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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6 00:4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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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小峰探案系列 九(下)
对于一路都满面狂怒的云宝,郭小峰不由得感慨的想:女人的舌头恶毒起来,锋利可真超得过刀子! 所以也怨不得一直恼成这样,当然反过来,估计她后娘也正在浑身哆嗦呢!——因为云宝和她后娘,舌头都够毒辣了。
事实上,云宝的狂怒到家后也没有消失,只是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那个变化使郭小峰感到可以开口了,因此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很轻松地说:
“吵了那么久,嗓子还不疼啊,我听都听疼了,来,陪我去喝茶。”
云宝瞄他一眼:“你不怕我克死你呀。”
“哎呀!克死我?”郭小峰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话:“我还怕你横克竖克怎么也克不死我,结果等不及先跑了呢,——我就那么没水准?这样的话也当真?”
云宝的表情瞬间转怒为喜,但瞬间又转了回去:
“就是嘛!这个老巫婆,最看不得我有一点儿好,一直害我,哼!现在她可没有办法了,咒我?哼!我现在是‘苦尽甘来’,我什么都有了,就让她嫉妒死好了!这个该死的老巫婆!”
“好了好了,”郭小峰拉过云宝一边向楼上走,一边继续息事宁人地说:“事都过去了,你就别气了,再说云宝你也没吃亏,先是咒人家去‘讨饭’,后来又打人家一耳光,云宝,”说到这儿,郭小峰忍不住笑着摇摇头:“原来总觉得你很斯文,老想着你在外面会不会受人欺负,看来不会。”
没想到这句话又惹住云宝了,正上楼梯的云宝停下脚步,转回身气冲冲地冲郭小峰嚷道:
“我不厉害我活得成吗?我没有爹妈来照顾我!你知不知道,我从10岁就要自己照顾自己,哼!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可能在我妈妈去世前就勾引我爸爸了,我妈妈死后,我爸爸娶了这个该死的女人,那个女人进到我们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赶走我,她对我爸爸说,说我命硬,克死了我妈妈,还会克死其他人,——就是这句话,我爸爸立刻就把我赶出了家!”
郭小峰怔住了,望着再次浑身哆嗦起来的云宝,片刻,叹了口气,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使劲儿搂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地拉着她来到茶室坐了下来。
静了一会儿,云宝终于再次带着愤怒说道:
“我爸爸把我撂给我外婆之后,不久我外婆突然病重,当时又把我爸爸叫了过去,我亲耳听到那个女人在病房外对我爸爸说:‘看,我说这个丫头毒吧,刚去她外婆家,她外婆就要死了,你可不能把这丫头给我领回来,我还不想被克死呢,别忘了,我肚子里现在有你的孩子了。’,然后我爸爸立刻说:‘不会的,不会的,实在不行再找个人家给送了。’那时候我听得真是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坐在病床前对着我外婆一遍遍说:‘外婆,你不能死,你要死了云宝就没人管了,你一定要活下来。’;‘外婆,你不能死,你一定要活下来’;‘外婆,你不能死,你一定要活下来’——”
眼泪开始闪烁在云宝的眼眶里,郭小峰的心抽了起来,下意识再次紧紧搂住了她,但云宝的泪水并没有掉下来,而是摇摇头又收了回去,带着倔强和愤怒继续说:
“就这样我说了一夜,后来我外婆的病情真的好转了,好了之后,外婆到处跟人说:‘我的命是我孙女给叫回来的。’——可那个老巫婆居然还说我克死了我外婆?今天还这么说?她就是还想用这个说法吓走你,还想让我一无所有,像我小时候那样,她的居心就是这么恶毒!她还想要钱?呸!做梦!做梦!做梦!”
望着又一次愤怒到极点的云宝,郭小峰心里掠过一丝担忧,——看云宝的样子真是宁可死也不肯分钱给她的后娘,云宝的心情他能理解,但法律有法律的原则,不可能仅以某个人的愤怒为转移,——即使再考虑实际情况,比如生前照顾等等因素,也只可能在分配比例上做调整,无论如何也不能剥夺云宝同父异母妹妹的继承权。
但此刻恐怕说什么云宝也不能接受,无声地暗叹一声,郭小峰咽回了自己到了嘴边的提醒,不动声色地开始泡 “铁观音”,茶香很快飘散出来,下意识的轻嗅一下,先为云宝倒了一盅,然后笑了笑,爱怜地说:
“好了,别那么气了,喝杯茶吧。”
云宝没有去拿,又喘了口气依然气愤地说:
“那个老巫婆凭什么说我克死了我家人?我妈妈是我不到十岁时过世的,我爸爸是大前年死的,我外婆是前年年底才去世,差了这么多年,怎么能说是我克死的?”
