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刑警手记 ——我经历的离奇案件》--桑尚琪艾

云雾飞舞

停车场二女腐尸案
　　
　　引子：
　　某个冬日的下午，一名男子携带渔具来到我市郊外的玉阳河边。由于今年的冬天来的有些晚，河水结冰期也往后推迟了不少，所以冰层并不太厚。
　　该男子蹲在冰面上，用锤子将冰层凿开一个直径约20厘米的窟窿。在装填饵料的时候，他无意中低头一瞅，发现水面下似乎浮起一个黄呼呼的球状物体。紧接着，一个留有满头黄发、面孔惨白肿胀的女性头颅从冰窟窿里冒了出来。
　　女子双眼大睁，灰蒙蒙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这名钓鱼的男人……
　　
　　（1）
　　第二人民医院位于市中心繁华的南京路上，是一所集医疗、科研、教学于一体的综合性三级甲等医院。由于该院医疗设施先进，大夫医术精湛，并拥有在省内处于领先地位的特色诊疗项目，所以平时前来就诊的病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大量来自周边省市的患者。可正因为来的人多了，再加上本院职工也不少，大家普遍都有私家车，所以院内停车难的现象也随之凸显出来。
　　为解决越来越突出的停车难问题，院方于09年10月对住院部大楼后面的老停车场进行了扩建。新建成的停车场规模较之前大了很多，一次性可以容纳100辆机动车同时停放。设计者别出心裁，将停车场划分成为两个区域，并设立了标志牌，分别为职工停车区和外来人员停车区。虽然分了区，但由于平时并未严格管理，院内外不同车辆混停的现象也时有发生。
　　这起震惊全省的二女腐尸案，就发生在第二人民医院的这个停车场内。
　　（2）
　　今年4月1日下午17时40分许，第二人民医院心血管内科大夫徐国庆收拾好东西下班回家。因为早晨上班时发现职工车位已经停满，他便将车子停在了外来人员停车区。
　　徐国庆拿着钥匙走到自己的宝来旁边，刚要启动车门，突然闻到一股浓重的臭味。作为一名职业医生，这股臭味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徐国庆皱皱眉头，左右环顾起来，试图寻找臭味的源头。由于他的车停在车场边缘，右侧就是医院的红砖外墙，所以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毗邻自己左侧停放的那台车。
　　这是一台黑色的桑塔纳2000型轿车，四面车窗都贴着深咖啡色车膜。或许是因为停放的时间久了，车体表面附着一层厚厚的尘土，也看不出新旧的程度。
　　因为明显感觉臭味就来自这里，徐国庆心里有些犯核计，不由得往车前走近了几步。
　　他立即注意到，在该车驾驶仓一侧的后车门底盘下的水泥地面上，积着一小滩黑褐色的液体，臭气就是从这摊液体中散发出来的。不但如此，此处上方的车门缝中还慢慢地滴落着同样颜色的液体，落坠的液体拉拽的很长，看起来似乎十分粘稠。
　　
　　因为车窗贴着深咖啡色车膜，从外面无法看清内部情况。徐国庆心里的疑惑更重，岔脚避开地面上的液体，右手搭在车窗上，猫着腰将额头顶住玻璃往里使劲瞄了瞄。
　　隐隐约约地，他看到车内似乎躺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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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接到指挥中心下达的出警指令时，我们本来都快下班了，让大队长肖天明一嗓子给喊了回来。
　　法医老刘一边忙不迭地往勘验箱里装器材，一边骂骂咧咧地说：“操的，今天不是愚人节嘛，我还真希望被人涮了。”我在边上接了一句：“老刘，听说是腐尸，庆幸咱们还没吃饭吧。”
　　鉴于案情重大，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司马强亲自带队，率领全体刑侦民警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市第二人民医院。
