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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8 11: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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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美好 之《选择》尾声 C
郭小峰听到了女儿开门的声音,但他动也没动,继续看着手中的资料。
没有事,他从不过问女儿干什么。
接着他又听到女儿进洗手间的声音,然后就没有动静了,忍不住一笑,——大约又粘在了镜子前?他没在意,更加专心的看自己的东西。
大约半个多小时左右,他听到了女儿上楼的声音,但依然盯着手中的资料,动也没动。
爱梅轻轻地走了进来。
“爸——”
“晤——”郭小峰漫应一声,抬眼看了看,然后,放下了资料。
“怎么了?”他探询地望着女儿。
“没什么。”爱梅在对面坐了下来,轻轻叹口气,停了一下,突然有些突兀地开口说:“我觉得阿刘很可怜,他那么好,还救了你,爸——,我不知道你还得过急性胃出血,太可怕了!人怎么那么多病?”
刚说到这儿,爱梅的眼神儿变得惊慌起来,——那天如果不是爸爸提前交代,她肯定尖叫起来了,又是急性的,——妈妈就是死于突发心肌梗塞,那么快,快的不及告别!
仿佛看出女儿想到了什么,郭小峰立刻给女儿一个轻松的笑脸。
“没事的,爸爸已经全面检查过,你忘了,除了一场虚惊(详见《死亡因子》),没有别的问题,还有那个老院长怎么说的?他说爸爸能活一百岁呢。”
爱梅一楞,似乎这才想起那次检查的事,不自觉地长出了一口气,嘴角也无意识地跟着向上弯了一下。
片刻,爱梅的脑筋仿佛又转回来,她很有些遗憾地摇了摇了头。
“我很感激阿刘大夫——,尽管他杀了人,可我还是觉得他好,觉得特别难受,这样的好人却居然落了一个这样的结局?!”
说到这里,爱梅又微微皱起眉头,带着些埋怨说:“都怪阿刘医生太固执了,为什么当初不听别人的劝告呢?那么多人劝他,你也劝了,为什么他不听呢?”
郭小峰苦笑一下:
“为什么?爱梅,我想阿刘表达的很清楚。”
一阵略含惆怅的沉默之后,爱梅仿佛自语地说:“阿刘大夫就是选错了人,对不对?就象小敏妈妈说的,——婚姻不一样,一定要脚踏实地。否则一旦选错,一辈子就毁了。她本来说的是对女孩儿,现在看来,对男人也一样。如果阿刘不是那么理想主义,而是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儿,结局不会是这样的。”
“是吗?”郭小峰轻声反问:“那么惠心呢?他们基本算是门当户对,——可结果却分手了。”
“那是江瑶无耻的插足。”爱梅气愤地拧起眉头。
“江瑶有权利追求想要的东西——,”郭小峰淡然回答:“我很讨厌江瑶,甚至觉得她像一条毒蛇,贪心地吞下消化不了的东西,结果害人害己!但无论怎么讨厌,我也不能说江瑶就没有追求的权利。——还有,我们也不能抹杀一个事实,不管怎样,江瑶一度很打动阿刘,她满足了阿刘心灵深处的需要,我想所谓爱情也无非这个意思吧?——而且那场恋爱的结局是阿刘决定的,是阿刘的选择!”
“所以,”爱梅点点头,加重语气仿佛在告诫自己:“结婚的选择很重要!不能理想主义,一定要考虑全面,小敏妈妈就这么说的,爸,你不也这么劝过阿刘医生?因为你早就知道阿刘医生和江瑶结婚肯定没好结果,是吧?”
“不是。”郭小峰干脆的回答。
爱梅一楞,眨眨眼睛:
“爸,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说我不知道他们结婚会有什么结果,我不能那么武断,当然我确实劝过阿刘——,” 郭小峰突然停住,也许嫌相类的话已经说过,因此轻轻叹口气,然后在叹息声中说了一句:“在人生的其他方面,阿刘的生活太顺利,太如愿以偿了。”
“那倒是——”
爱梅点点头,咂摸了一会儿爸爸的话然后说道:
“阿刘家里条件好,什么都不用费心。心肠好爱救人吧,就当上了医生,啊——,现在碰见个好医生,谁不感激死呀,阿刘肯定觉得感动人特别容易,所以——”
爱梅又想了一下,最后总结道:
“说来说去,主要问题是阿刘医生太固执,前面不听人劝也就罢了,最后到那种程度了,为什么不听你的话自首呢?爸,你那么苦心的劝说他,那么恳切有道理,他怎么不听呢?——谁都知道,你最会劝人了,爸,罪犯都能被你劝得乖乖认罪,都这么说的。”
郭小峰笑了,带着自嘲,轻轻摇摇头,随手把手边品茗杯中已经凉了的茶水倒进茶盘,又拿起电水壶一边往盖碗儿里倒热水,一边说:
“人都比你想象的固执,爱梅,我曾经对你说过的。”
“我知道——,去年过年前,在北京嘛!”
