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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宝宝寒

都市妖奇谈----可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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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09-3-15 11:20:58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 宝宝寒 分享,辛苦了,+4分

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发表于 2009-3-16 09:44:06 | 显示全部楼层

都市妖奇谈 -> 外传

三个故事之狐儿 二

  十天之期转眼便至,这天天不亮就醒来的道全坐卧不宁,在屋里院里团团打转,他几次跑到师父院中窥探,可是逸云道人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反正两位师兄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他也顾不上许多了,找上道志讨主意,道志拍打他几下责骂:“你这么张张惶惶的,等对方来了看到给师父丢人!”
  “可是……”
  “可什么是,不许转悠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道全看了他几眼,嘟着嘴又窜到了道真院中,道真正拿着剑仔细地擦来擦去,当他耐着性子听道全的唠叨之后,面无表情地一脚把道全从自己屋中踢了出去,重重地在他身后关上了门。
  不管道全怎么惶惶不安,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临。
  道全看着那个女道士走进了道观大门,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谁?到我们观众有什么事吗?”
  这个女道士装扮朴素,相貌却很是清丽,对道全淡淡一笑:“我与张逸云有约,待我去见他吧。”
  道全愣了一下。看到这个女道士,他原本以为是师父的道友前来助拳之类,可是听她这么说,似乎她就是那个要与师父决斗的妖怪?可是这个女子看起来飘逸出尘,哪里有一星半点的妖气。他一时呆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才好。直到女道士自己走进了道观,他才醒悟过来,紧忙赶了上去。
  逸云道人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他站在台阶上,冷冷得看着走来的女道士。从他的神情与姿态,道全感觉得出他十分的紧张。“南道友,既然不远千里的来了,请进去奉茶如何。”
  女道士走到他的面前:“张逸云,多行不义必自毙,今天我既然来了,你还希望我会简简单单的回去吗?”
  逸云道人似乎是很不愿意与这个女道士争斗,一直在那里好言好语的跟她说话。女道士的口气却总是冷冰冰的,倒像恨不得立刻就跟逸云道人动手。道全在心里生气:这个女人好大的脾气,呆会师父出手好好教训她一番,她才知道天高地厚。一边心里又在奇怪,大师兄与二师兄到哪里去了?在师父要与人决斗的时候,他们两个怎么转身的工夫就不见了踪影?
  就在逸云道人与女道士客客气气说话的当口,忽然一声尖啸,一道白影从逸云道人身后的房间中冲出,在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飞快的消失在天边。接着屋子里传来打斗叫骂的声音,道全清楚地听到那是大师兄道志:“果然是你这个叛徒!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与他打斗的另一方一言不发,可是打斗的声音更加激烈,不多会居然又有一只妖怪穿窗而出,匆匆逃命去了。张逸云气的脸色铁青,却因为大敌当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的屋子。
  不一会道志与道真就纠缠着从屋里打到了院子里,两个人身上都有不少的伤痕,可见彼此都没有留情面。道真的手中还抱着一个葫芦不放,可见之前被放走的那些妖怪确实出在他的手,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放掉这些妖怪。而且如果道全没有看错,他放掉的都是狐狸精。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现在看起来,想要夺取妖怪内丹的说法,是根本说不通的了。
  道志与道真完全不顾逸云道人就在眼前,打得热火朝天。道真几次的想要逃走,却都被道志阻拦了下来。道真忽然对那个女道士喊:“道长,这个衣冠禽兽原本安排我们在屋子里躲着偷袭你。我想我们这样的身手对付你是没什么用的,他应该只是想要利用我们引开你的注意力,另外安排了厉害的手段,你可要小心了!”
  道志大怒:“叛徒,你竟然敢……”
  趁着他这一分神的功夫,道真趁机冲出了小院的大门。道真吆喝着追了上去。道全看看脸色难看至极的逸云道人,扔下一句:“师父,我也去看看。”便机灵的追了出去。
  女道士微笑说:“你的诡计没用上,现在可以跟我斗一斗了吗?”
  “这些孽徒,关键时刻一个都用不上……”逸云道人低着头自言自语,忽然手一扬,一道咒符向女道士打去,女道士早有准备,手中的木剑挥动,轻易的挡开这一击,然后于扑过来的逸云道人打在了一起。
  道全赶到前院时,道志已经拦住了道真,见他赶来便叫:“老三,帮我拿下这个叛徒!”
  道全可不想卷入这样的纠纷,向着他们叫:“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别打了,咱们都去帮师父的忙重要。二师兄,你这是干什么啊,快把葫芦放下,回去见师父吧。”
  道真看着道志和道全苦笑了下下:“你们知道什么?你们知不知道这个葫芦里装的是谁?她是我娘!是我娘!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天天看那个道貌岸然的下流胚的嘴脸,天天对他唯唯喏喏,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救我娘逃出虎口!你们说,我肯不肯把她交给你们?换成是你们,肯不肯把自己的娘亲交给他那种畜牲!”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别太过份了!”道志忍不住大声斥责,在他看来,无论师父做了什么,身为徒弟却吐出这等言语,那便是十恶不赦的罪过。
  道真冷笑:“那种无耻的伪君子,我心里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过师父。可是大师兄,我对你一向十分尊重,你是个正人君子,今天我不想跟你争斗,请你让开路,我要带我娘亲回家去。”
  “可,可是二师兄,你,你一点也不像有狐狸血统的啊……”道全见两位师兄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手,连忙站出来打岔。
  道真口口声声说他抢走的那个葫芦中关的是他娘亲,可是他自己却一点也不象人狐相恋的产物。否则他在师父身边这么多年,一向视妖如仇的师父如果发现他有妖怪血统,如何会容忍到现在。
  虽然不知道这种时候道全怎么会关心这些不相关的事情,但是道真还是叹口气说:“我娘本来就不是我的亲娘,当年我父亲与生母双双早亡,我寄养在亲戚家中,饱受虐待,是曾经遭到我爹始乱终弃的娘亲抱了我,把我带在身边悉心抚养成人。她的族人们容不下我,她就带着我住到人类当中,为了不暴露身份,她象人类守寡女子一样给人家做针线洗衣服,用自己辛苦挣来的钱供我生活、读书——虽然有时候我也很惊奇因为常常会有大户人家孩子才吃得起的精制点心自己出现在我的枕边,那种时候娘就对我说,那是因为我是个好孩子,土地公公奖赏给我的。”
  道真陷入回忆之中,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那些日子过得平静却那么幸福,那个时候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好好读书,长大成人之后考状元,作高官,让母亲的后半生享受不尽荣华富贵,得到朝廷的诰命封赏。可是事情没有我想得那么美好,在我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出门去参加乡试。在考场上我发挥得很好,一篇文章做得花团锦簇,自认为名列前茅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所以高高兴兴地回家来,准备向娘吹嘘一下,可是看到的却是家里的一片狼籍,我娘亲也不知了去向。
  我当时整个人都吓呆了,又慌又乱地想去报官,可是一个邻居大嫂悄悄拉住了我。经过她的解说我才明白了,原来这些年中,我们住的地方附近有个姓许的大户,他觊觎我娘亲的美色,三番五次地打发媒人上门,想让我娘亲嫁给他做小妾。被我母亲严辞拒绝之后,他还是不死心,就想用卑鄙手段逼我娘就范,先是在街坊四邻中散布我娘的谣言,说她来历不明之类的话,可是街坊们都很佩服我娘年轻守节抚养孩子,所以根本没人相信他的鬼话。
  后来他便想使用下流手段玷污我娘,造成事实逼我娘跟他。可是我娘神通广大,又岂是他这样一个小人可以对付的,次次诡计都被我娘识破,还很是给了他引起苦头吃,才叫他老实了下来,我娘本来认为他知难而退,从此会安分下来,所以这些事情也就一直瞒着我,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业,不让我知道。
  随着我一天天长大,娘亲也就认为家里有了男子,许大户就不会再来骚扰了,谁知道许大户贼心不死,趁着我赴乡试的档口,请来了一个道士,指认我娘是妖孽。而那个道士却也不分青红皂白,竟然真的施法把我母亲抓走了,那件事在邻居之间传得沸沸扬扬,可笑那个许大户,不仅让道士逼迫我娘给他为妾的计谋没有得逞,还被那个道士敲诈走了一笔巨款,沮丧之余大病了一场,也算是恶有恶报。
  娘亲被捉失踪之后,我孤身一个茫然不知所措,邻居街坊又都把我当作了狐狸儿子,所以对我指指点点,百般刁难,我当时虽然已经十五岁了,可是因为自幼被母亲百般呵护着长大,所以自己除了读书不会任何谋生手段。我在家中捱了几个月,母亲杳无音信,自己的生活也全无了着落,所以不得不按照母亲告诉过我的故乡地址找了回去。
  回到故乡之后,我发觉那里还有我的几户亲戚,并不象母亲说过的,父亲早死,家中再也没有亲人,孤儿寡母受人欺凌才离开故乡的。而且那些亲戚也众口一词地说,母亲是个当年与父亲有暧昧之情的狐狸精,后来父亲毅然斩断孽情,娶了我生母过门,而我母亲百般不甘心,多次引诱父亲出轨,父亲是个正人君子,却没有理睬她,于是她便在我父母双双亡故之后把我从亲戚家中偷走,以显报复。
  当时的我年幼无知,因为身背着狐狸儿子的恶名已经实在受不了了,能够得到亲戚们的亲口洗脱,知道没有狐狸的血统我已经是欣喜若狂,哪里还顾得上去分辨真假。从那之后我便在故乡住了下来,一心一意想忘记过去,去过自己的日子。
  亲戚们看我乡试高中,认为我金榜题名指日可待,所以也十分欢迎我的回来。我居住在家中的旧宅里,又开始了那种日夜读书,期待金榜高中的日子。只是现在身边已经没有了娘亲无微不至的照顾,现在洗衣做饭要自己动手,而且吃穿用度全靠亲戚们周济,日子过得清苦之余还要看那些亲戚施恩般的面孔,心中总是郁闷难解。
  时间一久,我心中逐渐对亲戚们所说的话产生了怀疑,从他们的言行根本感受不到他们所言的对我有多么疼爱,而回想与娘亲的相处,那种种的怜惜关爱又岂是一个为了报复而带走我的妖怪所伪装出来的。
  从那时起,我下定决心亲弄明白真相,我想,如果村中的人类不愿告诉我事实,也许有妖怪愿意告诉我,于是我便常常在夜半无人之际到村外的荒坟间去,呼唤狐仙家庭的成员,恳请他们告诉我我娘亲的事,我的事。
  春秋寒暑,年复一年,我这样坚持了三年,村人们与我的亲戚们多次劝我不要这么做无效之后,便纷纷声称我有癫狂之症,渐渐地村人们都不再与我往来。而亲戚们见我为了这件事开始荒废学业,也逐一地停止了对我的资助。我一边为人写书信、对联、条幅、作画维持生计,一边继续寻找有可能有,也有可能没有的狐仙们。在那年的一个雪后的冬夜中,我终于见到了一位娘亲的妹妹,才真正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那场大雪下了两天一夜,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方停。荒野中雪积的极厚,行走之际直没膝盖。我跟头踉跄来到荒坟之间,依旧是大声呼唤着住在那里的狐仙精怪,也许是因为天太冷了,也许是因为那天晚上我没有米下锅所以没有吃饭,在寒风吹刮之下,我竟然在雪地上昏了过去。等我再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在自己那间破屋中,床前站着一个妙龄女子,正皱着眉头看着我,我看着那个容貌服饰皆不象出自这种乡下地方,隆冬之际依旧只穿了一身纱衣的女子,顿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慌忙从床上滚下来,跪在她的面前,哀求她告诉我我娘亲的事情,那个女子看着我冷笑:‘看你竟然能坚持了三年,可见你倒不象你的父亲,是个薄情寡义的人,看在你这么执着份上,我就告诉你我姐姐的事吧。’
  于是我七姨——那个女子是我娘亲的亲妹妹,我的七姨——把当年的事情一一讲给我听。她怎么无意中遇见了寒窗苦读的父亲,怎么对他芳心暗许,怎么与他私定终身,我父亲怎么违背诺言要了我生母,娘亲才狠心与他决绝,后来我父母双亡,娘亲发现我在亲戚家中倍受虐待,怎么辗转反复,几次三番地犹豫之后,才毅然从他们家中把我带走,娘亲的长辈家人全都反对她抚养这个负心人的遗孤,可是娘亲却始终不忍心抛弃我这个孤苦伶仃的孩子。于是带着我离开家园,到人类之中居住。她离家之前曾与她最要好的七姨说过,一个人类的孩子无法在荒草之间健康成长,她带我离开既是因为长辈们的反对,也是为了对孩子好。
  娘亲离开时与七姨约好,最多十六、七年,等到孩子长大成人,她为其安排好日后生计,帮其娶妻立室之后,便回家来向父母长辈请罪。没想到时间未到,娘亲的求救飞符便飞了回来,只说一句她大意之下被一个人类道士所擒,求家庭中大伙去救她,万一救不了她,也请照顾她的儿子。
  七姨还告诉我,捉走母亲的那个道士法力高强,而且娘亲是私自离家的,所以她们一族的人已经决定不再管这件事。七姨与另外几个姨娘虽然有心去救娘,可是自身实力不够,也是无可奈何。
  听完七姨的话,我才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当时愣在那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回来神来,七姨已经不知何时走了,我本来还想向她请教修道之事,后来又一想,既然娘亲家庭中都不打算过问此事,我也不想给七姨添不必要的麻烦。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想不出办法来救自己的娘亲,第二天我便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悄悄离开了家乡
  从那以后我隐姓埋名,四处寻访世外高人,我不急着去找七姨说过的那个道士,因为我知道自己一介文弱书生,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本来是想学好了本事才去找他,谁知道飘泊了许多才发现,这个世上盗名欺世的骗子比比皆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却少之又少,我跌跌撞撞在江湖上流落了这么多日子,法术武艺没学到多少,教训倒是受了许多,最后我一横心,干脆投身到了当年抓我娘亲的那个道士门下。”
  道志听到这里叹口气,当年道真入门之时,他已经是逸云道人的弟子,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师父当年本不想收下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可是道真苦苦哀求,在观外跪了三天三夜,师父看他性格坚韧,又加上自己在旁边转着圈子求情,才收下了他。没想到当日收入门中,自己处处以兄弟之情相待的人,却是个真真正正的白眼狼,今天会趁着师父大敌当前的关头,出手伤人,要救走一个妖怪。
  回想这么多年来,道真修道习武,比自己用功上一百倍,虽然他的天资不如自己和小师弟,可是师父常常夸赞他的成就将来会在自己与小师弟之上,从这些方面看来,师父对道真是十分爱护,充满期许的。如今被爱徒这么一背叛,不知道师父心中会有多么伤心悲愤。想到这里,道志向衣踏了一步,厉声说:“道真,我不管你是不是要认妖为母,这些年师父待你不薄,可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今天你干下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我身为大师兄,师父不在我就有权处置于你,如果你现在迷途知返,和我们一起去帮师父御敌,事后我会求师父不计前嫌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如果你执迷不悟,今天就来试试你这个没出息的师兄手段到底如何!”
  “大师兄,唉……大师兄,我就还是这样叫你一声吧,这些年你对我,对道全确实如同手足,事事处处护着我们,照顾我们,我心中对你也是真的视为长兄,可是囚母之仇怎么可以说是我执迷不悟。那个人这些年来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我可是桩桩件件地看在眼中,最初我也是想好好地做他的徒弟,认真修行,帮他行侠仗义,斩妖除魔,只要我做好本份,取得他的信任,总有一天可以让他明白,我娘亲不是害人的妖怪,他看在师徒之情份上,也许可以放我娘亲自由。可是这些年来我看到了什么?那些被他抓来的妖怪每天受得是怎么样的对待,女性被他任意的凌辱,妖怪们被他驱使着四处兴风作浪,然后他再上门以驱妖之名敲诈钱财,看了这些,我还能指望他会放了我娘亲吗?我还能打心里承认这种人是我师父吗!”
  “师父驱使妖怪到那些为富不仁之家兴风作浪,不也是在劫富济贫,有什么不对?至于那些女妖怪本来就是无耻****之辈,为了求得自由而向师父投怀送抱,师父将计就计有何不可?你自己不也吃肉喝酒,什么时候把清规戒律看得那么重过了。”道志斥责道。
  “哈哈哈,好好好,你竟然能把坏人家清白与吃肉喝酒看成一样的事情,真不愧是他的徒弟!”道真气极反笑,口中也抹去了“师兄”这个称呼。
  “那些妖女本来就以迷采补为业,哪里说得上‘清白’这两个字。”
  “不要废话,要么让路,要么……”道真一扬手中长剑,指向道志。道志也拨剑面对着他,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道全在旁边听了良久,一会觉得大师兄说得有理,一会又觉得二师兄也有他的苦衷,现在看他们快打起来,连忙闪身拦在他们之间:“大师兄,二师兄,有话好好说,你们这是干什么?”他对师父没什么感情,但是对两位师兄却一向视为兄长,当然一百个不愿意他们打起来。
  “小师弟,快到后面去帮师父!”
  “小师弟,这种地方你还要呆下去吗?那位女道长既然找到了这里,收拾了那个道门败类之后未尝不会连累到你,你不如现在就避一避的好。”
  “小师弟,师父神通广大,怎么会输给那个女妖精?你现在帮我收拾了这个师门叛徒,我们一起去帮师父。”
  “小师弟,你看看他的作为,难道你将来想变成他那样的人不成?我知道你心地善良,连作恶的妖怪都舍不得杀,你还是快走吧。趁乱离开这里,他根本不适合做你师父。”
  道志与道真无法说服对方,把拉拢的目标都集中到了道全身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对他进行说服,道全左右为难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无奈地说:“大师兄,咱们一起去帮师父吧。”他的意思是这样既算是听了大师兄的话,又可以让二师兄趁机逃走。
  谁知道道志冷笑一声说:“对,等我收拾了这个叛徒,咱们就去救师父!”说完扬剑就向道真刺了过去。道真举剑反击,两个人激斗在了一起。
  道全看着他们打作一团,急得扎着手无可奈何,围着他们转了几圈,喊了半天:“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别打了,别打了!”都没有得到他们任何回应,只好说:“我去看看师父再回来……”他心里想着,只要师父那边的争斗结束,不论师父是输是赢,两位师兄也就都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道全匆匆赶到后院,只见师父与那个女道士依旧僵持在一起,两个人都是纹丝不动地对立着,只是那个女道士依旧风姿洒脱,仗剑而立,道袍被风微微吹动地样子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而师父就要狼狈得多,不仅已经后退到了厅堂内,而且脸上的的汗水淌成了小河,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襟,道全从未不象道志一样认为师父是万能的。这一点他比较接受道真的影响,可是至少到目前为止他眼前的师父是不曾失败过的,现在却在一个女人的面前落了下风。看到道全进来,师父的眼中露出喜色,他已经无力分神说话了,所以用眼神示意着,要道全上去攻击女道士,道士抽出长剑,犹豫着向女道士走去。
  “小道友,我劝你别轻举妄动,”女道士不但分神开口,而且还回过头来向道全一笑,“我不愿伤害无辜之人,不过你先向我出手的话,那可就不一定了。”
  逸云道人趁她分神之际向前冲了半步,但女道士回过头后,马上又把他压回了厅房,道全发觉师你根本不是处于下风,而是已经败了,只是那个厅房中有种不知什么力量在帮他抵御女道士的攻击而已。
  道全看看女道士,看看自己手中的剑,不由摇摇头,他不是不想帮师父,,而是觉悟到了,即使自己冲上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说不定反而刺激了这个女道士,使出什么极端的手法来,这个女道士虽然风姿绰约,是个极美的女子,可是不知为什么,道全就是觉得她身上隐藏着某种巨大的力量。
  “张逸云,不要再苦苦支撑了,你以为用这些你用卑劣手段从妖怪们那里抢来的法力,就可以挡住我吗。”女道士又向前踏出一步,厅房的两扇门已经被她的力量弄碎,飞到了后面墙上。
  “哼”逸云道人冷笑一声。他虽然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女道士的对手,可是他这么多年来用各种手段从妖怪那里收集来的法力很多,他相信这些潜力构成的阵势不是那么容易破坏掉的,而且他还藏了一个杀手锏,只好使出来……可恨的道全,叫他上去攻击女道士他竟然敢畏缩不前,不然女道士分心对付他的时候,就正是自己使出杀手锏的最佳时刻。如果把这个潜力高强的妖怪收伏了,今后自己的实力岂不大增,看她的容貌又是如此的美丽,就连自己收集的那些狐狸精都比不是她呢,到时候……
  道志那个小子在干什么,怎么这种时候还不过来帮忙,唉,还是道真的资格最刚毅,如果是他遇到这种情况一定早就扑上去了,哪里会象那胆小怕死的道全一样光在那里打转转,可惜啊,他居然为了个狐狸精算计我,那个可是我收集的狐狸中唯一没有弄上手的,死蹄子居然那个刚烈,什么样的酷刑都能挺过来……他在那里胡思乱想,女道士已经如他所愿地向厅房一步步走了过来。
  再多一步,再走一点,张逸云在心里暗暗计算着发动突袭的最佳距离,他有足够的信心,只要自己这最后手段打中这个女道士,对方就他对全落入自己手中。竟敢无端地来找自己的麻烦,不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以后人人都会以为自己可欺。
  女道士完全不知对方在打什么主意,在他有意的示弱下,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道全也不知道师父的打算,看着师父的狼狈,看着女道士向前逼迫的步伐越来越大,他的心越提越高,虽然胆小怕死,可是师父在面前遭到危机,自己怎么可以真的坐视不理?他咬咬牙,把女道士刚才的警告当抛脑后大喝一声:“休伤我师父!”挺剑向女道士背心刺去。
  女道士头也不回,反手在他剑刃上一弹,道全连人带剑后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站稳。
  女道士说:“我不能不让你救自己的师父,不过他这种邪恶之人的徒弟,我出手的时候也没有必要手下留情的,你明白吗?”
  道全见此刻师父已经在厅房内倒地不起,不知是死是活,心头大急,不管不顾地向女道士扑去:“你竟敢伤我师父!我跟你拼了!”
  女道士似乎愣了一下,马上明白那个道人伪装的这么惟妙惟肖,连他自己的徒弟都被骗过了,看来这个小道士对他的师父并不了解,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向自己扑来。
  道全大声叫喊着扑向女道士,在这一瞬间他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他到了此刻才发现,自己对师父的感情比自己以为的要深,如果没有师父收留,自己现在还在街头流浪,说不定已经成了乞丐或者成了强盗、罪犯,而现在自己在师父的庇护下过着丰衣足食的日子还学一身本领,师父甚至曾暗示过自己,两个师兄的个性更适合出外闯荡,自己挣下一片天地,而自己年纪小幼,师父羽化之后,这观产将由自己来继承。自己刚才居然产生过一丝迟疑,在师父危难之际自己差点打了退堂鼓。道全心中产生的内疚自责使他越发奋不顾身地向女道士扑去一次次被打退,再站起来,再扑上去,再被打退。
  女道士似乎也惊异于他的固执,微微皱起了眉头。
  “决不能让你伤我师父!”道全又大喝一声,用衣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合身向女道士扑上去。女忽然低呼一声“啊”,竟然没有闪躲他的攻击,反而迎着他冲上来,手中的剑发出一团光华,直接击向了道全身后,道全现在位于女道士与厅屋之间,女道士的攻击绕过了他,必然是冲着逸云道人而去的,他心中大急,长剑用力,重重地刺在了女道士的肩头。女道士怒叱一声,左手一弹,道全的长剑顿时断为两截,与此同时,道全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猛烈的气浪把他抛了起来,然后又拉到了空中的什么东西一样,重重地跃向地面,在地上滑出了数米,也停住了去势。
  “你竟然连自己的徒弟也要一起加害!”女道士的怒喝声传来。
  道全茫然不解地从地上撑了直来,发现庭院中不知保出出现了一张光芒组成的“网”,几个拳头大的青色光结把光风连接支撑在他的头上——准确来说是那个女道士的头上。笼罩了半个庭院的满园的范围。
  道全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从女道士凝重的神态看来,这个东西可不简单,所以道全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却没有动作,只是看着眼前:厅房的门完全在刚才的爆炸中破损,而师父退站在厅门口,看着女道士“哈哈”大笑,他现在的样子一点也不象受了重伤:“哈哈哈哈,你这个个不自量力的女人,竟敢与本道爷作对!现在看你往哪里跑!乖乖地跪下给我磕上几个响头,我或许可以饶你不死!”
  女道士冷笑一声,:“你敢真的动手吗?不要忘了你徒弟在我旁边,你难道不怕连累到他?我有五成的把握从这个阵法中逃脱,可是如果你真的发动阵法,他可只有死路一条。”
  “什么?道全听得身体一颤,向师父看去,但是从逸云道人脸上看不出他任何否认的表示,反而有种洋洋得意:“哼,徒弟,收这些徒弟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一个莫名其妙地背叛我,一个关键时刻也不道干什么去了,剩下这一个看见我与人动手,居然干看着打转,他要是早下出手,我又何必受这么重的伤!”他越说越气,向道全大喝:“你这么没用的畜牧,还不快给我牵制住她,等我收服了她,自然放你出来,还愣着干什么?”
  道全看着头上闪动不停的光网,看看师父,看看女道士问:“师父,如果这个阵法发动,我会怎么样?”
  “你不会怎么样!等我收拾了她自然会放你出来。”逸云道人对他不马上执行自己的命令反而发问十分地不耐烦。
  道全叹口气,逸云道人回答的太干脆了,所以反而令他不敢相信。准确来说,就在刚才道全忽然发现那场爆炸的中心,正好是自己刚才进攻女道士所站的所在,也就是说,那个女道士明明实力远远高于自己,却忽然惊呼,甚至没躲开自己那一剑,是因为她挡开了原本炸向自己的那一击——那次攻击确实会攻向女道士,不过是在先击中了道全之后。而逸云道人也正是因为女道士回护自己,才有机会发动这个奇怪的阵法,把她困在里面。
  道全叹息一声问:“师父,你想杀了道全吗?”
  逸云道人见道全已经识破自己的计谋,拉下脸孔喝骂:“你是我收留下来的,供你吃供你穿这么多年,现在要你死又怎么样!”
  道全闭口不语,他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扑向女道士的,为了救师父,他拿出了一辈子都没有过的勇气,那时他觉得,只要师父得救,他自己可以牺牲,现在情形似乎正如他想要的,师父正准备牺牲他换取胜利,可是道全心中忽然没有了心甘情愿为师父死的念头。他再一次看看师父,看看那个女道士,把手中的断剑一扔,盘膝坐在了地上:如果师父发动了阵势除掉了女道士,他会很高兴,因为师父取胜正是他一开始的所望,虽然那样他自己会死;而如果是那个女道士破掉阵法,他也会很高兴,因为他说不定可以因此捡回一条命,不过那样一来,师父的下场就……不论如何道全都乐于见到,所以他不打算再出手干涉,两名强者交手,他一个小道士掺和什么,不如乖乖在一边观战的好。
  “看来你的徒弟比你想得聪明。”女道士不无讥讽地说。
  “那又怎么样,等我收拾了你,下一个就轮到他!这个不肖之徒,我会让他好看的!”逸云道士面目狰狞地说。
  女道士被阵法困住,依旧显得十分从容,打量着这个光网说:“很严密的阵法,你为此夺取了多少妖怪的法力、内丹,杀害了多少生灵!”
  “妖怪也算生灵!”张逸云阴冷地笑说,“妖怪就是妖怪,天地不容的东西,人人得而诛之!你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也是个怪物,今天本道爷就要替天行道!”
  逸云道人说女道士不是人类,女道士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否认,使道全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她虽然一身道装,不施粉黛,可是分明是个飘飘欲仙的绝代佳人,身上一丝一毫的邪气、媚惑之气都没有,说她是妖,道全真是难以相信。
  “妖怪人人得而诛之?那么人呢?苏州秦家三小姐被妖怪迷惑,有个道士上门除妖,事后索要了三千两白银,张法师知不知道那个妖怪并非自愿迷惑人类,而是被那个‘除妖’的法师强迫的。而那个法师不但没有按照约定事后放他走,反而斩下他的头来炫耀自己法术高强,可惜的是那个道士不知道,妖怪生前便知道道士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所以趁着道士凌辱三小姐——喔,其实所谓的妖怪迷惑小姐,也不过是道士自己贪恋小姐美色,使令被他抓住的妖怪迷住小姐,然后由他自己对小姐实行污辱罢了——那个妖怪多了一个心眼,趁着有一次道士把心思都放在凌辱小姐上,他趁机施展法术制住了一个小丫头,让那个丫头为他送出了一封信,信上详详细细地记叙了过程。”
  “原来你是那个狼妖的同伙!今天是来为他报仇吗?不过,恐怕你没这个机会了!”逸云狞笑着说。
  他居然没有否认!道全惊异地睁大了眼,嘴也张得老大。囚禁妖怪也好,使妖怪也好,甚至羞辱妖怪也好,这些道全听了虽然也微微觉得不忍,可是在修道之人看来,似乎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习道不就是为了降妖除魔吗,就算凌辱女妖有些过分,可是她们毕竟不是人,所以也不好加以评论。不过涉及到了人类,用妖术迷惑人类然后侵犯,与采花贼的手段有什么不同?再加上事后还要打出降妖的招牌,把那个利用过后的妖怪杀掉抵罪,这也未免太……