　　到了现场一看，停车场已经被先期赶到的派出所同志实施了隔离管制。不少看热闹的人站在警戒带后面议论纷纷，都在探头探脑地往里面张望着。
　　据派出所民警介绍，当晚17点半刚过，该院一名叫徐国庆的大夫下班后到停车场提车，发现一台黑色桑塔纳桥车内渗出带有刺激性气味的黑色粘稠液体,怀疑是尸体腐败后流出的尸液。他趴到后车窗看看，见里面好像躺着一个人，于是立即拨打电话报警。
　　听过介绍，我们普遍都觉得心里有底了，抛尸车明晃晃地停在那里，回头按照车牌和失踪人口信息一查，案子还不手到擒来。
　　看大家一个个的表情都挺轻松，肖天明摇摇脑袋，说：“估计没有这么捡便宜的好事儿，你们就瞧着吧。”他吩咐几名民警给报案人徐国庆和停车场保安等人制作询问笔录，然后组织其余人对现场进行勘验。
　　此时，黑色桑塔纳两侧的车辆已经被开走，周围留下了较为宽敞的空间。我们围站在车旁，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鼻子。由于经历的命案太多了，很显然，这股臭味就是尸体腐败后散发出的尸臭。
　　老刘蹲下来观察着地面上那摊黑色液体，点了点头,说：“的确是尸液，人肯定是烂了，而且工夫儿还不短。开门的时候加点小心，别整身上。”
　　通过外观查看，车体表面附着大量尘土，暂时还很难说是停放时间太久，还是一直未曾清洗所至。当看到这台车悬挂的牌照是省城的，我在心里打了个结，难道是省城的凶手有意抛尸。可是,又怎么会千里迢迢抛到我市医院的停车场呢？
　　透过车窗玻璃向内观察，后车座地板上侧卧着一个人，面孔朝车尾方向。因所处空间宽度有限，该人身体被弯曲成半弓形状，头部紧紧顶在司机座位后面的车门下方，两只脚微微上抬，搭在另一侧车门的手扣位置。
　　受时间已久和环境多变等客观因素影响，四扇车门把手上的指纹提取的效果很差。负责技术检验工作的陆敏带人鼓捣了半天，勉强在把手内侧较光滑部位找到几枚，但也是残缺不全模模糊糊，基本上不具备鉴定价值了。
　　外围勘验结束后，一名民警戴上手套拉了拉车门，发现是锁闭的。在随后赶到的消防官兵的协助下，由他们用液压钳对驾驶座后面的车门进行强行破拆。
　　随着车门被整体卸下，一颗黑乎乎软囔囔的头颅立刻从里面挤了出来，颤颤巍巍地垂落在车门口。同时，一股刺鼻的恶臭喷薄而出，并迅速蔓延开来，几乎没给在场的民警熏吐了。
　　我们忍受着恶臭，蹲到近前查看。死者留有一头长发，已经被黑褐色的粘稠尸液黏成一大绺，可以推测为女性。其面部广泛性糜烂，肌肉组织稀软流脓，呈现出尸体腐败晚期的黑褐色粥状容,五官容貌已经无法辩识。暗的有些发黑的泡沫状血水源源不断地从疑似口鼻的孔洞中溢出，滴滴答答地落了一地。
　　死者躯体严重膨胀变形，呈现典型巨人观状态。大量黑褐色尸液从身体内部向外涌冒，在地板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所穿着的衣物浸染其中，已经辨不出本来颜色了。
　　老刘等人戴上胶皮手套，小心翼翼地将软得跟一块痰似的尸体搬了出来。他还时不时地吆喝着：“慢点慢点，别把耳朵碰掉了…..”给大家听得想乐又不敢乐。
　　将尸体装进一个大号塑料袋，又紧紧扎住袋口，现场的那股恶臭算是稍稍淡了些。考虑到案发地为公共场所，不易就近进行检验，他们迅速将其抬上车，回队里直接做详细尸检。
　　接下来的工作实在是太痛苦了，就是对车内展开全面勘验，进行遗留物证信息的提取。
　　陆敏带领两名技术民警，戴上防毒面具，穿着特制的防护服，全身裹得严严实实钻进了车厢。看他们三个在里面忙活着，肖天明让我带人围着车体检查检查，争取再找到一些线索。
　　消防队员正准备对后备箱的锁头进行破拆。我突然注意到，此处的锁孔呈横向状，开过桑塔那2000型轿车的人都知道，那就应该仅仅是扣合，而没有锁闭。
　　我立即喊来技术员提取了指纹,然后按住车锁使劲掀起后盖。可往里只瞅了一眼，立刻就懵住了。紧接着,我捂住嘴巴倒退出好几米，跑到附近的一个花坛边，蹲在那里狂吐不止。
