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首迷宮》(完)-因神秘药物，被卷入超乎人类智慧的杀人事件-白井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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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个没有女朋友的孤儿吧？」男子咧嘴露出牙龈笑了起来。「在看起来那么凶狠又没有眉毛的大叔面前，当然不可能说实话啊，不是吗？」

　　那张学生证呢──象山打算这么质问时，脑海里闪过在Butz的楼梯上目击到的光景。臭著脸向被害人问话的警察们。捧著托特包的年轻女子。

　　象山这才意识到眼前的男子是个如假包换的人渣。他身无分文却找女人尽兴摸乳，还为了钱吸吮男人的阴茎，没料到还在购物中心当扒手。

　　「怎么回事？」舞冬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嘀咕道。「爸爸，你跟小春开过房间？」舞冬全身瘫软下来，一屁股撞上石阶。

　　「你快说明这是怎么回事啊！」

　　彩夏一副不忍看母亲哑口无言的模样，语调冰冷地说道。

　　象山听见连小小裂缝也没有的完美家庭，瞬间粉碎瓦解的声音。







　注８：Peperoncino指「蒜辣义大利面」（Spaghetti aglio olio e peperonci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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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裂

　　

　　

１

　　

　　咚──嘶嘶！

　　在这般声响下醒来。

　　全身因汗水湿透了。明明几秒钟前还做著可怕的恶梦，此刻却想不出是什么样的恶梦，空留一股不悦的感觉卡在胸口。

　　张开眼睛后，映入眼帘的景象没有改变。眼前一片彻底的黑暗。除了屁股底下有地板之外，象山完全不知道四周还有什么。

　　咚──嘶嘶！

　　头顶上方传来声响。声响的音量比刚才大了一些。

　　那声响听来耳熟。那是父亲先往前踏出左脚，再把右脚拉近的脚步声。当时父亲从气球上坠地导致小脑受伤，出院后变得无法笔直行走。

　　咚──嘶嘶！

　　这里应该是不死馆的地下室吧。父亲在家中也会坐轮椅。唯独前来盖有地下室的别馆时，父亲才会靠自己的双脚走路。原因是走廊的入口以及出口有著高低差，无法坐轮椅行动。

　　咚──嘶嘶嘶！

　　父亲心情不好时，不时会把儿子关进地下室里。只要关闭一楼的发电机电源，就无法从地下室启动电梯。这时如果再把地板的磁砖盖上，地下室就会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严重时还曾经没得吃也没得喝，抱膝缩在黑暗底处足足三天三夜。

　　咚──嘶嘶！

　　脚步声变得更大声时，忽然停了下来。父亲应该是抵达了别馆。

　　总算可以脱离地下室了吗？在黑暗中站起身子，猛地屏住呼吸。

　　当然不可能了。父亲早就摔落犬死崖死了。

　　那么，究竟是谁来了？

　　电梯往下移动的声响传来。随著电梯门打开来，橙色光芒贯穿视网膜。象山顶出双手遮挡。

　　「你快说明这是怎么回事啊！」

　　象山从指缝间，看见彩夏冷冷撂下话语的身影。

　　

　　象山醒来时，家里已是空壳一个。

　　阳光从落地窗洒落进来，照亮一尘不染的地板。餐桌上放著五块变得硬邦邦的牛排。电视、气泡水机、芦荟盆栽都保持著原样，唯独家人不见了。

　　从父亲与男朋友的对话内容中，舞冬想必已看出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你去死吧！」「恶心死了！」「难以置信！」「你真的去死死算了！」舞冬把男朋友赶出家外，说出一连串的咒骂话语后，忽然瘫坐在玄关处，不怕喉咙沙哑地呜咽起来。

　　「现在只能看是要叫爸爸离开，不然就是我们离开。」

　　彩夏代替母亲果决地下此断言。后来也是彩夏与位于酱窑市的母亲娘家联络，并拜托娘家收留她们。

　　「我其实一直心里有数。」

　　离家前的那一刻，季季擦拭沿著脸颊流下的眼影说道。

　　「我不知道怀疑过多少遍这么幸福的生活会不会是一场梦？结果一切果然不是真实的。」

　　季季没有留下道别话语，就这么带著女儿离家。

　　象山成了孤单一人。

　　只因为区区一个失误──就因为好死不死地相信了那个大牙缝男的说词，害得自己失去了一切。

　　索性杀了大牙缝男来泄恨好了。就拔他的舌头、挖他的眼珠，让他为自己不经大脑的发言后悔个够好了。

　　无聊至极。

　　不论做什么，家人也不会回来。干脆步上父母亲的后尘，也掉下山崖好了？还是爽快地上吊自杀？或是去买兴奋剂来个服药过量──

　　他忽然察觉到安瓶还一直放在口袋里。Schisma。

　　根据毒贩伊甸的说法，Schisma有一半的机率可为施打者带来绝大的快感。据说过去施打过这个药液的男子因为快乐过了头而找不到生存意义，自己敲破脑袋挖出脑浆断送性命。

　　象山拿出塑胶盒里的安瓶，眺望著透明液体。如果伊甸所言属实，这药液不仅能够让人感受到至高的快感，还会帮忙终结性命，对现在的象山来说，不是再适合不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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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软禁佩佩子的不死馆地下室里，有用来施打催眠镇静剂的针筒。象山驾著捷豹前往妄鸣山。