  道全张大嘴看着逸云道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女道士又说:“我不是狼妖的同伙,我只是曾经降伏过他一次,逼他立过誓不再伤害他人,他给我传信,说他不幸落入你的手中,只能任你摆布,并不是有意伤人,如果有可能,希望我能救他以及众多被你控制的妖怪逃出生天,可惜……我对他的书信半信半疑,所以花了一些时间来调查佻,以至于没有来得及救他一命。三个月半,河北王大人给了你一千两银子,第三天他的政敌便在入京途中被害,表面上是被妖风卷入了悬崖,实际上……我不知道那个被你派去的妖怪为什么没有立刻死于你为他下的慢性毒咒,可是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确实还在挣扎着活着,虽然已经全身腐烂不能施救,可是他还是把事情的始末对我说完之后,才咽了气。这样的事越查越多,最后我觉得没有必要再查下去了,就直接来找你了。”
  “那又怎么样.”张逸云对自己的阵法非常有信心,以为女道士已经逃不出他的手心了,所以干脆地承认了。他再看看道全,发现自己这个小徒弟除了在开始有些惊讶外,脸上一直没有再露出什么表情。他倒是比他两个师兄识时务,呆会倒不用连他一起赶尽杀绝,却不知道道全现在与他想着同一件事:张逸云既然这么心狠手辣无所不为,自然不会在乎杀掉自己的徒弟,反正眼前就有极好的背黑锅对象。道全可以预知,张逸云在自己听到了他的种种所为之后,必然会生出杀了自己推在这个女道士身上之心,什么师徒之情马上被道全抛在脑后,心里求生的意愿占据了上风。他看到女道士身陷阵势之中依旧神情自若,想必她是有什么杀手锏还没使出来,心里对她多了一些信心。
  但是逸云道人并没有留意到女道士的轻松自若,他一厢情愿地把这看作是女道士在装腔作势,洋洋得意地宣布说:“如果制住你,我倒是正好有几桩生意让你帮我去作作!钱塘齐家有个不错的小姐,就让你去帮我摄了来,然后让你们做对‘姊妹花’如何!哈哈哈。”
  张逸云难听的话语,嚣张的气焰并没有引起女道士什么激烈地反应,她依旧是淡淡地说:“是吗,看我你是不可能有悔过之心了。”说完,她迈步向前走去。
  逸云道人手一扬,那张光网开始转动起来。道全心中一凉,机灵地爬了起来跟在女道士身后,如果他依旧坐着不动,随着光网的推动他就会碰在光网上,而且显然,这个时刻不能寄希望于张逸云会放他出去,最好的保护自己的办法,莫过于紧紧跟着这个女道士。
  女道士对他一笑,似乎在赞许他的举动,同时用只有道全可以听见的声音说:“注意,不要靠近我三步以内,他发动阵法主要针对我,我想,即使会把你卷进来,他也不会因此手下留情的。”
  道全难以觉察地点点头,这个女道士比自己的师父更可信可靠,至少目前是这样。
  女道士一步步向前走去,当她来到厅房前不过十米的距离时,张逸云终于沉不住气了,大声念诵咒文,支持光网的那十几个绿色光珠猛地涨大,涨做了闷葫芦拳头大小,每一个都射出一道光芒,直击女道士而去。道全这才明白女道士为什么要自己站在她三步之外,只见光芒闪过,女道士身边三步的范围都化作了焦土,原本铺地的方砖碎如芥粉,完全看不出形状。不过女道士连衣角都没有损伤,依旧没有停顿地前行着,她从一开始就连这个阵法的威力,攻击范围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逸云道人居然还以为他用这个阵法控制住了女道士,道全心中生出无奈的滋味,其实在片刻之前,他才曾经以为自己的师父是天下无敌的,可是现在……他摇摇头,又跟上了女道士的步伐。
  张逸云见一次攻击不成,又大喝一声,几团光芒再次出现,不过这次它们不再是直接进攻,而在空中进行了复杂的运动,从各个不同的角度袭向了女道士,其中几个几乎是擦着道全的头发边掠过,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再次在心中确定了张逸云根本不在乎自己死活的念头。
  女道士挥动手中的木剑,光团再次被她一一击落,整个个庭院被炸得坑坑洼洼,面目全非。
  逸云见女道士在自己的一次次攻击下不但毫毛未损,反而渐渐走近了厅房门前,心中有些惶急起来,大吼一声使出了最后的手段。只见光网光芒连闪,上面的光珠这次反而收缩起来,带头整张光网向网中的两个人扣下来。“你去死吧,我要把你绞碎!”张逸云恶狠狠地从牙缝里宣布着,对方逼得他不得不放弃生擒并且收服对方的念头,令他心中含愤不己。
  “你真得连自己的徒弟也要杀!”女道士的语气充满了怒火。
  “他知道了我那么多秘事,你以为我还会放过他吗!”张逸云毫无愧疚地说,“反正他无父无母的一个流浪汉,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他出头的,哈哈哈……”
  道全看着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片刻之后忽然跪下来,向逸云道人连叩了几个头:“师父,你收留道全,教道全法术,道法的恩情道全永生不忘,今天道全并来就有捐生救师的打算,死在师父手中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既然师父有心杀徒儿,徒儿与师父的师徒之情也算了了——这是师父不要徒儿,不是徒儿不要师父。今天之后,道全不论生死,都与您再不相干了!”说完他站起来,抿着嘴唇立在女道士身后。现在可顾不上什么三步的范围了,离她远了,自己很快就会被活活勒死。
  “你这个叛师之徒,我就让你和她一起死!”张逸云似乎不觉得他想杀道全这件事才是导致道全背离他的主要原因,反正要杀对方了,还是给对方扣上了一顶叛师的帽子。道全无心与他说话,只是奋力用手中的半截断剑推挡着光网,光网已经收拢到快把他与女道士捆在一起的范围,光芒也从绿色变成了黑色,透露出一种死亡的气息,断剑每一下刺在上面,都会有刺中了铜墙铁壁的感觉,看来它会把自己搅成碎块的话,不仅是威胁。
  女道士始终没有露出惊惶的表情,反而低头,似乎在思考什么。道全用手把向她头上置来的光网丝挑开数寸,向她叫:“如果还有办法就使用啊,难道你也外强中干!”
  女道士抬头向他一笑,叹息说:“想不到还是弄到了这一步,我是不想用那种力量的,可是我不能看着你死。”说完她把木剑插回背上双手上举,抓住了正落下来的光网,光网与她的手掌相触,迸发出了一团紫色的火星,道全惊讶地发现,女道士竟然用双手撑住了光网下落的势头。刚才道全举剑格挡的时候曾感受过,这“网子”落下来的力量重逾千钧,可是这个看起来纤纤柔柔的女道士竟用双手托住了它。
  而且倒此还不算完,只见女道士双手用力,从那动作看来,她竟然是想用手手之力把光网扯碎。
  “无知之辈!”女道士的莽撞举动更令逸云道人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他双手虚划几下,念念有词,“网子”的收缩蓦地加剧,使得道全只好不住地伏低身体来闪躲,直到整个人缩在了女道士脚边。光网的手与女道士的手臂之间的抗争发出了“嗡嗡”声。道全发现,近在咫尺的女道士身上开始微微发生着变化。先是她原本乌黑的长发开始褪色,慢慢变成了浅灰色,而后是她的肤色上的血色在消逝,变得一片煞白,最后她的双眼泛出红光,双手十指弓如鸟爪,长出了长长弯弯的指甲,僵尸,她这个样子分明是一个僵尸。
  “破!”女道士双手一双,只听“铮”地一声长响,那张光网被她生生扯开,巨大的气浪以她为中心向向外爆开,厅房中的张逸云被重重地抛了出去,撞在墙上,口吐鲜血不知是死是活,女道士冷笑一声向他走去,她现在的样子,倒活脱是一个僵尸要择人而噬,道全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阻止,可是想了想,却没有挪步,看看眼前的比斗胜负已分,他也无心去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只觉得自己心时一片空落落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什么,蓦地记起两位师兄还在前院进行另一场争斗,连忙拔腿向前院跑去。身后依稀听见张逸云苦苦地哀求,“饶命啊,仙姑,您大人有大量,不值得与我这样的小人计较,饶了我一条狗命,以后我为您做牛做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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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6 09:50:42 | 显示全部楼层
  道全加快了脚步,把这个声音抛在了后面。
  前院中的争斗也已停息,青石板、墙壁上的刮痕可以想见战斗的激烈,道志与道真相距十余步,都躺在地上不动,地上到处是点点的血痕。道全心中升出不祥地预感,他几步跑到道志身边扶起他,发现道志只是处于昏迷之中,便从怀中取了几粒丹药喂他下去,把把脉确定他没有性命之忧之后,又来到了道直身边。
  看着道真,他心里真是百感交集,这位与他平时不是十分亲切的二师兄,此刻看在眼中分外的亲切可爱,道全心中已经对逸云道人有了彻底不同的观点,对道真的所作所为有了全新的看法,设身处地地一想,如果换了自己,为了救母亲除了在逸云身边忍辱负重之外,也没有更好的的办法。除非可以找到象那个女道士那样的绝顶高手相助,否则……
  “二师兄,二师兄,你醒醒……师……他已经败给那个女道长了,你可以带着你母亲平安离开了。”道全略一检查,发现道真的伤势比道志重得多,几乎可以说是已经到弥留之际了,所以只是忍痛呼叫,没有用他那不入流的手段为道真治疗。
  “娘……”也许是听到关于母亲的字眼,道真的精神徒然一震,竟然勉力地睁开了眼,“我娘……娘……还好吗?”
  道全从他身边取下那个葫芦,递在了他的手中。
  “娘,我终于救出您了……”道真面露微笑,却没有力气拿住那个葫芦,只好颤声说,“放,放我娘出来……小师弟,求你……放我娘出来……”
  道全心中已经没有了对逸云的尊敬,也就不再畏惧破坏他的封条,他口中念念有辞,咬破舌头喷了口血在封条上——说来好笑,本来张逸云的法力道行远远胜过道全,他的封条不是道全解得开的,可是偏偏道全的所有本事都是学自张逸云,所以正好知道要如何破解。
  血水渐渐把封纸浸湿,道全一伸手把封纸扯了下来,葫芦口朝下一倒,白光闪过,一个妙龄女子站在了面前。她对地上躺着的两个道士只是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看着道全,露出戒备的神色。而道真看着她,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
  道全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道真与母亲分离的时候年仅十五岁,现在已经过了十几年,他在这些日子中不仅仅从少年长成了魁梧青年,而且饱经风霜,外貌气质都有了极大的变化,现在又是一身道装,已然与当年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埋头只读圣贤书的少年大相径庭了。狐女自然没认出来,而狐女抚养狐儿的时候,肯定没有用她现在这副娇媚的样貌,所以道真一时也没认出自己日夜思念的娘亲来。
  “柳媚?”道全试探着问。
  柳媚被囚禁多年,因为一直不肯向张逸云妥协,所以十余年来连天日都未见过,今天突然被放出来,在阳光下眯着眼四处看看,没有发现张逸云,向眼前这个陌生的道士问:“你是何人?想干什么?”
  道全还没来得及开口,道真已经哽咽难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柳媚面前,连连磕头说:“娘,娘,我终于见到你了……娘,娘啊……”伏在柳媚的脚边大哭起来。
  “你,你是……宝儿……”柳媚上上下下地把道真打量了一番才颤声问。
  道真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点头。
  “你,你怎么做了道士?你,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是谁伤你的!”柳媚抱住道真,发现他的伤势颇重,不由叫了起来,同时目光瞥向道全,如果道真指认是他伤了自己,柳媚只怕立刻就要把多年的囚禁之苦与伤子这仇一共发泄在这个小道士的身上。
  “二师兄他为了救您拜了张逸云为师,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您救出来,可是他自己也受了重伤,您的法力远远比我高强,您快看看能不能救救他!”道全故意岔开话题,免得柳媚知道真凶还躺在那边,去下手对付道志。
  柳媚又是为道真把脉,又是为他治疗伤口,眉头却越皱越紧。
  “娘,我知道自己怕是不行了……”道真的功夫法力都不如道志,他们缠斗了良久,对然霸道志大上,但是他自己也确实是到了灯枯油尽之际,“你回故乡去……七姨说,家里人都在盼着您回去,告诉七姨,我真的……救到您了……”
  “宝儿……娘给你治伤……娘能救你,有娘在,宝儿什么都不用怕!”
  “娘,我不怕……我想回家……回我们的家……娘做针线……我读书……我要考状元……做高官,给娘请诰命……我们……回家去……”
  “好,好,宝儿,娘带你回家……”柳媚泣不成声,眼看着道真的呼吸微弱了下去,“你干什么要来救我,如果我一逃出囚笼就要看到我的宝儿死,我还出来干什么,我宁愿被关上一辈子……宝儿,你不能死,你别丢下娘……娘还想看着你成家立室,为娘生上一大群孙子……”她外表是个妙龄女子,可是此时口中这样絮叨着,道全觉得她反而象一位慈祥的妇人,他蓦地想起了自己的娘亲,离开故乡多年,他竟然快忘了自己的母亲,也不知她现在是不是依旧日夜辛劳……
  柳媚突然停止了哭泣,凝视着道真的面容,仿佛在思索什么,道全看见她叹了口气,张开口,吐出了一个晶莹闪亮,彩光流转的珠子来。
  “内丹。”道全知道这是妖怪们特有的内丹,是他们一生修炼的结晶,也是他们全部的法力所在,如果人类能够压得内丹吞服,不仅可以延年益寿,百病消除,而且修道之人还可以大大提高自身的修为。可是妖怪们一旦推动自己的内丹,就等于失去了全身的法力,甚至会被打回原形,多年的修炼也就毁于了一旦。这时柳媚吐出了自己的内丹,道全马上就想到了她要做什么,果然,柳媚把内丹放在道真的嘴唇上,轻轻吹了口气,那颗内丹便如同有生命的一样,滚入了道真的口中。
  “柳……前辈,您这是……您自己……”道全面对此情此景,好不容易找了个合适的称呼,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道真身上的伤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而柳媚也在道全的注视之下渐渐失去人形,衣裙委落于地,化做了一只火红色的狐狸。红色的狐狸,绕着道真走着,不住地用鼻子拱拱他。道全觉得鼻子发酸,忙别过了头去。
  道真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红狐狸正蹲坐在他的面前,微风吹拂着它柔软的皮毛,显得它的神情那么祥和,道真和它对视了良久,俯身抱起了红狐狸,对道全点点头说:“我要陪娘亲回乡探亲,然后找个僻静的所在,与娘一同修炼,总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总有一天我会给娘带来骄傲与荣誉的,师弟的好处我会铭记在心,说不定日后,咱们还有相见的一天。”说完行了个礼,也没有再看地上的道志一眼,抱着红狐狸,出门扬长而去。
  道志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感慨,与这位师兄相处多年,想不到最后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各奔东西,虽然他留下一句以后有缘也许会再见,可是道全心中很明白,这一别,恐怕是再见无期了。
  “师父他怎么样了?”道志有些焦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道全才记起了,大师兄还在后面躺着。
  他忙过去扶道志起来,见道志虽然依旧神情萎顿,但是脸上已经稍稍有了些血色。道志看着道真母子那样的结局,心中的气恨也消了大半,不再关心他们的去处,只是无比担心师父,连连向道全说:“师父落了下风吗?咱们快去帮他!快去!快去!”
  道全扶着他走向后院,想了想还是如实说:“大师兄,我也要向你告辞了。”
  “什么意思!”道志大惊。
  “师父……哼,那个道门败类,我怎么会拜了他为师……”道全越想越是无奈,“我听以了张逸云的许多下作无耻的事,他刚才就想杀我灭口了,只不过不是那位女道长的对手,没有得逞罢了,我看那位女道长的心肠很软,在他的苦苦哀求之下弄不好会放了他,那么一来,只要女道长一走,我的死期也就到了,你说,我能眼睁睁地等着他来宰我吗!”
  “道全!你怎么也敢如此污蔑师父!”道志大怒一把推开道全,自己也险此摔倒。
  “就在刚才,我不顾生死地去救他,他却要把我和那位女道长一起除掉,那位女道长反过来救了我,他反而因为我听到了他的隐私要杀我灭口,他利用捉来的妖怪奸淫妇女,杀人取财,这些都是他亲口承认,我亲耳听到的,大师兄,我一向尊重你胜过师父,你也知道我不会骗你对吗?我是在这里呆不下去了,我打算收拾收拾就走,出去继续修道也好,另谋生路也罢,总比把命送在这里强,大师兄,这个师父咱们不能再跟下去了,你干脆跟我一起走吧。”
  道志停住脚步,愣了一会说:“我不信!”又大步向后院走去。
  道全知道以他对张逸云的忠诚,决不会因为自己一番空口白话就相信了张逸云的真正原则上是那种小人,所以摇摇头,又扶住他的手臂与他一起走去。
  后院中一片狼藉,一场混战过后,这个原本雅致的小院早面目全非,张逸云跪伏在阶下,也全然没有了以往的那种仙风道骨的气度。女道士正在一一发落那些被张逸云关住的妖怪们,有的放,有的罚,井井有序,道全听了一会便暗暗点头,这才真正的修道之人——不过她似乎并不是人,该不会真的是个僵尸吧?道全偷眼打量,只见她早恢复了原样,端庄优雅,哪里会让人联想到“妖怪”这两个字。
  “师父,师父!您有没有受伤!”道志挥开道全的手向逸云道人奔去,跪倒在他身边急急又关切地问。张逸云看到他冲过来,先是一愣,然后冷哼一声:“我还没死!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来献殷勤有什么用!”
  “我只是想拦住二师弟……”道志见师父见怪,也无以解释,师父危急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这是事实,再说什么也说不过去,“我只是想师父神通广大,一个小女子……”道志见那个女道士正向自己看来,便毫不示弱地向她瞪回去。
  “道志,不可对仙长无礼!”张逸云狠狠地向他斥责,然后一脸媚笑地向女道士连连叩头:“仙姑,小徒不懂事,您千万别见怪,千万别生气,您是欢喜菩萨园艺大慈大悲,饶了我一条狗命,叫我做牛做马,干什么都行。”
  “师父……”道志对他的表现露出十分不解地神情,“她对您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对她这么低声下气!我,我帮您一起跟她拼了!”
  “闭嘴,竟然敢一再对仙姑无礼!”张逸云对道志喝斥之余,竟然伸手在他肩上重重地打了一掌,虽然张逸云也是激战过后有气无力,可是道志本身也是重伤之余,被他一下打得滚出了老远,翻身挣扎着爬起来又跪在那里,看着师父发呆,张逸云早已把他抛在了脑后,又向着女道士苦苦哀求起来。
  女道士一一发落完了那些妖怪,最后那只泥鳅飞走之后,转过头来面对张逸云,道全知道她现在是要发落张逸云了,心头微微一紧,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不如走了得好,好歹落个眼不见心不烦,现在也没有办法,只好走近了几步,准备听听看怎么样,如果女道士实在要杀他……自己也许会开口为他求情吧,毕竟与女道士同历过一次险,心中对她有种亲近感也许她会卖自己个面子,不过真的要为张逸云求情吗?道全心中一团混乱,但还是一步步靠近过去。
  “张逸云,你做孽颇多,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吗?”女道士看着张逸云,一字一字地问。
  “仙姑,南仙姑,您看在咱们同一道门一脉,您看在我师父是您的老朋友的份上,您大慈大悲,放我一条生路吧。”
  什么?师祖是这个女道士的朋友?师祖过世都三十多年了,而这个女道士外表才二十出头,果然不是人类啊?道全心里盘算着。
  女道士脸色一柔,叹口气说:“清云是多么洒脱仗义的人物,一辈子只收了一个徒弟,怎么会是你这样的……”看来她与张逸云的师父清云道士确实是老朋友,一听张逸云提到他的名字,态度马上软了下来。
  “仙姑,前辈,您看我师父面子也要饶我一命啊,您看在我师父就我这一个徒弟!他只有我一个徒弟!”张逸云立刻扯住她的道袍,放声大哭了起来。
  “师父!”道志看到他这副贪生怕死的样子,又是不屑又是不忍,“师父,她真是师祖的朋友?”如果对方是张逸云的长辈,那么她是在为朋友教训徒弟,那也是说得过去的事情。身为晚辈窝囊一点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可是如果她是来挑衅的,师父这副模样就未免太难看,男子汉大丈夫,大不了一死,这个样子就算留下一条性命,以后还有什么颜面见人。
  “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张逸云见道志一再地跳出来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有多生气。
  “可是,”不等道志说完,张逸云就大吼:“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给我滚到一边去。”
  女道士看着道志一脸无奈地样子,苦笑说:“张逸云,你自己把自己做过的事说一遍,我再来决定如何处治你——不要再想用诺言糊弄我,我来之前对你已经仔细调查过一番了。”
  张逸云看看女道士,低下头捡着自己做过的不那么过分的事说了几件,见女道士并没有放过自己的打算,只好接着说下去,一桩桩一件件,越说开了头,也就没有了什么羞耻之心,把自己干过的那些事全说了出来。他知道女道士一定已经知道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知之甚祥,如果自己有所隐瞒,必然会令女道士更加生气,也许一怒之下就要了自己的命。
  听他一路说下来,道全虽然已经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再听他亲口说说,还是听得目瞪口呆,什么迷奸妇女,纵妖杀人,谋夺财产……可谓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出,道全听得连连摇头,心中对师门的最后一点留恋也渐渐消失不见了,道志却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师父在他以上中向来是个行侠仗义,除妖除怪的世外高人,平时一身正气,洁身自好,对他们几个徒弟要求也十分严格,现在听这些事情,简直是十恶不赦之辈才做得出来的,怎么会是师父做的?怎么会从他口中亲口说出来?道志茫然地看着清寒在说个不停的张逸云,忽然大吼一声:“妖女,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居然迷乱他的心神!”说着挺剑向女道士刺去。
  女道士袍袖一拂,便把他手中的剑打落在地,道志失去了兵器依旧不后退,挥掌又扑向女道士,女道士见他的拳头打到了自己面前,才伸指在他的额头上,道志只觉得自己的头脑之中仿佛被灌入了一盆凉水,化作了一潭寒冰,他的一颗心就那么一直沉了下去,沉了下去,化作了难以言喻的绝望,伏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张逸云,你所作之恶科罄竹难书,现在你说,我杀你冤枉不冤枉。”女道士看着张逸云一字一字地问。
  “仙姑,小人贱命一条,可是您看在我师父份上不能杀我啊,不要杀我啊,留我一条狗命,我以后给您做牛做马啊……”
  女道士垂头看他不无怜悯地说:“事到如今你还想活命不成?”
  “仙姑,前辈,呜呜呜……饶我一命,饶我一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呜……”张逸云号啕大哭,拉着女道士的衣摆连连叩头。
  “道长……”道全犹犹豫豫地开了了口,他有一万个不为张逸云求情的理由,可是为他求情的理由却只有一条:他是自己拜了的师父,这么多年来他教自己本事,管吃管喝,让自己逃离了四海漂泊,风餐露宿的日子。
  “道长,他就算有一千条可杀之罪,可是前年南方洪灾,他捐款三千两救灾也是真的,不管他是不是故意装作善人的样子,毕竟有许多人因此而得救,您就看在这一条上,也饶了他一命吧。”
  “是,是,我捐银子救过很多人,还修过路,修过桥……”张逸云见状立刻数落着自己过往的功德,又用力磕起头来。
  女道士看看道全、道志,又看张逸云满脸泪水鼻涕的样子,叹口气说:“你与你师父大相径庭,你的徒弟倒是还有点你师父当年的样子,罢了,我就留下你一条命吧。”说完,伸手在张逸云头上重重一拍,他立刻昏倒在地,女道士转而对道志道全说:“我虽然不杀他,可是也不能留下他者日后再害人,所以刚才毁去了他一身的法力和修道的根基,你们两个虽然是他的徒弟,但是既没有跟他一起为恶,也不知道详情,所以他的所作所为与你们无关,你们跟他学了多年道术,也都有了一定的根基,我在这里奉劝你们一句,以后无论干什么,想想今天的事,拍拍自己的良心,然后再做不迟。”
  女道士飘然而去,她带走了张逸云多年来巧取豪夺,用尽种种手段积蓄下的大部分财产——那是一笔道志道全完全不敢想象的数字——却没有忘记为他们师兄弟留下一定的生活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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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6 09:52:39 | 显示全部楼层
  几天之后,道全也背着自己小小的包裹来到了道观大门口。
  这几天中发生的事情让两兄弟仿佛过了几年。
  被救醒过来之后的张逸云先是对两兄弟又打又骂,骂他们是师门的叛徒,忘恩负义,关键时刻不为了师父舍生取义,等他明白了自己的法力已经消失,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之后,马上又换了张嘴脸,拉着他们师兄弟诉说自己对他们的好处,又说自己现在多么可怜,他的法力一消,不知有多少过去的仇家等着取他的性命,所以求道志和道全保护他,不要留下他不管。道全早已看清了他的真实嘴脸,怎么肯再听他的花言巧语,打定了主意要离开这里。道志知道无法挽留他,所以把女道士留下的银子分出一半给他,一直把他送到了门外。
  “师兄,你跟我一起走吧,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道全不明白道志为什么不肯和自己结伴同行,临走之前再一次劝他。
  道志摇头:“老二,走了,你走了,师父又成了废人,如果我也走,这道观怎么办?师父现在这个样子,谁来照顾他的衣食住行?”
  “你还认那种人做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是想不认就不认的吗?”道志提高声音扬起了眉毛,可是马上又叹口气垂下了头,“总之,不管怎么说我不能不管他,不管咱们的师门,你走吧,如果还记得我这个师兄,就有空的时候回来看看。”
  “师兄,那你打算……”
  “潜心修行,除妖卫道,总有一天我可以重振师门的。”道志双目炯炯地说,“你放心,决不是那种伪君子,而是真真正正地让所有人都钦佩的道门一脉。”
  “师兄你一定可以做到的。”道全把道志给他的银子又拿了出来递回去,“我自己还有些积蓄,够用一阵子的,我一个人用不了什么钱,到是你,这么大一个道观,还有一个人需要照顾,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准备先回故乡去看看,不知家里人都怎么样了?然后就四方游历一下,如果路过附近,我会回来看你的。”
  “如果有老二的消息……”
  “嗯,我也会马上通知你。”道全独自走下山坡,走出很远回望,只见道志还在观前对着他的方向眺望……
  “从那之后,道全便一个人在江湖上飘荡,他回过故乡一趟,父母早已亡故,他在故乡住了几天便飘然离去,心中觉得放下了一块石头,也对自己的未来更加迷惘。思索了许多,他还是决定做个修道之人,一边修行,一边在世间游荡,为所到之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日子也算过得逍遥自在,其间他去过道真的故乡,可是没有遇见道真母子,甚至村人们都记不起有过道真那样一个少年在村中居住过(也许是他们不愿意说起)。看来正如分别时候所说的,他与柳媚一起寻找安宁的所在修行去了。
  过了几年,道全也回过观中,可是却惊异地发现那里已是人去屋空,原本庄严的道观已是蒿满地,鼠蚁成群,道全不知道道志与张逸云去了哪里,打听遍了周围的住房也不得要领,他猜想,也许是张逸云的分人来报复,道志带着他躲到另处去了,当然也可能是遇到强敌,他们师徒已经双双遇难,不过道全实在不愿意往这个方向去想。
  又过了几年,道全居然偶然遇到了当年那个制服张逸云的女道士,他对这位女道士十分的敬佩,跟随了对方几天之后,终于得到了了她的许可,拜在了她的门下,开始了新的修行生涯。”
  青年道士说到这里,把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向白道人说:“师兄咱们走吧,师父还在等咱们呢。”
  白道人点点头,随他站了起来,两人正要向书生告辞,忽然一起停下了动作,盯着小路上一个正慢慢走来的人影,那个人影也看见了他们,略一停顿后竟然径直走了过来。
  这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穿了一件长衫,长发披散在肩上,神情很是悠然,仿佛见到老朋友一样,对白道人与青年道士扬扬手说:“嗨。”
  但是白道人与青年道士脸上却都对他露出了戒备的神色。
  “老板,给我一杯白水。”青年男子向书生说。
  书生一笑:“这位先生,我这里的茶水不要钱,却是要用故事来换的。”
  “故事?”青年男子一愣。
  书生说:“方才这两位道长都在在下说了十分精彩的故事,我想先生您一定也有过不凡的经历,有精彩绝伦的故事可讲吧。”
  青年男子摸摸头,为难地说:“我不太会说故事呢……不如说个真事给你们听吧。”他向白道人与青年道士笑笑:“我知道你们在等你们师父,我也正好想拜见她,不如听我说个故事,一起等吧。”白道人与青年道士相互看看,都不置可否地坐了下来。
  “很久以前,那个朝代叫做宋朝,有一个偏远的乡下,有户农户有两个儿子,那一个故乡发生瘟疫,这个村庄受到的侵袭格外严重,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有死人抬了出去。这对农家兄弟的父母、祖母也先后在这场灾祸中患病死去,本来美满幸福的一家人,转眼之间便只剩下了兄弟二人相依为命,那一年这对兄弟的哥哥才十二岁,弟弟只有七岁……”
  青年男子眉头微皱,轻声开始讲叙那个遥远时代发生的事情……
  (敬请收看三个故事之行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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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16 10:00:39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 宝宝寒 分享,辛苦了,+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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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16 10:36:08 | 显示全部楼层
捡个板凳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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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7 10:17:09 | 显示全部楼层