　　因为谁也没有想到，在这辆车的后备箱里，竟然也藏着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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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一辆停放在医院的轿车中，竟然先后发现两具腐尸，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们都有些措手不及。一车双尸案，这个愚人节的玩笑开得实在是有点过了。
　　眼见案情发生重大变化，肖天明立刻给老刘打去电话，让他赶紧调头回来，现场又出现了第二具尸体。
　　
　　这具尸体的腐烂程度与之前那名死者相差无几，同样都是烂的一塌糊涂，让人看着十分恶心。后备箱内也积满黑色粘稠的尸液，一部分已经叫垫放的毡毯吸收了。
　　我们很快就判断出该死者也是女性，不光是因为其留有一头醒目的黄色卷曲长发，还因为她的身上只穿着乳罩和内裤。但让人感到不解的是，死者的死亡姿态十分特殊，其身体被一根类似于网线的灰色绳索捆绑成球形。具体的捆绑形式为——从两膝后侧穿过，经胸前交叉，在颈部绕了两圈，然后于颈部右侧打了一个死结。
　　将这具女尸装进袋中放到车里，老刘却没有跟着上车，而是站在旁边抱着膀子直勾勾地盯着我们。
　　肖天明回头瞅他一眼，说你怎么还不回去做尸检，跟这儿傻站着干嘛。老刘朝那台桑塔那努了努嘴,说：“我再等等，你们再细翻翻，要是还有，我一车儿带回去，省得来回折腾费事。”
　　听老刘这么说，肖天明操了一句，说：“爷们,你可别扯犊子了，要是还有，就是我了。痛快走你的吧。”
　　等老刘将第二具女尸带走后，司马局长亲自率领办案民警展开外围调查。
　　根据医院停车场几名保安回忆，黑色桑塔纳轿车似乎停在这里有很长一段日子了，他们之前都曾看见过。但由于是停放在外来人员停车区，当时大家都以为是哪个病人家属开来的，也就没有过多留意。至于具体的入院时间，需要查一查当时的停车登记档案。
　　该停车场建成投入使用后，门口处设有保安执勤，本院职工的私家车统一贴有医院标识，可以放行通过，非本院车辆则需要按时间缴纳停车费。最初只是由保安做简单登记，发给一个人工书写的小票，标注进门和离开时间。后来为了规范管理，停车场于今年1月12日建立了IC卡岗亭，外来车辆一律领卡划价，出入信息由电脑自动生成保存。
　　在门岗执勤室里，通过电脑查询，我们并没有找到该车的出入记录。那就说明，该车是1月12日之前开进来的，然后凶手下车步行离开了医院。还真是没想到，这台藏尸的车居然整整在医院里停放了将近四个月，却始终没有被人发现车内装着两个死人。不过想想也对，要不是停了这么久，尸体又怎么会腐烂到如此程度呢。
　　通过翻查人工登记档案，我们看到，这台车是于今年1月9日入院的，距离建立IC卡岗亭仅三天。人工登记簿清楚地显示着，进门的时间是当天下午的14时38分，出门一栏则是空白。
　　
　　同时，医院保卫科工作人员跟我们介绍，根据内部安全规定,院区各个部位均安装有视频监控探头，可以全天候实时记录状况。不过，因为主机电脑硬盘容量有限，各部位的视频素材只保留一个月，目前仅能为警方提供3月份的视频影像资料。虽然距弃车时间较远，但我们还是将相关部位的视频素材拷贝进移动硬盘，准备回队进行详细查看。
　　外围调查基本也就这些，见没什么遗漏，为避免给院方带来过多负面影响，我们通知交警部门派来拖车，将涉案的桑塔纳拉回队里做进一步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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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回到队里，我们首先上网对涉案车辆进行查询，并对车体进行全面检查，发现这台车是一辆套牌车，所悬挂拍照的原车是省城的一台黑色桑塔纳。可笑的是，原车居然还是一名民警的私家车。