　　抵达不死馆时，天空已染上朱红色，化为阴影的山棱俯视著瓦片屋顶。时刻来到傍晚五点四十分。感应指纹解开门锁后，走进玄关厅。

　　地板上的睡袋露出和泉的上半身，几只蛆虫在她的右眼刺伤伤口窜进窜出。象山已经交代过妇产科的生田处理尸体，但生田似乎还没有从广崎回来。象山往和泉的头顶踹一脚，让身躯塞进睡袋里。

　　穿过走廊去到别馆后，挪开地砖。搭乘电梯来到地下室一看，从天窗洒落的光线照亮著佩佩子的身影。跟昨天一样，佩佩子头上依旧套著布满血迹的枕头套，瘫倒在地板上。象山还以为佩佩子已经死了，结果看见枕头套传来「噗呼！」的声响膨胀起来。

　　叼起草棒，再掏出Zippo打火机点火。这搞不好是我人生最后一次抽大麻；这么心想后，伤情绪随著吸入烟雾涌上心头。吞云吐雾地让干燥大麻燃烧到靠近滤嘴位置，使烟雾充分弥漫整个肺部后，象山把烟蒂扔进提桶。

　　解锁打开置物柜，拿出针筒。折断安瓶盖后，把针头插入瓶内，跟著拉动活塞芯杆抽出药液。

　　忽然间，有种回过神来的感觉。

　　自己是真的相信伊甸说的话吗？当然没有。单纯假设好了，即便有可能产生敲破自己脑袋瓜的幻觉，也不可能真的挖出脑浆。这不过是在延后死亡而已。明明如此，有什么好感伤的？

　　想到自己竟如此不干不脆，象山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把针头刺入左上臂，再用拇指推动活塞芯杆。一阵闷痛下，肩膀僵硬起来。确认针筒已空后，拔出针头。

　　手表的指针指出五点五十分。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不出所料地，即便已过了一分钟，还是什么也没发生。

　　不知道是抽中不会出现药效的50％机率，还是根本不存在所谓的药效？答案当然会是后者，但这种推销话术会让人产生「搞不好会是前者也说不定」的心态，可说完美抓住了人性的弱点。

　　就在把空的针筒和安瓶扔进提桶时，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好像有什么怪怪的？

　　置物柜。床。枕头。佩佩子。提桶。地板。蟑螂。墙壁上的红砖。天窗。忽然有种一切事物的解析度都大大提升的感觉。就好像液晶电视换成了OLED萤幕一样，世界变得益发色彩鲜艳。

　　回过神时，象山才发觉自己的心脏猛烈跳动著。此刻的感受与把母亲推落犬死崖时、参加解剖实习而拿著手术刀刺入尸体胸口时，以及第一次勒死对季季纠缠不清的男人时颇为相似。

　　忽然感觉到一阵晕眩。大脑好痒。手撑著地板，吐出了胃液。肠道翻腾个不停。

　　做著深呼吸抬起头后，发现地板上的佩佩子增加成两个人。

　　抬起发黏的手揉了揉眼皮。难道是眼睛无法聚焦？然而，不论眨几次眼，佩佩子还是没有减少。噗呼！噗呼！就连这般气息也变成了双重奏。

　　『我刚刚说的事情。』

　　舞冬这么说道。当时是在家里的客厅。

　　『我想跟爸爸介绍一个人。』

　　我是无所谓啦。

　　妳该不会──

　　『我没有怀孕啦！』

　　舞冬露出苦笑。

　　『纯粹是因为开始巡演后会变得忙碌忙碌，我才会想我才会想在那之前在那之前正式正式介绍给爸爸介绍给爸爸介绍给爸爸介绍给爸爸。』

　　姆伊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他说我又不是偶像，只要是认真的就没关系。』

　　『当然。他说我又不是偶像，只要是认真的就没关系。』

　　舞冬变多了。

　　『到时候你不要表情太严肃严肃严肃严肃喔！』

　　『到时候你不要表情太严肃严肃严肃严肃喔！』

　　『小小小小小春春他他很很容容容容容易易易易易紧张的的的的的。』

　　『小小小小小春春他他很很容容容容容易易易易易紧张的的的的的。』

　　这是幻觉？不是。

　　『我相信那些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我相信那些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我周末和女朋友去海边玩。』

　　『我周末和女朋友去海边玩。』

　　『警察哪斗得过恶魔。』

　　『警察哪斗得过恶魔。』

　　『你以为自己还活在昭和时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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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为自己还活在昭和时代啊！』

　　『欸～你作业写完没？』

　　『欸～你作业写完没？』

　　『我不是妳的小帮手好吗？』

　　『我不是妳的小帮手好吗？』

　　『我不是妳的小帮手好吗？』

　　『我不是妳的小帮手好吗？』

　　『我不知道怀疑过多少遍这么幸福的生活会不会是一场梦？』

　　『我不知道怀疑过多少遍这么幸福的生活会不会是一场梦？』

　　『我不知道怀疑过多少遍这么幸福的生活会不会是一场梦？』

　　『我不知道怀疑过多少遍这么幸福的生活会不会是一场梦？』

　　这才是现实世界。

　　这才是世界的真实模样。

　　『结果一切果然不是真实的。』

　　现实世界爆炸开来。

　　