都市妖奇谈 -> 外传

三个故事之行路难(一)

行路难

  那一年可谓是大灾之年,春季的瘟疫夺去了村子里一半的人口,到了夏季,好不容易看着地里将要成熟的庄稼生出一些希望,却又遭遇了十数年难遇的蝗虫,铺天盖地的蝗虫从空中压到眼看就可以收获的田野中,把所有的一节植物都狼吞虎咽地当作美味吞到了肚子里,等到覆盖了天空与大地的那层黄褐色的可怕色彩褪去之后,留给人们的是光秃秃的田地,就连村头的树木都再也没留下一片绿叶。

  虽然朝廷的救济有八成落入了那些层层盘剥的官吏手中,可是那里略有些积蓄的人家拿出自家的家底,再加上那微薄的赈粮,还算是勉强可以度过这个灾年。但是些本来就贫苦的人家却无以为生,只能苦捱光阴,盼头春天早些到来。许多的人家拖家带口出外乞讨,卖儿卖女,只求能挣扎过这个可怕的年境。

  张家村中有这样一户人家。

  瘟疫之中先是两个老人撑不住撒手人寰,接着是中年夫妇先后病死,只剩下了一对小兄弟,哥只有十二岁,弟弟刚满七岁。家中没有了大人,原本还算得上宝贵的家境在短短几个月便被周围存心不良的远亲近邻欺诈抢掠一空,只剩下几亩薄地还是兄弟俩生活的指望,可是一场蝗灾又毁掉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哥哥大狗在田地中挥舞着铁铲、扫帚、树枝与蝗虫搏斗了三天,依旧没有换回任何一点收成,当冬季的第一场大雪降下之后,张大狗无奈地带着年幼的弟弟,与村与其他几个人一起踏上了乞讨的路途。

  “哥哥,我很饿,也很冷。”张二狗牙齿“咯咯”地打着架,小声向哥哥诉说。幼小的他还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夜之间生活会完全变了模样,但是他知道,父母和奶奶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来了,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大哥。所以想哥哥反复叙述着自己的冷和饿,期待着哥哥的帮助。