　　负责勘验的技术民警注意到，该车车门把手、窗框和车体一些接缝处均有毛刺状黑色油漆斑。通过刮磨检验，车体表面的黑色油漆是后期喷涂上去的，本来的颜色应该是红色。不但如此，车内发动机编号和车架号均已经过酸噬，无法进行具体查证。尤其是前风挡玻璃上，还黏贴着伪造的省城年检票和路桥票。
　　根据以往的办案经验推测，既然销毁了车身编号，重喷了车体油漆，那肯定就是盗抢车辆。考虑到其所套的车牌和粘贴的票证均属于省城，说明该车平时应在省城地区驾驶使用。如此推测下来，凶手和两名死者也极有可能会是省城人。
　　此外，技术民警在车厢内部没有提取到任何有价值的遗留物，两名死者的衣物中也没有找到可证明其身份的物品。不过，车内诸多表面光滑部位倒是提取到了三种不同类型的陈旧性指。看各个指纹轮廓大小，应为一女二男。分析其遗留时间，均属同一时段，大概在100—120天之间，与该车入院时间吻合。推测指纹应为凶手留下，且不会少于三人，其中还有一名女性成员。
　　
　　结合以上勘验结论和医院停车场出入记录，当时我们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应该是三名凶手在省城杀人之后，驾车将尸体拉至我市第二人民医院进行抛尸。由于所乘坐的是盗抢车辆，而且还经过破坏和伪装，所以凶手并不担心警方据此发现线索。不过，他们的这个抛尸地为什么会选择在我市，而且还是医院的停车场，目前尚且无法做出具体推测。
　　我们迅速与省城警方取得联系，将涉案车辆的照片和详细特征,通过内部公文传输系统发送过去，请求他们协助调查当地是否有过疑似车辆的违章记录。至于死者的信息，由于详细尸检还没有做完，此时只能给出一个大概的轮廓。不过，如果两名死者真是省城人，而且失踪了这么久，那肯定会有亲属报案,调查起来应该不会有太大难度。
　　两具女尸腐败严重，很多尸体信息检验起来十分困难，老刘带人一直忙到当晚23时许，才总算将详细尸检做完。一拿到尸检结论，我们立即给省城警方报送过去，然后由司马局长连夜组织参战民警召开了第一次案情分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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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为了方便区分，暂时将车内女死者称为A死者，后备箱中女死者称为B死者）
　　根据老刘提交的法医学尸检结论显示，车内两名死者均已经进入晚期腐尸状态，结合1至3月我市天气较寒冷，而3月初又突然急速升温的客观情况，初步推断两具尸体主要是在这一个月内开始加速腐烂的。具体死亡和陈尸时间都是在100——120天之内，与嫌疑车辆入院的时间两相吻合，说明两死者为同时致死，然后被同时拉到了停车场内。
　　虽然尸体腐败严重，体表伤痕和内部脏器病理性征象均高度紊乱，已经无法做出具体检验，但是骨骼却不会随之腐烂，仍旧可以提供很多有价值的线索。
　　老刘告诉我们，他在两名死者骨骼上都发现了一些骨质损伤。其中，A死者喉部软骨、舌骨有明显扭搓断裂伤，可推断为凶手掐扼导致的窒息死亡。B死者头部及咽喉等易受攻击部位的骨骼完好,不过其右臂肱骨（上臂骨）有骨折现象，且无愈合性生活反应，可推断为凶手行凶时所致。但此位置骨折不足以致命，所以目前无法判断她的具体致死原因。
　　关于那处骨折，还有一个奇怪的疑点。此处骨断面异常光滑,骨质毛茬平整短小，必须为一种异常锐利物大力切砍才能达到，一般人为的敲击砍剁势必导致骨骼无规则性碎裂，很难形成如此创痕。可是,凶手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竟然徒手就造成死者这种骨质损伤,所以怀疑是某些机械装置造成的骨折。
　　结合两名死者的牙齿磨损和骨垢线闭合程度，老刘给出了她们的年龄范围。A死者年龄在42-44岁之间，B死者年龄在22-24岁之间，上下浮动均不会超过1年。其中，B死者双侧乳房内填充有人造假体，说明生前曾进行过隆乳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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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听完老刘的尸检报告，司马局长点点头，抽着中华烟，让大家都谈谈各自的看法。