２

　　

　　象山家的早晨总是好不忙碌。

　　不过，八月三十日这天的忙碌程度，远远超乎平时。

　　中午十二点五十分。象山比平常更仔细地刮完胡子后，拉正牛津衬衫的衣领去到客厅时，发现使用白葡萄酒蒸煮的黑毛和牛菲力牛排的芳醇香气充斥著整间客厅。

　　「彩夏，把电视关掉。爸爸，你去把玄关的全家福照片收起来，不然很丢脸。妈妈，记得不要说一些演艺圈的辛苦谈。」

　　舞冬有别于平常，戴上了显得成熟的珠炼项链，她一边咕噜咕噜地让嘴里的漱口水起泡，一边把「超级享瘦」和「劲凉快感」的容器塞到餐具柜最深处。

　　「妳自己还不是把人家当成了小帮手！」彩夏一边抱怨，一边准备关上电视时，逮到报仇机会而捉弄姊姊说：「对了，姊姊，这上面说处女座的人今天如果硬要往前迈进，有可能会后悔喔！」象山随之看向电视后，发现摩羯座排在第八名，幸运物是「新鞋子」。

　　「妳就乖乖只听算命师的话听到死好了。」

　　舞冬一把抢走妹妹手上的遥控器关上电视，跟著丢进抽屉里。就在季季来到餐桌旁把蜜胡萝卜放在牛排旁当点缀时，舞冬的手机发出震动声。

　　「小春说他到车站了。我去接他。」

　　舞冬的喉咙发出吞咽声后，慌慌张张地往玄关走去。

　　「到家时按一下门铃喔！」

　　季季一边把手伸进衬衫底下扣起束腰，一边大声喊道。喀嚓！砰！象山拿出冰镇过的台湾啤酒放上餐桌。彩夏在镜子前面剥著晒伤后的脱皮。

　　「妳今天不用打工吗？」

　　这么询问后，象山莫名地感到不对劲。

　　象山知道女儿接下来会说什么。

　　当然…………………………哪可能……………去帮醉鬼……

　　「当然要请假。这个时候哪可能还去帮醉鬼服务。」

　　象山从彩夏身上别开视线，含糊地应了一声：「喔。」逃跑似地前往玄关后，扶著壁挂架做一次深呼吸。

　　这什么状况？如果要以似曾相识来形容，一切细节也未免太具体了。

　　熟悉的玄关门映入眼帘时，象山忽然陷入呼吸困难。

　　象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对讲机的门铃声响起。玄关门打开来。舞冬的男朋友低头行礼。「敝、敝姓加贺美，很高兴认识各位。」男子看见象山后，嘴巴张得开开的。「你不是昨天给我一万圆的叔叔吗？」

　　太扯了。难道我得了妄想症？如同「去寻找木乃伊者，反成为木乃伊」那句谚语所说，我这个精神科医师的精神出了状况？

　　象山拿出手帕擦干手汗，缓缓吐出一口气。象山想起舞冬吩咐他收起全家福照片，于是拿起相框，朝向头顶上方的收纳柜伸长手──

　　象山的脑海里清晰浮现几秒钟后会发生的景象。

　　一打开收纳柜，鞋子就会掉下来。接著，相框会掉落地板，打翻芳香瓶，腐叶土会从芦荟盆栽里洒出来。象山暗自咒骂起电视里一派胡说的星座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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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不了，象山确实有未来的记忆。

　　象山的汗水直流，他抱著求救的心情叼起草棒，掏出Zippo打火机点火。象山把烟雾送进肺部，拚命地平息内心的悸动。

　　保持叼著烟的姿势举高双手，谨慎地打开收纳柜。接住就快掉下来的鞋子后，直接把鞋子塞回收纳柜最里面。五秒、十秒钟过去，鞋子没有掉下来，芳香瓶和盆栽也稳如泰山。

　　难道未来的记忆不正确？

　　不是那么回事的。那是因为象山采取不同于记忆的行动，所以世界改变了。

　　可以改变未来。

　　既然如此，该采取的行动只有一个。必须防止那个大牙缝人渣──加贺美春来到这里。必须事前排除会在未来的家庭出现的裂缝。

　　舞冬和小春此刻正朝向家里前来。象山看了手表一眼，时刻正值中午十二点五十五分。当初门铃是在下午一点钟分秒不差地响起，所以必须在所剩的五分钟内设法解决问题。

　　象山点燃第二根草棒咬住滤嘴，使力按压眉间。

　　隔著对讲机刻意找碴，然后赶走小春？可是，已公开表示欢迎，如果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变态度不肯与小春见面会显得奇怪。

　　还是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躲进卧室里？很遗憾地，象山的健康状况好得无可挑剔。家人也知道这个事实。即便还是顺利瞒过家人好了，到时万一家人叫来救护车闹出一场骚动，可就本末倒置了。