  大狗拉拉弟弟的衣领,心中有些后悔不应该把父亲剩下的几件衣服去典当了,不然改改还能给弟弟御寒。“来,咱们快点跑,回到住处就可以烤火,吃东西了。”说完摸摸怀中揣的半块窝头,这是他们大半天来所有收获,显然不足以填他兄弟俩的肚子。

  这座小城虽然已经远离了他们的故乡,可是也曾受到过那场灾祸的波及,不好的年境使得这里的人也都变得吝啬起来,大多不愿意接济外来的乞讨者,张家兄弟还是因为年纪小占了些便宜,所以才能饥一顿饱一顿地拖到了今天。当时和他们一同出来的人,大部分已经离开了这里,走向了更远的区域,心里希冀着那边的年景好,百姓们能有足够的殷实来对他们这些逃荒者发发慈悲。

  张大狗也有过类似的打算,可是他不知道这样寒冷的天气,大雪封路的情况下,自己和弟弟能不能支撑着走出那么远,既然这里暂时还算是能讨到吃的,就能捱一刻是一刻吧,每次思绪触及到这个问题,到最后张大狗都会叹息着这么想。

  越往郊外走,积雪就因为没有人清扫越厚,两兄弟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得格外地艰难,又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远远看见了他们赖以栖身的那座破庙。庙前隐约有个人影在张望着,似乎看见了他们,向他们挥着手。

  “二狗,三叔已经回来了,说不定他今天讨到的东西多一点呢。”张大狗兴奋地说,拉着弟弟加快了脚步。

  三叔是与他们一起离开故乡后,现在还与他们在一起的唯一一个大人,平时一直十分照顾他们,教给了这对不解世事的小兄弟许多生存的知识,这个本来在村里名声不太好,有着偷鸡摸狗的小毛病的人,却一直在照顾着与他无亲无故的兄弟俩(与张家兄弟有着亲戚关系的几个大人早就扔下他们走了),这让张大狗似乎懂得了更多的人世炎凉。

  “天太冷了,快进来烤烤火。”三叔在庙门口迎着他们,把他们带进庙中,“真难为你们两个小孩子了。”

  庙里避风的角落里已经生起了一堆火,火上还放着一只锅子,里面的水咕嘟咕嘟地开着,不知煮了什么东西,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三叔讨到了好吃的!”二狗欢呼着向锅子扑去,大狗连忙拉住他,自己也对着锅子咽口水,却从怀中掏出窝头说:“三叔,我们只要到这些。”他的意思是,自己两兄弟没有弄到什么吃食,三叔好不容易要到了些好吃的东西,自己兄弟却要分一杯羹,怎么也不是很说得过去。

  三叔哈哈笑着说:“跟我还客气什么,不是早说了吗,咱们三个是一家人,有饭一起吃。”说着拿起缺了半边的破瓢,为二狗盛上了满满一大碗。这一锅中的内容十分丰富,有杂粮、菜肴,甚至还有几片肥肉片,不知是哪家富户吃剩的饭菜,竟然好心地倒给了一个乞丐。

  张家兄弟好久没有吃过这么丰富的饭菜了。他们端过了饭菜便狼吞虎咽起来,不住发出“吸吸”声,虽然被烫的呲牙咧嘴,可是谁都舍不得放慢一点速度。三叔今天不知交了什么好运,除了锅中的饭菜之外,还拿出几个杂面饽饽,给两兄弟一人分了一个。

  二狗欢天喜地地吃着,问:“三叔,你从哪里计来的?这家人家心肠这么好,你告诉我们,我们以后也常常去转转。”

  三叔笑着拍了拍他的头,什么也没说。

  三个人吃完这后,大狗一边收拾碗筷,一边侧头听听说:“好象有人来了,这个时候谁会到这里来啊?难道又是逃荒的人?”出来讨饭之后,张大狗才明白,原来讨饭的人也有自己的团伙,也划分自己的地盘,他们这样一个大人,一个半大孩子,一个小男孩的组合,最容易受到其他团伙的欺负。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会被其他的团伙抢走他们这个可以蔽风挡雪的小小栖身之地。

  张大狗正有些紧张地听着外面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时三叔叹了口气说:“孩子,我也不瞒你们了,那是来接你们的人……我把你们两个卖给人家了。”张家兄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从门外进来的是七、八个大汉,从他们的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仆役,兄弟俩讨饭的时候常常受到这种人物的欺压,所以一看到他们,二狗立刻吓得躲致函了大狗的身后。领着的那个穿长袍的人大约是个管家,帐户一类的人物,他一脸居高临下的向三叔问:“就是这两个孩子吗?”三叔连忙点头:“对,对,就是他们,您看看还满意吗?”

  这个管家上下打量着张家兄弟,对张大狗的样貌似乎不太满意,摇着头说:“一副乡村蠢样,实在不值这个价钱,买回去只能做个苦力使使罢了。”

  三叔听他这么说,慌忙把二狗从大狗后面推拉出来,托着二狗的下巴讨好地向管家说:“赵大管家,您看看这一个,这个小东西长得可是很俊俏的,从小大家就都夸奖他不象农家子弟呢!”

  张大狗长得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确实算不是好看,但是二狗却眉清目秀,皮肤白皙,十分漂亮可爱,在村子里是一向是全家人的骄傲。现在这个管家看了果然满意,点头笑着,把一个钱袋丢给了三叔,一挥手,几个大汉便上来拖拉着张家兄弟。

  张大狗奋力反抗着:“你们要干什么!三叔,你凭什么卖我们!我们又不是你的儿子!”在他的观念中,只有父母才有权利买卖自己的儿女,却不知道人世间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谁会在乎这两个男孩是不是真的是眼前这个汉子的子侄,这个汉子又有没有权力卖掉他们。

  两个男孩虽然奋力挣扎,可是他们整天吃不饱穿不暖的身体怎么敌得过几个大汉,不几下就被家丁们制服在地。赵管家不阴不阳地说:“性子倒是挺倔的,看来回去要好好管教一番才行。”说完挥挥手,示意家丁们带着张家兄弟跟他离去。张大狗眼光定定地看着三叔,一边不情愿地被家丁们拖出破庙,一边不甘心地喊着:“三叔,你为什么要卖我们?你为什么要买我们……”

  三叔根本没有对他的声音产生任何地反映,喜滋滋地掂着手中的钱袋,小心地在怀里放好,然后又坐回锅边,开始享用他的晚餐。

  张大狗来到赵府已经四天了,这几天他挨的打骂究竟有多少,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但是他却渐渐息了逃走的心。一来是因为他发现,在这个府里他虽然像条狗一样卑贱,人人都可以欺负、打骂,可是却是可以吃饱饭,并且睡在有床破被子的床上的,而不是每天忍饥挨饿的缩在破庙的草堆里。而更重要的是,他的弟弟张二狗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待遇。

  在他们被带回来的当天,赵管家就向他们宣布,外表粗笨的张大狗到库房去干粗活,而看起来聪明伶俐的张二狗,则到书房伺候老爷。因为弟弟被那样带离了身边,张大狗本来是难以安心地奋力反抗着即将到来的奴仆生涯,他一次次的试图溜进内院的书房找弟弟,或者想要从这个充满荣华富贵气息的府内逃走。这些举动给他带来的当然是一次次的毒打,一次次的折磨,张大狗对这个府邸,对那个赵总管,对那些如狼似虎的家丁,他都是恨之入骨,恨不能立刻从这里逃离。但是张二狗偷偷从后面院子溜出来与他见面之后,他的想法发生了变化。

  才几天不见,张二狗就发生了许多的变化。原本因为衣食不周满是菜色的脸已经变得红润起来,身上也换上了漂亮的新衣服——就算他们的父母在世时,也从来没有给孩子做过这样好料子的衣服。他看起来十分快活,拉着哥哥说个不停,周围那些对张大狗横眉竖眼的家丁,对待张二狗也很客气。听张二狗说,赵老爷很喜欢他,不但没有叫他干什么活,教他识字,还亲自手把手的教他写字呢。

  弟弟不但吃得好住得好,还有机会读书识字,这在乡下出身的张大狗眼中,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自己吃苦受罪算什么?弟弟有好日子过,日后有出息才是真的要紧。张大狗自从和弟弟见了那一面,整个人都变得勤快听话起来。弟弟现在在老爷身边,也算是府里有头脸的人了,别让人家拿着自己这个不懂事的哥哥说事,给弟弟添了麻烦。他本来就是庄户人家的孩子,自小就帮着父母喂猪、打柴、种地,什么活没干过,性子又生的勤快,一旦想开了,活计上手也快,干的也利落,不管是不是该他干的只要指使了就起早摸黑的干。所以几个月下来,张大狗倒是也在家丁长工们混得不错,不仅不再挨打挨骂,反而也算讨到了分管他们的一个副总管的欢心,有什么好的吃的、用的,都会高看他一眼,多分给他些。

  对于张大狗而言,这就是天堂了。

  他带着弟弟从家乡逃荒出来,为得不就是吃上饱饭,过上温饱的日子吗?这样看来,被卖给人家做奴仆似乎也不错。而且听说奴仆干得好的话,老爷一高兴还会赏个丫头,安排他们成家立室。二狗既然有机会识字,又得老爷喜欢,说不定将来可以当个总管什么的,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也跟着沾沾光。将来娶妻生子,也算是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爹娘了。

  一路这样想象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张大狗的日子过的舒心适意,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知不觉中就又过了一年。眼看又到了冬天,雪下了一场又一场,打扫院子的活反而轻松下来,因为老爷看大雪厚重,几天前就下令除了走道不用扫了,正好留着赏雪。心里对老爷感激之余,张大狗的日子清闲了不少。眼看着快过年了,他老是有事没事的在内院附近转悠,希望能见自己的弟弟一面。

  赵府的家大业大,人口众多,所以在内外的关防上还是管得很严的,前几个月刚刚有一对家丁和使女因为偷情被活活打死了,向来老实怕事的张大狗当然不想惹出什么风言风语,只是老老实实的等着机会。好不容易看见赵大管家从里面出来,连忙上去行礼。

  “有什么事吗?”赵大管家看人的时候总是用眼角一掠,张大狗猜想他根本没有看清楚自己是谁。

  “大管家,我想见见我弟弟。”

  “你弟弟是哪个啊?”

  “他叫张二狗,就在老爷书房里伺候。”

  “张二狗?老爷书房哪有这个人?”赵大管家皱眉之间,身边的一个家丁上前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才恍然地说:“你说艾官啊。你要见他做什么?”

  艾官?多半是老爷给弟弟改了名字。他知道老也常常会嫌弃买回来的下人名字不雅,给他们改一个好听的,但是那是只有老爷喜爱的下人才有的荣幸,向张大狗这样专干粗活的,他爱叫什么叫什么,是没人理会的。不过张大狗私下认为,艾官这个名字并不太好听,好像戏班子里的戏子似的。“大管家,我看快要过年了,想见见弟弟,说几句话。”

  赵大管家皱皱眉头说:“年下老爷一堆事情忙着,倒是也顾不上艾官的事,行,我就做主了今天下午就叫他出来,正好你也劝劝他,不要仗着老爷宠爱他就忘了自己的本分。叫他伺候好老爷才是正经,不要整天哭天抹泪的,给谁看啊!”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变得十分严厉,吓得张大狗连连称是。赵大管家惩罚下人的手段张大狗可是见识的多了,他绝对不愿意这些惩罚落到自己弟弟的身上。

  二狗不是很得老爷欢心吗,怎么大管家忽然说这些?难道弟弟得罪什么人了?被人欺负了?还是……张大狗胡思乱想着,这一早上手中的活是干的乱七八糟,好不容易挨过了中午,一吃完饭他就凑到了内院门口,等着盼着,好不容易看到二狗的身影走了出来。

  “二狗,你最近过得好不好?我看你都瘦了。”

  “快过年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得东西?哥哥这些日子也攒了一点钱,你拿去用了吧。”

  “你最近没有得罪什么人吧?如果老爷喜欢你,你更是要谨慎一点,这府里人那么多,个个都瞪着眼睛看着呢。”

  “二狗,是不是有人看不得你过得好,欺负你了?”

  “二狗……”

  不论张大狗说什么,二狗总是一言不发地低着头跟他走着。二狗的脸色不太好,两个黑眼圈说明着他最近休息的不怎么样。哥哥的唠叨声在他的身上起到的作用,就是他的眼睛中的雾气越来越浓,眼看就要凝结成“雨”了。

  张大狗虽然不会察言观色,但是也看出弟弟的不对劲了,连忙带着他回到自己住的小屋。屋里其他的仆人都不在,张大狗关上门向弟弟问:“二狗,你告诉哥哥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受欺负了?老爷打你骂你了?”

  “哥……”张二狗憋了半天才哽咽一声哭了出来,顿时眼泪便止不住了。张大狗哄劝了半天,他才抽抽搭搭地嘣出一句:“哥,他欺负我……”

  “谁?谁欺负你了?”

  张大狗花了半天时间,才弄明白了弟弟的遭遇。原来这位赵府的主人赵大老爷平日里有个爱好,就是不爱美女爱俊男。他趁着这次临县受灾,卖儿卖女的人家多,特意购买了一批相貌秀美的男童,平时教导他们识文断字、吹拉弹唱,为的就是培养一批娈童。可怜张二狗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还以为一步登天,就此可以过上好日子。所以他努力的学习,尽力的讨好主人,希望可以为自己和哥哥争得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他的努力倒是让他轻易地得到了主人的喜爱,可是那种下的方式是——在不久前的一个晚上,赵老爷八年仅八岁的张二狗叫进了自己的卧室。

  “畜牲!他根本不是人!”张大狗气地砸着床大喊起来。

  “哥,小声点。”张二狗害怕被外面的人听到,连忙制止他。

  “不行,我不能让你留在这个地方,我要带你走!”张大狗只觉得一股怒火冲击着头脑,使他自己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本来以为可是过上好日子才放弃了抵抗,乖乖的在这里为他们当牛做马的,没想到一切都是自己在白日做梦,反而是把弟弟一个人扔在了虎口中,任由他们欺侮。他拉着二狗就向门外走去。

  张家兄弟反常的表情与举动立刻就被其他的家丁们察觉到了,不等他们两个走到后门口,赵大管家带着几个强壮的家丁已经把他们包围了起来。“你们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啊?”赵大管家还是那副不阴不阳的语调。

  “你们欺负我弟弟!我要带他走!”张大狗什么都忘了,大喊大叫着

  “欺负你弟弟怎么了?你弟弟买进来就是来做兔儿爷的……哈哈哈……”一个家丁带着猥亵的语气笑了起来。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弟弟被带进内院是要干什么的,只有自己这个笨蛋被蒙在鼓里,如果早一点知道真相,就可以保护弟弟,就可以使弟弟免受侮辱了。想到这里,张大狗怒火中烧:“我要带我弟弟走,我不会再让你们欺负他了!”他大叫大嚷着,拉着弟弟想要冲出门去。

  “还真是反了你不成?”赵大管家用鼻子哼了一声,向手下吩咐,“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给我狠狠地打!把艾官给我送回内院去!”

  “不许碰我弟弟!我不需你们动我弟弟!”张大狗喊叫着,顺手从旁边抓起一根木棍想着身边围过来的家丁挥舞起来。那根棍子本来是栓门用的,又粗又长,现在被他抡起来,一时也很能吓唬人,大家只是围着他,谁也没抢先上前。

  “谁给我抓住这个小子,赏十两银子!”赵大管家的一句话,令家丁们原本的犹豫全部消失,大家纷纷从门后墙角找出趁手的家伙,向着张大狗扑了上去。

  张大狗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带着弟弟离开这个地方。他死死地拉着弟弟,一只手挥动着棒子向外冲去,家丁们在赵大管家的指挥下一拥而上,各种家伙劈头盖脸地向他打了下来。要不是管家在后面不住地喊叫:“不许伤了艾官,他是老爷现在最喜欢的孩子,不许伤到他!不然老爷饶不了你们!”家丁们担心误伤张二狗的话,他们怎么可能在这么多成年壮汉的围攻下支持下来?

  二狗的年纪还小,这几天又受了那么多折磨,所以整个人看起来痴痴呆呆的,任由哥哥护着,拉着,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活象一只木偶一般,一根木棍指在了张大狗的肩头,差点把他的“武器”打落,张大狗大声吼叫着,嘶喊着,向身边的每一个用力地敲打,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带头弟弟逃走,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结局,可是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是老大,他得保护弟弟,他不能让自己的弟弟受这种罪。

  “拦住这个小王八蛋!别让他再乱咬!”

  “小心,小心,你打着艾官了!”

  “哎哟,这小子力气还挺大,给我往死里打!”

  家丁们叫的叫,骂得骂,团团围住了他们两兄弟,却因为张大狗如同疯狂的乱打乱冲而不敢向前,一时双方僵持在那里。张大狗的身上已经不知道被打了多少下,头上,嘴角全在流血,眼前的光景看来他是根本不可能带着弟弟从这里逃走了,可是他就是不肯放弃,象受伤的野兽一样吼叫不已,反而把家丁们打伤了几个。

  “谁能抓着这条疯狗,赏二十两银子!”看的一肚子火气地赵大管家增加了赏银的金额,也带动起了新的一轮向张大狗进攻的热潮。

  “这个小畜牲简直象条疯狗!”在被张大狗连打了两下之后,一个家丁忍无可忍了,也不再顾忌会不会伤到老爷钦定的美少年艾官,没头没脑地向两兄弟打下去。张二狗被他一棍打倒在地,翻滚出了很远,立刻被两个家丁冲上去按住,张大狗正要扑上弟弟,另一个家丁从背后向着他的头部就是一棍,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这一棍正打中了张大狗的后脑勺,他应声倒在了地上。周围的家丁们一拥而上,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片刻之后他们停下手时,张二狗仰面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已经是一动不动了。一个家丁用脚踢踢他,自言自语地说:“不是死了吧?这么不禁打!”

  赵大管家冷笑一声:“自作自受!供他吃供他穿,还反了他了!死了活该,待会拖去喂狗!”

  一直昏昏沉沉的张二狗此刻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猛地推开了拉着他的家丁,扑向了地上的张大狗,抱着他大声哭叫了起来:“大哥,大哥,你不要死!你快起来啊!你不要死!你死了他们又要来欺负我,我害怕!大哥……你不要不管我……大哥,我害怕……”

  管家向他俯下身温声说:“艾官儿,老爷对你多好啊,为了这种下等人哭有什么意思,来,快把艾官送回后院吧。”对张二狗赵大管家倒不想十分的得罪,毕竟现在这个小东西正得宠,万一在老爷的耳边吹吹枕边风,自己可吃不了兜着走——这个管家的位子可有好几个人虎视眈眈地等着呢。

  “你们杀了我大哥!你们打死了我大哥!”张二狗见大哥半天没有动静,知道他是凶多吉少,哭得更厉害了。他一个小小的孩子,落入狼穴,再失去唯一可以依靠的大哥,以后的日子更是任人宰割,自己都不敢去想,只能不停的哭喊着:“大哥,大哥……大哥啊,你带我一起走吧……大哥,你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他们会欺负我啊……”

  管家向家丁一挥手:“送艾官儿到后面去,好好给他洗洗脸换件衣服,弄成这样老爷回来看见成什么话……还有,把那个死尸赶快处理掉!”

  “不许动我大哥,不许动我大哥……”张二狗马上试图带走他的家丁撕扯着,可是他一个小孩子怎么斗得过两个大汉,眼看就要被他们拉走,他把身子奋力坠在地上用体重来抵抗,一边大声叫:“大哥,你救救我吧……大哥,你睁开眼……救救我啊……大哥啊,大哥啊,你也不要我了……你们杀了我大哥,连我一起打死,我不想活了……”

  就在张二狗与家丁的纠缠之中,地上的张大狗忽然蹦了起来,一把夺过身边一个家丁手中的棍子,向着赵大管家就是几棍子打下。早已被酒色淘空了身子的赵大管家猝不及防之下,怎么挨得起张大狗气势汹汹打下来的棒子,这些木棍是府上专门用来责打家奴的,不但材质坚硬,而且根根都被长年使用之下磨得十分光滑、称手,平时管家都是指使着家丁们用它们一下下打在别人身上,这一次他有人家亲自品尝了木棍的滋味居然一头栽倒在地,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嚎叫。家丁们见管家老爷倒地,顿时失去了主心骨,有的赶过去搀扶问候,有的愣了神呆在原地,张大狗趁着这一瞬间的空隙,抓过弟弟的手,竟然带着他冲出了府的大门。

  只听身后赵大管家嚎叫着:“别叫他们跑了……”

  “快把他们抓回来!”

