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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17 09: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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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鸦
黎明,天是黑青色的,
他站在高处,
默默注视着她。
她还是和往常一样,
穿着红色的皮短裙,
站在街角,狠狠地吸着烟,
在刻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等待着这个严冬的早晨里可能会来的生意。
他这样看她已经很久了。
事实上,
从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
他就这样看着她了。
那是一个晴天,很多年没有过的晴天,
他像往常那样,用黑色的翅膀,
在蓝天中划出不祥的轨迹。
送去一个又一个噩耗,
送走一个又一个灵魂。
这是他身为漠鸦的职责。
漠鸦是死神的麾下,
流着黑色的血,
揣着已死的心,
赐予死亡是他们唯一的使命,
冷漠无情是他们唯一的表情,
他忽然看到了她,
一个穿花色连衣裙的小女孩,
正在草丛里追逐蝴蝶,
哼着一首动听的儿歌。
他停在一棵树上,
默默地注视着她,
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太阳把他黑色的翅膀晒得发烫,
他才懒洋洋地抖抖羽毛,
振翅高飞,
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何停留。
那一次的停留,
使得某人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了十五分钟,
也使得他被狠狠抽了一千鞭,
黑色的血从脸上流下的时候,
他听见训斥的声音,
“你是尊奉死神之命的漠鸦,
是赐予人类死亡的告死天使,
你的心早已死亡,
为何还会留恋人间?”
他还是经常去看那个小女孩,
哪怕为此经常遭受鞭刑,
伴随着呼啸的毒鞭和飞溅的黑血,
他看着她慢慢长大,
他看着她读书工作,
他看着她谈起了恋爱,
他看着她献出了初夜,
他看着她遭受挫折,
他看着她嫁作人妇……
他只能看着,
作为漠鸦,
他不能赐予人类死亡之外的东西。
这个,他早就学到了。
在他刚刚成为漠鸦的时候,
曾经试图安慰一位哀恸过度的父亲,
可是随着他善意的抚摸,
那老者瞬间化成了白灰。
于是,
他学会了只是看着。
她被浪子那迷人谎言欺骗的时候,
他只是看着,
她被丈夫毒打的时候,
他只是看着,
她因为失望沾染上毒品的时候,
他只是看着,
她第一次和第一千次出卖自己的时候,
他只是看着。
接到赐予她死亡的命令之后,
他也只是看着,等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她忽然捂着腹部,
缓缓地倒下了,
悲惨的生活,已准备将她彻底压垮,
生命开始从她残破的躯体中逃逸,
这是死神给他最后的信号。
他从高处跃下,
身形在空中变成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
他落在地上的时候,
天空中开始下起了雪。
他看着她,
最后一次,默默地看着她,
她看着他,
第一次,默默地看着他。
他的眼里是漠然,
她的眼里是绝望。
只需轻轻一挥手,
他的使命就将完成,
她悲惨的一生,
也将从此结束。
这是多么悲惨的一生啊!
也许,她也盼着结束吧?
结束之后,他再也不用看着她,忍受自己那颗早已死去的心,越来越不安的抽动。
他猛地抱住了她,
深深地吻下去,
把她生活中那些点点滴滴快乐的记忆,
恶狠狠地,
不讲道理地灌回了她的脑海,
那绿色的草丛,那飞舞的蝴蝶,那清脆好听的儿歌……
她的脸上,
浮现着多年不见的笑容,
而他惊奇地发现,
自己死去的心,居然开始倔强的跳动。
那些美好的回忆,
开始将他黑色的血液,
染得七彩斑斓……
他们相视一笑,
随后同时化为白灰,
被阵阵狂风吹散,
与漫天大雪一起,
飘散在这个广袤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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