　　象山闭上双眼，缓缓吐出烟雾。

　　从季季的跟踪狂开始，象山一路来一次又一次地解决试图危害他家人的人物。现在，该做的还是同一件事。

　　「医院打电话来。抱歉，妳们先帮我招呼一下。」

　　象山到客厅露脸道歉后，立刻折返回走廊。「哪有人这样～」彩夏嘀咕道，但象山没有理会地爬上楼梯。打开书房的保险箱，取出捷豹汽车的晶片钥匙后，从窗户跳到车库屋顶上，跟著跳下后院。

　　进到车库后，解开捷豹汽车的门锁，拿出厚实的夹克套上。上次杀死新闻工作者和泉早希后，事隔两天再套上夹克。这件夹克是当初为了在杀人时得以掩饰身材，而特地准备的东西。

　　问题是该用什么来掩饰长相？姑且不论陌生人，在女儿面前只靠棒球帽和墨镜根本不足以掩饰长相。象山在汽车仪表板和手套箱里翻找，试图找出什么可取代面具的物品。抱著祈祷的心情打开后车厢时，看见颜色像极了冲过水的大象肤色的披肩掉在后车厢里。没错，就是当初和泉披的那条披肩。

　　摊开披肩以包扎绷带的手法在脸部缠上披肩后，挪开眼睛部位的布料以保持视线清晰，多余的布料则塞进夹克的领口里。看向后照镜后，出现一个头部膨胀成像大象一样的男人站在镜子前。

　　冲出车库，看向十字路口的道路反射镜。道路反射镜照出舞冬和小春走在自然公园小径上的身影。这次不能使用每次使用的手术刀，于是从隔壁邻居铺在前院的碎石里，捡起一颗大石头。做了一次挥动练习时，舞冬两人来到了自然公园的出口。

　　「咦？」

　　舞冬停下脚步。小春一看见象山的模样，立刻扬起嘴角顶了一下舞冬的肩膀说：「那什么啊？」

　　象山再做一次挥动练习后，朝向舞冬两人奔去。披肩慢慢鼓起。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去死吧！

　　象山把大喊声含在嘴里，挥下石头。

　　

３

　　

　　果蝇在日光灯底下飞来飞去。

　　因为一直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将近一个小时，感觉到腰部发疼。站起身子打算去抽根烟时──

　　「医生，你来接女儿啊？你也真是忙碌呢！」

　　芋洼的破锣嗓子在神之精警署的大厅响起。芋洼从最里面的走道带著舞冬走来。

　　发生攻击事件后隔了一夜的八月三十一日，下午四点多。继昨天之后，舞冬今天也从下午便开始接受警方问话。

　　「可以锁定凶手了吗？」

　　「嗯，就是一个电视看太多，幻想自己是特效电视剧英雄的家里蹲处男。」

　　芋洼口出恶言，说出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来自哪个时代的话语。象山根本没看过英雄特效电视剧，也不是家里蹲处男。

　　象山与舞冬一起走出警署。一坐上捷豹的副驾驶座，舞冬随即叹了口气地垂下肩膀。

　　「医院有没有打电话来？」

　　「还没有。」

　　象山把代为保管的手机递给舞冬。手机没有来电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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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冬的男朋友小春被送往精之神医科大学附设医院的急重症中心，目前仍在接受治疗中。小春的颅骨因为被石头砸到而凹陷，颈椎引发爆裂性骨折。虽然已经做过开颅手术去除出血部位脱离险境，但小春目前尚未恢复意识。

　　虽然很可惜没能顺利拿下小春的性命，但想到自己利用短短五分钟的时间大胆展开攻击行动，象山自认这样的表现算是合格。就算小春恢复意识，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被安排与象山几人会面。到时小春如果已丧失象头神的记忆，那会是再理想不过的状况，但即便没有丧失记忆，只要时间充裕，自然想得到很多方法堵住小春的嘴。

　　「妳今天在家里好好休息。如果接到医院联络，我会跟妳说的。」

　　看见舞冬一副想去医院的模样，象山这么劝诫后，驾著捷豹朝向自家奔去。

　　今天象山一家人都请了假。象山安排了临时休诊、季季请人帮忙延后了社区情报志的采访日期，彩夏也更改了打工班表。

　　「我也去休息一下。」

　　舞冬上楼休息后，象山也前往二楼的书房。

　　象山关上房门，锁上门锁。

　　在保险箱的数字键盘上输入密码后，传来解锁的声响。打开保险箱，挂在内侧挂勾上的钥匙随之摇晃。象山从口袋里掏出安瓶，放进保险箱里。

　　关上保险箱后，象山肩膀的力量顿时放松下来。象山让身体陷入高背椅垫，朝向天花板叹了口气。

　　象山思考起昨天八月三十日，自身究竟起了什么变化？

　　拿石头砸小春的头部时，还有种仿佛身处梦境之中的感觉。后来，装出逃跑的模样躲到家里后方，从车库屋顶回到二楼。在惊慌失措的舞冬哀求下，确认了小春的状况，并拨打１１９报警。直到救护车和警车大举前来，住家四周陷入骚动之中时，才感受到这不是一场梦，并笃信自己让时光倒流。

　　象山一度失去了家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他自暴自弃地替自己施打了从伊甸那里买来的Schisma药液。施打后，象山陷入现实世界变得扭曲、渐渐分裂的感觉，等到回过神时，发现自己身处五小时前的自家中。

