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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怪奇小店》发生在五个店铺的怪奇事件(完),作者: 有栖川有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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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4-4 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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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3-6 08:53:4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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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森下驱车,我们三人一起前去与松成孜会面。会面地点为一间咖啡厅的包厢,是由松成指定并预约的。

    “小町刑警找到的那段影像中,那个人真的是粟岛左卫门吗?虽然时也断言‘是舅舅没错,舅舅走路时就是这副弯腰驼背的样子’,可是,影像的像素太低了。虽然那个人戴着左卫口标志性的针织帽以及口罩,但同时也因为这个,完全没法确认那人的长相。”森下从车内后视镜里看着我们,询问道。

    他的疑问不无道理。

    “一个扣着和左卫门一样的帽子,还戴着口罩的人正巧经过那里?——这也说不通啊。”我说道,“也太过巧合了吧。”

    “嗯。话虽如此,但那影像真让人不爽啊,那样低的像素即使用电脑处理也没法将它变得清晰。如果那真是左卫门,他当时在做什么呢?”

    这确实是个谜。影像中的人物先是出现在了画面的右上角,他从栗岛古董店的方向走来,接着走出画面,消失了一会儿。一分四十四秒之后,他重新出现在了画面的左下角,并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那是左卫门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东西后立马折回古董店吗?可是了解此地地理位置的人都会对这个假设持怀疑态度。监控画面所拍摄的地点,其前方只有一条“樱花路商业街”,并且大多数商铺已经歇业。另外,还存在一个疑点:短短的一分四十四秒,能从这儿走到商业街并且折返回来吗?

    “商业街里有饮品自动售货机,不过,栗岛古董店的附近也摆放着售卖同样商品的机子。因此,他不可能是为了购买特定品牌的饮品而特地去了一趟商业街。”

    即便他朝着商业街一路狂奔,恐怕也来不及吧。另外,影像中看似左卫门的人物,来回都是两手空空,身上所穿夹克衫的口袋看起来也不像装了饮料罐。

    “从画面中消失到再度出现的一分四十四秒。火村教授,你认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做了什么?”

    森下透过车内后视镜看着火村。

    “嗯……做了什么呢?等一下我们去现场实地走一遍吧。”副教授回答道。

    我们按照约定好的时间,一点半准时到达位于JR天满车站附近的咖啡馆。这时,松成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了。他眉毛上挑,脖子细长,如果将人的长相分类,他应该归在爬行动物一类吧。

    我和火村与他虽是初次见面,但事先已从照片上看过他的相貌。倒也不是他提供给警方的照片,松成孜将白身的照片放在了Facebook上。

    森下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我和火村之后,立马切入了正题——关于遗嘱一事。

    “你们已经查到了啊。我就知道这事迟早会被发现,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松成说话时眼神飘忽不定,看来他并不是一个胆大心雄的男人。

    “你父亲为什么留下了一份这样的遗嘱?昨天聊下来,我感觉你们父子关系并不差,那他为什么要把全部财产捐赠给一个毫不相干的组织呢?这也太过分了吧。”

    “你误会了,森下先生。”出乎意料,松成居然为他父亲辩护起来,“事已至此,我就实话实说吧。我父亲并不讨厌我,反而是为了我着想,才写下了那样的遗嘱。这是我听小堺先生说的。”

    小堺宽三是松成父亲的旧友,其妻为小堺洋子。听说,去年六月,松成专太郎请旧友夫妇作为遗嘱见证人签名时,曾和他们说道:

    “不为儿孙买美田 11 。正因为我爱他,才不想给他留下不劳而获的财富。突然继承一大笔钱,从而失去上进心,最后反而倾家荡产,这样的例子我见多了。在别人看来,我这么做冷酷无情,但其实这是严父对儿子最后的爱啊。由于遗嘱内容特殊,所以我希望你们做我的见证人,证明这是我在神志清醒的状态下写的。”

    小堺夫妇只是在遗嘱末尾签了名而已,并没有看过正文内容。

    “他们夫妇俩好像也没想到,我父亲居然在遗嘱里面果断地写了赠送全部财产。父亲去世后第四十九天的忌日,他们来上香时,和我说了那封遗嘱是父亲对我的爱。我听后非常惊讶。我从来都不知道父亲写了遗嘱,而且遗物里也没发现那样的东西,小堺先生估计要不高兴了,他肯定觉得我打算找到遗嘱后偷偷销毁掉。不早点儿澄清他对我的误会,我每天都睡不着觉。”

    松成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火村向他问道:

    “专太郎先生下定决心写下的重要遗嘱,好像被藏在了书桌抽屉的暗格里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一封内容如此特殊的遗嘱,一般人应该会交给公证人保管吧。即使他不这么做,也不应该藏在抽屉的暗格里啊,这样一来,不是谁也发现不了了吗?”

    松成反夏揉搓着鼻子下方,似乎那块地方痒痒的。

    过我觉得这挺像他的作风。我父亲去年六月过了七十大寿。从那时起,他开始读一些关于‘终活’ 12 的书。我跟他说:‘你读这个还早吧’,他回答我:‘任何事情,想到了,就要立马行动。我先慢慢地开始准备起来。’估计他第一步就准备了遗嘱吧。”

    面对自己人生的终点,采取行动安排好一切后事,这就是终活。日本超老龄化社会现象日趋严重。在此背景下诞生的这一新词。已不再是昙花一现的流行语,而将沉淀为日常用语,深入人心。

    “然而,我父亲身体健康,没有患任何重病。他原本计划着一点点处理掉他的私人物品,应该是想着自己至少还能再活五年吧。关于这份遗嘱,估计他还没想好具体怎么处理,心想着:先放在儿子看不见的地方,日后慢慢来考虑,干是就藏到了抽屉暗格里。”

    人、除非自杀,否则没法预测自己哪天死亡。自认为非常健康的专太郎,血压稍微有点儿高。但他觉得自己年轻时就这样,所以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一次突如其来的心肌梗死断送了他才刚刚开始的“终活”。

    “这包厢可以吸烟,我可以抽一支吗?”

    松成客气地问道,大概是为了缓解自身的紧张情绪吧。这当然是火村求之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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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4-4 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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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5-3-6 08:54:01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这能让你更容易倾诉的话,请便。我陪你一块儿抽。”火村立刻叼起了一支骆驼牌香烟,“小堺先生说过之后,你找过遗嘱吗?”