  “艾官少了老爷回来剥了你们的皮!”

  “快追!放狗追!”

  “……”种种嘈杂的声音中,隐隐传来了狗的狂吠声,张大狗连路都来不及分辨,一股脑地向前冲去。

  张大狗后脑被打中之后昏倒在地,是弟弟的哭声把他唤醒过来,当时的他只感到头疼欲裂,全身发软,自己也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可是当他听到身边那些恶奴还是要把弟弟送去做人家的玩物,听到弟弟声嘶力竭地向自己哭喊求救,听到弟弟小小年纪口口声声地喊着他已经不想活了时,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力气,竟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并且拉着弟弟逃出了那个可怕的大院。

  他拽着腿短力薄的弟弟毫无目的地狂奔,头上、口腔、鼻孔……到处都在向外冒出鲜血,模糊了他视线和感官,而头部的巨疼也使得他的神志开始越来越模糊,他依稀觉得自己好象撞翻了几十个摊子,还冲入了一个迎新的队伍,惊扰了许多的行人。开始的时候身后家丁们的叫骂,犬只们的咆哮还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后来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似乎听不到了。

  他用力甩甩头,把血水弄得四溅,因为耳朵一直在嗡嗡的鸣叫,他不敢确定身后的家丁们确实被甩开了,也不敢确定他们会不会继续追来,所以还是拼命地跑着,直到身边的二狗哭着叫:“大哥,我再也跑不动了……大哥,咱们歇一歇吧……大哥……”这时张大狗才停下了步子。

  他用手抹着脸上的血,想看清自己身在何处,入眼全是冰天雪地,透过他眼上的血色看来,仿佛整个世界铺上了一层血色的雪。身边树木丛生,也都盖满了积雪,树干生着冰凌,似乎是自己一口气跑出了镇子,跑到了山林中来了。回头看见雪地上一路延伸来的两串脚印和点点血迹,他心中大急,这样一来他们不就可以顺着脚印找来了吗?不行,还要逃!此时的了神志已经不是太清楚,竟然不顾弟弟的哭喊,一把把二狗扛起来,向着更深的山林逃去。

  越向山里走雪积的越深,有的地方一脚踩下去甚至直没到了膝盖。个子矮小的张二狗从哥哥肩上挣下来,马上就陷入了雪中,他连忙攀住哥哥的身体。这时他们周围的环境出了大雪,已经全是高大的树木,在无边无际的树之中,见张大狗还要往里走,张二狗慌忙地叫:“哥哥,我们别再进林子里了,我害怕。”

  张大狗终于停下了步子,低头看着弟弟,他的衣服早就被血浸透,然后又被冷风冻成了一块,头发、眉毛、面颊上全是红色的冷茬,他的脸色煞白,目光涣散,开口含糊不清地问:“二狗,你冷不冷?”

  “冷……哥哥,我好冷,好饿,好累。”二狗哆哆嗦嗦地说。一阵狂奔之后一旦停下来,他才感到身上冷的难以忍受,牙齿格格地打着战。

  张大狗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披在了二狗身上,二狗看着他裸露外面的肩膀懂事地说:“哥哥,我不冷了,你快穿回去吧……你冷……”

  张大狗按着他说:“哥不冷,你先穿着,我去找找有没有吃的东西。”说着迈步向树林中走,可是刚走了两步,身子一晃便倒在了雪地上。

  “哥哥,哥哥……”张二狗连忙冲过去想把他扶起来,可是拽了几次都拽不动,只好死力扶着他坐在一棵树下,把衣服重新给他披在肩上,晃着他大声呼叫。但是张大狗一动不动地躺着,什么反应也没有,张二狗一心以为他的哥哥还能象上次一样,突然又爬起来,却不知道这一次张大狗是真的停止了呼吸。他在赵府的时候已经受了致命的打击,后来是因为想要保护弟弟的缘故,才凭着一股猛劲硬撑了起来。他带着张二狗逃出了这么远的路程,伤势不但没有得到任何的治疗,而且连血都没有止,虽然他的体格强壮,可是现在也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终于支撑不住倒地不起了。

  张二狗还不知道已经与兄长天人永隔,他自从父母去世之后,一直与哥哥相依为命,在赵府的这一年多他更是把哥哥当作了自己的心灵寄托,只要见到哥哥就可以得救,只要见到哥哥,他就可以把自己救出那个牢笼,他只是这么想,却没想到逃是逃出来了,哥哥却躺在了冰冷的雪地中,任他怎么呼叫也不睁开眼睛。他抱住张大狗,向用自己的体温给哥哥取暖,也许哥哥只是因为把衣服脱给自己穿才冻昏过去的,暖和了哥哥就会醒过来了。到时候兄弟两个可以一起来开这里,回老家去。可是回去过种地劳作,一日三餐的平实日子……

  天渐渐暗了下来,冷风更加猛烈地在树木间穿梭,发出凄厉的呜叫声,夕阳在山尖上挣扎般的闪动一下,蓦地不见了,张二狗面对着突然罩下来的黑夜,吓得用力挤在哥哥身边,双手紧紧搂住哥哥的身体。张大狗的身体已经被冻的冰冷生硬,再也没有半分的生气。看着他默然僵硬的面孔,就连张二狗也明白了,哥哥多半已经象父亲、母亲一样永远离开自己了。

  张二狗偎在哥哥身边,又冷又饿又怕地过了一夜,幸亏森林中不时传来野兽的嚎叫,吓得他无法入睡,不然的话,在这样寒冷的夜晚在林子里睡着的话,也许他就无法在清晨睁开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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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7 10:17: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天,张二狗还是蜷缩在那里不动,他已经失去思考的力气了,即不打算想想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办,也不打算离开这个地方,虽然沿着在一夜的寒风之后还是依稀可辨的脚印他可以原路返回去,可是他并不想走这条路。他只想呆在哥哥身边,只想这么呆着,紧紧抱着哥哥的尸体。下一刻会怎么样他已经不会再去寻思了。

  一个孤零零的小孩子与一具尸体,这样的事物在渺无人烟的森林中,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很容易就成为猎食的目标。

  又是阴云密布,寒风呼啸的一天。老天似乎还嫌树林之中已经齐膝的雪还不够深,还要再降下一些来。

  一只灰黑色的狼从树林中慢慢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一共十几只野狼从树林深处缓步而出,用它们浸着血色杀气的阻塞目光看着雪地上的两个“肉体”。天寒地冻的季节中,任何生物想在野外生存都十分地不容易,即使这些有着利爪与尖牙的野兽,也不得不在饥饿中苦苦挣扎,乞求可以熬过严冬。狼群被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道吸引,一路找到了这里,果然看到了期待已久的美食,已经饿了数天的它们并不急躁,在头领的指挥下慢慢拉开队伍,向着一大一小的“肉食”包围过来。

  自打看见狼群开始,张二狗已经吓得傻了,哪里还想得到反抗——即使想到了,叫他一个赤手空拳的小孩子,拿什么去反抗饿狼。

  “哥哥,哥哥,救命啊……救命啊……狼来了……狼来了……”孩子凄厉的叫声中,头狼发出了一声瘆人的长嚎,四周的狼群向前奔来。

  它们的直觉与灵敏的感观已经告诉了它们,那个大一些的个体已经死亡,所以对它们一点威胁性也没有。而那个小一些的似乎也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虽说如此,狼群依旧保持着警惕与防范,对于人类食物并不是它们习惯的猎物,毕竟这种生物太危险,太狡猾了。

  头狼第一个扑向张二狗,轻而易举地把这个小小的人儿撞飞出去,落在了狼群之中。张二狗看到环绕自己的是一只只张着血盆大口,露着尖利的獠牙,眼中闪着幽光的恶狼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双手抱着头大叫:“哥哥……它们要吃我了,救命啊……哥哥,哥哥……”

  头狼走过来,向着张二狗的咽喉张口咬下去。

  就在狼口中喷出的热呼呼的腥气已经喷到二狗的脸上,使他绝望地闭目待死的时候,一股奇特的气息传来使头狼停止了动作。感觉敏锐的狼群全部扭转方向,看着那股怪异地气息传来的方位,头狼用爪子按着张二狗,咽喉咙深处发出了野兽感觉受到危险之后特有的低吼声。

  只见地上那具原本已经僵直冰冷的尸体正在活动着四肢,最后竟从雪地上爬了起来。

  他的脸上依旧满是死亡的颜色,还挂满了血与雪水冻结成的冰茬,肢体用僵直的方式摆动着,几乎是用双脚跳动着向前行来,但是这种方式之下他的速度依旧不慢,几下跳跃就到达了狼群的面前。他的双眼的眼珠也被冻上了一层薄冰,在冰膜之下,那血红的眼珠转动着,嘴唇微微露出几颗尖利的獠牙,正对着狼群,发出与它们相仿的咆哮声。

  一只离他最近的狼面对他的逼近,竟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然后又在首领的吼叫声中,壮着胆子向他走去,只听一声惨嚎,那只狼被他一把抓住,直接砸在了雪地上。只见他的手臂上下挥动,一只大狼在雪地上连连摔打,弄得积雪四溅。要不是地上的雪层松软,估计这几下就要了这只狼的命,不过即使这样,等这只狼被他丢开的时候,已经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了。其他的狼发出长长而凄厉的叫声后,居然都夹着尾巴,转向身向森林深处跑去。眼前这个怪物的身上,带着一种令野生动物不愿与之接触的气息,那种与死亡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直接地作用与动物们的神经,令它们下意识的回避。

  只有狼群的首领依旧守在张二狗的身边,不甘心地发出一声声咆哮,已经饿了几天的它无论如何也不甘心放弃这到口的美食。它向来是森林中的强者,所以即使面对这样的怪物,他也不愿意退却。

  “嗷……”随着头狼的一声吼叫,它象闪电一样朝着眼前的对手扑了上去,并且准确地一口咬住了对方的咽喉。这样的攻击是它的拿手好戏,只要被它这一招咬中的猎物,从来没有一个能够逃脱做它食物的命运。可是今天,头狼一直以来在生存中磨练出的经验却失去了效用。它的牙齿明明已经陷入了对方的皮肉,却感觉仿佛咬中了木头一样,又硬又韧的咬不进去。这时他用双手爪住挂在自己身上的头狼的两条后腿,用力向外一分。头狼痛号一声,居然没有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撕成两段。但是这一来头狼也不得不松开了口,远远跃出去,冲着对方伏低身体,作出随时会攻击的姿态。

  这一次他先沉不住气了,毕竟头狼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而他凭借的只是本能。他向着头狼迈上一大步,一拳就打了下去。头狼敏捷的跃开躲避,顺势在他的腿上抓了一爪,带吓了一大块皮肉。他猛地回身又是一拳,头狼再次闪开。

  一“人”一狼再次对恃,头狼围着他转了几圈,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再斗下去,转身用跛跛跌跌的步子逃进了树林。

  他也没有追赶,一把抓地地上那只唯一无力逃走的狼,对准它的咽喉,用与刚才的头狼几乎一样的动作,一口咬了下去。在旁边看着已经吓傻了的张二狗目瞪口呆地听着他的喉中响起了“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哥哥……”看到哥哥居然在喝狼的血,张二狗颤声叫出来。

  他听到声音,放睛手中还在挣动的狼尸,嘴角滴着血看向二狗,目光中流露出来贪婪的食欲。

  “哥哥,你受伤了!”张二狗在他转过身来之后发现他的咽喉上有两排牙印,吓得大叫了起来,说完扑了过来,踮着脚把双手伸向他的伤口,想用自己的手为哥哥捂住那可怕的伤口。

  他眼中低沉地发出咆哮,可是张二狗没意识到他的异样,依旧带着哭腔说:“哥,怎么办?你受了伤了,咱,咱们回去找医生吧……我不怕被他们抓回了……哥,咱们先去治好你的伤……”

  他本来脑海中只有“食物”这一个念头,也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人类比狼好吃,“吃了他”“吃了他”这样的念头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打转,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无法向对方咬下去,当二狗主动扑到他身边时,眼泪流在他身上时,他的目光中的凶恶已经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哥哥,你没事就好了……”张二狗发现自己的手并没有从他的伤口上抹下鲜血,大喜过望地说,“我还以为你死了……我还以为连你也不要我了……”说完一头栽倒了地上。饥寒交迫的疲惫,遇见狼群的惊吓,哥哥死而复生的狂喜,这一切交集在一起,令这个年幼的孩子再也撑不住了。

  他低首看着这小小的身躯,似乎思考了许久,然后在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之前,一只手拖着狼尸,一只手拖着张二狗,走进了更加浓密的森林深处。

  张二狗哆哆嗦嗦地从自己身上披着的哥哥的衣服中翻出了火石,收集枯枝点起了一堆火,并且拖过狼连皮带肉在火上烤着。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大树洞中,哥哥抱着膝蜷缩在树洞的角落,而自己身边放着那具死狼的尸体。张二狗实在太冷,也太饿了。他战抖着脚了好几声:“哥,我饿了……我好饿……”可是张大狗一直都没有动弹。

  也许哥哥的伤势还很疼。张二狗这么想着,为了自己什么事都想要依靠哥哥而感到很羞愧。现在哥哥受了伤,其试试应该自己来照顾他才对。他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到洞外去收集了许多灌木丛中的枯枝,并且在洞口升起了火。

  肉在火堆上开始吱吱响之后,张二狗对着火上的肉淌着口水,他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未沾牙了,而且又是逃窜,又是哭喊,又在冰天雪地中过了一夜,也幸亏他是农家子弟,加上乞讨的生涯已经给了他健壮的身子骨,不然早就垮了。

  “哥,你不吃吗!”张二狗挥舞着一条半生不熟的狼腿快乐地喊,张大狗为了躲避火光与已经升起来的太阳,缩在树洞最里面,向着那冒着热气的食物口中发出低低的咆哮。

  张二狗冲着那半生不熟得肉咬了一大口,皱皱眉,但还是左一口右一口地吃了下去,就着地上的积雪,不一会小小身材的他便吃掉了一整根狼腿。吃饱后抹抹嘴,张二狗细心的把剩下的食物拖回树洞里,然后扑到张大狗的怀里:“哥,我好冷,好累啊……”然后不等张大狗作出什么反应,他已经向在流浪乞讨的生涯中习惯的那样抱着哥哥的腰,把头放在他的膝盖上睡着了。

  哥哥的身子好冷啊,一定是因为他的伤口留了那么多血的原因……不过不要紧了,我们已经从那个可怕的地方逃出来了,以后又可以过上两兄弟相依为命的生活了……张二狗的睡梦中微微露出笑容。张大狗默无表情,只是那样蜷着身体坐着。树洞外风势加大,漫天的大雪又开始向这个世界压了下来……

  赵府的人也曾沿着他们逃走的路线进山搜寻过他们。

  张二狗远远地听见他们进山,又是人声又是犬吠的声音后吓得浑身发抖,躲在了哥哥的背后一动不敢动。可是因为那一天又刮起的大风雪不仅把他们之前的脚印已经完全掩盖掉了,就连他们的气味也埋在雪下,使得赵家带来的猎犬无用武之地。

  张家兄弟进入森林已经很深,可使赵家的人居然还是跟了进来,在这样的大雪封山的环境中跋涉绝对不是件容易和愉快的事情,家丁们一边寻找一边都是骂骂咧咧的,威胁着找到以后要把两兄弟怎样怎样。可是上面下了严令,他们却不敢这样伙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回去。由此也可见找老爷对于张二狗的“喜爱”,不惜劳师动众的来寻找他。

  张家兄弟就躲在那个树洞中,好几次那些家丁已经近在咫尺,却偏偏没有发现这个被大雪掩埋了大半的树洞。当天色渐渐暗下来,天上的乌云再次聚集起来,听到远远传来的野兽咆哮之后,这些家丁们纷纷议论着张家的一个少年带着一个小孩进到这样大雪封盖,野兽出没的山中,身上又带着伤,一定早不是伤重而亡,就是冻饿而死,再不然葬身兽腹了,再找下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领头的人渐渐控制不了大家的情绪,他自己似乎在大家的咕哝下也失去了继续搜索的兴致。带着人又在林子中拨草打树的胡乱找了一阵子,便索性断定两兄弟已经被野兽吃掉了。

  相互串通了回去对老爷的说辞后,这些家丁说着一些类似于着连累他们冰天雪地的受苦的两兄弟一定已经被狼群分尸,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恶毒的预言离去了,却不知道,张家的两兄弟就近在可以听见他们交谈的地方。

  张二狗长长松了口气,那些人放弃了寻找他们。是不是就表示他从此摆脱了那个地狱般的地方了?是不是以后他就可以和哥哥两人自由的生活,再也不受那些人的欺负了?

  他只顾着在那里兴奋地想着未来,却没注意到张大狗在听到了那些人的声音,嗅到他们的气味之后,喉咙就开始不自觉地吞咽着,发出低低的吼声。要不是害怕地发抖的二狗从背后抱着他的腰,他一定已经忍不住扑了出去,扑向那些鲜美的血肉,可口的食物,不让他们逃走……

  “哥,咱们自由了,不用再给人家做奴才了!”张二狗拉着哥哥的手,几乎要跳起来的欢呼着。

  张大狗双目中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喉咙中不明意义地低低吼叫着。这时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饥饿和本能使他挣脱了张二狗,走向了树洞外的茫茫森林。他向着远处摆动头部嗅闻着,然后用极快的速度消失在积满了白雪的树丛后面……

  “哥……你去哪?哥……”张二狗惊慌失措地在后面赶上去,可是他怎么追得上速度极快的张大狗,不一会便失去了对方的身影。他坐在雪地上茫然失措,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会突然不要自己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太没用了,哥哥已经厌倦了拖着自己这个累赘?