　　有民警认为，两名死者均系女性，所以按照常理推测，身上或多或少都会佩戴一些金银饰物。但通过检查，却未在尸体和案发车内发现这些物品，可以判断财物已经被凶手劫掠，所以抢劫杀人的可能性最大。
　　另有民警表示，B死者死亡时只穿着内衣，而且绑缚所用的绳索,通过比对确定为普通家用上网网线。据此推测，两死者应该是在自己家中遇害，且不排除B死者生前受到性——侵害的可能性。
　　此外，A死者衣着非常普通，都是一些廉价的地摊货，而B死者所穿内衣全属高档名牌，通过老刘给出的血型比对结果，两人不具有亲缘关系。既然是同时死亡，且没有血缘，所以对两人关系的认定，倾向于雇主和保姆。
　　这些推测经系统整理后，拢归成一条案发的总体脉络，基本符合多数人的构想。因为之前我们曾经办过类似的案子，一个被人包养的女大学生和雇佣的钟点工被人杀死在家中，凶手竟然是这个女孩以前的男朋友。理由则很简单，你不跟我跟大款，那我就让你不得好死。
　　司马局长听过之后不置可否，扭头问肖天明怎么看。
　　肖天明想了想，说：“这种推理把握性不大。如果凶手的作案动机是抢劫，并因此升级为杀人灭口，而且第一犯罪现场还是在受害人家中。那他行凶后直接锁门走人不就得了，何苦还费劲扒力地抬到车里望医院送，难道是等着医院收尸？”
　　“另外，说是强——JIAN也有些牵强，谁见过强——JIAN之后还给受害人穿上内衣的。最后，根据衣着打扮，就想当然地推定两人是雇主和保姆关系，这太不负责了。死在一起的就一定是这种关系吗？你们看老刘穿的差劲吧，我这身迪奥也不错吧，我要跟他手拉手完蛋了，难道还能说老刘是伺候我的？”
　　听肖天明这么说，老刘马上不乐意了，说：“你就成天拿我说事儿吧 ，我都不知道死你手里多少回了。”肖天明嘿嘿一笑，说：“你也不差这一回两回，就可你来吧。”
　　除此之外，肖天明又提出了另外一些疑点，主要是针对B死者的捆绑形式。
　　根据测量，绑缚B死者的那条网线长2米,两头插口完好，其一端缠绕着死者的脖子，另一端则捆绑住她的双膝，这种捆绑形式十分令人费解。
　　如果是抛尸，说明B死者已经死亡，凶手有必要脱裤子放屁，再对其尸体进行绑缚吗？如果是行凶前为了阻止受害人的反抗，那凶手为什么不直接绑住她的双手呢，这在实际中非常说不通。而且，根据车内提取到至少两名以上男性指纹的检验结论，说明凶手人多势众，要想对付一个年轻的姑娘，更没有必要对其实施捆绑。就算是二打二，两名受害人与两名凶手也不可能势均力敌，尤其是B死者还近乎于裸体，想要进行控制应该易如反掌。
　　当时这个疑点引发了很多争论，为了彻底搞清楚，专案组立即决定进行现场演示。
　　肖天明从电脑上摘下一根网线，朝我晃了晃，“来吧丫头，又轮到你了。”我很不幸地成了试验品。
　　演示了几遍，我们发现，用网线将脖子和双膝连接在一起这种奇特的捆绑方式，不但外人可以实施，本人也可以做到。尤其是绳结是在脖颈右侧系上的，符合多数人常用右手的习惯。这似乎就说明，B死者既可能系他杀，也可能是自杀。她先是将自己绑住，然后或者是自己想办法，或者是叫别人将其致死。
　　听到最后竟然弄出来这么个分析结论，肖天明一拍桌子，说：“这简直就是扯J8淡，难不成是B死者生前留下话儿，叫自己的同伙把她和A死者弄死后，将两人的尸体运到停车场吓唬人玩儿？”
　　老刘在旁边听得哈哈直笑，说：“推，你们就推理吧，逗死我了，还推成了一起自杀案”。其实，稍微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实在是没办法理解死者自行绑缚的行为，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而且目前一切迹象都表明，该案件肯定是谋杀。估计是太过专注了，才搞出这么个笑话。此推论立即就被专案组否定。
　　