    “即便知道那上面写着对自己不利的内容,但那可是父亲最后的遗言,我无法忽视它的存在。书桌、斗柜的抽屉,我都翻遍了,但没找到。说实话,我当时心情相当复杂。一方面觉得很遗憾,另一方面又觉得找不着对我来说也不是坏事。就在那时……”

    粟岛左卫门忽然打来了电话。他自报了家门,说自己收来的书桌里有一份遗嘱,并向松成提出了一个建议。

    “他和我说:‘这遗嘱要是公之于众,你损失可大了。我把遗嘱放回书桌里,你把书桌买回去怎么样?’他报价两千万日元。”

    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抽的七星牌香烟给呛着了,松成的眼眶有些湿润。他该不会是想起左卫门打来的电话,委屈地要哭了吧。

    “超过进价的一百倍了,这也太过分了。可是,对你来说,遵从他的要求也不亏啊。作为继承人,你能得到的遗产份额为五千万日元。但如果你把遗嘱收回来,销毁掉,实际上能到手八千万日元。”

    “我也是这么盘算的。但是一想到我居然要被一个卑鄙的家伙敲诈两千万日元,就气不过。我试图警告他,你这么做可是犯法的,我不在乎能拿到多少遗产,我要去报警。可这完全没有吓唬到他。对方老奸巨猾,早就看透了我的心思。他嗤笑道:‘你再好好想想吧。不过,不接受还价哦。’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为此我非常烦恼。唉!要是被在天堂的父亲看到我这副模样,他得伤心叹气了。”

    说到这儿,男人显得十分消沉。

    “你和左卫门见过面吗?”火村继续他的提问。

    “就见过一次。在南区 13 的咖啡馆里。那次他把遗嘱的复印件给我看了,确实是父亲的笔迹。”

    “你没去过粟岛的古董店吗?”

    “没有。”

    “你只是没有进去过而已,但曾经在店铺外围偷偷地观察过吧。当时有人看到你了。”

    “……警方连这个也调查清楚了呀。”

    警方把松成Facebook上的照片给时也看过后,他立马认出了松成就是事发当天傍晩他所看到的可疑人物。

    “我跑客户刚好到了附近,于是顺道去看了一眼。我可没想过要趁机溜进去把遗嘱偷出来。我站在远处偷瞄,结果一个店员送客人出来的时候,正好和我对视上了,我吓得慌忙离去。”

    被店员送出来的其实是同样卖古董的鱼津,松成把他当成客人了。

    森下长相俊美,仪表风度完全不像一名刑警,大家都称他为“杰尼斯系 14 ”刑警。此刻,他为了震慑住对方,故意压低声音质问道:

    “你在骗人吧,松成先生。你是为了等店铺打烊后闯进去,事先踩点吧。”

    “冤枉啊。”松成慌忙解释,“我没有理由要杀人灭口啊,我又不是被他抓住了什么曾经杀人、抢劫的把柄。我只不过在纠结能获得的遗产份额还能增加多少而已。我虽然工资不高,但也没到那么急需用钱的地步。”

    “我没说你打算闯进店里杀人灭口。我只是说,你想和他当面好好谈谈,但又害怕被别人听到,所以打算打洋后再去店里。”

    “我那天必须得回公司,完全没有时间跟他坐下来好好谈。”

    “七点你就离开公司了吧,匆匆吃掉晚饭以后,你是不是又去栗岛古董店了?这个时间点,天才刚黑,你有足够的时间跟他谈判。”

    尽管森下装出凶悍强势的样子,但他气势还是有些不足。松成态度一变,生气地反驳道:

    “这话无凭无据,完全都是你的猜想而已。你这是诽谤诬蔑。我没有踏进过粟岛古董店半步,也没有动过粟岛左卫门一根头发。不管你问多少遍,我的答案都是一样。我在梅田车站瞎逛了一会儿就回去了,之后一直在自己家里你们去问过拉尔夫没有?”

    拉尔夫应该就是他隔壁的邻居吧。看来他们的关系一下子亲密了不少。

    “是,问过了,别的刑警去找他问了。”森下说道。他在气势上完全被对方压倒了。

    “那就好。他日语很流利,一定能把当晚的事说清楚。当晚我们两人一起搞了个小型酒宴。”

    这位“爬行动物系”男人,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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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4-4 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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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6 08:54:13 | 显示全部楼层
    6
    接下来我们要去的是温田友里子的家。听说与她同住的母亲出门和朋友一起去看戏了,我们可以慢慢地向她问个清楚。

    “那位名叫拉尔夫的美国人,他的证词非常关键,监控是在九点零五分至零六分拍到了看似左卫门的身影。这个时间之后,松成才动手的话,九点半之前他肯定没法回到此花区的公寓里。”森下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我们正驱车沿着43号国道向西行驶,火村一言不发。干是我回答道:“确实如此,这么短的时间是不可能从吹田移动到此花区的。此外,凶手在行凶之后,擦去了现场的指纹,还把尸体藏在了壁橱里,光是完成这些至少也得九点半了。”

    “现今已经确定凶案现场就是古董店内,他这个不在场证明可是相当有利啊。不过前提条件是他并没有和拉尔夫事先串通。”

    “关于这点是由谁去调查取证的?”

    “日语水平一流的茅町刑警。他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吧”

    “话说回来,这个叫温田友里子的女人长得妩媚吗?”

    “有栖川先生,你这话题也转得太快了吧。怎么说呢……她并不是那种一眼就让人觉得惊艳的女人。那种女人,男人多半不敢轻易接近吧。温田友里子让人感觉触手可及,却又有些特别之处。她有些出尘脱俗,高高瘦瘦的,让人感觉和她在一起,她会好好呵护你,对你有求必应。粟岛左卫门长期以来和妻子分居,一定非常孤单寂寞吧。这种类型的女人当然会令他心动不已。”

    “不过她年纪有些大,不是你的菜,话说回来,你会上那句‘对年纪比我大的女人不感兴趣’有些多余啊,怎么听上去像是在讽刺小町刑警呢。”

    “啊?我可丝毫没有这个意思。完了!完了!”急于为自己辩解开脱的森下惠一说道。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尼崎市。

    温山友里子的家是一栋两层楼的瓦顶房,建在神崎川河畔,被夹在了两栋公寓之间。阪神电车从铁桥上飞驰而过的声音乘着春风传了过来。温田领着我们来到了餐厅。

    “真没想到您会连续两天都来拜访我。我倒没什么,连续两天能见着这么年轻帅气的刑警先生,我非常开心。”

    乍一看,温田是一个干净清爽的女人,长相普通,衣着朴素,但她开口说话时,语气却有些轻浮。也不能说她是表面客套礼貌,内心却眼底无人,但可以看出来,她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

    “今天是三个人一起来呀。案件有什么新的进展吗?”温田一边说,一边用眼睛扫视着我们三人。面对前来调查凶案的男人们,她没有一丝紧张。

    “关于案件的具体进展情况,我们不方便透露。不过,调查取证工作正在有序开展中。”森下说道,“在昨天的专案组工作会议上,您可是大家议论的焦点呢。”

    我心里暗想:议论的焦点?这个说法不太妥吧。不过,温田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大家都说这个女人很可疑?”

    “温田女士,左卫门和你交往之初从存款里取了不少钱,他在你身上花了不少吧。有刑警认为这和本次案件有关,那位可是我们刑侦一科的资深老刑警哦。我们管他叫阿山先生 15 。”

    森下今天有些反常。他应该并不是故意在和这个女人开玩笑,而是有自己的一番深思熟虑吧。

    “阿山先生?你在开玩笑吧。你这是在逗我呢,刑警先生。”

    温田被他逗笑了。原来如此,生性耿直的森下这次故意不按常理出牌,目的是掌控谈话的主动权。火村似乎看出了森下的用意,笑而不语,默默地喝着温田给我们上的茶。

    “温田女士,我并不是在怀疑你是凶手。我只是觉得,要了解左卫门先生,咨询你应该是最方便、最快捷的方式。你能跟我们好好说说吗?你有没有向左卫门先生索要过钱财?”