  他茫然的在雪地上坐了很久,就在雪花再次从空中飘下来的时候,张大狗手中拖着一条死鹿走了回来。

  “哥,你千万不要丢下我……”张二狗哭着抱住哥哥,“哥,从小你就对我最好了,爹娘没了,你不能不要我……哥……”

  张大狗什么都没有说,一只手扛起张二狗,一只手拖着死鹿走回树洞,把张二狗放下来,死鹿向他的脚边一扔,然后坐到树洞角落中,闭目不动了。

  “哥哥……”张二狗抽抽搭搭地哭着,但是明白了哥哥的意图,自己出去捡柴、生火、烤肉……要自己照顾自己才行,哥哥一定也是故意要这样磨练自己的。

  我要学着自己做事,不能什么事都只想着依靠哥哥。张二狗边啃着半生不熟的肉,边在心中这么想着。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认为哥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想着,以后两兄弟一起生活的日子该是多么幸福自由……

  张家兄弟就这样在林子中住了下来。

  白天的时候因为张大狗害怕光线,他就躲在树洞中,而二狗在附近搜寻干柴、枯枝。晚上大狗出去觅食,张二狗就点起火堆低于那些觅食的野兽。

  冬季森林中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他们的一日三餐全部来自张大狗捕杀夜间捕猎的野兽:狼、狢猁、豹子……凡是落入张大狗眼中的“肉食”,他会用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去捕捉它们,然后吸*们的血,剩下的皮肉便归张二狗所有。他们没有剥皮的工具,不过张大狗醒来之后变得力大无穷,不但徒手博狼,而且双手抓着狼尸轻轻一分就可以撕开。张二狗就把那样撕下来的兽皮胡乱的缠在身上御寒。他也想给个个穿上一些兽皮,可是都被张大狗用很粗暴的方式从身上扯了下去。日子久了,见哥哥是真的不冷的样子,张二狗也就听之任之了。

  有一天,出外猎食的张大狗与一头凶猛的豹子不期而遇。一番激烈的搏斗之后,他把豹子当作了食物,自己却也断了一条手臂,只好一只手抱着死豹慢慢地往回走。

  哥哥已经去了很久,却一直没有回来。眼看天色开始泛白的张二狗焦急地跑出数洞四处寻找了。他没找到哥哥,却在无意中发现了一座被废弃的林间小屋。屋子的屋顶已经半塌,屋子中满是积雪,里面有一些破草席,一把有缺口的斧头,还有一个简易的灶台和一些瓶瓶罐罐。屋子侧面堆了些木柴,看样子是一间被遗弃了的猎人们进山时歇脚的小屋。

  等到张大狗回到树洞扔下豹子,又出来寻找弟弟,兄弟二人在半路上相遇之后,张二狗抱着张大狗高兴得又蹦又跳:“哥,你快看看,咱们有屋子住了!咱们有屋子住了!”然后就拉着他来看这座废屋。

  既然是无主的房子,张家兄弟便毫不客气地在其中安顿下来。

  张二狗清理屋子里的积雪,爬上高处修补屋顶,用斧子砍来粗糙的木材补墙壁……以前的他在家里的时候是最受一家人宠爱的老小,在赵府的时候是被刻意培养的娈童,所以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粗活。他一边用袖子抹着冻出来的鼻涕,一边奋力想用藤条把木板捆在一起,却脚下一滑,直接从屋顶上的那个窟窿里掉了下去,当他闭着眼睛等后背挨那重重的一摔时,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接住。

  张大狗不知什么时候从他坐那个角落中过来,用一只手稳稳地抱住了他。

  “哥,我没事,你再等等,我马上就把屋顶修起来。”张二狗抹抹脸上的汗水鼻涕说。

  张大狗折断垂在身侧的手臂已经被他用木板固定好,那么重的伤,哥哥一声疼都不喊,还要给自己带猎物回来。张二狗在心里为哥哥难受,都是因为自己这个没用的弟弟连累了他,他才会受这么多苦。现在身上的伤都没有好就整天忙着为自己打猎,结果弄得伤上加伤。他看到哥哥苍白的脸色,越来越消瘦的身体,就很更恨自己是多么没用。所以他拼命地想自己多做点事,让哥哥能够休息。

  张大狗只是躲在那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中,看着弟弟用弱小的身躯扛木板,扫积雪,挡窗户。他很难使用思考这个手段,对于他现在的头脑来说,唯有的念头就是生存和吃,眼前这个叫他哥哥的人挤进来,已经使他的思维运转的超出负荷,常常觉得难以忍受了,所以他不再理会对方在做什么,养精蓄锐修养好自己的手臂,晚上还要去寻找食物。

  张二狗忽然欢呼起来:“哥,我找到一把小刀,我们可以剥兽皮,切肉块了,呵呵,我去找块石头来磨磨它!太棒了!等我剥下豹子的皮给哥哥做件袍子……”看着他欢快的从屋子里冲出去,张大狗的咽喉中又发出呼噜声,却不由自主地点着头。

  张二狗把手中的活计做得差不多了,拖着他要收拾得兽皮挨到张大狗的身边坐下:“哥,咱们这也总算是有个家了吧……我真高兴……真的,从那年咱们出门乞讨的时候,我就盼着,什么时候咱们能再回家……”说着眼泪开始滚下来,“哥,我真高兴……”

  春来冬去,夏至秋来,两兄弟就把那座废屋当家,在这征莾莾的山林中已经生活了将近六年。

  此时的张二狗已经十四岁了,他的身材长高了不少,由于整日劳作,体形也变得健壮起来,穿着一身兽皮的衣裤,倒有几分威风凛凛的滋味。如果此时有人看见他,一时半会是联想不到这个强壮的少年正是当年赵府的那个低眉顺眼、怯声怯气的小娈童的。

  张大狗的模样变化更大。六年来应该已经十九岁的他丝毫没有长高,反而还变得消瘦了许多。原本强健的体格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现在这副皮包骨头的模样,远远看去活脱就是一个活动的骷髅。他的肤色变得更加的苍白,虽然他天天以生血为食,可是脸上却一丝一毫的血色都显现不出来。如果有熟人看见他,怎么样也不会认出来他就是当年赵府那个健康能干的奴仆来。可是他的力气却变得大得惊人,一条大狼他一只手就可以掐死,一棵碗口粗的树木他一拳就可以打折。

  正因为张大狗的强壮,兄弟两人住在深山老林中,不仅不怎么惧怕出没的野兽,反而能把它们都变成可口的美餐。

  那栋原本破旧不堪的小屋已经被二狗收拾得利利索索,漏风透雨之处也都加了木板,屋里的床铺铺着厚厚的兽皮,门口的土地被开出了一小片菜畦,里面住了几种蔬菜——他们本是农家子弟,最善长的正是种地种菜。

  两年前,张二狗第一次壮着胆子带着许多皮毛、虎骨,尝试着到附近的村庄去兜售。他心里对于赵府那个人间地狱怕到了极点,生怕会被他们认出来,再抓回去。要不是山里实在缺少东西,而哥哥的身体自从那年受伤之后一直不好(张二狗自己猜的)。自己生活上什么委屈也可以受,但是至少需要去购买一些药物回来给哥哥治病。

  张二狗就是这样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扛着大捆的兽皮下了山。可是与他保持的小心相反的是,那个小村子的人对他这个自称是猎户家的小孩的少年一点也没有怀疑。小山村本来就远离县城,城里是不是有个赵大户他们还不知道,怎么会把一个少年联想到多年之前赵府的那个逃奴身上去?

  村人们对于张二狗自己编造的来历深信不疑,认为他就是一个世代居住在山的猎户人家的孩子。村中的人也很乐意从张二狗手中购买那些便宜的皮毛,因为只要转手卖给来村中收购的商贩,立刻便是几倍的利润。而张二狗从村人们手中买药材、粮食、食盐、工具和一些种子带回山里。有了这样一个渠道,他倒是更加安下心来与哥哥在林子里过现在的这种日子了。

  “哥,我到村子里把这些兽皮卖了,多买些粮食回来。我看这天气越来越冷,恐怕就快下雪了,等雪封了山就出不去了,我这次多买些粮食备用,也需用的时间长些,反正晚上一定回来。”张二狗挎着猎刀,背上一张猎弓走向门口说。这些武器都是他从村人手中买的,披挂起来倒真的象个猎户。

  张大狗依旧躲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中,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嗯。”

  这几年来他倒是依稀可以吐出几个字眼来,例如“好”“行”“不”等等。张二狗对此倒是大感欣慰,他一直认为哥哥口不能言是因为受伤的缘故,现在渐渐可以说话,自然是病体正在康复的原因,看来是那些昂贵的药材起作用了。这次到村中除了药材要再多买些鸡蛋、白面,为哥哥增加营养。

  张二狗一面这么打算着,一边背起那积攒了很久的一大堆兽皮,走向山头另一边的小村。

  村庄位于山岰之中,只有四十几户人家。村子虽然依山而建,可是村人们多以种地打柴为生,倒是让张二狗想起了自家的家乡。

  这个村子里并没有猎人,所以张二狗的到来很受欢迎,那个常常与他交易的曹大远远看见他到了门口,已经迎了出来:“韩小哥,又来卖皮子了。”

  张二狗担心府依旧在追捕他们兄弟,所以不敢说出自己的姓名,一向谎称自己姓韩(他们兄弟母亲姓韩)。他冲曹大点点头:“曹大叔,这是这次的货色您看看。上次请您帮忙准备的东西……”

  “都有了,都有了……二丫头,快把东西给韩小哥拿出来看看行不行。”

  随着他的话,一个与张二狗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跑了出来,看了看张二狗,脆生生地答应了,又跑进屋里,不一会儿抱出了一些粮食、棉衣之类的东西。最后她拿着一件新做的棉衣,脸红红地对张二狗说:“韩大哥,这,这是我特别为你做的,你试试合身不……这,这可是我爹让我给你做的,不是我自己要做的。”最后这句欲盖弥彰的话让曹大哈哈大笑了起来。

  张二狗此时才十四岁,他对人自称十五。农家的孩子,十四、五岁也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张二狗相貌秀美,气质也不象一般的农家子弟,而且更具备了农家人看重的“能干”这一项长处,曹二姐对他倒是颇有些意思。

  曹大对于女儿的心思不但没有阻止,反而对张二狗在心中衡量了良久。这个少年只有一个父亲——张二狗为了不让人怀疑,对外谎称自己家中只有父亲,长兄如父,其他在他心目中,张大狗与他而言确实象父亲一样——而且听说还身体有病,深山老林的,也许挨不了几年了,这对只有三个女儿的曹大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何况这个少年又机灵能干,一定是个持家的好手。如果他肯入赘的话,倒是可以考虑把二丫头嫁给他。

  张二狗当然不知道这对父女心里的算盘,他终于没有好意思当着曹家父女的面试那件衣服,把它和别的棉衣一起放在了背筐中。翻看了一下他为哥哥买的一些滋补品,满意地点着头。他到现在还是认为张大狗的异样是由于伤病造成的,可是张大狗就是不肯吃药,一年来的努力之下,也只是让他吃熟食而已。只是每次抓到猎物,血他照样还是要吸干,张二狗只好多买些滋养品和药物一起掺杂在肉粥里,希望哥哥多吃一点,早些恢复健康。这几年来哥哥把自己养的又高又壮,他自己却瘦得皮包骨头了。想到哥哥的样子,张二狗就一阵心疼。

  “韩小哥,开了春我想去拜访一下你爹行吗?”曹大把旱烟袋在篱笆上敲敲,笑嘻嘻的问。

  “啊?”张二狗不解地抬起头。

  曹大笑呵呵地说:“我想去看看你爹,谈谈子女们的事,呵呵呵呵……”他这就是明确地表示了要上门提亲的意思了,曹二姐连忙捂着脸跑进了屋里。

  张二狗心里却首先想到了自己家的实际情况,手足无措地说:“嗯,嗯,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再说……”他慌慌张张地逃了出去,没走几步又回来取他忘了拿走的东西。曹大看着他的背景大笑了起来。等到张二狗的背景消失,曹二姐才从屋里出来,凝视着他的背影,玩弄着自己的发辫,脸颊泛红,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你说咱们家里要是有个女人,会不会好一点?”张二狗做好饭摆上桌后向张大狗红着脸问。

  他几番思考,觉得如果家里有个女人收拾做饭的话,自己就可以跟着哥哥去打猎,减轻一些哥哥的负担。而且洗衣做饭,缝缝补补这些事女人做总比自己好些,也可以更好地照顾哥哥。虽然对于娶媳妇这样的事在今天之前他想也没想过,可是思来想去,心里开始觉得也许在旁边加盖一间小屋,迎来一位贤惠的女人,并不是一件不好的事。

  张大狗抬头,喉咙中发出一阵咕噜声,听不出他是表示赞赏还是反对。

  推开饭碗,张大狗打开屋门走出去,对着无星无月的黑夜深吸口气,发出一声舒意的咆哮。对他而言,阳光灸热的白天就象是一场漫长的拷问,只有夜晚才是属于他的天地。他伸展四肢,骨骼间发出“咔咔”的声响,整个人看起来都顿时高大了一圈。

  “哥,等会我也跟你去。”张二狗挥舞着新买的弓箭,猎刀跳了出来。他最近苦练射术刀法(因为没有人教,也只是自己对着山鸡野兽胡乱挥舞而已),就是希望可以与哥哥并肩做战,一起去猎杀那些凶恶的野兽。

  张大狗看着他,嘴唇蠕动着,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不。”

  “哥,你就让我去吧,我已经长大了!”张二狗知道哥哥一心想保护自己,可是他也很想成为独挡一面的男子汉,不能一直被哥哥护在身子低下。

  “不,许,来。”张大狗一字一字艰难地吐完这几个字,然后转身就走。他的速度在黑夜中是那么的快捷,张二狗刚追了几步,他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茫茫的树林之中。张二狗无奈地跺着脚,可是居住了这么久他很清楚黑夜的山林的危险性,所以不敢独自追入林子中,只好悻悻地走回去。

  小屋中,张二狗挑灯与一件旧衣服奋战着。衣服虽然已经是千疮百孔了,可是总觉得再补补还能穿一阵子,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缝补着。只是一个大男人(他自己这么认为)实在不适合做针线,这不,手指头又被扎了一下冒出了血珠。他把手指含在嘴里吮吸着,心中的念头又转到了“那件事”上。如果迎接一个女人回来的话,倒是可以帮上兄弟俩不少忙。

  曹家的那个女孩说是和自己同龄,其实是大了自己一岁,虽然并不美丽,但是健康能干,是村子理家的好手……他的思路不知不觉得开始沿着这个想法一直漫延开去,渐渐地开始不听所云,意马心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在咕嘟着什么想法,手中的活计更是早就放下了。

  “砰砰”,门口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正陷于胡思乱想中的张二狗好不容易收回纷乱的思维,呆呆看了一眼门口。

  门板上又传来“砰砰”两声。

  “哥?”张二狗试探地问。

  张大狗一般不会这么早回来,他回来时一般也不会敲门,而是会一手抱着猎物,用肩膀重重地撞击门板,使门板发出沉闷的一声。然后在张二狗吆喝着:“哥,你回来了!”的声音中停止撞击。他的力气那么大,以至于张二狗常常会担心,会不会有一天门板也会被哥哥撞破。

  张二狗问了一声,门外没有声响,他心生警惕,抓过桌子上的猎刀拿着又问:“谁?”

  过了半晌,门外传来一个娇滴滴怯生生地声音:“小哥儿,我是个在林子里迷了路的人,你能不能行行好,让我进屋里住一夜,这林子里是什么野兽都有,我实在太害怕了。”

  原来是个女人,张二狗下意识地便想伸手去拉门,可是马上又停在了门边。深更半夜,深山老林,方圆数十里没有人烟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女人敲门?迷路?她一个人跑到这虎狼出没的山里来干什么?怎么会在这里迷路?

  张二狗年纪虽小,却不是个容易轻信的人,站在门后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方便,请你等等我哥哥回来再说吧。”

  “小哥儿,难道你要见死不救?”门外的女子似乎急了,用力拍了几下门,带着哭腔说:“这里都是吃人的野兽啊,你要等着,不就是要我等死吗?你忍心看我一个小女子死在你的门口,你却不伸出拉一把吗?小哥儿,救人一命胜似七级浮屠,小哥儿,你行行好,不要见死不救……”

  张二狗听着她的声音,心里也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大男人不应该让一个女人在外面担惊受怕。可是对于外面的女子他毕竟还是不敢相信,毕竟在这样的深山这中,什么样的怪物都可能出现。张二狗就曾经亲眼看见过一只在树荫下睡觉的白免,在张二狗慢慢走近,想要“收获”这顿可口的美食时,白兔突然化作一个白衣男子站了起来。抬手把目瞪口呆的张二狗一把推倒,拍打着身上的灰土草叶扬长而去。也曾经看见过一个女子站在树下掩面而泣,走近后却是古树上长着一张人脸而已。更曾经看见一只麋鹿捕食老虎的恐怖场景。

  有过这样的经历的张二狗,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山林中的危险仅仅来自那些虎豹狼而已。所以他对这个不应该出现在森林中的女子也是一百二十个不相信。他手中紧紧握着猎刀,准备外面的人一旦想要闯进来,他躲在门后就是一刀。

  门外的女子还在苦苦哀求着,声泪俱下地诉说她有多么害怕,多么无助。听着她孱弱的哭泣声,张二狗也几度觉得自己的心肠太硬了,居然会做出见死不救的事情来。可是理智很快就战胜了一时冲动,他还是坚持着不肯松懈。

  女子在门外乞求一阵,哭一阵,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听得出来她的声音已经沙哑、虚弱了很多,这么冷的天气,只是一个弱女子的话,不用什么野兽,仅仅是一夜的严寒就足以要了她的命了。

  就在张二狗的心中极为矛盾,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远处隐隐传来了野兽的嚎叫。开始还只是在林中被风声远远送来,后来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慢慢接近了这座林中木屋。

  是狼群,已经在这里住了近一年的张二狗一听就知道这是狼的长嚎。

  这种动物平时还好对付,但是到冬天,食物越来越难寻觅之时,原本单独出没的狼就会集合成群体,一般是二十几只一个团队在山林中纵横往来,这样的成群饿狼极为可怕,即使是大熊如果不慎,也会被它们一拥而上撕成碎片。

  张二狗不明白狼群为什么会来木屋这边,自从两兄弟在这里住下之后,张二狗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大胆的野兽到这附近来了。可能是由于怕了张大狗的疯狂捕食,也许是那些野兽似乎也本能地恐惧力大无穷的张大狗,不管他的外表是多么的干瘦衰弱,摇摇欲坠,反正野兽就是怕他,从来不靠近这里,不过从张大狗猎杀的野兽数量来说,它们的害怕并不是没有理由的,这也就是张二狗开始为什么让那个女人在外面等着的原因,可是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了。

  “狼哪……狼……有狼……”女人的声音尖利起来,用力拍着门:“狼来了,狼来了,救命啊……救命……”她的指甲在门上发出吱吱的抓挠声,可见她是用了大么大的力气在拍着眼前这道可以救命的门。

  随着狼叫声的接近,张二狗再也顾不上别的了,手忙脚乱地打开门,一把把门口的女子拉进来,再重重把门关上。因为就再开门的这一刹拿,他已经看见一群不下三十只的、眼冒幽光的饿狼正伸着红红的舌头,小跑着到达了距离小屋不到十步的地方。

  它们扑上来的话会不会把木门撞碎?张二狗的担心地这么想着,哥哥不在,自己就应该保护自己,还有要保护刚才获救的那个女人。他这么想着,一手抓过猎刀,一手抓过顶门棍,对身后的女人说:“你别怕,要是狼群闯进来,我就挡在前面跟它们拼了,我,我哥哥就快回来了。”他对于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所以把哥哥推了出来,只要哥哥一回来,这些饿狼必然会狼狈逃窜的。

  “小哥儿,你的心肠倒是好。”女子轻轻地走到张二狗的身后说。她吐气如兰,弄得张二狗的脖颈痒痒的,那传来的阵阵幽香更是令他的心里也象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抓挠。

  “小哥儿,你为什么不回头看我啊?”女子有些娇嗔地声音说。

  “外,外,外面有,有狼……”张二狗结结巴巴地说。

  “难道狼比我好看不成?”女子的声音更加地温柔了,化作了一抹轻轻的春风一样,钻进了张二狗的耳朵。

  张二狗回过头,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把手中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越来越迷茫,终于连最后的一抹灵智都失去了,只剩了对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的常常迷恋。

  “居然在我连用两次的法术后才中招,不愧是与僵尸住在一起,却没有被吃掉的人。”女子“咯咯”地笑着,“还是我的运气好,一下子就找到这么可口的‘东西’,小家伙,来,让姐姐尝尝你的味道怎么样……”说着她舒展双臂搂住了张二狗,另一只手开始除下自己以及少年的衣物……

  张大狗吼叫着与一头黑熊搏斗,他们一次次地碰撞着,咆哮着,把周围的树木象柴火杆一样地打折。刚刚吃足了食物准备冬眠的熊十分地肥胖可口的模样——张二狗就是这么形容这种食物的。对于张大狗而言,他也更喜欢强壮一些的食物,它们的血液包含的“营养”更多,味道也更可口。黑熊虽然是林中的一霸,可是它的对手偏偏是个怪物,当黑熊的力气慢慢地耗尽的时候,对方依旧精力旺盛的扑斗着,力量、速度与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多大区别。

  “哦……噢噢……”张大狗嘶吼着,一拳把黑熊甩进了灌木丛中,并且准备扑上去给对方最后一击。

  “喂,僵尸……”一个声音从灌木丛下传来,细声细气的,根本没能引起张大狗的注意。

  张大狗挥舞着双手向狗熊扑去,这时从灌木丛下钻出一只白兔,推推那只熊口吐人言说:“滚开,你挡着我了。”那只狗熊似乎如蒙大赦,爬起来转向逃走了。

  张大狗冲这个破坏了他的捕猎的白兔发出威胁的咆哮声,他虽然可以说几个简单的字眼,但是却更愿意用吼声、咆哮声来表达自己的情绪。这个小东西太小了,不知道够不够吃一口。

  白兔向他过来,挥动着一双长耳朵说:“你的弟弟快要被狐狸吸干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追熊玩儿。”

  张大狗一时没有领会他的话,喉咙中继续发出那种声音。

  “一个狐狸精看上你弟弟了,正在勾引他,准备拿他来采补呢,你听明白了吗。”白兔露出一副我就知道僵尸的智力低下的表情。

  “嗷……”虽然白兔说了许多他理解不了的名词,但是张大狗终于听明白了一点——他的弟弟现在有危险,所以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咆哮之后,大步向木屋的方向奔去。他的速度非常之快,转眼之间便成为了白兔眼中一个小小的黑点。

  白兔伸伸后腿自言自语:“特地来报信,居然连个谢字都没有……”它眯着眼睛蜷起身体,“这个僵尸不知道能不能在她的手下支撑一阵子?他们也是两兄弟……也是两兄弟啊……”他喃喃自语着,向着张大狗消失的方向蹦跳着而去。