　　话虽如此，但象山毕竟是精神科医师。一路来，他看过数也数不清的病患受到幻觉或妄想的束缚。人类的大脑时而会若无其事地撒谎。尽管亲身体验了只能以时空旅行来表达的现象，在那同时，象山还是保有冷静的一面，对自己说：「不可能发生这种事。这只是一种幻觉。」

　　然而，象山自身也接受警方问话结束后，在警署上厕所时改变了想法。象山把手伸进口袋准备拿手帕擦手时，手指碰触到某物而掏出一看后，领悟到自己做了时空旅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从伊甸那里买来的两只安瓶当中，有一瓶是空的。

　　除非折断瓶盖，否则不可能取出安瓶里的药液。尽管如此，仍保有瓶盖的安瓶里却独缺了内容物。

　　如果要合理解释这个现象，将会是这么一回事。

　　摄取Schisma者可使时光倒流。这时，一切现象会如倒带般呈现回到过去的状态，但有两样东西例外。

　　其中一样是摄取Schisma者的意识。摄取Schisma者如果失去施打Schisma前的记忆，基本上也就无法认知到时光倒流。

　　另一样东西是Schisma本身。Schisma的作用会发挥在外面的世界上，但不会发挥在自身上。因此，尽管一切现象都回到过去，引发该状态的Schisma也不会恢复原状。

　　确切来说，只有Schisma本身是例外，装了Schisma的安瓶也属于时光倒流的对象。因此，才会发生「明明安瓶的瓶盖没有被折断，却只有内容物消失」这般理应不可能发生的状态。

　　Schisma这个药物具有只对自己不会发挥药效，说穿了就是具有自我独立性的性质，而此性质可说替Schisma的药效设了上限。

　　不妨试著想像一下当Schisma不具有自我独立性时会怎样？假设某处有个人物Ｘ长年持有Schisma。Ｘ施打Schisma，让时光倒流。在倒流回去的时间点，Ｘ尚未使用Schisma，所以Ｘ可以再次施打Schisma。当Ｘ回到再倒流回去的时间点时，一样又可以施打Schisma──只要像这样反复让时光倒流，理论上，Ｘ将可以回到取得Schisma那一刻的几小时前，而且想要让时光倒流几次都不成问题。难怪实际的Schisma会具有自我独立性，并借此限制仅限一次的使用效果。

　　思考到这里后，象山忍不住想要咒骂自己的粗心大意，竟然把第二只安瓶随随便便地收在口袋里。

　　一路来为了守护家人，象山用尽一切手段，即便如此，还是没能够防止这次的事态发生。未来也可能发生同样的事情。到时若想要挽回家人，就只能仰赖Schisma。所以，象山再怎么严密保管仅剩的一份Schisma，也不会有严密过了头这回事。

　　象山在高背椅上挺起上半身。眼皮极度沉重。看了手表一眼后，得知时刻来到下午五点钟。时光倒流后到现在已过了二十八小时，期间连小睡片刻也没有。在那之前，身体应该就已经活动著，所以实际累积的疲劳多于二十八小时。

　　确认保险箱确实关著门后，象山往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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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咚──嘶嘶！

　　声响从头顶上方传来。

　　张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这里是不死馆的地下室。

　　又做梦了啊。

　　咚──嘶嘶！

　　声响逐渐逼近。

　　这个声响──父亲的脚步声让象山感到恐惧，或许是因为那脚步声象征著家庭瓦解吧。在家人离去没多久时做这个梦，可说具有明显易懂的相符性。如果佛洛伊德得知这件事，肯定会开心得吹起口哨。

　　然而，如今状况不同。象山已经成功挽回家人。象山已拥有Schisma，什么也不怕。

　　象山手撑著墙壁站起身子后，脚跟使力踩地，在黑暗中竖耳倾听。

　　父亲的脚步声不再传来。

　　没必要再来这间地下室了。

　　象山紧紧闭上双眼。

　　

　　微弱的光线投来。

　　瞇著眼睛，缓缓观察四周。

　　观察后发现自己身处狭窄的箱子里。

　　眼熟的四角形浮在远处。那是地下室的天窗。明明已经再次醒来，没想到似乎还身处同一个地方。

　　挺起脖子，环视屋内一圈。绞刑台、断头台、电椅，以及手术台──低俗的大型道具排列在屋内，而自己正躺在木制的棺材里。

　　三十六年前父亲因为一场意外而无法自由行动后，把原本在表演秀上使用的奇特魔术道具全搬进地下室。照理说，在开始软禁佩佩子那时，已经把这些道具搬到其他房间去，所以这里应该是更早之前──也就是象山还是个小孩时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有其他人。

　　「１号来了。」

　　不可思议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明明像是第一次听见，却又像是已经听过好几遍。

　　象山定睛细看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名男子坐在椅脚弯曲变形的电椅上。男子身穿与象山十分相似的酒红色睡衣。