    对于这么直截了当的提问,温田苦笑了一下:“你这问题很不礼貌哦。我没有直接开口要过,不过可能表现在了态度上吧。我没有工作,一直手头拮据嘛。”

    说这话时,她的手势动作非常夸张。下一秒,她忽然将双手手背朝上,并排摆在我们眼前,说道:

    “你们别看我戴这么多戒指,但全都是从古董市场买来的便宜货,一个才两千日元。”

    “你的意思是,你没向他提过要求,是他自己主动向你发起了‘礼物攻势’,对吗?”

    “你们觉得他在我身上花了很多钱?没那么回事。每次吃饭基本都是去居酒屋。生日的时候,他也就给我买了件衣服。我只把他当作一个比较慷慨大方的大哥而已。……来,森下先生,还有两位专家,都请尝尝这点心吧。”

    温田指着摆放在托盘里的茶点说道。我伸出手拿了一个。

    “案发当晩,我和朋友在一起。这个你们调查过了吗?”

    “昨天我们去了那家名为‘压花’的居酒屋确认过了。居酒屋老板已经证实,你确实于预约时间七点准时到店,并在那里一直待到十点才离开,老板还让我转告,他期待着你的再次光临。”

    “这些情况你在刑侦工作会议上汇报了吗?这就可以证实我的清白呀。我还是第一次被警察问及不在场证明。,只是因为我和左卫门先生关系亲密,就被你们怀疑,真是太伤心了。就算我们两个吵了架,我也不可能会拿家伙把他打死啊。他在我身上花了那么多钱,要是我跟他提出分手,他一激动把我打死了,还说得通。”

    温田所言甚是。

    “没错吧?那个阿山先生,他想象的是不是栗岛先生抡起烛台朝我冲来,我一把抢过它,打了过去?”

    火村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像是身体被针刺了一下似的。他开口道:

    “粟岛先生抡起烛台……这说得非常有电影的画面感啊。你怎么会想到烛台呢?”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缘由……大概店里有烛台吧。”

    我们在古董店并没有看到过烛台。

    “你去过店里吗?”

    “没有。”

    “那为什么……”

    “我在他店铺的网站上看到过啊。”

    温田站起身,从隔壁房间拿来了笔记本电脑,她熟练地检索出了“粟岛古董店”的网站。

    “你们看!这个!”

    网页上是一张粟岛古董店的全景照,店铺的橱窗里摆放着一只三头烛台,看上去十分厚重。上面插着三支蜡烛,粗大的烛台主体部分雕刻着一些装饰图案。烛台高度大约有五十厘米以上,除非是豪宅,要不可用不上这么气派的摆设。这应该是适用于高端酒店或者高级餐厅的商品吧。

    “这已经被卖掉了吧。”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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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6 08:54:30 | 显示全部楼层
    网页上的似乎并不是太久以前拍的老照片。橱窗共有两层,上层陈列着西式餐具和带有装饰性灯罩的台灯,下层则摆放着日式陶瓷——这些东西的陈列摆设与现在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烛台不见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火村点点头,“至今还没找到的凶器就是类似这样的东西吧。左卫门先生被钝器连续多次敲击头部致死,这个你应该有所耳闻吧。关于凶手,你有什么线索吗?”

    温田啪的一声合上电脑,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啊,我并不清楚他的人际关系。”

    “他有没有提到过和谁有过矛盾?”

    “我仔细回想过没有啊。他平常也就说一些政治家的坏话。”

    “关于生意上的怨言呢?”

    “关于经济不景气,他倒是会偶尔提到。说什么泡沫经济时代简直就像做梦一样。泡沫经济已经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吧。还是更久以前?那个时候,他好像还是大学生,从他父亲那里能拿到不少零花钱,每天游手好闲。他想着古董店肯定能赚不少钱,非常开心地继承了父业。当时确实赶上了好时候,不过要是没有他父亲的潜心钻研与艰苦奋斗,是不可能赚到钱的。可他对这些却视而不见。”

    左卫门是粟岛古董店的第二代当家人。他死去的父亲在年轻的时候,刻苦努力,拥有了自己的店铺。可继承了家业的左卫门却对这份事业既没有动力也没有激情。他只顾追求眼前的利益,随波逐流,渐渐地失去了信用,使得家业日渐衰败。温田谈及这些的时候,就像是一名长年关注着左卫门店铺经营状况的看客。

    “我家以前是开杂货店的,最早是由我祖父白手起家,因为地理位置不错,所以生意兴隆。但是我父亲接手后,立马开始走下坡路,我常提醒他,商品种类不够丰富,得进点儿新货才行,可每次他都对我发脾气。生意这东西,让一个没有干劲儿的人来打理,只会一天比一天惨淡。粟岛先生的店我虽然没去过,但大致能猜到是什么样子。肯定是好古董都卖掉了,只剩下一些歪瓜裂枣留在了店里。”

    我不懂古董,没法判断店里的商品是好是坏,不过她这话确实一语中的。即便是我,有时看到某些古董,也难免心潮澎湃。但踏入粟岛古董店时,我只是被人体模型吓了一跳而已,并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眼前一亮一这份平庸和那家古董店是否是凶案现场无关。

    “左卫门先生曾和你聊起过他的外甥吗?”

    “偶尔吧。他外甥名字叫时也吧?我觉得这名字听上去特别适合做古董买卖。不过左卫门先生也就在随意闲聊时提起过他而已。比如,和时也一起去了不知在什么地方的露天旧书摊,时也在跳蚤市场发现了有意思的商品之类的。”

    “你们见过面吗?”

    “和时也吗?没有,连他的长相我都不清楚。”

    “他在你面前抱怨过对外甥的不满吗?”

    “好像没有,不过也没感觉他们的关系有多亲密。我觉得他们只是靠着一点血缘关系,维持着彼此的联系,或许双方都在充分利用对方吧,我不是在说他们的坏话……那家店,还能开下去吗?”

    她在担心粟岛古董店今后该何去何从。

    “昨天夜里,与左卫门先生长期分居的夫人从冲绳赶了过来。我从别人那儿听说,他夫人想把店铺交给时也来打理。时也应该会被聘用为店长吧。”森下说道。

    这个信息我也是第一次听到。

    “这样啊,他夫人对古董没什么兴趣吧。不喜欢的话,肯定经营不好,况且她还住在冲绳呢。”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森下说道,“‘松成孜’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从来没听说过。”

    看来没有任何收获,我们算是白来一趟了。

    “最后,请允许我再问一个问题。”火村说道,“案发前,有人听到左卫门先生暗自感叹‘抓到一个烫手山芋’。你觉得他是在说什么呢?”