  张大狗一脚踹开房门扑进屋里时,女人与张二狗刚好双双躺在了床上,两具赤裸裸的身体正相互纠缠在一起。听到张大狗发出的吼叫,女子从订上坐了起来,挥开还想搂抱住她的张二狗,根本不顾自己全身赤条条的,她站起来,款款地向张大狗走去,仿佛一位迎接丈夫归来的妻子一样,笑盈盈地说:“你回来了。”

  张大狗对于她视而不见,双眼只是盯在床上那个正在蠕动,口发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的张二狗身上,口中的低吼越来越愤怒,双眼变得血红,双手张握间,十指长而锋利的指甲发出淡淡幽光。

  女子上下看看张大狗,冲着他嫣然地笑着说:“我可以在你们家里住一夜吗?我不介意咱们三个人睡在一张床的喔。”她的眼神柔软的如同无数的丝线,向着张大狗围绕过去。她很有信心地相信这个低等的没有什么思考能力的僵尸,会在一秒钟内成为自己的俘虏。虽然对这样的低等妖怪没有什么兴趣,可是她却很喜欢两个亲兄弟围绕着她的感觉。

  “嗷……”张大狗对于她的媚眼根本视而不见,冲着她当头一爪就抓了下来。狐女身体轻轻地飘开,使张大狗的攻击落空。张大狗锲而不舍的追着打了过去。

  “无知的低等妖怪!”狐妖不屑的撇着嘴,张大狗的攻击力气很大都全无章法,对动物们而言可能威力巨大致命,对于妖怪,却确确实实不值一提的。“连颗内丹都没炼出来,还敢管老娘的闲事!”她冷笑着推开张二狗,向张大狗走过去。

  张大狗咆哮着一掌一爪地向好招呼着,可是每一下都被狐女用轻逸的身法躲过,她的嘴角始终挂着那种讥讽的笑容。在她眼中看来,与这种对手的争斗跟猫戏老鼠着不多,对方根本没有与自己斗的资本,他什么时候失败,什么时候死亡,全看自己什么时候有心情而已。

  狐女一边闪躲张大狗的攻击,一边看向张二狗,这个清秀的小男孩她是十分喜欢的,不仅仅因为相貌好,而且由于久居山林的缘故,他的精气也十分充足,狐女估计他可以供自己玩弄很长一段时间。现在的张二狗还没有从她的迷惑中走出来,独自缩在屋角,面对面前的搏斗,一脸的浑浑噩噩。他现在的神志受狐女媚术的困挠,只有与狐女亲热这一个念头,当然,为了这个念头他也什么都会去作,现在已然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自己的亲人,自己的生活,一言一行,一心一意地只挂着那个狐女而已。

  狐女看看他,再看看焦急的张大狗,生中忽然生出了一个有趣的主意。

  “给我杀了他!”张二狗正着迷地看着狐女的一举一动的时候,心中忽然响起了她柔柔软软的“声音”,仿佛是一只小手在轻轻搔动着他的心扉。

  “如果你杀了他,我会很高兴的……好不好嘛……”

  张二狗被她撒娇的声音刺激的全身一颤,下意识的便把墙角的猎刀握在了手中。

  那个正在与狐女搏斗着,却一直被他忽略了其存在的身影渐渐清淅起来,他看着这个可恶的,与他心目中的神女争斗的男子,手中的刀越握越紧,只要砍中他,自己的女神就会高兴,自己也许可以得到一亲芳泽的机会,只要自己能作到……

  张大狗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狐女身上,丝毫不知道身后弟弟的种种异样的举动,而张二狗手中持刀在他身后比比划划的样子,也被他单纯地认为是弟弟想要上前帮自己的忙。他在向狐女攻击的间隙,忽然回头一把抓住张二狗,狐女一惊,以为他发现了自己的打算,想要除掉张二狗以绝后患,在张二狗还没有被自己尽情地玩弄之前,狐女舍不得他受到什么伤害的,所以立刻衣袖,袖子击在张大狗的身上,发出了击打硬皮革一般的“砰”的声响,虽然狐女的本意是抓人,直到张大狗的身体挡上来才改为了攻击,虽然张大狗现在的身体十分的强壮,这一击还是令他发出了痛苦的低吼,他一边向狐女愤怒地吼叫着,一边一把把张二狗推出了小屋,然后才再次恶狠狠地向狐女扑了上去。

  原来他只是想要保护弟弟,还真是手足情深呀。狐女的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张二狗坐在冰冷的雪地上,心智还是一团迷乱,这时,狐女的声音又从心底响起:“哼,他到是手足情深……喂,好弟弟,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欺侮我,不来帮我吗?你要看着我死掉嘛……俩你都不管我了吗……”

  张二狗看着屋内,张大狗虎虎生风的双爪不住地袭向那个妖怯怯的身子,那张桃花般的脸上微微渗出了香汗,张二狗顿时感到怒火中烧,手中握着砍刀,腾地站起来,在步向屋中走去,张大狗在感知到弟弟又走了回来之后,发出不满地咕哝声,但是别有用心的狐女开始出手攻击,拖住了他的注意,使他不能分心去兼顾自己身后的弟弟,一只爱护亲人的僵尸?这真是个笑话,如果他一心要保护的人挥刀砍在他身上,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吧,狐女看着张二狗的双手握刀,眼中沸腾着怒火,一步步地向张大狗身后逼近,她的脸上绽放开了灿烂的笑容,一双眼中的波光更是如同春水般荡漾开去。

  张二狗一步步逼近,对方的脊背就在眼前,此时他抬头,看见了心中女神那嫣然的一笑,顿时热血沸腾,高高地举起刀,对准了这个胆敢欺负自己的“女人”的人。

  可是就在他将要砍下去的刹那,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哥哥做的事都是为我好!他是为了我好。

  张二狗困惑地摇头,不明白自己脑子里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古怪的念头来,哥哥又是什么……张二狗此时已经把世间的一切都忘记了,心中只剩下那个狐女妖媚的身姿,即使是关于哥哥的念头,也只是在他的心头一晃而过。狐女见他犹豫不定,便连连对他发出催促,在她的声音“呼唤”之下,张二狗再次挥刀走向自己的哥哥。

  “你,出去!不用你!”张大狗如同在喉咙深处滚动般的独特声音响起,他看到了弟弟持刀而来,再次把他当作了是来帮助自己的。张二狗本来还要攻击他,听了他的吩咐一呆,下意识地便要遵照他的吩咐,这几年日日生活在哥哥的庇护下,听从张大狗的安排,已经变成了他生活的一种本能,即使狐女强大的媚惑之术也没能使之消失。

  “你在干什么?给我砍他!”见张二狗三番两次的临阵退缩,狐女有些沉不住气了,一时竟然忘记了用心灵之术操纵张二狗,而是脱口喊了出来。

  张二狗听到她又气又急的声音,打了个机灵,马上对着张大狗便是一刀。

  张大狗听到了狐女的呼喊,心中已经有了准备,轻松地闪过他这一刀,向张二狗暴吼了一声。张大狗的心中充满了不解,为什么向来与自己在一起的弟弟,会突然听从这个妖怪的话,会突然向自己袭击?

  但是狐女并不给他机会去询问或者反击,狐女用自己的衣袖飞舞出一张“罗网”,把张大狗围困在里面。以她与张大狗的力量上的差距,如果想要处置张大狗,根本就是随时都可以轻松的下手。可是出于心中的恶意,她非要张大狗被自己弟弟张二狗砍中不可,如果这个僵尸死在了他一心保护的弟弟手中,那个时候一定会极度的愤怒,不甘与绝望吧,那将是非常精彩的一幕,狐女可不想错过了。而如果张二狗手刃了自己的哥哥,他的心智势必更加的迷乱与脆弱,自己也将可以更好的控制他。

  张大狗连连吼叫着,张二狗的砍刀却丝毫也不迟疑地一刀一刀接连向他劈砍,张大狗的动作完全被狐女的衣袖挡住,那双手臂挥舞的是那么的柔和优美,但是不论张大狗用多大的力量,却只能被对方带着走,只能被困在对方的衣袖飞舞间所形成的空隙中。张二狗的攻击总是从他的背后袭来,张大狗发现自己在狐女的牵制下,对来自弟弟的攻击失去了防御的能力,不一会已经被砍中了好几刀,幸亏他皮肉结实,张二狗的这几刀只是伤了他的外皮,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可是来自弟弟的攻击本身比攻击造成的伤害而言更能使他不解。气愤与伤痛使得他随着张二狗的刀起刀落,发出一声高于一声的吼叫。

  张二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砍中对方的时候,手上的力气总会不知不觉地消散一部分。他明知道自己给对方的伤害越重,自己的女神就会高兴,可是却总在最后一刻,身体仿佛不听命令一样地收回部分的力量。他对自己很生气,尤其是女神用悲伤埋怨的眼神一次次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他会认为自己没有为了女神的意愿拼尽全力,那是一件多么羞耻和不可原谅的事情。他拼尽了全力的与自己的潜意识搏斗着,终于在狐女又一次向他下令:“我好害怕呀,你快为我杀了他,我会好好服侍你的。”这们媚态横声的神情与语调的激励之下,张二狗大喝一声,跳起来双手握刀,刀刃重重地劈进了张大狗的腰部。

  “嗷……”张大狗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他不顾狐女甩来的衣袖,扭头怒视着张二狗,喉咙中“咯咯”作响了片刻,终于碱出了一句:“二狗,你为什么伤我……”按着狐女的衣袖卷住了他的腿,把他甩了出去,重重砸在了木床上。

  张二狗手中持着砍刀,呆呆地站在屋子中央,刚才张大狗的喊叫象是当头给他倒了一盆冰水,令他的神智稍稍有了一些恢复。他大口喘着气,心中各种念头七上八下,可是当目光落在狐女艳丽的面庞上,周围的一切好象又渐渐失去了色彩,只剩下了她的容颜。

  狐女的衣袖一扬,张大狗又被从床上卷起来扔在了地上,她接下来却笑盈盈地没有上攻击,直到张大狗张牙舞爪地向她扑上去时,她才再次摆动衣袖,并且向张二狗叹气说:“好可惜啊,你差一点就成了我的救命恩人了呢,来,再象刚才那样给他一刀,狠狠地给他一刀。”

  张二狗立刻又提着刀,向在狐女行动流水般的攻击下跌跌撞撞地张大狗走去。

  “二狗……二狗……你竟然……”语言能力一直没有完全恢复的张大狗从喉咙深处一声声地叫着,用他能发出的不多的词句来表达心中震惊与不甘。

  张二狗的目光闪烁不定,这时的狐女忽然感到,这个少年在从自己媚惑之术中一点点挣脱,就如同网中鱼的还在奋力挤出已经破了一个洞的渔网,虽然艰难而缓慢,但是却充满了希望,因为这张网上的洞正随着他的挣扎逐渐扩大,让他的挣脱不断地加快着步伐。

  怎么可能!狐女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自从她修成媚术以来,被她诱惑采补的男子不计其数,其中有人有妖,甚至还不乏一些大有根基的修道之士,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可以在落入她的魅惑之中后还能挣脱。从她的手中逃离的方法只有两个:一是精气被听尽而亡,一是她玩之生厌,将对方象件破衣服一样的丢弃。可是现在这个小小的少年,竟然出现了将要摆脱她掌控的迹象,怎么能不令她惊讶。

  狐女挑上张二狗做目标,首先是因为他在山中生活锻炼出来的强壮体格,充佩的精气。其次是心里喜欢他英俊的外表,在山林中住了一段时间的狐女已经有一段时间身边没有玩偶男子存在了——这里的妖怪们不是她惹不起的,就是深知她行位躲着防着她的,而附近的村民都是愚笨之辈,她又实在看不上眼,所以才会在看到张二狗之后马上把他定为目标。她虽然观察到张二狗身边那个奇怪的“兄长”,可是丝毫没把对方放在眼中,没想到正是这个她认为手到擒来的少年,现在竟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小哥哥,你怎么不帮奴家了……”狐女加倍媚柔的声音在张二狗的耳边响起,她伸展玉臂拥住张二狗的脖子,吐气如兰地对着张二狗的耳朵说话,嘴唇轻轻触碰着他的耳垂,带来又酥又痒的感觉,令张二狗的眼神马上又迷乱,深浊不来。

  张大狗见她去按住弟弟,立刻向她扑了上来,狐女冷笑一声,因为张二狗的险些掐脱,她已经打算尽快结束这场争斗了。她出手如电,几招使把张大狗牢牢抓在手中,虽然张大狗力大无穷,在这个外表纤柔的女子手中,却怎么也挣扎不开。

  “来,给我杀了他!”狐女向张二狗说,“把他的头砍下来,他就再也不能欺负我,来,来呀,你是我的相公,你应该保护我,为我出气的,快来啊,只要杀了他,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今天晚上我就是你的人了……”在她极具诱惑力的声音中,张二狗提刀的手反复交换几次,然后着张大狗走去。

  张大狗见弟弟满脸杀气,五观扭曲地走过来,双眼盯着正是自己的脖子。他又惊又惧又恨,拼尽了全力的挣扎。可是那个狐女的力量使他如同被蛛网粘住了的小飞虫,越挣扎,被子束缚的就越紧。

  张二狗已经走到了近前,向他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刀。

  张大狗忽然放弃了挣扎,低沉地从喉咙中发出几声哽咽:“二狗,你要杀我……”

  张二狗眼看着他的脸上滚下一串泪珠,手中的刀稍一停顿,还是用尽了全力砍了下来,但是在快要落在张大狗的脖子上的一刹,他的手腕忽然一翻,砍刀改变方向,直取狐女的咽喉,狐女毫无防范之下只得把张大狗向前的推,让两兄弟撞在一起,成了滚地葫芦,自己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算躲了过去。可是她颈边飘下几缕断发还是说明了,刚才的情形对她而言有多么的凶险。狐女把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两眼发出幽光,双手伸出指甲,口中突出獠牙。她已经对两兄弟都生出了杀心,当然也就不必再在张二狗面前伪装出那副千妖百媚的模样了。

  看到那个绝色佳人瞬间化为了女妖,张二狗打了个机灵,狐女施加在他身上的媚术终于被完全的破除了。他一步冲到张大狗身边,伸砍刀向狐女一指:“大哥,她,她是妖怪……”

  张大狗喉中咕噜几声,表示他对弟弟清醒过来的喜悦。张二狗的脑子还不是十分清醒,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蒙蒙懂懂的,可是心里十分明白,眼前这个长着狐狸尾巴的女妖对自己兄弟充满了恶意。他紧张地盯着妖女,现在他也知道怕了,不由自主地向张大狗的身后挪了挪身子。

  “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与我做对!”狐女现在可不再把张二狗这个“如意郎君”当回事了恨不得立刻把他们两个全部撕碎,然后生啖其肉,以抵消他们给她造成的挫败感。

  “哥哥,我们怎么办?”张二狗小声向张大狗问。他看到活生生的妖怪,人之常情地感到了害怕,首先生出的念头,当然是可不可以逃走。

  张大狗把他拦在了自己的身后,向着狐女摆出了攻击的架式。

  狐女真的动起手来怎么会把这个不成气候的僵尸放在眼中,双方交锋不出几下,她已经把张大狗一掌打飞了出去。砰的一声之后,墙上灰尘土乱落,张大狗把抹了泥灰的墙壁撞出一条裂纹来。张大狗见狐女又扑向张二狗,马上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扑向狐女,结果还是不出几下便又被打倒,这次只听咔嚓一声,狐女居然徒手折断了他的一条腿。

  张大狗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狐女抓住了弟弟,大吼一声,双手在地上用力一撑,整个人象在冰上一样向前滑窜,一把抱住狐女的双腿,不但带着她冲出了几步把她死死抵在墙上,而且恨恨一口咬住了她的小腿,头一扬,獠牙带动下了一大块衣服皮肉,然后俯头又咬。

  狐女疼地发出一声尖叫,挥手向着张大狗连砸数下,无奈对方就是咬定不放开。狐女也是一时受痛糊涂了,竟然没有使用法术,等她反应过来,抬手一个雷打张大狗的头上时,张大狗已经把她的腿啃出了一个大洞。

  掌心雷打在身上,张大狗发出闷闷地吼叫,身上顿时传来此肉焦胡的气味,可是居然硬是没松口,依旧死死地抱着狐女的双腿,死死咬着她的小腿肚。狐女又是接连两上个掌心雷,然后手指一划,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出现在她手中,晃动一下,向着已经被雷打的焦黑的张大狗刺下去。

  “铛……”的一声,张二狗不顾一切地冲过去,用砍刀挡住了也的短剑。狐女收剑重新刺向张二狗,却被脚下的张大狗用力一拖,使她重心不稳地没有刺中。

  张二狗躲过了她快如闪电的一剑,马上双手握刀,向着她当头劈下去。

  两兄弟这样一上一下的抡番攻击,一时令狐女手忙脚乱,应接不暇。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空隙,狐女手指一弹,一道火光划过,张大狗的一双手臂齐肩而断,她飞起一脚把失去双臂的张大狗踢开,然后从腿上用力撕下那双手指已经扣到了她肉中去的手臂,咒骂着向张大狗扔了过去。

  张二狗声嘶力竭的大叫;“哥……”他两眼充血,把平日里的胆小懦弱全抛到了九霄云外,冲上去对着狐女就是一通乱劈,狐女抬手对他连扇了十几个耳光,然后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冷笑着收拢手指。

  张大狗单腿蹦过来,一头撞向她的腰眼,狐女身形一飘,便让他这一头撞在了墙上,在狐女手上乱蹭乱刨的张二狗趁势用手攥住了她的衣服,“唰”的一下扯下了她半副衣衫,露出了她雪白的肩背与红色的末胸。狐女虽然水性杨花,浪荡成性,可是被撕开衣服之后还是一愣,张二狗趁机挣开她的手,连滚带爬地扑到了张大狗的身边,把他扶了起来。

  “我决饶不了你们……”狐女在他们两兄弟手下连连受挫,羞怒交加,双手虚划,两兄弟飞起来跌向两方向,都重重地跌在地上,张二狗顿时被摔的喘不上气来,张大狗却是三肢伤残,一时也动弹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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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17 11:07:2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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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发表于 2009-3-18 11:14:02 | 显示全部楼层

三个故事之行路难(二)

三个故事之行路难(二)

  狐女眼中尽是凶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目光在两兄弟身上扫去,略一盘算便决定先从张二狗下手,嘴角露出冷酷的笑容,向着他慢慢走了过去。
  张二狗惊恐地挣扎着向后挪动身体,可是怎么躲避得了步步逼近的女妖,张大狗愤怒的吼叫着,却对于弟弟的处境难以帮助。就在狐女脸上的笑容越加的灿烂,准备伸爪挖出这个少年的心脏之时,突然张口发出一声惨叫。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到自己的胸口透出一截剑尖。这时站在她身后的人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剑抽了回去,带出了一大篷血花。

  狐女支撑着转过身,看到的是身后一个白衣男子,手持长剑又是一剑向着自己的前胸刺下来。宝剑再次恶狠狠的穿胸而过之后,想要反击的狐女发现自己一丝法力都提不起来,生命力正快速地从身体中流失,总是有着一身的本事,却一点都施展不出来。

  她难以接受自己会败在这样的情况下,败在这样的对手手中,跌撞着企图逃走,可是白衣男子不肯放过她,猛地从她的胸口抽回宝剑,然后伸手拍在她的额头上。狐女不由自主地张口,吐出了一颗光茫流转的珠子。那个白衣男子把珠子抄在手中,随手一推,狐女的尸体应势而倒,倒地之后衣裳委顿散落,露出里面一条火红的三尾狐狸来。

  张二狗已经爬了起来,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这事情突兀的转机。

  白衣男子手中举着那个珠子哈哈大笑:“胡七娘啊胡七娘,想不到你这个毒妇也会有今天!想不到老天有眼,让我今天可以手刃分人!哈……恶有恶报,老天有眼,胡七娘啊胡七娘,你身上背的累累血债,今天就都还了出来吧。”白衣男子不知道与狐女有什么样的深分大恨,一只脚踩着狐尸,一边纵声大笑了良久。

  在旁边看着的张二狗心中一动,他悄悄的靠近,装作在看那具狐尸的样子,忽然出手,一把夺走了白衣男子手中拿的那颗核桃大小,光彩夺目的珠子。

  白衣男子大仇得报,心情正在十分的激动之中,猝不及防之下被张二狗得手,等他愣了愣回过神来,张二狗已经冲到了张大狗的身边,把那个珠子塞进了张大狗的口中,催促说:“哥,快,快吃掉。”

  白衣男子一个箭步冲过去,可是终于还是晚了片刻,张大狗已经一扬脖子,把那个光珠吞了下去。白衣男子又气又急,在张大狗身上踢了一脚吩咐:“吐出来!”