“你就别当真了,”郭小峰赶紧劝道:“你自己也说了,你后娘就是那种恶毒的人,想让你身边的人都吓跑才故意这么说,她瞎说,你自己也当真不是太傻了吗?”
云宝斜了郭小峰一眼,低声追问一句:
“你真的不信?”
“我当然不信。”郭小峰立刻说道:“别说你家人是分别过世的,就是在一场意外中同时死亡,也不能归罪于你,这是什么时代了?现在没受过教育的农民都知道天旱不能求龙王,不如赶快抽水浇地,——我还这么胡乱联系?我在你眼里这么愚昧呀?”
云宝的表情放松了许多。
“好了,喝杯茶,消消气,说了半天嗓子不干啊。”
可云宝还是没有去拿那杯茶,却斜过眼睛,欲言又止的眼神里含着一些话,也含着一点点儿嗲,那嗲嗲的无声之语让郭小峰一下子笑了,笑着摇摇头,没再劝茶,而回手给自己常用的莲花杯里倒满了一杯,也斜眼看看表情渐渐开始满意的云宝,一伸手把她拉到怀里,接着,——就如同那一夜共饮那一杯‘苦尽甘来’那样,又共饮了这一杯茶。
瞬间,云宝的表情变得心满意足了,但同样转瞬间,却又一次抑郁起来,呆呆地望着茶盘,以一种说不出语气轻轻说道:
“可那个男人就信了,他还是生我的人。”
郭小峰迟疑的暂时缄默了,——那人毕竟是云宝的爸爸,又过世了,而且死前他们父女又捐弃前嫌,——半晌,望着云宝再次渐渐感伤与愤怒的神情,勉强劝慰道:
“云宝,自我保护是人的天性,现在都讲环保,动物福利,可一旦发生‘禽流感’,不还是要扑杀所有的鸡鸭家禽?——事涉生死,人们就会忘掉温情,这也是人性。人多怕死,面对生活里解释不出来的事,胆怯、害怕,生气反正不管什么原因,很多人都喜欢胡乱归罪,希望找一个理由或替罪羊来自我解释一下,这种情况我们自己也不能完全避免,不体现在这方面,也可能体现在那方面,几乎没人可以避免这个毛病,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论,——好在你现在什么都好,这就最好,比什么都强。”
“但我外婆就没怕。”云宝淡淡的回答。
“那当然,因为你外婆更爱你,你也更爱你外婆,对不对?”
“是!”云宝的眼睛里顿时现出一份温情,许久,轻轻说道:“我爱我外婆,还有我妈妈。”
又沉默了片刻,云宝直起身,目光中再次恢复了不平和愤愤:
“老天爷为什么让我妈妈早死,却让那个男人活那么长?好人为什么不长命?”
“好了,过去了,云宝,他是你爸爸。”
“他不是!”云宝眼睛里显出一种厌憎:“他是个混蛋,无情无义的混蛋。”
郭小峰吓了一跳,那是一幅毫无任何情意的神情。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云宝毫不退缩的反问,然后更加强硬地说道:“他就是个混蛋,他怕死,为什么连生活费也不肯支出?难道出点儿钱他就能被克死吗?那个女人不让他给我生活费,说日子越来越艰难,没钱,要养她和他们的亲生女儿,后来居然还说:‘女孩子到了十四五岁就该能挣钱了,不能站着挣,那就躺下挣’,这是人话吗?——那个老巫婆这么说也罢,——可他呢,我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啊!可那男人就这样,像没听见似的,不仅不说什么,而且还真就不肯出钱!有这样的父亲吗?——哼!生了我又怎么样?生了我,我也照样说他是混蛋!我没有这样的爸爸!他早该得癌症死了,该死在我妈妈前头!”
郭小峰真的怔住了,——太过分了!这样的父亲被骂真是活该!
“哼!还说我是扫把星!”云宝继续气愤地说:“那个老巫婆才是‘扫把星’,从她嫁给那个男人起,那个男人的生意就江河日下,哼!老天有眼,该死的老巫婆,也没享上什么福,那个男人一度还破产了,呸!活该,早该破产早该死了!让他活这么长!”