    “这我知道,多半……就是在说我吧。”

    温田友里子笑靥如花,朝着犯罪学专家暗送秋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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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6 08:54:4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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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村想见的第三号人物是鱼津正武。他与被害人相识多年,交情不浅,火村想听听他口中的左卫门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想亲眼确认一下,就左卫门卖假货给他一事,他是否怀恨在心。

    鱼津的古玩铺位于堂岛一带的商业大楼内。不过我们并没去那儿。因为今天丰中市内某个神社有古玩市场,他正在那儿摆摊做生意。今天是昭和之日 16 ,天气晴朗,是个逛古玩市场的好日子。

    我们将车停在附近,步行至古玩市场。

    “哦,挺热闹的嘛。”森下兴奋地说。

    五颜六色的刀旗随风飘扬,五十余家摊铺鳞次栉比。与我家附近的四天王寺古玩市场相比,这里规模还是小了一些,不过氛围相当不错,客人多半为中老年人,带着孩子一同前来的夫妇以及年轻的情侣也不占少数。

    “鱼正”支着凉棚,正在营业呢。我们找到他摊铺的刀旗,走了过去。森下刚想上前和他打招呼。鱼津说道:“如果是关于阿粟的事,你们等一等我这儿正在谈生意呢。”

    一名年近五十、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站在他身旁,两人正在讨价还价。

    “五千日元太贵了,这个碗哪有那么值钱呀。说到底,这不就是你捡来的破玩意儿嘛。”客人随口说道。

    这话就连我听着都觉得太过分。

    鱼津两手叉腰:“你要是觉得我捡了个垃圾还卖你五千日元,那就请回吧。这可是我从一个大户人家收来的,真是有眼无珠啊。”

    “有眼无珠……我只是还个价,你居然侮辱我!”

    “你可听好了,退一万步,即便这真是我在垃圾堆里捡来的垃圾,要把它修整得干净漂亮还是得费一番功夫的。这口磕,我可是花了大力气把它修补好的。口磕是什么呢?就是瓷器口边缘一毫米左右的缺口。首先要用漂白剂非常小心地把污渍给去了,接着在缺口部分涂上好几层瞬间黏合剂,然后用美工刀将多余的黏合剂去除,再用防水砂纸精心打磨才算完工。你看看,我把它修补得多么大衣无缝啊。”

    “那不就是你的本职工作嘛!这么个垃圾,单手工费你给我算五千日元,太贵了吧。”

    “你还说!垃圾!垃圾!你什么意思?”我们刚想回避一下,忽然发现这两人的对话真有意思。

    “垃圾就是垃圾啊。废物!废品!人家不要了,扔了的东西。”

    “不要了以后扔掉的东西,你们称之为垃圾,但在我们看来,说不定会有别人需要用上它们。我们做这行的初心就是要找到需要它们的主人。看来你不是这个碗想遇见的下一任主人,我不会卖给你的。”

    “垃圾这话……我是说得有点儿过分了。这样吧,我出五千日元,你把那个花瓶也送给我,行不行?”

    “啥?这个?这花瓶标价三千日元呢。它可是我在南太平洋徒手潜水,从一艘沉船里捞起来的。”

    看来他们还得再交涉一阵子,我们打算在附近兜一圈再回来。正当我们要离开时,对面摊铺里一位白发男士向我们招了招手。这个男人脸被晒成了浅黑色,门牙少了一颗。

    “我听到你们说,阿粟的事,你们几位……”他忽然压低了声音,“是警察吧?”

    这个老头洞察力真敏锐。我们当中虽然有一位真警察,但三个人凑在一起,应该看不出是刑警才对。

    “是的。”森下说着,从西装的内口袋里掏出带有警徽的工作证,给对方看了一眼。

    “果然没错,辛苦你们了。希望你们早日将凶手绳之以法,让阿粟能够瞑目。”

    “我们一定竭尽全力。”森下回答道。站在他身旁的火村正专心地注视着一具端坐在红毛毡上的貉子标本。

    “鱼正”的摊铺上,前面摆放着陶瓷器,后面整齐地挂着各类字画。而这家摊铺则杂乱无章地堆放着杂七杂八的商品:有大喇叭留声机、通体漆黑的琵琶、栩栩如生可以吓哭婴儿的鬼瓦 17 、装在塑料袋里的古钱币、脸上被油性马克笔涂鸦过的俄罗斯套娃、画风血腥诡异的歌留多 18 、印度风格带框的宗教画;铁皮蒸汽火车模型、棕褐色搪瓷质地表盘、非常漂亮却少了分针的挂钟等。我拿起一个造型奇葩的花瓶看了看,没想到老板跟我说,那是明治时期的尿壶。这摊铺真有意思。

    “你这些东西都是去哪里进的货?”我问道。

    “垃圾场……骗你的啦。进货渠道有很多,比如跳蚤市场、古玩市场的竞拍、整理别人的遗物和专业房屋拆除工,另外我还会去找一些老房子,上门回收废旧品,或者买下熟客拿来变卖的东西。还有其他路子,不过涉及商业机密不能告诉你。啊!那个戒指,那位先生要不要买来送给女朋友?我还会送你一个戒指盒哦。”

    “不用,谢谢。”森下说着,把拿起来的戒指放回了原来的盒子里。

    “这个戒指啊,其实是在那边那个俄卢斯套娃 19 里面发现的。所以成本为零。这种事情也经常发生。”

    我很想纠正他的发音,不过强忍住了,继续问道:

    “在买进的商品里发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啊。这种事情,经常会碰到吗?”

    “偶尔会。我曾经在自己收来的东西里发现过恐怖的信件,还有人的头发,着实吓了一跳。这些都还算好的,辗转了多人之手的古玩上面,有时会附着一些难以解释的东西。我听一位熟客说起过这样一件事:他在一家古玩店买了一个精美的装饰盘子,盘子上面画着一位金发美少女。但从那以后,他又是遇到意外,又是得病,坏事接二连三地发生在他身上。某天,他一边看着盘子一边心想,买下这个盘子以和之前判若两人,他后来一本正经地跟我说,肯定是那东西来路不正。不过那人一点儿也没吸取到教训,现在还在搜集古董呢。”

    “那个装饰盘子他后来怎么处理的?”

    “听说他在一次教堂义卖会上卖掉了。”

    我很想说,这不是害了别人嘛!但还是忍住了。

    “你可别因为听了这话就害怕古玩古董哦。Donworry,这种事情是极其罕见的。”看来这个男人并非不擅长欧美文字的发音。他又对着火村说:“这位帅气的刑警先生,您要是喜欢的话,把这个貉子标本买回去怎么样?”

    穿着白外套的犯罪学专家搪塞道:“还是算了吧,我家没合适的地方摆放它。”

    我心想,他不会真的看上那东西了吧。

    “俄罗斯套娃里发现的是戒指,那还算好。有时,古董里面还藏着蛊惑人心的魔物呢。”火村喃喃道。他说的魔物是指左卫门从抽屉暗格里发现的那份遗嘱吧。

    和鱼津讨价还价的男人离开了。到头来,他好像什么也没买就那么回去了。

    “埃!这家伙在我这儿‘小便’了。竟然把我的宝贝当垃圾!偶尔就是会遇见那么讨厌的人!”

