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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26 22:2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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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小峰探案系列 七十二(下)
天黑了下来,我再次向“兴发酱牛肉”的小店走了过去。
那时,我的情绪又低沉下去了,和你妈妈谈话带来宽慰感已经烟消云散,毕竟,那只是宽心话,问题没有真正的解决,任何宽心话都不会有长久的作用。
我也没想出任何劝解许兴发的理由,而且也想不成,脑子总是转到自己遭遇上,觉得憋气,窝囊。
许兴发正一个人对着小饭桌喝闷酒,看到我似乎略有意外,这使我也感到有些意外,我觉得他应该已经深知我到来的动机了。
许兴发站了起来,关切地问:
“怎么了,郭队长,你好象遇到什么难事了?”
我摸摸自己的脸,看来自己的情绪很明显。
“到底怎么了?”许兴发继续追问:“我还没见你这么恼火憋气的样子过。”
我叹口气,本来不想说,可突然又觉得自己没心思劝许兴发,——他那算什么事儿?我这事儿多大?——要说有资格生气抱怨,我才有资格!
我往凳子上一坐,不知为什么,虽然平时我从不喝酒,但那一天,我突然很想喝一些,于是拿起一个茶杯,又拿起桌上的那半瓶酒,咚咚地给自己倒了半杯,一下子就喝干了。
许兴发更意外了,除了第一次我登门劝说时他给我倒了半杯酒,而后来发现我根本没动外,以后的兴发知道我的脾气,从不给我倒酒了。
——现在的我居然这个样子?!
但许兴发没有婆妈,立刻又给我倒了半杯,更加关心的问:
“郭队长,你到底遭什么冤屈了,气成这样?”
一句“冤屈”再次激起了我内心的愤懑,于是借着酒劲儿我又把自己今天的遭际说了一遍。
许兴发比你妈妈经事多,更能理解我的沉重,立刻关心地说:
“郭队长,那你可得小心,在我们乡派出所,要是上头想整谁,就说让你死罪可免,也保证你活罪难熬,不死扒层皮不成问题,而且保证还能给你安个该受罪的罪名,折腾死你还保证人家是依法办事!我不知道省城会不会好点儿,反正你得小心。”
我挥挥手:
“诬陷也罢,将来受罪也罢,谁让自己走到这儿呢?说实话现在我最窝火的是案子不能办完,怎么想怎么窝囊,最该死就是那个老女人——”
我又想起了那位千金老小姐,怒火中烧:
“支持我办完案子对她有什么坏处?难道就想不到那个白主任今天能谋杀他的妻子,明天就能谋杀她?比猪还蠢!”
“许是她想着那个白主任是为了她才下得手?”
“那又怎么样?肯定是为了她,可不是为她本人,是为她爹的权力。也不知道脑子长哪儿了,一副自大、愚蠢、丑陋的德行,偏还‘丑人多作怪’,也不去照照镜子!”
我又想起下午的那一幕,更加憋气恼火:
“你说信不信我的话吧?给个明白态度,就明说白主任是个谋杀犯她也乐意嫁,那也算个痛快话,我也没话说。——可什么也不说,只在那儿叫唤,你说你叫唤个啥呀?就算我真是个强奸犯,可大白天在办公室里,一屋子人,我离她至少三米,我能干什么?说什么都不听,只是装腔作势的乱抖乱叫唤,怪不得这把年纪嫁不出去,活该!但愿她一辈子嫁不出去,当个老处女!”
我不知道是不是“老处女”这个词刺激了许兴发,一直站在同情维护我立场的许兴发突然替那个千金老小姐辩解起来:
“唉——,郭队长,我不是替那女人辩解,但这点儿你得理解,她这是女人的自爱,看重贞洁,心里清净,所以——。”
“所以什么?”我打断许兴发,那一刻他不这么说还罢,一说我更火了:
“兴发你脑子不清楚呀,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正是她满脑子不正经才会这样!正常人谁会这样?又不是就我们俩人单独在一起!——满屋子人,我谈得还是案子,她怕什么?我看她就怕这辈子都没人碰她,还心里清净?这表现正好说明她心里最不净,最不正经,多年不嫁估计心里变态的整天脑子里琢磨盼望的事儿跟公共厕所差不多!”