  张大狗只觉得一阵清冷的感觉随着那颗光珠滑入了腹中,可是还来不及对他的行为作出什么反应,腹中原本很舒适的感觉突然产生了变化,由冷到热,然后仿佛生起了一团烈火灸烤着他的五脏六腑,使他不禁痛苦地呻吟起来。张二狗见状大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白衣男子冷笑一声:“谁让你这个小子那么‘聪明’居然能猜到那是什么东西,竟然还敢从我手中抢去给他吃。你也不想想,一个八百年道行狐妖的内丹,是他这个小妖怪吃得起的吗?看着吧,他马上就会被内丹反噬之力变成灰烬了。”说完抱臂而立,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竟然是自己害了哥哥!看着张大狗痛苦不堪的样子,张二狗跪在他的身边,双手紧紧抱住他呼叫:“哥,你把那个东西吐出来啊,哥,你快吐出来!都怪我不好,我只会给你添麻烦!都是我不好……哥,你快把它吐出来……”只是现在的张大狗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吐出那颗妖狐的内丹了,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发出呜呜的声音。张二狗死死抱住他,似乎想从他身上把痛苦吸引到自己身体上来一样。

  白衣男子一直看着他们,到口的煮熟鸭子又飞走了,他的心中当然懊恼气愤,对这两兄弟的际遇充满了兴灾乐祸的情绪。可是看着看着,那兄弟两个狼狈不堪,痛苦不堪的滚动呻吟,他心中的一根弦被触动了,往事从脑海中闪过,令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然后走到张大狗的身边,一把把张二狗扯到一边。

  他把张大狗扶着盘腿坐好,自己坐在他的对面,把一只手按在他的头顶,一只手按在他的丹田,然后向张二狗大声吩咐:“去把他的手拿过来!”

  “啊。”张二狗还以为他要伤害哥哥,正准备去拿砍柴刀跟他拼命,听了他的话愣了一下。

  “去把他的手拿来按上,别等我改变主意。”

  “啊……”张二狗这才明白,这个白衣男子是想帮助哥哥,这种时候就算他还怀疑对方是别有企图,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他连忙把张大狗的两条断臂捡了过来,按照白衣男子的吩咐分别按在张大狗的两肩上,然后坐在了张大狗背后,用两手死死按住。

  白衣男子开始为张大狗的体内输送法力之后,张大狗已经不象刚才那样的难受了,白衣男子用自己的力量缓缓化开内丹,然后开始向张大狗的全身输送:“不要抵抗,忍着点,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对于张大狗这样一个智力低下的妖怪,白衣男子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够听得懂自己的话。而且接下来的过程会象剥骨抽筋一样的痛苦,虽然事先向张大狗说明,如果张大狗理解不了,或者自己承受不了,感到痛苦后开始挣扎的话,他也就会马上放弃救助对方的举动——对于自己会一时头脑发热而打算大量消耗自己的法力,帮助一个抢了自己到口的内丹吃了的家伙的行为,他自己现在还在深深的自责中,如果因为外因而终止的话,他会很高兴的这么做。

  张大狗出乎他意料的没有什么反抗的举动,也出乎他的意料的坚忍,在他用法力把内丹的力量化开,一遍又一遍地“洗刷”着张大狗的身体,让张大狗一遍又一遍的承受脱胎换骨的痛苦的过程中,虽然张大狗不停地在痛苦的嚎叫,但是硬是忍着没有动。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白衣男子收回手,声音嘶哑地说:“好了……”他的话音刚落,张二狗便手一松,在张大狗的身后倒了一下。

  刚才三个人连成一串坐着,内丹的法力从张二狗按着张大狗双肩的手或多或少地也在冲进他的身体,张二狗可是个凡夫俗子,那样的妖力侵蚀足够使他元气大伤,大病一场的了。其实张大狗的双臂在妖力第一次循环全身的时候已经接上了,只是那个白衣男子当时根本没有余心分心去告诉他可以放手了,于是张二狗就硬是举着那两条手臂,跟他们一起撑了下来。现在听说各个没有事了,心情一放松,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白衣男子自己也十分的疲倦,坐在那里静静调息。

  这个时候的张大狗继续在那里静静地坐着,全身的骨骼发出了哔哔啪啪的响声。他的样子与两个时辰前有了很大的变化,皮包骨头提身体已经生出了“肉”,虽然看起来还是个比较消瘦的人,可也不再是那个苍白的“骷髅”了。他的脸上有了些血色,双眼也不再深深陷在眼眶之中,口中的獠牙收缩了不少,茂在了嘴唇之内,不仔细看只会认为他是长也一对“虎牙”罢了。总而言之一句话,现在的他已经很象一个“人”了,而且是一个二十左右岁的青年人。这使得他因为六年来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的外表,而与弟弟看起来已经差不多的样子,不再象个代替了父母职责的哥哥了。

  “哥,你好了,你好了……”张二狗爬过去一把抱住哥哥,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几年中虽然两兄弟一同生活,可是张大狗的情形使得他与张二狗记忆中的哥哥完全不同。张二狗无日不盼望着哥哥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现在愿望一朝成真,他当然再也忍不住要把这六年委屈向哥哥倾诉了。

  “哥,你好了,咱们四回家去,咱们回老家去!”张二狗抹着泪建议。既然张大狗已经不再是那么可怕的样子了,他们当然就可以中故乡,回人群中过正常的日子了。这是张二狗一直以来的盼望。虽然张大狗闭目不语,可是他还是兴奋地絮絮说着自己的计划。

  “哥,咱们收拾收拾,明天就走。”张二狗喜滋滋地筹划着未来。“我这几年靠卖野味、兽皮也攒了十几两银子,咱们回老家买几块地,收拾收拾老屋。我刻你从小和东庄的韩家二丫头订了亲的,咱们回去先要了嫂子,家里有个女人才象个家,然后咱们种地,嫂子管家……”

  “你以为一个僵尸,可以听得懂你说的这些话吗?”白衣男子的声音冷冷地飘来,当头给他倒了一盆凉水:“以为他吃了那颗内丹就不是僵尸了吗?你以为他不吃你,也不吃其他人吗?把他带到人类的村子里,一村的人够他吃几天的?你以为那些所谓的修道之士会放着他不管吗?”

  “我哥哥才不是僵尸!他只是生病了!现在他的病已经好了!你没看见吗,他的病已经好了!”张二狗叫了起来。

  白衣男子对他的自欺欺人只是一笑,但是看向了张大狗的目光,却多了几分警惕:“僵尸除了吃就知道吃,这样的妖怪在这片山林里,以后大家出入倒是真的要小心了。”

  “我哥哥不会吃人的!”张二狗愤怒地叫。

  “对,他也许不吃人,他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一般只会把人血吸干,”白衣男子休息的差不多了,不阴不阳地说,“别说你小时候没听大人讲过僵尸吃人的可怕故事。”

  “我哥才不是僵尸呢!僵尸都是吃人的怪物,我哥哥他是好人!我哥不是僵尸,我哥不是僵尸!他要真的是那么可怕的怪物,就不会照顾我这么多年了……他要真的是那么可怕的怪物,你就不会救他了……”

  “唉……”白衣男子看他欲哭无泪的样子,叹了口气,“你们也算是兄弟情深……我给你说个故事你们听不听?”也不等张二狗回答,便自顾自的讲起来:

  我在没有化妖之前,只是一只普通的野兔……你知道吗,我们野兔的寿命都是不长久的,我们的天敌太多,自身又太弱小,可是我作为普通野兔,却活得很久,久到有机会成为了妖怪。根据有些模糊的记忆,在成妖之前我已经活了大约三十年——这对于野兔已经是长得吓人的数字了……

  张二狗小声咕哝:“所以老人们才说物久成妖。”

  白衣男子白了他一眼,继续自己的讲叙:我之所以可以活得这么久,全是因为我有一个好哥哥。哥哥不是只普通的野兔,他出生后不久,被一位僧人抱到寺庙中,听一位高僧说了七天法,所以它已经有了灵性。可是哥哥没有抛下同窝出生的我独自去修炼,而是把我带在身边悉心照顾。是哥哥带着我避开种种危险,冬天为我找食吃,夏天为我治病,我才一直活了下来。

  等到我成妖的时候,我哥哥已经可以使用一些小法术,变成一些其他动物,植物,甚至可以在天上飞行了。那个时候刚刚有了灵智的我对哥哥崇拜的不得了,所以拼命的修炼,希望自己可以象哥哥那么厉害。那段日子简单而平静,象我们那样的小妖怪,妖怪们懒得搭理,而野兽们已经惹不起我们了。我们安安静静的生活在一个小山谷中,每天修练之余吃吃草,蹦蹦跳跳,真是快活开心……

  白衣男子陷入回忆之中,嘴角露出了微笑,半晌之后才又开始说:大约一百年吧,我用了一百年时间学会了变化成人。一般来说,可以变化成人是一个妖怪修行有成的基本的标志。那个时候我与哥哥都自认为从今以后再也是不用过朝不保夕的日子,可以以一个妖怪的身份抬头挺胸地生活了。于是我们游荡人间,寻道访友,自以为是的过了几年,却不知道在妖怪的圈子中同样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象我们这样初化人形的小妖怪和那些有道行的妖怪相比,跟随野生中的兔子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可怜那个时候的我们还飘飘自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四处乱窜。

  他长吧了口气:“有些事情,等知道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我们自以为是但也是快乐的日子,在遇到那个狐妖的时候结束了。你知道,野生的狐狸是兔子的天敌,可是那时候我们认为变成了妖怪就不需要再有这方面的顾虑了。而她又伪装的那么好,那分明是一个较弱腼恬的小姑娘,一心一意地要与我们结伴同行,我们怎么可以因为种族的原因不接纳她呢。

  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陷入她的媚惑之中的,只知道那时心中就认为她是世界的全部,她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如同印在我心上,我为了她的一个眼神,可以做任何事情……

  听着这些话,张二狗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不久之前他还处于那种状态之下,如果不是哥哥敢来相救,自己一现在还沉迷其中,成了这个狐狸的玩物。

  那段日子里我已经把周围的事情全忘记了,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也忘记了哥哥的存在。可是我们依旧是三个人一起出入,于是当她的我心中越来越重要之后,有一天,一个念头忽然出现在我脑子里——她应该是我一个人的,而不是还有另外一个男性在她旁边转来转去。

  我不知道哥哥是什么时候与我产生这同一种念头的,可是我可以确定,不知不觉之中,我们两兄弟已经开始相互憎恨对方、防备对方了。在不知不觉中,如果他消失了,她就是我一个人的了这样的念头已经在我们的心底扎了根。现在回想,那个狐妖当时为了挑拨我们两兄弟之间相互仇恨,真是用尽了手段,而我们也就老老实实地让她牵着鼻子,一步步走到了兄弟相残的地步……

  白衣男子手握拳,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们兄弟……”张二狗小心翼翼地问,“你们……”

  “对,我们自相残杀……”白衣男子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把张二狗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做成的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打两段。

  ……我们两兄弟两个终于有一天打了个你死我活,那时我们早已忘记了对方是自己生死相依的兄弟,一意要把对方杀死。而那个狐妖就在旁边,快乐的看着这一切,对她而言,这样的事情就好象一台大戏一样,可以令她十分的开心吧……

  张二狗想到自己与哥哥刚才的局面,心中更是发冷。

  ……虽然使出了全力生死相搏,可是我的实力毕竟是不如哥哥的,于是最后失败的那一个便是我,不知为什么……也许是最后一刻,哥哥心中又对我这个弟弟保持了一丝感情吧,所以最后的那一剑仅仅刺穿了我的小腹,没有让我立时毙命。我倒在血泊中,看着哥哥与她相拥而去,觉得自己的心被搞走了一样……

  白衣男子再次长叹一声,露出一抹苦笑:“那时我觉得,失去了她还不如死了的好,可其实,我正是因为那样才捡了一条命。我在荒原中挣扎着,呼唤着她的名字,对哥哥发着毒誓,说要把他碎尸万段,说要把她从哥哥手中抢回来。也许恰恰是这种念头支撑着我,在伤势那样严重的情况下我竟然硬是挺了过来。

  等我的伤势好转已经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那时的我因为远离了那个狐妖,已经从媚惑中解脱,回忆前因后果,我越想越害怕,她分明是有意地要控制我们兄弟,现在我侥幸捡回了命,可是我哥哥还在她的手中,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到伤害?狐女想要把他怎么样?虽然我很害怕再次落到那个妖狐的手中,但我不能不去救哥哥。

  我鼓起勇气四处寻找她的下落,终于在又花了几个月时间后,终于找到了我的哥哥。

  那时的哥哥已经被她吸尽了精气,又因为没有了利用价值,被她随意抛弃了。我见到他时,他已经皮包骨头,奄奄一息。可怜到了那种时候,他还在念念不记忘地挂着那个害了他的狐妖,他看都不看我这个弟弟一眼,口中叫着她的名字,拼着最后果的力气向前爬,口口声声要去找她,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白衣男子讲到这里,不能掩饰自己情绪地抹着泪水,张二狗也不禁陪着唏嘘。“从那时起我就发誓要报仇,除了偷偷跟踪她,自己拼命修炼之外,我深知自己的道行与她相差太远,所以时时在等待着机会,我相信多行不义必有报应,今天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一天!”狐女的皮就放在一边,白衣男子用脚踩 ,恨意未消地说:“我终于可以亲手杀了这个狐狸精。”

  听白兔精讲完往事,张二狗长出了口气,看来自己与大哥是运气好,幸亏有这个白兔精也要打狐女报仇,不然自己兄弟二人现在一定成了这个狐女的盘中之餐,板上之肉了。他却不知道,其实这个狐女留意到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在暗中观察她,寻找机会报仇的白兔精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有意的要狐女与这对兄弟发生冲突,自己好在其中浑水摸鱼。不过张二狗就算知道,恐怕心中对这个妖怪还是充满了感激。毕竟是他就了自己两兄弟的命,而且在自己恩将仇报的抢走了他要吃掉的内丹给了哥哥之后,他还是不计前嫌的救助了哥哥。

  白兔站起来伸展手臂说:“我要走了──他快醒了,我可不想再打一场,你也快点逃吧,不然就来不及了。”他眼睛看着的,正是一直在那里不动不语地吸收那颗内丹的张大狗。

  “我哥不会跟你动手的,怎么说你也是救了我们。”张二狗自信地保证,“他有时候虽然有些时候脑子不清楚,可是我劝他他总是听的。”

  “呵呵……”白兔冷笑一声,“他听你的?现在他一睁眼,保证第一个就扑向你,把你当作一顿美餐──你说不会不知道,僵尸最喜欢吃的就是人吗?”

  “我哥哥才,才不是僵尸……”张二狗心虚地反驳,口气未免不怎么地坚决。

  “他不是僵尸?他不是僵尸你给他吃狐狸内丹?不怕吃死他!”白兔精讥讽地说道。

  张二狗低下头无话可说,他心里何尝不明白哥哥的异样,这么多年下来,他何尝不知道哥哥已经不是人类了,可是他怎么能承认这一点?一旦承认了,岂不是说明他连最后的一个亲人也失去了。所以他一直在心底催眠自己,反复告诉自己哥哥只是生病了,他没有死,没有变成僵尸,而只是生病了,只是多攒钱,多给他吃药,吃补品他就会好起来,两兄弟就会这样一直快乐的生活下去。

  可是现在白兔精的活把他的谎言全部打破了,张大狗确实已经死了,在带着他逃出赵府的那一天,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傍晚,在大雪封盖的山林中,身受得伤的他已经死在自己的怀中了。只是当弟弟被恶狼包围的时刻,心有不甘的张大狗的一分魂魄生生的借着弟弟的血挤回了自己的身体,化为了一只僵尸跳起来保护弟弟。虽然保护弟弟的念头支撑着他,使他没有吃掉张二狗,还一直在张二狗的身边保护、照顾他,可是僵尸就是僵尸,他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都已经不再是张二狗的哥哥,那个憨厚、倔强的乡下少年张大狗了。

  “就算他是僵尸又怎么样!他依旧是我哥哥,我才不再乎他是不是妖怪!”张二狗有些气愤地冲着打破了他的美梦的白兔精喊,“只要我们两兄弟可以在一起过平安日子,我才不管哥哥是人是妖呢!这也不关你的事!”

  “好心当作驴肝肺……”白兔摇头叹息,“你以为他这次醒来,还能记得你是他弟弟?”

  张二狗一惊:“什么意思?你给他吃了那个狐女的内丹,他的法力必将会大增,妖气当然也会大增,相对的,做为人的部分就被抹杀掉了,等他再醒过来,你看到的将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僵尸,而不是你那个似妖的哥哥了。”

  “我不相信……”张二狗的声音有些发抖。

  “信不信由你,他这次醒过来,一定急于吃东西,你就等着看看他吃不吃你吧,我可要走了,跟他再斗一场,没意思……”说着白兔精出门,一晃不见了。

  张二狗看着已经收敛了身上的黑气的哥哥,心里也不由开始打鼓,现在的张大狗已经一改那种皮包骨头毫无血色的样子,反而变的脸颊丰满,皮肤白皙中适红润,如果看他现在的样子,谁也不敢说他其实是一只僵尸,也许吃了那么厉害的内丹,哥哥已经变回人了。张二狗在心中幻想着,见张大狗双眼眼皮轻轻跳动,便低声呼唤“哥哥,你怎么样了,感觉好点没有?”

  张大狗似乎在回应他的呼唤,双目缓缓睁开,闪着幽光的双眼落在了他的身上。

  “哥哥,你,你没事吧?”张二狗心中也有些忐忑,于是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小心翼翼地叫唤。

  张大狗的情况其实正如白兔精所预言的。现在他的法力大增,已经不再是一只刚刚异化的僵尸了,现在的他可以不畏阳光,也可以施展一些从狐妖内丹的记忆中感知到的小法术,而随着他进一步的修炼,他的能力会越来越强,毕竟有八百年道行的狐妖内丹足以令他有天翻天覆地的变化了,不过也因为如此,做为僵尸的他已经开始生出了自己的意识。以前,做为一个没有多少智力的僵尸的时候,张大狗残留的意志不控制这具身体,现在,这具身体本身的力量已经足以产生意志了,自己会把之前属于张大狗的思维,压制到了微乎其微的状态。现在他根本不知道在前的少年是自己百般呵护的弟弟,他只是感到自己非常饥饿,仿佛几百年没有吃东西了一样。他的身体内部的巨大变化,使得他现在需要大量的能量来补充、消耗。而运好的是,睁开眼就看到了美味……

  张大狗双眼死死盯着张二狗,不由自主地舔着嘴唇。

  “哥哥,哥哥……你,你要干什么?我是二狗啊……哥……”张二狗在张大狗的逼视下步步后退,他从哥哥的眼睛里读到的不是往日的关爱,而是一种看到了烤猪、炸鸡、酱牛肉般的神情,他不由地害怕起来。也许刚才的白兔精说的是真的,哥哥他,他要吃了我……张二狗又惊又恐,转身向门外逃去。此时的张大狗岂能让到了口边的美味逃走,一个箭步便抓住了他的肩头,板过他的脖子,对着微微起的血管,张口便咬了下去。

  张二狗见张大狗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对自己咬了下来,心中一片冰凉,不知道是伤心还是害怕,眼泪一下子不流了下来。

  张大狗的牙齿刚刚触及他的皮肤,一道白光穿窗而入,迎面打向了张大狗。

  张大狗现在已经不再象以前那样,会被阳光造成极大的伤害了,可是对于阳光的畏惧在他的心中已经根深蒂固,即使他因为吃了一颗狐妖的内丹法力大增,印在心底的那种畏惧也不能一下子就消失。见到强光迎面照来,他下意识地闭眼,用手护住脸面,并且后退了一大步。趁这个时机,一条人影冲了进来,拉住张二狗便飞出了窗口,等张大狗再睁开眼,眼前的美味已经无影无踪。

  “吼……”张大狗咆哮一声,把屋顶震得瑟瑟地落下尘土,他手臂一挥,把墙里打了个大洞,腿抬,又把床板踢得粉碎。这栋小小的木屋在他的发泄下,不多会便化为了一堆碎木板,张大狗站在小屋的废墟上仰天长叫,声音震动了整个山林,一群飞鸟从他附近的树上惊起,飞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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