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慵懒 2025-4-4 17: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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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113 天 [LV.6]常住居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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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次作画时,一个男人向我搭起话来。或许因为亚洲面孔很稀奇吧,大学里几乎见不着,日本人也只有我一个。
“这儿怎么样?就艺术家的眼光来看。”我闻声转过头,是名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他似乎只是打这儿路过,注意到我后专程下车来打招呼。“环境相当不错,很安静,挺不赖。”我如此作答。他正瞅着画布,估计在他眼里这只是些抽象的线条而已。“我还以为只有安德鲁·魏斯注释1之类的画家才会对这种安静的小地方感兴趣……”男子的嘟囔让我甚为惊讶。国界不同,受追捧的画家也完全不同,在这种地方,竟然也有人知道魏斯的大名。“安静和刺激或许并非处于对立。”听我如此回答后他露出了笑脸,“我叫安德鲁·赫希,和魏斯一个名,你就管我叫安迪吧。”他伸出手,我抬手握住。
他金色的头发略显稀疏,起初我以为他有四十来岁,几次交谈后才知道原来我们同龄。他的职业是精神科医生,“你说我为什么这么忙?明明是个安静的乡下地方,怎么脑子坏掉的人越来越多?简直就像蘑菇一样不停增殖。说说你的看法吧?”他曾用百般厌烦的语调冲我这么抱怨。“或许这个世界正变得越来越奇怪吧。不对,我倒认为安静和脑子坏掉有很深的联系。”听了我的嘟囔,他换上惊讶的表情,我继续往下说,“因为,已经脑子坏掉的人类全都聚在世界上最安静的地方啊。”
“什么地方?哪儿?”
“墓地。”我报出答案,他顿时哈哈大笑。
安迪曾邀我去他家吃晚饭,他有一位胖胖的夫人,叫玛莎,家里没有孩子,这对我来说倒是乐事一桩。玛莎亲手炮制的肉饼相当可怕,味道堪比猪食。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我还是默不做声地吃下肚去,因为玛莎是位热情温暖的女性,听到我的蹩脚英语,她说话时会刻意放缓语速,并无半点儿轻视。不过玛莎的饭后甜点相当了得,我有幸尝了一整块豆腐大小的馅饼,这么大规格的馅饼,换了日本女孩估计根本不敢下口吧,而且它的甜腻程度多半也会让人无言以对。不过我咬下一口送进嘴里后,作出了“非常好吃”的评价。当我表示再来三分之一份时,玛莎的表情可以用喜不自禁形容。
安迪呵呵一笑:“你还真会讨女性欢心。”
“不,是真的很好吃。”而后他提议用纸牌赌几局。“赌什么?”
“嗯……这样好了,我输了就让玛莎给你十天份的馅饼,你输了就给她画幅肖像,怎么样?”
“没问题。”我答应下来,“玩什么?”
“梭哈。”他说。
两小时后,安迪大声叫嚷起来:“玛莎!宽恕我吧,未来十年里你都得为他烤馅饼了!”玛莎夸张地耸着肩膀大笑起来,“这可不得了咯。”
安迪盯着我的脸:“我说,下回要和我一起去玩射击吗?”
“射击?”
“没错,射击也和纸牌一样,节奏感和集中力缺一不可。依我看,你肯定也有射击方面的才能。”
去往卡尔弗溪流射击俱乐部会途经我写生的地方,射击狂安迪正是在前往俱乐部的途中和我偶遇。
步枪射击区位于俱乐部中心的室外区域,足有两个棒球场大小,相当于两队棒球选手的人员正在其中活动。安迪满带歉意地解释说,这里只在周末才会人头攒动。不过眼前的景象仍然让我吃惊不小。全家出动的情况不在少数,父亲模样的男子正指导着十来岁的小男孩如何使枪;还有高中生模样的女孩熟练地举着大型步枪准备射击。
进入射击场的空闲区域时,安迪问我还记不记得刚才在车里交代的注意事项,我点点头。将枪交与对方时,为了确认空膛,一定要把枪栓打开。这间射击场没有管理员,需要更换靶子或者确认命中弹痕时必须看准时机,摁下柱子上的按钮,等到铃声响起之后才能进入射击区。就算不去射击区,只要听到铃声就必须放下枪等着。我照着他交代的内容复述一番,得到了“很好,真聪明”的评价。
十组多的射击告一段落后,一旁的柱子上亮起红灯,场内同时响起了高亢的铃声,人们一齐朝枪靶方向走去。我们来到距离比较近的百码靶位前,枪靶板上已经重叠了很多张带着弹孔的薄板,安迪又往上添了一张新的。“这是NRA的官方用靶。”
“NRA?”
“就是全美步枪协会,我也是其中一员。你自己看吧,戴着黑色运动帽的家伙全是会员。”
我环视一周,确实有好些人戴着相同的黑帽子。“原来如此,普通人里像你这样的会员多吗?”
“算多吧,貌似会员人数已经超过三百万了,而且现在还以每天千人的速度增加着。”
我们回到射击点,“我先给你做个示范。”他拿起枪站定,轻松地连发三弹。因为是手动步枪,退膛需要两三秒,即便如此他的动作依然快得让人感觉不到停顿。他举起双筒望远镜查看了靶子,然后递给我,我接过后也向枪靶看去。靶子正中是一个黑色的实心圆,直径三英寸,七八厘米,黑色圆形区域中开了两个小洞。不过安迪却一脸懊恼:“可恶,一百码竟然还有一发脱靶。”
“不过这样已经很厉害了吧?”听我这么说,他立刻骄傲地挺起胸脯:“面向会员的月度比赛中,每参加两次我就能拿一次冠军呢。好了,接下来轮到你秀身手了。”
“鲁格注释277/22 RMP,22口径的枪适合初学者。这可是玛莎的枪哟,枪身是不锈钢材质,几乎不受季节温差影响。”安迪介绍着,将枪交至我手里。
“你是第一次玩枪,就用简单一点的姿势吧。”我照着他的指示,右膝着地,左膝撑着手肘架起步枪。他的高声叫嚷传入耳中:“节奏感和集中力!静下心来瞄准!”就算透过瞄准镜,百码之外的靶子在我看来依然只有苍蝇卵大小,完全一片模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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