　　「我就知道还有另外一个。」

　　与象山对上视线后，男子立刻做作地挥了挥手。

　　男子是象山也十分熟识的人物──象山晴太。

　　「不要动不动就大惊小怪。」

　　断头台上也传来声音。虽然对方的嗓门特别大，而且咬字不清，但音色完全相同。对方把用来装砍下的头颅的提桶倒过来放，坐在桶子的底板上。该人物也是与象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象山晴太。

　　「好烦啊～」

　　第二个人一边抖脚，一边掏出King Bat牌烟盒。他身上穿著与象山昨天穿的同一件牛津衬衫。象山仔细一看，发现牛津衬衫的布料发皱，而且像被洒过污泥般四处可见黄色斑点。对方的双眼四周形成深重的阴影，一大半脸部被胡渣遮住了。

　　真是让人感到极度不舒服的一场梦。虽不知道这场梦的呈现是基于什么样的心理状态，但现在只想尽快醒来。闭上眼睛，朝向现实世界伸出手。

　　「等一下。现在醒过来还太早了。」

　　张开眼睛后，看见睡衣象山的食指正指向这方。

　　「听好啊，这不是普通的梦境。我还有坐在那边的我，都不是你的大脑皮质所产生的荒唐幻觉。我们是真实存在，跟你一样活生生的象山晴太。」

　　睡衣象山甩动宽松的衣袖，让食指指向另一个象山。的确，舞冬说得没错，那模样挺像老电影里会出现的黑帮。

　　「你现在心里应该这么想吧？你以为自己因为Schisma的药效让时光倒流了。」

　　「不是这样吗？」

　　「不是。你是移动到Schisma创造出来的新时空。时光倒流不过是伴随而来的副作用罢了。」

　　睡衣象山打开放在房间角落的木箱。木箱里塞满绳索、铁链、鱼线、手铐、脚镣、西洋剑、折叠刀、榔头、老虎钳、电钻，还有水胶炸药、雷管、引火线、假手，甚至连真人头颅都有。睡衣象山从箱子里取出铅笔和纸张，流畅地画出树状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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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你打了Schisma，在那之前一直是单一的时空分裂成了两个。上面是原本的时空，下面是新产生的时空。

　　两个时空各自有我的存在。一旦时空分裂成两个，我们也会分裂成两人。你运气比较好，所以移动到新产生的时空，并且随著新时空产生回到不久前的过去。另一方面，我运气比较差，所以留在原本的时空。Schisma产生作用的机率之所以会刚刚好落在50％，是因为可以移动到这个新时空的机率为二分之一。」

　　把这段发言与树状图加以核对后，可得知身穿黑帮睡衣的他是象山０号，象山则是分支出来的象山１号。可是──

　　「如果真是如此，不是应该只有两个我吗？为什么会有第三个？」

　　象山瞥了泥巴衬衫象山一眼问道。「哈哈！」泥巴衬衫象山笑著拍起手说：

　　「你是太幸福了，所以连这点也想不出答案啊？」

　　「因为我们又打了一次Schisma。」

　　黑帮睡衣瞪著泥巴衬衫继续说：

　　「我们不像你，可以在第一次施打Schisma时移动到新时空。我们只是失去意识一个小时左右，不论自己或世界都没有任何改变。虽然早就预料到会这样，但确实会觉得失望。

　　当下就会告诉自己不要再做蠢事了。可是，到了当天深夜，我还是又打了Schisma。毕竟出现药效的机率如果真是伊甸所说的50％，就代表第一次有可能真的只是恰巧运气差。」

　　黑帮睡衣一副受不了自己的模样笑著，并在树状图加上一条分支。

　　「再打一次Schisma的结果，又产生另一个时空。我移动到新时空，同时回到不久前的过去。另一方面，那边那位气色差的我，则是留在原本的时空。」



　　象山重新整理一下思绪。横向笔直延伸出去的那条线是原本的时空，其底下的分支是分裂产生的时空。泥巴衬衫象山是没有分裂过半次的象山０号。象山本身是第一次施打Schisma时分裂出来的象山１号，而黑帮睡衣象山则是第二次施打Schisma时分裂出来的象山２号。

　　「就像你也体验过的一样，移动到新产生的时空后，时间会倒流回去一些些。你跟我，也就是象山１号跟象山２号分别经验过一次时光倒流，但象山０号从未经验过。」

　　「区区药物的力量真有可能创造新时空，或让时间倒流吗？」

　　看见象山依旧歪著头，黑帮睡衣一副仿佛在说「我等这一刻等很久了」的模样，甩动一下睡衣。

　　「你连小睡片刻也没有的昨天晚上，我们在这里互相谈论过自身的遭遇后，得到一个假设。你还记不记得大学一年级上必修科目量子力学概论时，学过量子力学的诠释问题？」

　　象山当然记得。毕竟眼前的男子直到昨天之前，与象山还是同一人物。

　　构成物质的原子要素当中，含有在原子核四周打转的电子。针对电子的性质，可透过表达波动的函数，也就是波函数来呈现。这意味著电子并非粒子，而是一种近似波的存在，有多数可能性重叠在一起。

　　然而，实际观测电子时，就会发生与此说法有所矛盾的现象。提取电子打在萤幕上时，会留下一个点的记录。电子的存在理应如波一般会扩散开来，却不知为何会因为观测行为而变成一颗粒子。