　　之前我始终没怎么说话，最后才慢慢地说，“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没有答案，就是B死者致死原因仍未找到。但在其死后，或者死亡前不久，她的胳膊上出现那个非人力造成的骨折现象，又该如何解释呢？”
　　听我再次抛出这个疑点，一名民警立刻就说：“那还不简单，既然头部没有遭到重击，喉部无掐扼迹象，那就是捂死的呗。至于手臂上的骨折，有可能是泄愤，或者在搬运过程中不慎造成的。”
　　虽然这种推测在表面上给出了合理解释，但我仍然觉得无法接受，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找不出反驳的依据。
　　司马局长想了想，说：“就算凶手与B死者有深层次矛盾，但泄愤的可能性依旧不大。人类的辨识器官主要是面部，其情感反应也主要是通过面部认知来进行。凶手若想泄愤，为什么不直接一顿乱棒打烂脑袋，或者干脆用刀戳刺死者的脸。再不济，他可以分尸，这多解恨啊。而他偏偏选择单独的一条手臂，而且还有可能是使用一种机械性装置，我倒觉得运输过程中无意导致的可能性要更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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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案情分析会开得不算成功，除了找出大量疑点让我们感到迷糊之外，一系列分析推测对破案本身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反倒添了不少乱。不过，因为始终怀疑涉案车辆和受害人都是省城方面的，大家一直寄希望于对方给我们及时反馈消息，所以也就没有太过紧张。
　　会后，我们又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查看了从医院调取的停车场三月份视频监控记录。
　　今年三月份有31天，总共744个小时的视频素材，这要由一个人来看，保准能看吐血不可。为了节约时间，我们组织了多名警力，分成若干个工作组分头利用电脑查看。
　　这些视频材料看起来太枯燥了，画面永远是一个景别，内容也永远是车进车出，人来人往。负责验看的民警们看得哈欠连天，浪费了N包香烟，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涉案桑塔轿车始终静静地停放在车场的角落，没有任何可疑人员曾经靠近，以至于很多民警都抱怨这是浪费警力做无用功。一个老民警的话最干脆，“都扔那儿好几个月了，凶手没逼事儿还回来瞻仰仪容啊。”
　　但是，当看到3月27日晚20时24分的视频时，还真是看出了问题。画面显示，该车旁边，有一名形迹可疑的男子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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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视频分辨率有限，而且是从远处高位俯摄，再加上当时天色已黑，无法看清这名男子的具体容貌。不过从体型轮廓判断，他应该是一个中青年男子。
　　画面中，该男子从住院部后门走出，双手插进裤兜慢悠悠地晃到桑塔纳附近，来回绕了几圈，然后慢慢地凑近后备箱，东张西望地四处看了看，最后突然掀起后备箱盖。大概望里看了几秒，他放下箱盖迅速向停车场门口方向走去。
　　从该人掀起后备箱盖之前的一系列举动来看，极有可能是在伺机观察周围动向，目的就是趁人不备打开桑塔纳的后备箱。民警迅速调出同一时段的医院正门视频监控录像，画面显示，该男子从停车场走出后，穿过大院径直走向医院正门。由于医院正门外部没有视频探头，他出门之后的去向就无法得知了。
　　此人举止翻唱，还打开了后备箱，多数人的第一反应，他肯定就是凶手之一，来到医院查看尸体情况，是否已经被人发现。