“好了!” 感慨的无话可说的郭小峰只好息事宁人的拍拍云宝:“别生气了,你不是也说了,你爸爸后来日子也不好,一度还破产了,又离婚了,这就是老天爷罚他了。”
云宝依然意难平:
“可他还是比我妈妈活得长好多。”
此刻要想“息怒”,郭小峰感到恐怕还是先转个话题比较好:
“对了,云宝,你妈妈是怎么死的?”
正气愤的云宝情绪果然顿时转成了忧伤,片刻,幽幽地叹口气:“癌症,宫颈癌。”
说到这儿,云宝突然又呆住了,她喃喃地说:
“你说我们家是不是有癌症基因呐?我妈是癌症死的,我爸爸也是癌症死的。”
“别胡扯,”郭小峰连忙打断云宝:“你外婆不就不是?这不是遗传病,再说你妈你爸也没血缘关系,基因怎么互传?你这不是瞎联想?刚还看不上人家胡乱归罪,自己不也是这毛病?”
云宝情绪转了回来,但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咕哝着自我辩解:
“我只是担心,不是存心害人。”
“哎——,你可别这么说,瞎联想乱作结论还自以为是,那就是胡乱归罪的基础,别看这会儿不害人,不定赶到什么事儿上,就会害人,还专能害住小孩呀,老人呀这种反抗能力差的弱势群体。”
云宝噘起了嘴,然后撒娇地偎了过去,搂着郭小峰的脖子撒娇的说道:
“好了好了,我渴了,我要赶快喝茶。”
“你呀——,”郭小峰叹了口气:“一说你不是,你就‘王顾左右而言他’。”
依然仿佛没有听到,云宝越发扭动着身子娇滴滴的催促起来。“泡嘛,泡嘛,我渴的厉害,快点儿嘛——”
郭小峰只好笑着摇摇头,拿起水壶将炽热的开水高高的冲了下去,顿时冲出一缕淡淡的清香,几十秒的等待后,又快快的低斟而出。
这次云宝立刻拿起她的杯子一饮而尽,郭小峰也拿起自己的杯子将这清澈、金黄、明亮的热茶慢慢的咽了下去,口中立刻也清香澄澈起来,又无声的饮了几杯,瞟了一眼偎在身边的云宝,神情渐渐回到了往日的温柔。
略微沉吟,郭小峰拍拍靠在他身上撒娇的云宝,接着在她耳边轻声说:
“云宝呀,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
“什么?”已经重新兴致勃勃的云宝不在意地应了一声。
“关于遗产的事,”郭小峰轻声说:“你应该知道,法律有法律原则,不以我们个人情绪为转移的,所以,很多判决的结果也常常令人们失望,我希望万一判决结果不如你愿,你也不要太在意。至于钱,这样好不好,万一你要分出去一部分,分出去多少我补给你多少行不行?”
云宝转过脸,望望郭小峰,脸突然沉了下来,气势汹汹地责问道:
“干嘛?你要替那个老巫婆付账呀!”
郭小峰顿时哭笑不得:
“哎呀,云宝,说你瞎联想你还真能瞎联想,我看你比你后娘还能瞎联想,我怎么会替她付账?云宝,我为什么,唉——! 我为什么你还看不出来?还能得出那样的结论?!你可真没心,我不是不想你去跟法律作对吗?你也强不过法律,你想不给就能不给?法院是可以强制执行的,真的宁肯被关起来?”
“对!”云宝依然很强横地回答:“宁愿!”
“你宁愿,我还不宁愿呢,哎呀——,”
郭小峰叹口气,再次拉过云宝揽在怀中苦口婆心的劝道:“好了,别较劲儿了,云宝,我告诉你,心肠狭隘恶毒的人拿到钱也过不到好上,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的日子糟践了。你别老想你后娘了,以她的狭隘心肠,我告诉你,你自己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能气住她,她这种人值得你同归于尽吗?没指望的人才选择同归于尽,你自己也说了,现在什么都有了,还这么做,不傻呀?真是的,你肯犯傻,我也不肯让你犯!我可舍不得让你为点儿钱被关起来。”
瞟了郭小峰一眼,云宝的脸上再次浮现出心满意足的神情,半撒娇的问:
“为什么不舍得我被关起来?”
“为什么?”郭小峰一笑,轻轻拧了云宝的脸蛋一下:“没人陪我喝茶了嘛!”