　　所谓量子力学的诠释问题，就是在探讨该如何理解如此吊诡的现象。

　　「电子尽管是多数可能性重叠在一起的存在，却只会在人们进行观测时，收缩成一个。那么，世界呢？虽然我们都相信自己的世界只有一个，但说穿了，世界也不过是无数原子的聚合物。如果把量子力学上的观点放大规模来看，就可以解读成世界也同样是如波一般的不明确存在，只有在我们进行观测时会收缩成一个。」

　　黑帮睡衣竖起食指，继续说：

　　「重点来了。先假设有个人的大脑因为特殊药剂产生作用，而同时存在两个意识。这个人的意识就跟观测前的电子一样，以重叠在一起的状态存在著。当这两个意识各自观测世界时，世界将会以两种模式收缩。」

　　象山觉得有道理的同时，慢慢掌握到黑帮睡衣想表达什么。

　　「区区药效怎能够创造出新时空？就让我来回答你的这个疑问吧。Schisma不过是对人类的大脑产生作用，进而改变意识状态罢了。不过，当意识呈现双重状态时，被观测的时光也会变成两个。因为这样，我们才会觉得仿佛产生了新时空。」

black白夜

　　「说得直接一点，就是Schisma具有可增加人格的作用啊。」

　　黑帮睡衣发出「嗯～」的声音摸起嘴唇。

　　「是可以这么说没错，但也可以说不是。我们的大脑所产生的变化，与得了解离性身分疾患的病患大脑所产生的变化截然不同。那些病患是为了应付压力，才会分裂人格。说穿了，就是利用隔板把一个大容器分成多个空间。

　　相较之下，我们的大脑是意识存在模式本身起了变化。这就跟把传统电脑的性能，升等成量子电脑的感觉差不多。要不是因为人类的脑化指数非常高，否则大脑根本没办法应付这样的变化。」

　　人类的大脑拥有一百一十五亿个皮质神经元。此数量与体重高达几千公斤的非洲象几乎相同。意思是象山也总算能够与大象同等级地运用大脑啰？

　　「那这样，意识分支后时光倒流的部分要如何解释？」

　　「这纯粹是归纳推测，既然我们的意识与观测前的电子一样会重叠在一起，即可推想可能持有近似波的性质。不同于点，波带有宽度。近似波的意识不会以一个点，而会保持带有宽度的状态让时光一步一步前进。这点对分支而新产生的意识来说也一样。不过，就看波幅有多宽，新意识必须配合这宽度，回到比原本的意识更前面的时间点重度时光。最后，新意识就会觉得自己像回到不久前的过去。解释起来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让我补充一点。」

　　黑帮睡衣环视地下室一圈后，继续说：

　　「我们本是同一个人，只是意识分裂而已。在观测世界，也就是处于清醒状态时，我们会度过各自的时间，但在没有观测世界，也就是处于睡眠状态时，世界又会恢复成重叠在一起的状态。这个梦境、这个地下室就是重叠在一起的状态。」

　　象山有股想要拍手叫好的冲动。

　　先是时光倒流，紧接著又面临意识分裂，尽管被卷入跳脱常识的事态之中，却能够短短一个晚上就推敲出如此精辟的理论。不愧是象山的分身。

　　「我也有问题想问，方便吗？」

　　黑帮睡衣的表情僵了一下，但立刻清了清喉咙继续说：

　　「在你的世界，我们的家人过得怎样？」

　　「你可不可以不要问那么多？」泥巴衬衫从旁插嘴说道。「这家伙是拿我们当垫脚石，让自己的人生顺利重新来过。听他说那么多，只会害自己不爽而已。」

　　「我才希望你可以不要动不动就闹别扭。」黑帮睡衣把铅笔的笔尖指向泥巴衬衫。「我们应该共享资讯才对。在一个时空里可经验的事情有限，只要三人共享资讯，我们应该能够度过更加理想的人生。」

　　黑帮睡衣说得有道理。再说，既然必须每晚在梦里相见，动不动就起冲突也只会害得自己疲惫而已。

　　「我的家人没事，现在也一样住在一起。我在小春抵达家里之前，先堵住了他的嘴巴。」

　　象山说明如何攻击小春，促成双方必须中止碰面的局面。「真是缺乏理性的做法。」泥巴衬衫口出恶言，黑帮睡衣则是像听到自家事一样松了口气地说：「多亏你努力做到了。」

　　「你们──象山０号和象山２号的时空是怎样的状况？」

　　象山反问泥巴衬衫和黑帮睡衣相同问题。

　　「我先来说明吧。」黑帮睡衣转了一圈手上的铅笔。「说是这样说，但我的时空到一半都跟象山０号一样就是了。」

　　黑帮睡衣从电椅上站起来，走近披上薄纱的摆设物。

　　「说实在的，我们不需要费唇舌说明一堆，也可以轻易共享记忆。」

　　说罢，黑帮睡衣掀去薄纱。薄纱底下露出一面约三公尺高的镜子。那是父亲上吊或沉入水槽时，为了表明没有暗藏机关而摆放在表演台上的镜子。

　　「我就利用这面镜子当萤幕，来播放我的记忆。」

　　「有办法这么做吗？」

　　「当然。毕竟这里是我们的梦境啊。」

　　说著，黑帮睡衣微笑指向镜子。镜框里映出不死馆的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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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怀疑过多少遍这么幸福的生活会不会是一场梦？』