　　负责验看视频素材的几名民警立即将这一情况汇报给专案组，一个个都觉得这是重大发现，美滋滋地等着接受表扬。专案组其他人听完也都感到很兴奋，既然该人是从住院部里面出来的，只要再去第二人民医院，看看同一时段住院部内部的视频，走廊内有灯，肯定可以看清该人容貌的。顺着这条线索一查，案子也就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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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司马局长刚听他们说了个开头，立刻摆了摆手：“不对。”肖天明在边上也跟着说：“纯扯淡，放出来大家瞅瞅。”
　　视频放到一半，肖天明说： “不用查了，这个没戏。你们也不动动脑子想想，如果是凶手怕事情败露赶来查看，他远远瞅见车子还停在原地就足够了，没事掀什么后备箱。难道警察发现了藏尸车，还能让它好端端地停在那里。再说了，这么大个案子要是被发现，电视报纸还能不报，市面上早就轰动了，用得着大老远的亲自光临，真是不嫌折腾啊。我估计他脑子还没笨到这个程度。”
　　
　　我们稍微一合计，确实如此。如果该人真是凶手，除非脑袋进水，就真是对B死者太过留恋了，事隔好几个月还想来瞻仰一下遗容。
　　同时,我们也很快意识到,既然该人并非本案中的凶手,而又打开了后备箱,那就只能有一种可能——此人是个小偷。或许曾在车旁路过，无意中发现后备箱没有锁闭，于是一时起了贪念，才趁着夜晚实施盗窃。
　　看来这个贼也是够倒霉的，想偷东西却碰上一具尸体，估计当时肯定吓得够呛，没一嗓子喊出来就算他心理素质过硬了。
　　（9）
　　虽然基本上已经确定这是一起随机发生的盗窃未遂案，与汽车藏尸案没有太大关系，但为了预防万一，我们还是决定深入查一查。
　　通过调取到的同时段住院部楼内视频记录，我们看到了该男子的清晰正脸，而且还看到了他曾多次进出的单人病房。按照医院收治登记记录显示，我们掌握到该病房目前收治一名双腿骨折的年轻男性患者。
　　经查，原来在5天前，也就是3月27日，当天中午，我市青年大街曾发生一起酒后交通肇事事故，一名年轻男子被一个醉酒司机驾驶的面包车撞成双腿粉碎性骨折。由于第二人民医院是公安局交通事故定点医院，伤者就被送到这里接受治疗，并等候做伤残鉴定。
　　我们找到了这个被撞的年轻男子，并将从视频中截取到的嫌疑人图片交由他辨认。
　　年轻男子在看过之后，肯定地告诉我们，这名曾在视频画面中出现的男人是与自己交好的一个朋友，名叫罗钧，现年29岁，目前在我市做点小生意。同时，他还表示，罗钧有自己的私家车，当天下午曾开车来医院看望他。晚上20右，罗钧再次来到医院，呆了没一会就离开了。
　　结合他的描述，我们经分析认定，罗钧当天来医院看望受伤的朋友，应该会将车子停进车场，也有可能发现涉案车辆的后备箱没有锁闭，其掀开后备箱的行为肯定是想顺手牵羊了。
　　然而按照那名受伤年轻人提供的住址，专案组却没并没有找到罗钧。经侧面走访了解，罗钧已于两日前去外地进货，目前尚未归来。
　　考虑到罗钧的作案嫌疑已经排除，我们并没有采取相关追逃措施，只是让派出所社区民警在平时工作中多加注意，等着罗钧回来后再找他问个明白。
　　与此同时，省城警方也终于给我们传回了消息。可是，这个消息却让大家都有些失望。据他们调查，省城方面近半年来没有疑似两名死者的失踪人口。此外，据交警部门提供的违章记录显示，这个牌照的桑塔纳仅在省城有过三次违章记录，且均为原车主自己不慎造成，说明那台套牌车并没有发生过违章，也显得极为不符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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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眼见案情再度发生重大转折，侦查方向需要重新调整，专案组又紧急召开了第二次案情分析会。
　　