    落语 20 《旧货店》里,将客人只看不买的行为称作“小便”,没想到这个暗语沿用至今。

    鱼津依旧闷闷不乐。

    “不需要了就扔掉,扔掉了就变成了垃圾——这种想法,你们不觉得太幼稚了吗?‘及时扔掉家里闲置的东西’——现在这种‘断舍离’的书太流行了。可是这种思想也太贫瘠了吧。这和男人爱上了一个女人,玩腻之后又立马把她抛弃有什么区别?”

    慷慨激昂的样子根本没给我反驳的余地。他继续慷慨陈词:

    “执着于已经没了用武之地的旧东西,无法放手,这种矛盾的心态才叫人性,才叫文化啊。人与每一样器物的相遇都是一种缘分,断舍离居然提倡用理性去斩断人对物的爱恋与执着,真是野蛮至极。按照这种理论,我们每个人都得对自己的人生进行断舍离了。大自然不需要人类,不是吗?不需要你,不需要我,也不需要首相。”

    这已经接近了胡说八道了。不过从他的言辞可以看出他对老物件的爱恋。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大家都死死抓住自己的东西不肯放手,那我们的生意也没法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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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6 08:54:56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好意思,我接一个电话。”森下说着,将手机贴在耳边,离开了凉棚。他大概是接到了什么紧急的任务。

    看到鱼津结束了他对世界的慷慨陈词,火村询问起他与左卫口之间是否有过什么过节。

    “高桥泥舟 21 的那幅字画确实被他狠狠地摆了一道。那贋品像真的一样,落款一点儿破绽也没有,真气人。但是,干这一行的,被骗了应该反省自己为什么被骗,而不是怀恨骗子。”

    “这是行家的规矩吗?”

    “对。不过,说到底这话也适用于外行人。有些人满脸认真地不停追问,这是真品吗,这个能升值吗?其实,这些都无关紧要,关键是你爱上了这件器物吗?你是想要,还是不想要,就这么简单。对这样的客人,我常说,你自己决定就好了。听到这话,客人又不高兴了。其实,有些货品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该定什么样的价位。这种时候,我便问客人,你愿意出多少钱?识货的人会立马给我一个合理的价格。趁机开低价的家伙,都不配称为一个合格的人!这种人,什么都是便宜的好,不要钱最好……”

    老爷子继续阐述自己的人生哲学。

    “不希望碰上鹰品,方法只有一个——不断钻硏,练就一双自己能百分之百放心的慧眼。”

    鱼津说着,正好与我四目相对。我随口说道:

    “尽可能多地去观察真货……对吗?”

    “给你打六十分。正确答案是,自掏腰包,把东西买来。看到想要的东西,就把它买下。至于是不是好东西,买来放在身边,自然会知道的。要是买错了,再卖掉就好了。‘买’是非常重要的。我可不是在美化资本主义宣扬的消费主义,我想说的是,花钱买东西,这个行为可以使人成长。”

    他刚才论述的是每样东西自身拥有的价值,现在说的却是所有东西的普遍价值。论述主旨确实有些混乱,但从中不难看出鱼津对器物的深厚情感。

    “你对左卫门先生没有丝毫怨恨之意,这一点我已经了解了。”火村说道,“除了你以外,左卫门先生还和谁有过什么恩怨吗?

    “这倒是没听说过……不过,阿粟打心底里不喜欢他这份工作。这买卖看似随意,其中学回深得很。除此之外,为了进货得东奔西走,还得搬运沉重的货物,对体力要求也很高。阿粟没学到第一代当家的工作态度,一心想着这是个赚钱的行当,但继承父业之后,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第一代当家勤奋肯干,吃了不少苦头,我当时也从他那里学了不少东西。”

    左卫门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在某个神社内的古玩市场——如同今天这样的集市上,看到人们交易佛像,大为惊奇。他由此对古董产生了兴趣,听说他是个一旦下定决心,便朝着目标不断努力的人。高中一毕业,他自己摸索着做起了古董生意。刚开始他只懂一点儿皮毛,吃了不少亏。有时上了当,买下了贋品;有时因为专业知识不足,把价值连城的古董以百分之一的价格卖掉了,不过三十出头,他便拥有了现在这家店,并收获了许多大客户。

    “相比之下,他儿子就……”鱼津开始抱怨起左卫门的不是,“他关照外甥时也,这倒是好事、但也有点儿过了。我们的工作就是把东西交到懂得欣赏它的人手里,时也已经稍微体会到这份工作的乐趣了。可惜,按阿粟那种教法,他完全得不到成长。真希望能让他外公亲自培养他。”

    “大家对时也的印象不错呀。”

    “虽然他舅舅把他当作打工的,随意使唤,但他自己一直很努力地学习,我们几个同行对他评价都挺高。以前他常来古玩集市,我也会给他指导指导,告诉他荞麦面杯 22 ,不可以叠起来之类的。他也渐渐懂得如何鉴别一些老绸缎、老面料了。他待客诚恳,这点也值得赞赏。不过他最近老是负责看店,都不来集市了。他太过热衷于网络销售,这点我无法赞同,这样没法儿与客人当面交谈,也没法儿看到客人买到心仪商品时满心欢喜的样子……但也可能是阿粟自己不想待在店里的缘故吧。”

    “他不想待在店里是有什么原因吗?”

    “阿粟倒也没有假装去集市而在外面瞎混,这点我可以为他澄清。”

    案发当天下午,鱼津刚好去了粟岛古董店。我们向他问及当时的细节,他一边努力回忆,一边组织着语言。虽然他提供的大部分信息与时也所述一致,不过……

    “时也说,他出店送鱼津先生离开的时候,目击到一个可疑的男子,你看见了吗?”

    “没有。”

    “什么人都没看到吗?”

    “我只看到了买走烛台的客人,是一位身材娇小、气质优雅的女人。”

    没想到“烛台”这个词在这里又出现了。

    “展示在商店橱窗里的那个烛台卖出去是吗?就是在古董店主页上面也能看到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那东西很少有人买,摆在店里差不多有十年了,简直就像是他们店的标志呢。”

    据鱼津所说,那位客人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性。她在帝冢山建了新房,一直想给新房壁炉架上摆一个烛台类的东西,为此已经找了很久。她无意间经过粟岛古董店门口,一眼相中了烛台,激动地决定买下。那个烛台又大又重,所以她说:“打烊前我一定开车来取。我先付钱,你千万帮我留好,一定哦。”她过分的叮嘱让鱼津感到好奇。

    “她不先付钱也没关系、又不是什么畅销的东西。不过话说回来,这烛台终于遇到了需要它的人,我都觉得挺高兴的,真是见证了感人的一幕。”

    此时,森下回来了。他没有什么要问鱼津的,于是我们一起离开了神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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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6 08:55:08 | 显示全部楼层
    8
    森下接到的电话是茅野打来的。坐上车后他和我们说:

    “我一直怀疑松成的不在场证明。刚才茅野前辈把从拉尔夫那儿刚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我。茅野前辈说,松成的不在场证明非常完美。火村教授,您能把它推翻吗?”