　　『我不知道怀疑过多少遍这么幸福的生活会不会是一场梦？』

　　『我不知道怀疑过多少遍这么幸福的生活会不会是一场梦？』

　　『我不知道怀疑过多少遍这么幸福的生活会不会是一场梦？』

　　这才是现实世界。

　　这才是世界的真实模样。

　　『结果一切果然不是真实的。』

black白夜

　　现实世界爆炸开来──

　　

　　体验让人晕头转向的幻觉到最后，迎接而来的是，宛如傍晚时分午睡醒来般极度慵懒无力、常有的清醒。

　　手撑著地板，挺起身子。头顶上方可看见眼熟的天窗。提桶里有针筒、空安瓶、草棒烟蒂。噗呼！噗呼！头上套著枕头套的佩佩子显得痛苦地哼哼叫。这里是不死馆的地下室。

　　看了手表一眼。傍晚六点五十分。施打后应该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但目前看来并没有自己敲破脑袋瓜的迹象。想到自己竟然想靠愚蠢至极的药物来获得拯救就觉得郁闷，郁闷到忍不住踹了佩佩子的腹部一脚。

　　从刚才的奇妙感觉──仿佛世界逐渐增生般的激昂感，可推想Schisma的真面目应该是具有血清素作用的迷幻药物。50％的机率可得到快感；想得出这样的推销话术确实值得佩服。

　　继续挣扎下去也没用。人生失败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这时应该果决地让人生落幕。

　　抓住床缘起身，搭乘电梯上一楼。穿过走廊回到本馆后，从收纳柜拿出棉质绳索。以前还没有利用睡袋搬运尸体时，都是利用帆布裹住尸体，棉质绳索就是当初为了捆绑帆布而准备的。

　　应该还是选择上吊比较理想吧。虽然考虑过可以像父亲和母亲那样跳下犬死崖，但想到身上的肉会被乌鸦或老鼠啄食啃咬，就觉得无法忍受。

　　把凳子搬到玄关厅的门前，站上坐板把绳索挂在水晶吊灯的圆形灯臂上。将垂落下来的绳索缠上颈部后，用力打结以免松开。

　　永别了，世界。

　　永别了，家人。

　　踹开凳子的那一刻，颈部以上的部位感到剧烈疼痛。忍不住伸手抓住喉咙，但体重加压下的绳索不动如山。虽然也感到呼吸困难，但头痛欲裂，根本没多余的心思顾及呼吸。

　　视野忽明忽暗。四肢痉挛发作。温热的物体从胯部滑落。从头部扩散到全身的疼痛感，渐渐融化为甜美的感受。

　　原来上吊自杀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就在脑中浮现这般事不关己的想法时，头顶上方传来陶瓷破裂的声响。

　　天花板缓缓拉远。搞不清楚状况地在半空中胡乱挥动四肢的下一秒钟，全身猛烈撞上地板。

　　用著失去感觉的手指勉强解开绳索后，用力吸入空气。尽管咳个不停，也受到疼痛感折磨，还是拚命地让肺部填满空气。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口水后，看见一根水晶吊灯的圆形灯臂掉落在地板上。

　　忽然觉得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象山就这么抱著感到极度窝囊的心情，任凭意识陷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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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吊灯都超过三十年了，在那上面上吊，肯定会断的。」

　　看著化为一片黑暗的镜子，象山也只能露出苦笑。

　　「我很感谢那吊灯。要是它的灯臂再坚固一些，我这时候应该像摆锤一样在玄关厅里晃来晃去吧。」

　　黑帮睡衣紧紧抱住自己的肩膀。象山一看，发现他的喉咙留有缠过绳索的淡淡痕迹。

　　「没上吊成功的事实大大左右我后来的命运。」

　　黑帮睡衣宛如按下切换器似地挥动一下手指。象山看向镜子后，看见已恢复意识的黑帮睡衣正在环视玄关厅。

　　「即便死意坚决，实在也不想再感受一次那样的疼痛感。我心想难得还有一瓶Schisma，索性再打一次看看好了，于是又回到别馆的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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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搭电梯下到地下室。表面出现裂痕的手表指针指出两点钟。准备上吊那时差不多是晚上七点钟，意思就是之后在地板昏睡了七个小时，日期早已换到了隔天。

　　在床边坐下来后，叼起草棒。虽然抱著施打Schisma的打算来到地下室，但实际拿起安瓶后，却鼓不起劲再次跳入那让人晕头转向的幻觉。

　　从口袋里掏出Zippo打火机，试图转动转轮时，拇指忽然一阵疼痛。拇指的第一关节又红又肿。看来摔落地板时，似乎造成拇指挫伤。

　　把Zippo打火机换到左手上，再次试图转动转轮时，这回变成玻璃碎片从手表掉落。拇指随之滑动一下，燃起的火焰抚过下巴。

　　「可恶！」

　　好不容易点燃草棒后，摘下手表扔进提桶。朝向地板伸出手准备捡起玻璃碎片时，披著枕头套的肉块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