爱梅回答,她还清楚的记得那个案子,自己那么莽撞,多亏了爸爸!
“不过,你还是成功了,爸,从根上成功了,唐婶儿肯定不会再犯罪了!”
“是吗?”郭小峰笑了,依然带着自嘲:“但愿如此!”
“你不信?”爱梅睁大了眼睛:“难道你认为唐婶儿还会犯罪?”
“不是,”郭小峰把盖碗儿轻轻摇晃了几下,接着把茶水倒入公道杯,头也不抬的回答:
“我指得不是这个,我意思是让罪犯走投无路之下认罪,和彻底改变从容生活状态下某个人固有的思维方式,是完全不同的,我相信后者要难得多。”
说到这儿,郭小峰笑了:“要不然现在越来越多人看心理医生?嗯!以外国为例,我看当心理医生是个大有前途的好职业,可惜爱梅你没学这个专业,要不多好呀,只要有那么几个病人,没准儿一辈子饭票都有了,你看多少人一看就是几年。”
“还有很多看一辈子的呢。”爱梅接了上去,笑嘻嘻地说:“不过爸,我觉得我不成,我脾气毛躁,你才成,要是你没当警察,肯定可以当最棒的心理医生,比如说小秦哥还有小胡姐,肖素姐他们都挺爱跟你聊天,也听你的话,都比我乖。”
郭小峰大笑起来:
“当然啦,你是我女儿,他们是我下属,肯定比你乖巧听话,凡我的下属,心里再烦我的,脸上嘴上也比你乖巧听话。”
爱梅也笑了,但还是坚持说道:
“不全是这样,我觉得他们是真的喜欢你,别看小胡姐嘴里凶,可有一次听见我抱怨你,结果对我说:‘你还不知足,郭队平时多好脾气呀,要不咱俩换换,你来当当我爸的女儿。’我一想,胡伯伯脾气更吓人,没事就发火,还爱喝酒,不行不行,坚决不换。”
郭小峰听得越发大笑起来:
“看来我得请老胡吃饭,他起了多好的反面教材作用,居然让我姑娘能比出我一点儿好来。”
“那你请不完。”爱梅更加乖巧的恭维起来:“爸,我在学校比了一圈,不比不知道,一比我才发现,哎呀!我爸真好,跟谁都不能换呐!”
“哦?真的?”郭小峰打量一眼女儿,忍着笑问:“让我想想,谁今年一回家就嘟囔着要换新笔记本电脑?看来我必须答应了。”
爱梅立刻快活地咧开了嘴,接着,又变得有些害臊起来,转着眼珠为自己分辩:
“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这么说你也会答应的,是不是爸?——我就是说你好,我现在不就是越来越爱听你的话?我就是说你讲话有道理,人都爱听,要是当心理医生,肯定是最棒的。”
郭小峰一边笑着摇摇头,一边拿起公道杯:
“得了,别说好听的了。那有这么简单?不是什么饭谁想吃就能吃的了的?各行有各行的门道,各行的学问,说起来爸爸还真扮演过一阵子类似心理医生的角色,哼!可结果——”
刚才还轻松笑着的郭小峰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感慨。
爱梅好奇心又起来了:
“结果怎么啦?”
郭小峰端着公道杯的手在空中停住了,然后,他抬起眼认真看着女儿,——以一种评估的眼神儿。——半分钟后,他垂下眼皮,稳稳地把水倒入面前的两个小茶盅。然后端起其中的一盅,很和缓地说: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侯我们家附近有个叫‘兴发酱牛肉’的小门面?”
“记得呀!那个老板我叫他许叔叔,老板娘我叫蔺姨,对不对?我记得小时侯蔺姨挺爱来家里找妈妈,每次还给我买糖呢!不过接下来她们就开始说话,而且鬼鬼祟祟的,因为每次她们一开始说话就把我撵出去玩儿,一点点儿都不让听到,是不是特别鬼祟?”