    他这个要求也太难为火村了吧。

    “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松成是犯人吧?”火村瘫坐在车座上说道,“先撇开他的不在场证明不说,假设他是凶手的话,有很多没法解释的疑点。”

    “比如说……”

    “假设因为遗嘱一事,他们发生了争执,松成一气之下将左卫门打死,那他肯定想把遗书拿走。但是,现场却并没有翻箱倒柜的痕迹。这是因为凶手行凶以后,出于害怕,立刻夺门而逃了吗?这也说不通,因为凶手事后还将尸体搬到了里间,藏进了壁橱里。”

    我们坐在车里,开起了临时的专案组会议。

    “可是凶手并没有做任何尝试,碰都没碰保险柜。凶手藏尸体的时候,肯定看到了保险柜,这种时候,多半会抱着侥幸心理,尝试着拉一拉保险柜门的把手,可凶手完全没这么做。”

    “嗯——确实疑点重重啊。教授,您觉得温田才是可疑人物吗?凶手是用钝器反复击打死者,作为女人来说,这作案手法也太残忍了。不过,如果说是因爱生恨,倒也说得过去。但是她的不在场证明比松成还完备。”

    “我并不认为她是可疑人物。”

    “那些便宜的戒指提升了我们对她的好感度呢。她似乎并没有拿着男人的钱大肆挥霍……”

    “我并不这么认为。说不定她把从男人那儿弄到的钱都存了起来,满心欢喜地盯着存折上不断增长的数字呢。”

    “啊——确实也有这种人。”

    “他俩完美的不在场证明都是来源于那个监控视频。那个人真的是左卫门吗?”我插嘴道。

    “嗯……”森下说道,“服装、形态和走路的姿势全都一模一样,那不可能只是一个特别像左卫门的路人。有栖川先生,你觉得那是谁故意装扮的吗?”

    “因为戴着针织帽和口罩,我们几乎没法辨别此人的脸。体形中等、不胖不瘦,他可以是松成,也可以是温田。温田虽然是女人,但身高不矮,弯腰弓背的样子也是很好模仿的。”

    “如果按你所说的,真的是松成或温田把自己打扮成左卫门的样子,在那个时间,跑到监控摄像头下徘徊了一圈,那谜团就越来越多了呢。”火村说道。

    森下听了忍俊不禁。

    “我可没说一定是松成或者温田装扮的。我的意思是,谁都可能装扮成那样。从体形来看,粟岛时也也并非毫无可能。”

    “那个人倒是没有不在场证明。但他打扮成那样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森下的这个问题,让我哑口无言。或许视频中的人就是左卫门本人吧。

    “视频中的那个人,到底去了哪儿?我们去一探究竟吧。”火村提议道。

    森下听后,启动了引擎,边开车边说:

    “不当班的时候,我想去古董市场转转。古董、旧货什么的还挺有意思的。有栖川先生,刚才听你说了鱼正老爷子的那番话,我忽然对它们有了兴趣。”

    “是他的哪句话触动了你吗?”我问道。

    “我理解得也不是很透彻……不过,听了他那番话,我感到人与物的相遇也是命运的安排吧。还有‘问客人,你愿意出多少钱’这部分,也让我感触颇深,没想到古玩生意是一份古玩商和理想的客人一起创造价值的工作。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商品的价格只是成本和利润的相加。”

    连身为阿玛尼忠实粉丝的刑警先生也对古玩着魔了吗?说实话,我自己也想着下次去四天王寺的古董市场转一转。不过,今天的收获可不能只有我和森下迷上了古董而已。

    我们将车停在了粟岛古董店附近的收费停车场,一同步行前去监控摄像头所在的位置。经过粟岛古董店时,看到它大门紧闭,上面贴着“暂停营业”的告示。

    “监控中拍到的人影经过这里以后,很快从画面中消失了,一分四十四秒后,又重新出现在画面里。这么短的时间里,他能做什么呢?”

    我祈祷着此行能有令人震惊的大发现。

    监控视频中的人步履匆匆,我们三人也按照他的步调,朝着商业街的方向快步走去。烟草商铺……私人住宅……空荡荡的店铺……报刊亭……私人住宅……托儿所。时间已过六点,托儿所的小院子里已没了孩子们的身影。

    森下看着手表,计算着时间。五十二秒后,他停下脚步,喊了一句“停”。此时我们所在的位置距离拱形顶棚的商业街还有十五米左右,道路两旁一边是一家小小的理发店,另一边则是居民住宅。

    “途中确实有几家店铺,但商业街关门较早,这些店肯定也在九点前都打烊了。一路上也没看到自动售卖机或邮筒。”森下朝我们来的方向看去,“真想不通呢。”

    我们重新返回到装有监控的十字路口,一路上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难道是他注意到忘了东西,返回店里去拿?后来没再被监控拍到,是因为他回到店里后被人杀害了吧。”

    “有栖川先生,你这个假设说不定成立哦。”森下附和道。

    火村站在我们身旁,用食指划着嘴唇。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

    “森下先生,你接下来有时间吗?”

    “有啊,现在回总部还太早了。火村教授、有栖川先生,你们今天不参加刑侦工作会议吧?”

    其实我想参加,不过我和火村手头上都有一些工作,必须今天回去处理。时值黄金周却不能休息,老天真是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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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4-4 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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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6 08:55:36 | 显示全部楼层
    “您想去什么地方吗?我可以幵车送您。”

    “我们一起去商业街看看吧。”

    如果监控里的那个身影确实是左卫门,他因为忘了东西而返回店里,那么他本来打算去什么地方呢?火村想去商业街对此一探究竟吧。然而,当我们进入有着浅粉色拱形顶棚的商业街后,没走多久,火村就在一家店门口停了下来,说道:“要不就这里吧。”只见这家店铺的门帘上写着“达摩食堂”。

    “随便吃点儿什么东西吧,我有点儿饿了。”

    拜托,你一开始就说清楚好吗?!

    虽然这家伙来商业街的目的和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不过,由于走来走去,三个人确实都饿了,橱窗里的天妇罗荞麦面套餐看上去很美味,于是我们掀起门帘走进了店里。

    “咦。”

    森下一进店,就喊了出来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到时也正和一位中年妇女面对面坐着,吃着海鲜盖浇饭。我们找了一张空着的四人桌,和他们隔开一张桌子坐了下来。森下告诉我们,坐在时也对面的是左卫门的妻子——亚弥子。她身材瘦小,面相和善。据说,她不敢睡在发现老公尸体的那个房间,所以住在了位于新大阪车站附近的商务酒店里。

    在我们中间的桌子,是一对夫妻正在就餐。他们一走,亚弥子便向森下打招呼:

    “直巧啊,居然在这里碰上你……我正和时也商量守夜、葬礼的安排,还有店铺今后该怎么处理……我老公的案子,拜托了。”

    她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别人听见。森下也同样压低声音说道:“我们会全力以赴的。”

    “那个……有进展了吗?”亚弥子试探地问了一句。

    “肯定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进展那么顺利啦。有了新的进展警方会告诉我们的。”时也说道。

    “嗯……”

    这时,又有三个男人坐到了我们中间的那张桌子旁,大声地交谈起来。现在这个点作为晚餐时间来说还很早,这家餐馆真是生意兴隆啊。

    我观察着亚弥子和时也,他们静静地动着筷子。我隐约能听见他们的谈话。

    “需要一个会开车的临时工……”

    “你可以招一个。”

    看来他们在继续商量古董店的事,中间桌的三个男人太吵,把他们的说话声音都给淹没了。

    “火村教授,到目前为止您有什么想法,能说来听听吗?”森下说道。

    火村向来不喜欢和别人分享他的推理过程,这次他的嘴巴也是特别紧。

    “我感觉脑子里就像蒙了一层纱一样,怎么也想不清楚。不管假设凶手是谁,都有说不通的地方。”

    “比如说什么地方?”