云宝又抿着嘴满意的笑了一笑,然后目光落到那个朴素的棕竹茶盘上,又瞟了郭小峰一眼:
“你还别说,我以前从来不喝茶,在学校都流行喝咖啡,那时候同学们都觉得喝茶很土。”
“当然,你是学外语的嘛,”郭小峰笑了,向后一靠,半坐半卧的笑道:“学外语的人都喜欢洋东西,坐在‘星巴克’里,喝着‘卡布奇诺’,不是抱着本小说慵懒地靠在窗前,就是对着手提电脑敲打个不停,要么就是什么也不干,只是冲着窗外幽幽发呆对不对?”
“喂——,”云宝轻轻搡了一下郭小峰,有些撒娇地板起了脸:“你笑话我崇洋媚外是不是?”
“不是不是,”郭小峰坐直了些,显得认真了一点:“崇洋也没什么不好,只要确实喜欢,做人不需要那么多框框,喜欢个东西还要考虑是不是爱国啦,民族自尊了,——那心态也太孱弱了,不过就是喝个东西嘛!——而且咖啡厅的环境也确实不错,大大的落地窗,高大的盆栽,干净优美的环境,还有很多风格迥异的装饰,比‘星巴克’装修好的咖啡厅多得是,其实我也常根据情况约人到咖啡厅谈话,在那里很适合激起人们的谈性,我进去也觉得很享受。——因为环境进而更喜欢一种饮料这很自然,这就是文化嘛,为基本的需要增加了一种艺术氛围,——菜还要‘色、香、味’俱全呢;——说实话,以前那种喝茶法,我也觉得不好,形式不好,味道也不好,根本不能显出茶香,纯粹是因为戒了烟,晚上提神才开始喝上茶的,一直说不上喜欢,喝的也不多,断断续续的,只是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还是真的有点儿用,总之茶水口感清润,喝下去嘴里舒服,能除异味,感觉还能消腻,进而觉得好像还能控制一下体重,你知道我这人爱吃好吃的,以前年轻时有段时间体重噌噌猛长,一度是直线上升,一直长到近一百八十斤,吓得我连着强化减重锻炼才掉下十来斤,可后来喝上茶后,就是常规健身,吃的也没少多少,可居然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百六十来斤上下浮动,不算太超重,感觉这样对身体应该还是好的,才开始有意识的坚持喝,但也没喝出什么好,——要说真正开始爱喝,还专门在家里布置个茶室,天天离不开,那可是先喝上功夫茶后,才逐渐上瘾的。先是迷上口味,再又看到了很多精致漂亮的杯子器物,再到后来又看到各种茶室的布置,呵!更有意境了!——这才一步步真离不开,那情况跟喜欢咖啡厅环境而喜欢上喝咖啡的人是一样的。”
“就是嘛,”云宝说道:“我上学的时候,那些喝茶的老头子总是拿着大搪瓷茶缸子,喝着茶还——”
说到这儿,云宝又学着过去不讲究人喝茶的样子,还装模作样地虚呸了好几口,然后对哑然失笑的郭小峰说:
“——随时的呸、呸、呸的到处啐着茶叶梗子,看着就难受,还有他们喝茶用的大搪瓷缸子,里面渍了不知多厚的茶叶锈,怎么看怎么觉得脏!而且那味道也不好,苦!——哪像你这么讲究,呵!茶盘上摆了这么多东西,茶杯比酒杯还小,为了滤茶渣,还要滤网;喝茶前蛮干净的杯杯盘盘的还要再用热水冲一遍,茶也要洗一遍才喝;还有,给人端茶,手都不碰杯子,要用茶夹,表示尊重卫生,——而且除了茶杯吧,还有什么闻香杯,公道杯,泡不同的茶还要换不同的壶呀,杯呀的,哎呀,那么多花色——” 云宝忍不住做了个鬼脸:“——真是讲究死了!”
“功夫茶嘛——,”郭小峰笑道:“当然要讲究一点点儿,这样既卫生,味道也好,看着也赏心悦目,你觉得是不是?”