　　按照之前的分析，我们一直认定涉案桑塔纳和受害人都是省城方面的。之所以作出这样的判断，其主要是依据该车所悬挂的假牌照和粘贴的路桥票、年检票。但是目前的调查结果却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这个侦查方向肯定是错了。至此，我们产生了强烈的疑惑，如果凶手不是省城人，平时也不在省城方面驾驶该车，他为什么要将车辆做此种伪装呢？
　　出于常理判断，如果驾驶一台盗抢车辆，最好要悬挂本地号牌，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规避被警方盘检的风险。否则，势必要受到交警的“特别关照”。除非，凶手是有意扰乱警方的侦查视线，故意制造烟幕。也就是说，两名女死者和车辆都是另外一个地方的，凶手盗车的行为仅仅就是方便抛尸。为了杀害两名受害人，他事先盗窃来一辆红色桑塔纳，将其喷涂成黑色，又悬挂了省城号牌，粘贴了伪造的路桥票和年检票。他绞尽脑汁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隐藏自己，逃避打击。这样一来，案件的性质就发生了变化，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抢劫杀人，而是有预谋的故意杀人。
　　如此推测下来，大家普遍感到，后面需要进行的排查工作就变得异常复杂起来。其一，涉案车辆为红色桑塔纳2000型轿车，这类轿车在市面上随处可见，桑塔纳、捷达、夏利是典型的老三款，是众多偷车贼的青睐对象，各地每年被盗数量巨大，目前无法得知涉案车的具体出处，排查起来十分困难。其二，如果之前推论成立，那凶手和受害人必然与车辆的出处不会相同，其居住地的排查也成了难点。中国每年走失人口众多，光是我们一个派出所一年接到的协查通报就够装一抽屉，而且还有很多失踪人口都是独自居住，很长时间都不会被人发现消失。茫茫人海，让警方怎么去寻找呢？其三，结合一段时间以来的调查结果来看，我们已经感觉到，凶手思维缜密，行为严谨，具有较强的反侦察意识，有明显的高智商犯罪倾向。所以本案的真正内情绝对不会太过简单，破起来恐怕要下大力气了。
　　此时，距离案发已经过去将近一个礼拜了。因为案件重大，且多日未破，再加上媒体的大肆渲染，社会上传出了多种民间版本。这些传闻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杜撰出了医疗和情感纠纷。有人说第二人民医院发生医疗事故，将病人在手术台上治死，家属一气之下将尸体扔到停车场；还有人说，病人与医生之间发生不正当男女关系，最后演变成爱情大仇杀。
　　面对这些流言蜚语，我们的压力极大。上头催得也紧，据说省厅已经决定插手对此案进行督办。
　　为了尽快扭转被动局面，专案组研究决定，立即投入全部警力进行车辆和受害人的排查。考虑到人手有限，经请示一把局长，从全局各机关科室队临时抽调100名民警参与本案的基础性工作。
　　在目前无法确定尸源的情况下，肖天明认为应先从我市查起。当时有民警表示反对，认为凶手狡诈异常，而且还有交通工具，既然是想抛尸，那肯定不会在家门口犯案的。肖天明说：“东北发现无名女尸，总不能先搁海南岛过筛子吧。再说了，估计也肯定是咱们附近这片儿。如果真是海南岛的凶手来东北抛尸，简直太扯淡了，就算查错走了弯路，也是活该咱们倒霉。”
　　
　　根据分析会上的相关部署，专案组马上给各派出所下发协查通报，详细描述了两名死者的可辨识特征，要他们密切关注本辖区年初1月9日之前走失的人口信息。同时，我们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带着B死者的胸中假体，分派警力遍访我市各专业整形美容医院，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铺天盖地的排查工作一连进行了多日，不少疑似失踪人员的信息不断汇总到指挥部，光是20多岁的年轻女孩就有30多人，也不知道这些姑娘都干什么去了。然而通过比对梳理，却没有发现符合本案两名受害人的失踪人口。看来两名死者不可能是我市人了，那就需要继续扩大排查范围，摸摸周边城市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