娘说那是红烧山鼠,这东西我们没敢吃。
那五个人吃喝之间比较沉默,除了偶尔交流一个眼神,并没有谈话。不过我也对他们怀有疑心。我们一路行来简直太平静了,那些蜘蛛侠——五哥判断的日本黑社会根本就不曾出现,这样反而让我心里很没底,不知道是大家判断错误还是人家根本就没跟出北京。
再说了,我当记者多年,虽然称不上见多识广,但也和三教九流打过交道,怎么看那五个人也不象老板,因此有点怀疑他们的真正身份。
边吃边和孙威五哥谈论谈论在路上看到的景色,五哥只是偶尔点点头,并不开口,孙威却和我侃得起劲。
五人之中,满脸横肉的那个突然开了口:“顶梁绕弯子,谁家扯泥并杆?”纯东北口音。
老头脸色微微一沉:“莫洗莫干,闷图集事。”他操一口湖南腔。
我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但却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日语。因此,他们肯定不是日本山口组——但会不会是山口组在中国雇的杀手啊?
我暗笑自己香港电影看多了!
那个中年人说:“撇梁白白去,亦格收了,莫格丢丢。”这回是河南音。
奇怪,这些人好象是从五湖四海走到一起来的,他们说的是什么方言啊?一句也听不懂。
这些疑问在心底一闪而过,嘴里仍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孙威闲扯。
戴眼镜的年轻人望望我们:“三位是摄影家?”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搭话,怔了一下,笑了:“哪里哪里,我们只是摄影爱好者,离‘家’远着呢!”
“那么三位是来这里摄影的?怎么跑这么远?”
“凤凰周围的景色都被拍滥了,我们三个商量往山里面走走,说不定能有新的收获!”我摊摊手:“摄影可是个苦差事,怕远怕累不行,最美丽的事物往往是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比如这个寨子,宁静而幽远,但如何才能把它的这一面完美表现出来,还得需要……”我唠唠叨叨地给大家普及摄影知识。连孙威都直打哈欠,那小子更顶不住了,先还陪着笑脸哼哼哈哈,后来干脆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理我。
我们马马虎虎吃完了饭,问小姑娘有没有旅店,小姑娘说没有,但是我们可以在她家里住,就在后面的吊脚楼里。
我们答应了,和那五人打个招呼告辞,跟小姑娘来到后楼。
秀娣和罗根水还跟个人似的坐在车里,不过我已经把车帘拉得很严,即使有人看见,也不会怀疑是尸体——怀疑了又怎么样?反正现在也接近玛吉寨了,而且在这湘西大山深处,人们没见过也听过赶尸,应该不会大惊小怪吧?
吊脚楼的地板上铺着毡子,我们三个脱掉鞋子躺上去,孙威正要开口,五哥连连摆手禁止,迅速在毡子上写了五个字“继续谈摄影”,我跟孙威会意,搜肠刮肚找到话题又继续侃。
五哥凝神倾听,好半天,轻轻舒了口气。
我和孙威又忍了一会,实在憋不住了,压低声音问:“五哥,发现什么了?”
五哥轻声说:“刚才那五个人,是黑道上的!”
我静了一下:“是找咱们的那批人?”
五哥摇摇头:“不是。他们好象是来这里做什么买卖的。刚才他们说了几句切口,露出马脚。”
切口也叫唇典,是江湖黑话,那几个人用这种语言谈话,当然瞒不过同为道上人的五哥。
孙威很感兴趣,“那几句我们听不懂的话就是切口?是什么意思?”
五哥解释说:“那个汉子说‘顶梁绕弯子,谁家扯泥并杆’,意思是‘这几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会不会来抢生意的’;那老头说‘莫洗莫干,闷图集事’,意思是‘不相干,别惹事’;那个中年人说‘撇梁白白去,亦格收了,莫格丢丢’,意思是‘盘盘道去,是对手做了,不是的就不要理’!”
孙威啧称奇:“江湖切口我只懂得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五哥微笑:“你那是过去东北的匪话,现在都成通用语了。”
我问:“五哥,照你看这批人跟咱们不相干?”
“嗯!”五哥说,“虽然不知道他们跑到这深山老林具体是做什么买卖的,但应该和咱们没有关系。”
“他们会不会是逃犯?”孙威一言出口就知道说错了话,五哥就是逃犯!他懊恼地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对不起,我跟老俞胡说八道惯了!”
五哥却毫不介意,笑了笑:“这个表面上可看不出来!”
三人又谈了几句,便合上眼睛睡下。
[题外话:这里摘录几句解放前东北土匪的黑话,来自《林海雪原》,是英雄杨子荣到土匪内部卧底时,座山雕等人对他的试探和考验,如今已成经典,读来非常有趣。
土匪:蘑菇,你哪路?什么价?(什么人?到哪里去?)
杨子荣:哈!想啥来啥,想吃奶来了妈妈,想娘家的人,孩子他舅舅来了。(找同行)
杨子荣:拜见三爷!
土匪:天王盖地虎!(你好大的胆!敢来气你的祖宗?)
杨子荣:宝塔镇河妖!(要是那样,叫我从山上摔死,掉河里淹死。)
土匪:野鸡闷头钻,哪能上天王山!(你不是正牌的。)
杨子荣:地上有的是米,喂呀,有根底!(老子是正牌的,老牌的。)
土匪:拜见过阿妈啦?(你从小拜谁为师?)
杨子荣:他房上没瓦,非否非,否非否!(不到正堂不能说。)
土匪:嘛哈嘛哈?(以前独干吗?)
杨子荣:正晌午说话,谁还没有家?(许大马棒山上。)
土匪:好叭哒!(内行,是把老手)
杨子荣:天下大耷拉!(不吹牛,闯过大队头。)
座山雕:脸红什么?
杨子荣:精神焕发!
座山雕:怎么又黄了?
杨子荣:防冷,涂的蜡!
座山雕:晒哒晒哒。(谁指点你来的?)
杨子荣:一座玲珑塔,面向青寨背靠沙!(是个道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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