爱梅稍微孩子气的皱了一下鼻子:“——不过,虽然她和妈妈挺好的,可我觉得她和妈妈很不一样,比如她每次来也都是笑着——”
稍微品评了一下,爱梅总结道:“妈妈的笑是开心的,蔺姨也笑,可好象不是从心里流出来的。”
郭小峰扬了一下眉毛:“看来真不能小看孩子的观察力和感受力。”
“我知道妈妈为什么开心。” 爱梅兴致勃勃地说:“因为你很疼妈妈,还记得那个烟灰缸吗?要是我,你准得回过头大骂我一顿,然后反省写检查。”
“那是因为你是小孩!”郭小峰沉下脸:“还不知道基本规矩,说到这儿,我还想说你,你现在就又有些不知道规矩了!”
又转移矛盾骂她,爱梅撇撇嘴,虽然这次倒没什么气愤,只是聪明地也赶快来个转移话题:
“啊——,对了,我还记得蔺姨家还有个小男孩儿好象跟我差不多少,不,好象应该比我大一岁左右,记不清了,我和他玩得不多,都是跟蔺姨一起来的时候我们才玩,记得他比较腼腆,妈妈总说我还更像男孩子些,对了,他好象特别喜欢你,叫——”
“——成成”
“对!成成,后来咱家搬到新楼了,远了一些,之后就不怎么见他们了,我还问过妈妈呢,妈妈说他们忙,所以不来了,他们——,”
仿佛突然意识到某种不详,爱梅微微有些不安地顿了一下,但一刹之后还是克制不住好奇地追问起来:“——他们,怎么啦?是不——”
“——是因为爸爸后来得罪了你蔺姨,” 郭小峰截住女儿的话回答,然后突然非常感慨地摇摇头:“这里的缘故说起来非常的长——”
说到这儿,郭小峰又停住了,再次认真的看着女儿,依然是那么一种评估的眼神儿,仿佛再次掂量要不要给女儿谈下去。
爱梅意识到了,顿时一阵担忧,连忙坐直了些,绷紧了脸,努力显出一副很大人的严肃像。
“爱梅,你二十了,是吗?”郭小峰像问女儿,也像问自己。
爱梅赶快回答:
“是——,我二十了,是个大人了,我什么都懂!”
不知道是不是这最后的话起到了作用,反正爱梅发现爸爸在一刹那的犹豫之后,突然不再评估地看着自己,放下茶杯,表情变得严肃了: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结果,你后来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是因为除了成成,你许叔叔和蔺姨都死了。”
爱梅张大了嘴巴,——半晌,吃吃哎哎地问:“死了?怎么,怎么死了?”
“怎么死了?”郭小峰仿佛反问一句,又仿佛只是感慨:“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死了,还知道这里死得还不止他们两个,但仅此而已!——像很多事一样,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
“可爸爸你——”
“一度和你许叔叔很熟是吗?”郭小峰打断女儿,苦笑一下:“对,爸爸就对你许叔叔扮演过类似心理医生的角色,所以似乎我应该最知道理由!也许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这么说。——但从另一面我也确实可以说自己不知道,并且越是思前想后,就越觉得不可理解,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结局?”
望着女儿,郭小峰又停住了,似乎又陷入了某种犹豫,第三次评估地看看女儿:
“既然你想知道,”郭小峰再次开口了,显然终于立定了决心:“爱梅,我可以给你讲讲,但恐怕和我以前常讲的那种案件故事完全不同,——不光是第一桩凶案没发生在这里,是由别处的警察办理的,而且那时我离开警队后还没回去,所以后一个案子也没有经手,因此关于整个案件除了结果,完全说不出开始、细节和过程。不仅如此——”
郭小峰略想了一下:
“准确的说,这次我讲的不能算案子,就是给你说说那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也算是案件产生的前因吧。但还是我刚才说的,我并不能由此确定这就是导致他们最终犯罪的真正动因,也说不出他们犯罪的念头又是如何演变成的?”
爱梅眨眨眼睛:
“你是想说——,关于这个案子的起因,你表面知道,但他们心灵最深处的东西你并不清楚,那种本质的,神秘的,嗯——,但好比,好比——,好比他们心灵的密码,对,心灵的密码——你还没有解开对不对?”
郭小峰哑然失笑,然后,他点点头:
“对!太贴切了,就是他们心灵的密码我还没有解开!好,如果给这个故事起个名字,我想就应该叫——《心灵的密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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