    “比如说,为什么一定要藏在壁橱里?这应该相当费劲。”

    火村说话时特地省去了“凶手”“尸体”等字眼。我也学着他的样子,说道:

    “会不会是因为完事之后,那家伙还必须在店里待一会儿?在这期间,他不愿看见那个,所以藏在了壁橱里。”

    “如果只是不愿看到,也没必要特地藏在壁橱里啊,只需放在里面那间房不就得了。”

    即便压低了声音,我们谈话的内容也极有可能被亚弥子和时也听了去。正好天妇罗荞麦面套餐端了上来,我们暂停了对凶案的讨论。

    “味道比看上去还要好!这个天妇罗炸得真是绝了!”森下脱口而出。

    犯罪学专家和推理小说家都表示赞同。

    “今天,只有选吃饭地点时,你头脑是清醒的。”我夸赞道。

    “别这么着急下结论,今天还没过完呢。”火村表情凝重。他咬了一口炸虾。

    我们三人不再说话,专心吃了起来。亚弥子与时也的说话声又渐渐传了过来。

    “不好意思。能给我一杯凉水吗?”亚弥子招呼店员。

    “啊!谢谢。”

    用餐过后,亚弥子将直接返回酒店,而时也则打算回一趟古董店,似乎还有工作需要他处理。

    “你要当心身体啊,接下来的日子会更辛苦呢。”

    “知道了,舅妈,你也要注意休息。”

    两人离开座位时,朝我们微微地鞠了一躬。

    “遗体告别仪式结束后,夫人将返回冲绳。要是能在她停留的这段时间内把案子破了就好了。”森下干劲十足,鞭策着自己。

    而火村呢?

    亚弥子两人刚离开餐馆,他猛地站了起来,嘴里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从旁边的桌子旁走了过去。

    “怎么了?”

    火村无视了我的提问,他从亚弥子两人用过餐的桌子上捏起来一些东西,拿了过来。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些已经空了的药品包装袋,一共三个,种类各异。

    “阿普唑仑片。这个我知道,是抗焦虑药物。另外两种似乎也有相同的药效。你可以帮忙调查一下吗?”火村说道。

    “明白了。”森下说完,用手帕将它们包了起来。

    亚弥子之所以让服务员端来凉水,是因为她知道时也需要服药。而时也之所以说“谢谢”,是因为亚弥子帮他要了凉水,火村听见他俩的这番对话后,便一直盘算着如何拿到药品的包装。

    “他目击了那么血腥的场景,店铺经营的重担也突然落在了他身上,当然需要抗焦虑药物啦。”

    “或许是因为这些吧。但是……”火村用手指划着嘴唇,“这个药不是市面上可以随意买到的,需要医生的处方。这段时间,他哪有机会去医院?”

    我刚想追问,副教授已经陷入沉思。片刻之后,火村挠了挠他那开始有些少年白的头发,对森下说道:“我需要你帮我找一样东西,你们警方应该很快能找到。”

    “好,好的。找什么?”

    森下将火村的吩咐写在笔记本上。我在一旁听着,隐隐约约地明白了火村脑中构思的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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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8 08:51:3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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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下提出开车送我们回家,我们谢绝了他的好意。我和火村步行至附近的车站。以往这种时候,我息是缠着他,求他告诉我他的发现。而今天我一言不发,在脑子里整理着各种线索。车站很快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我对火村说道:“我在附近逛一逛再回去。”

    火村应了一声“好的”,便快步穿过了人行横道。我目送着他渐行渐远,然后朝车站相反的方向走去。

    粟岛古董店的卷帘门和店铺门都半开着,里面透出些许光亮。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我弯下腰,说了声“晩上好”,里面的人应了一声。我钻过卷帘门,只见时也正坐在柜台后面,看着电脑。他介绍说正在确认网络店铺的销售情况。

    “又见面了……有栖川先生您一个人呀。有什么事吗?”

    我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开口,只是被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稀里糊涂地来到了这里。我同时也莫名地担心,我的行为会不会给火村以及警察造成麻烦。

    “刑警先生还有火村教授已经回去了,我刚好路过这里,看到你家店门半开着,就顺便……”

    “我正在加班。店门半开是因为我有些害怕,一想到舅舅是在这里被杀害的,就心里发毛。”

    店铺里的商品在日光灯的照射下呈现出和白天截然不同的样子。万籁俱寂。竖起耳朵似乎能听见它们在喃喃低语。

    “越看越觉得,这家店真不错呀。”

    时也看上去不太高兴,似乎听出我在故意奉承。

    “有吗?亚弥子舅妈看到店里的商品说‘这家店档次下降了,快要对不起古董店这块招牌了。这个样子,只能勉强算是一家旧货铺’。我在一旁听着,可是无言以对呢。”

    “时也,你也对店里的商品不满意吗?”

    “是啊,每件商品都缺了些‘景观’,店铺整体的‘景观’也越来越寒酸了。”

    在古董行业里面居然还有“景观”这样的用法。

    “是不是因为左卫门先生对这家店不上心?”

    “嗯,差不多吧。舅舅已经死了,我也不想诋毁他……”

    “这家店今后由你负责了,你会改善这里的‘景观’吧。”

    “一直以来,我都只是个给舅舅帮忙的临时工而已,经验不足,肯定没法一下子把这里变好。不过,任重道远,我会认真学习,慢慢来改变。”

    时也盯着电脑,操作起鼠标来。他这样子似乎在说,如果你是来闲聊的,那请回吧。

    “原本展示在橱窗里的那个烛台很漂亮啊,虽然我只在你们店铺的网站上看到过。”

    听到“烛台”这个词,时也迟疑了一下,操作鼠标的手停了下来。

    这么说也许太直接了,但我的嘴巴已不听我的使唤:“左卫门先生和你说过,将来会把这家店交给你吗?”

    时也否认了。他的眼神透露着一丝敌意。

    “你想说,我为了把这家店占为己有,而杀死了舅舅吗?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也太荒谬了。这家店并不是特别值钱,我何必为了它杀掉照顾我的亲人呢?我对在舅舅手下工作并没有任何不满。”

    听上去他没有撒谎,在这里工作对他来说的确是一种幸福吧。这也意味着……

    “如果你舅舅要将这家店关门歇业,你一定非常难过吧?你一定会恳求他不要这么做,不顾一切地阻止他吧?”