说到这儿,我突然想起了自己背负的任务,心里一动,觉得这好歹也是一个说法的由头,连忙继续说道:
“估计这老女人早年就这么装腔作势,不照镜子,光闭着眼觉得自己跟九天仙女似的,金贵的不能行,每天摆谱等着龙种们跪在地上求她下嫁,可惜她爸原来一直只是县长,权势太小,这几年才陡然官运亨通,所以大约当初她看得上的龙种们还看不上她呢,弄得高不成,低不就,摆着谱拖到今天了,活该!——当然这么说她举止这样神经也可以理解了,要不人为什么爱说,一个人老不结婚,心里容易变态,多半是这个理!人也跟动物差不多,到什么年纪就想什么年纪的事儿,被迫也罢,自愿也罢,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小伙子在一起,真一时冲动做了什么,也可以理解,自然规律,不能太介意,兴发你说是不是?——要不我明天领你见见这个‘贞洁’的老小姐的模样,我保证你一看见她,马上就觉得娶个‘鸡’都比她强,更别说正经顾家的好姑娘了!什么样的女人都比一个又老又丑的纯粹神经病女人强!”
说到最后,我实在忍不住又狠狠贬损一句那位千金老小姐。
许兴发看看我,一时没说话。
我自己满肚子气,也没心情再劝下去了,说道:
“当然,你爱怎么想随你了,兴发,反正你吃饱了有劲儿有时间发愁,你慢慢烦吧,不过我告诉你,等你摊上我这事儿,就知道什么该烦,什么不该烦了,你自便吧。”
没想到这句话似乎有些打动了许兴发,大约从我的遭际使他意识到他的那些不快与我眼下困境相比之下,实在微不足道。
许兴发突然点点头说:
“你说得对,郭队长,碰上那种神经病女人更麻烦。别气了,喝酒,喝酒,一醉解千仇愁。”
就这样我又喝酒,喝完就痛骂使我陷入困境的那些人,痛骂我身处的越来越没有规则陷入腐败的系统,痛骂生活中的一切和我有关无关让我看不惯的人和事……,骂一阵儿就喝酒,喝完再痛骂,然后再喝酒,再喝完再痛骂……,就这样喝着骂着,在痛恨与痛快的醺醺然中度过了不知多长时间,直到我想上厕所,才终于暂时终止了这场伴随着酒精的痛骂,站起身踉踉跄跄地离开了许兴发的小屋。
屋外的凉风一吹,使我感到有些头晕和站立不稳,勉强扶着墙走到垃圾箱附近,开始强迫自己向外吐,这是我一向对付不得不喝酒场合的招数,还比较灵,尤其是以前,总是刚喝就偷跑出去吐,所以,几乎不会醉。今天喝得久了,效果差些,但总体还好,能站住了。我又来到院子的水龙头前,用凉水洗了洗脸,头又稍微清醒了些。
办完原本想办的事儿,我又回到水龙头前洗洗手又洗洗脸,那使我更清醒了一些,然后走回了许兴发的小屋。
一推门,就看到许兴发微微勾着头,半哆嗦着手,正打第三瓶酒呢,从脸到脖子都像煮熟的螃蟹,他的脚旁是两个空酒瓶,我记得来得时候是个大半瓶,这么说我们至少已经喝了一斤半了。
听到我的声音,许兴发有些迟钝地抬起头,冲我一咧嘴,接着口齿不清地招呼我:“郭队长,喝,再喝,今天喝,喝得痛快,说,说的也痛快。”
我呆呆地看着许兴发,看着他通红的脸和有些不听使唤的手,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回想起了中午温副局长听完我无奈愤怒之下,只能挑拨一句那个诬陷我女人之后露出的那个带着嘲弄的笑意,而且——,那个笑意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力,有力的仿佛突然变成了一记耳光迎面而来,——我的脸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热。
沉了片刻,我走过去替许兴发盖上酒瓶盖儿:
“时间不早了,不喝了,兴发,你也别喝了,已经喝不少了。最后劝你一句,好好过日子吧,别得福不知,没有外来麻烦事儿,倒自己给自己弄糟了。”
然后,我告辞离开了许兴发的小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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