“是!”云宝立刻心服口服的点点头:“不仅看着漂亮,而且你泡的茶味道也确实不同,一点儿不苦,清香清香的,看着闻着喝着都舒服,我现在就开始爱上喝茶了。”
郭小峰笑着点点头:
“这说明东西好自然有人爱,——不好,强迫人爱也爱不上!——过去生活艰苦,什么都粗糙,看着都不提劲,想让人喜欢也喜欢不上,现在条件好了,东西讲究,品质提高,自然爱得人就多,现在喝茶的人不是就多了?而且年轻人喝茶的也多了,什么也不是,就是一个‘好’字罢了。——我现在爱喝,也是环境东西样样合了心意,你不知道,云宝,忙了一天回到家,先洗洗干净,然后就靠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吹着外面的风,闻着茶叶的那种香,再慢慢地品一杯好茶,那种感觉,唉——”
郭小峰不由得满足的轻叹一声,喝了口茶,闭上眼睛仰起了脸,仿佛要再好好感受一会儿那一份惬意的寂静。——寂静中晚风徐徐吹来,拂过茶案,拂过他们的面颊,也拂过白瓷茶荷里绿油油的“铁观音”,将那空谷幽兰般的清香越发吹开,吹散,吹到每一个人的鼻翼中,并顺着他们鼻翼继续向心灵深处飘呀飞呀,荡涤的整个心都宛如开满幽兰的山谷……
——许久——,郭小峰突然又轻叹一声,把手中的碧青色莲花杯微微一举,和着满室沁人的幽幽茶香,漫声吟道:
“茶,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
茶香悠悠——
静了片刻,云宝突然伸手从郭小峰手中拿过那只小小的莲花品茗杯,握在手上仔细把玩起来,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问:
“小峰,这种杯子家里还有吗?”
“没了,”郭小峰懒懒地摇摇头:“这个杯子是散卖的,当时我一眼看中了这个杯子的颜色和造型,就买回了一个。”
“那还有卖的吗?我也想用这个样子的杯子,”云宝仰起脸,有些撒娇地噘着嘴抱怨:“我看着比你给我用的小瓷杯都好看。”
“你呀——”郭小峰笑着摇摇头:“那也是很好的,我这个杯子可不比那些都贵。”
“可我觉得你这个好。”云宝噘着嘴坚持道。
“好吧,回头我注意给你看看,有了给你再买一个好不好?”
“我也要一起去买,跟你一起去买。”
“好——!”
云宝满意的笑了,又把脸懒懒地枕回郭小峰的膝盖,漫不经心的继续把玩儿那个小小的莲花杯,过了一会儿,轻轻叹口气:
“我也特别喜欢这个杯子的造型,精巧还不死板——”
说到这儿,云宝又把杯子展到手臂最远处,对着光线细细地看了看,借着已经有些暗淡的天光,从杯口看进去,依然可以看到这个莹润如玉的莲花杯一瓣一瓣间更加剔透纯净的瓷色,就仿佛一朵被冰雪凝住地雪莲花,那轻柔平和的色彩咋看极清淡纯净,但细细望去,却又仿佛散发出一种奇异深邃的美,越细细端详,就越仿佛被魔法定住,仿佛什么都知道,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令人茫然若失,——许久——,云宝轻轻叹口气:
“还有它的颜色,淡淡的,像玉,不,比玉还晶莹剔透,匀净无暇,说是淡绿色的吧,好像还跟一般的绿色不一样,细细看进去,好像还含了一点儿蓝,说不出来感觉,特别舒服,特别透亮,就好像那种,那种——”
“——雨过天晴后,”郭小峰不动声色地替云宝接上去:“——那种云破未破的天空颜色,是吗?”
“对呀,对呀!”云宝一下子坐了起来:“就是这个感觉,哎呀,你怎么形容的这么准?还这么诗意,你可真会说!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
郭小峰微微一笑:
“‘雨过天晴云破处’,傻丫头,不是我会说,早有人这么形容过了。”
“噢——,”云宝恍然大悟:“说的真好听!叫什么?什么色?‘雨过天晴’,嗯,不错,不错,真好听!”
郭小峰又是一笑:
“其实就公论而言,这个颜色并不是传说中的‘雨过天晴’色,虽然已没有确切标准,但目前比较公认的‘雨过天晴’是那种所谓的‘鸭蛋壳青色’,颜色要更蓝一些。不过我倒觉得这个颜色更符合我心目中‘雨过天晴’的感觉。”
是的,——这就是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小小莲花杯的感觉,一眼就觉得这种颜色,这种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碧,又微含一点遥远天空的蓝,——才是他心目中传说里汝瓷特有的诗意而优美的“雨过天晴”。
“我觉得也是!”云宝坚定的赞同。
然后,她又懒懒地靠回他的膝盖,默默地望着这个小小的莲花杯,好久——,又近乎自语的轻声说道:
“真的,看着这个杯子,这个颜色,真的就像在连绵的阴雨后,终于看到天色慢慢转晴的感觉,往着那个时候的天,再难受郁闷的心也都跟着一点点放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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