    “你说的是一种假设吗?嗯……我也不清楚我会怎么做。”

    时也显得更加生气了。我的话似乎戳到了他的痛处。

    他或许是真心迷上了古玩吧。邪恶的“魔物”附身于他……一时鬼迷心窍,意外便突然而至。

    “你……”

    我刚开口,人将卷帘门抬起了一段,走了进来,回头一看,火村出现在我面前。

    “我就猜到是这么回事。你居然想要捷足先登,真是难得呀,有栖。”

    火村二话不说,哗啦一声拉下了卷帘门。时也脸色有些难看,却并没有制止火村,只是话里带刺地嘟哝了一句:“今天客人真是络绎不绝啊。在往常,现在已经是打烊的时间了。”

    “你似乎比左卫门先生更看重这家店呢。他要是干蠢事,你准会想方设法保住这里吧?”

    显然,火村听见了我俩刚才的谈话。

    “蠢事?这可是我舅舅的店,他要怎么做,轮不到我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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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8 08:51:58 | 显示全部楼层
    “论道理确实如此。可是,论情感却是另一回事,你试图保住这家店,对吗?”

    时也合上电脑,直视着火村的眼睛。

    “无论是关于我对这家店抱有的情感,还是关于围绕这家店我和舅舅发生的争执,这些都是你的妄自揣测。你亲眼见到了吗?亲耳所闻了吗?所以,您怀疑是我杀害了舅舅?”

    “没错。”

    话说到这份上,火村已经没了退路。同时,时也也没了退路。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只能问个明白了。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凶手?”

    犯罪学专家斜了我一眼,说道:

    “变成这样,都怪你。今晚我们各自的工作都要完不成了。”

    对不起!原谅我!

    “时也先生,如果你是凶手,所有的疑点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是凶手,所有的问题都能自圆其说?对于推理电视剧迷的我来说,这种台词真是太烂了。推理剧里一旦出现这种台词,绝对是一部烂剧。好的电视剧,主人公绝对不会说这种话。推理小说也是一样吧。有栖川先生,你说呢?”

    一时之间,我竟无言以对。一直以来,我都有意识地避免使用这句话。不过,无法保证自己的作品中从未出现过此类台词。

    “别着急,你听我说。”火村安抚道。

    “凶手行凶之后,不谋钱财,看到了保险柜,却连碰都没碰一下。显然凶手的目的并不是金钱。警方查到有两个人与被害人之间产生过纠纷,而这两个人已被证实,案发时他们在别处。但是,你没有不在场证明。”火村接着说道。

    “推翻那两个人的不在场证明才是你们刑警、侦探的工作吧。这家伙没有不在场证明,所以这家伙就是凶手?这也太滑稽了吧。”

    “我现在说的不是电视剧,我说的是你舅舅的命案。案发现场有多处擦拭过指纹的痕迹,这是你伪造了现场吧。你是这里的店员,不管在哪儿找到你的指纹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如果案发现场并没有凶手擦拭指纹的痕迹,那么作为店员,你将成为最大的嫌疑人。所以,你把某些地方的指纹用手帕或者毛巾擦掉了吧。”

    “凶手是别人,也会擦去指纹的。你刚才那番话毫无意义,没法自圆其说。”

    “监控摄像里拍到的人影,那就是你。那个人身形与你极其相似,并且左卫门先生的小动作、走路的姿势,都是你所熟知的,你要模仿他简直易如反掌。”

    时也对此嗤之以鼻。

    “你真是大学教授吗?说出来的话怎么像是幼儿园小孩子的胡言乱语。按照你的说法,与舅舅身形相似并且见过他的人不得都成了嫌疑人?”

    火村并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时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这时,火村说道:

    “咦?我在等你继续追问呢。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怎么不问‘如果我是凶手,我为什么要扮成舅舅的样子呢?’关于这个问题,我把答案都准备好了。”

    火村盯着时也,同时伸出他的左手指向了我,似乎在说:轮到你登场了。

    “时也先生,你之所以扮成左卫门先生,是为了出现在监控画面里,为了证明左卫门先生在那个时间点还活着。换句话说,你的目的是让大家误判左卫门先生的实际死亡时间,为了让这个时间看上去更晩一些。”

    火村放下左手,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的推理果真没错。时也沉默不语。此时他本应该继续质疑我们:“我本来就没有不在场证明,把作案时间伪造得迟一些有什么意义吗?”当然,火村还有我都已经准备好了答案。他不问是因为害怕被我们说中真相。

    “监控拍到形似左卫门先生的身影,时间是在晚上九点零五分至零七分之间。如果你有这个时间之后的不在场证明,那你伪造作案时间的目的显而易见。然而,案发当晚你的不在场证明并不充分。你乔装打扮成左卫门,并不是为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你出于别的理由伪造了作案时间,这种情况还真不多见。”

    时也呆呆地听着,脸色苍白。

    “那个身影从监控下走过去再返回,用时一分四十四秒。这么短的时间他能做什么呢?现在这个疑问已经消失了,因为他的目的只是被监控拍到而已。如果监控拍到的人物不是左卫门,那么他是什么时候被杀的呢?我认为是在六点至七点之间。也就是说,是在这家店打烊之前。为什么呢?因为如此一来,凶手就能自圆其说了。”火村挑衅地说道。他把右手放在了柜台上,拉近了距离与时也对视着。

    “现场找不到凶器。是凶手害怕被查到而把它拿走的吗?不是。真相是凶手把它卖掉了。对不对?”

    时也沉默不语。火村直起撑在柜台的上半身,一步步走近橱窗。

    “作案时间是在六点至七点之间。当时,柜台上摆放着一只厚重结实的烛台——十多年来,一直陈列在那儿。鱼津过来做客时,一位女客人忽然到访,把它买下并付了钱,让你留好。女客人和你说好当天来取,所以你正擦拭着上面的灰尘,做交货的准备这时,左卫门先生从里间走了出来,和你发生了争吵,烛台在你手边,这对你们二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幸。你一时激动,举起烛台,朝左卫门的脑门重重地敲了过去。我想你并非故意要杀死他,这一切归根结底只是你一时冲动所为。当时,你愤怒的叫喊声以及左卫门摔倒在地的声音都被店铺厚重的大门给挡住了,所以外面并没有人听见。”

    火村将右手拇指挂在休闲西裤的口袋里,一边注视着时也的反应,一边在并不宽敞的店里慢慢地走来走去。

    “我来把我自圆其说的结论一一给你罗列一下:发现场为什么找不到凶器?凶手为什么要把作案时间伪造得迟一些?为什么对着左卫门先生的脑门进行反复的击打?只有一个假设能说明以上这些情况。凶手为了不让警察知道凶器就是烛台,为了把烛台顺利交到客人手上,凶次击打受害人同一部位。这是为了破坏伤口的形状,从而让警方难以判别凶器的形状。这简直就是一部由你自编自导自演的电视剧啊。我真想给它起个名字,叫《古董商的骄傲与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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