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里的枭雄们－－一个比三国更为精彩的时代-----小马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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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李存勖很闲，要不闲着，他也不会去干下面这件事。
　　 李存勖换了一身衣服，便服，而且还有点破旧，除此之外，不知道从那里搞来了一些道具：药箱子以及招幌。
　　 最后，李存勖还叫来了儿子李继岌，让他换上一身破旧衣服。
　　 父子两人这身打扮，倒像要微服私访，但实质上并不是。
　　 “走，跟父皇去唱出戏。”
　　 两位直奔刘玉娘的寝宫，推开大门，李存勖唱了一个诺。
　　 “里面有人么，刘山人来看女儿啦。”
　　 现在可以得知，李存勖同志是根据真实事件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出刘山人探女记，他本人担纲主演，饰演刘山人，李继岌友情客串刘玉娘。李继岌虽然没有多少台词，但因为是角色反串，难度比较高，在演出结束之后，成功领到了打屁股这一演出费用。
　　 那时，刘玉娘正在睡午觉，她心情有些郁闷。
　　 说她完全灭绝人性是不太可能的，她偶尔也会想起自己的老父亲，当听说自己的老父亲又来了时，又惊又慌。可看到进来的是自己的活宝老公，她明白自己被消遣了，更气人的是，自己的傻儿子还乐呵呵的跟在后面。
　　 老娘狠心棒打亲爹，以至名誉尽毁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以后能顺利当皇帝，你还嘻嘻哈哈跟你爹合计着寻我开心。
　　 不孝子！该打。
　　 母老虎发了威，拿着棍子追着儿子满地跑，成功逮住之后，结实的抽了一顿屁股。
　　 当然，母老虎一威，男人怕三分。李存勖一看演出效果太轰动，观众太激动，赶紧开溜。
　　 这件事情不见于正史，但考虑到李存勖超级票友的身份和极具娱乐精神的性格，其真实度非常高。
　　 对老婆的不仁不孝行为，李存勖也就演演戏调侃调侃，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维护三常五纲的想法，原因是他有些怕她，通俗讲，他患有重度气管炎。
　　 而怕的原因大概是来自爱吧。
　　 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是不需要政治审查和道德打分的，这个世界上我从来没见到过一个男人因为一个女人道德高尚而生爱意的。
　　 无论刘玉娘犯下怎样的错，李存勖依然爱着这个长袖善舞的女子。自然，在他的心中，皇后之位非她莫属。
　　 但问题是，李存勖晚上要临幸谁他说了算，但要把谁立为皇后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李存勖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问题，皇帝不是什么都说了算的。很多情况下，尤其是在对家庭成员的岗位定级上，他连西门庆都不如。
　　 因为西门庆的是家事，李存勖的是国事。
　　是国事，就不能关起门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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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上皇帝后，李存勖大封大臣武将太监伶人，但就是没有册封皇后。
　　 册韩氏，显然李存勖对她已经审美疲劳，只剩点一亲情（不多），册刘玉娘，不说天下人，就是老娘那里都不好交待。
　　 李存勖的对策是求同存异，搁置争议，虚位以待。大概是想让刘玉娘曲线称后，等李继岌接位之后再说。
　　 众大臣表示无所谓，没有皇后也不影响地球运转，工资发放，社会稳定，空着就空着吧。必须得说，这些人里有正直的好人，也有不干事的官混混，但在这件事上，他们罕见的保持意见统一。
　　 我们要么是血战沙场的武将，要么是家门显赫的士族子弟，凭什么让一个摆地摊的来当我们的国母!
　　 直到郭崇韬上了一个表。
　　
　　 现在我们知道，那位不知名的门人提的好主意就是帮助刘玉娘登上皇后之位，从而拉扰这位李存勖最宠爱的女人。
　　 只要有了她的帮忙，还怕太监和伶人们在后面搞小动作？
　　 据记载，以前的郭崇韬是坚定的反玉娘人士，一发现李存勖出现思想松动时，就会写一篇道德文章提醒一下领导不要破坏了礼仪。
　　 但现在，面对这个连猪闻到都要吐的馊主意，郭崇韬点了点头。
　　 根据洛伯定理 ：对于一个经理人来说，最要紧的不是你在场时的情况，而是你不在场时发生了什么。 洛伯说的是制度的重要性，但对郭崇韬来说，这个定理说的是保持无时无刻的存在性。
　　 郭崇韬虽然工作努力，经常加班加点，但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跟着李存勖。这样难免领导发生情绪有些波动，思想发生变质。
　　 而这个权力空白，刘玉娘可以填补。
　　 于是，郭崇韬决定放弃一点原则去争取刘玉娘这个盟友。
　　 郭崇韬一反常态，大力推荐刘玉娘担任大唐皇后，当然，鉴于文武百官都是唯郭公马首是瞻，大家纷纷改变立场，上书表场刘玉娘贤淑端庄，实仍皇后最佳人选。
　　 看到这些推荐信的李存勖大喜过望，立马顺应舆论，满足人民群众的呼声册刘玉娘为后。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郭崇韬再次上书，请求将枢密使的职位还给太监，也就是还给马绍宏。
　　 李存勖答复：不行。
　　 郭崇韬再接再励，请求把自己的权力分一分，特别是很多内务应该还给内务司（太监机构)。
　　 李存勖不笨，自己的戏要听，猎要打，到各地自己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怀旧是必须的。但这些东西，必须得建议在郭崇韬努力工作的基础上，郭公要撂担子,这怎么行。
　　 李存勖答复：不行。
　　 一切尽如料想，皇上离不开我，大唐离不开我。
　　 郭崇韬终于放心了。可一个人如果把自己搞成世界离不了，那基本上离死很近。
　　 在这个过程中，他已经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
　　 刘玉娘并不是他郭崇韬的盟友。
　　
　　
　　 自己帮刘玉娘坐正，刘玉娘为自己吹枕头风。公平交换，符合市场规律。但如果在人际交往中运用市场学的原理，我可以负责任说，谁用谁知道，谁用谁倒霉。
　　 人是讲道理的，又是不讲道理的。所以，人的行为没有一定的规则可循。比如奸人的，就更复杂了。
　　 谁帮我了？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翻遍史书小说等等，所有的坏人都有上面这个思想，以这个为理论基础，他们在恩将仇报时就会理直气壮。刘玉娘自然也有这个思想。
　　 更要命的是，刘玉娘绝不会成为郭崇韬的同志。
　　 同志的意思在近些年有些巅覆性解读,但我们读的是正统历史,走的是康庄大道,自然要还原其本来意思。
　　 在《国语·晋语四》里，是这样解释的。
　　 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
　　 我扩展一下,因为同德同心,所以必怀同一梦想,必有同一志向,并共同努力为之付出心血者,谓之同志。
　　 郭崇韬的志向是做一名治世之贤臣，刘玉娘的志向是不再当小三，现在，她已经当上皇上，就自然没有志向了，只有爱好：捞钱。
　　 很多女强人在总结自己前半生时，总会意味深长的说一句：这个世界上只有钱才靠得住！
　　 刘玉娘是个女强人，也是这一语录的拥护者，对钱有着浓厚的兴趣，而且她赚钱的方式有些特殊。
　　 一般来说，做为李存勖宠爱的人，要赚钱的方式不过是吹点枕头风，然后按风量风速风时来收取费用。但刘玉娘开创了一个新的赚钱通道，在魏州时，她组织下人，在街头摆摊设点，其销售的商品非常广泛，从玉石等高档货到水果蔬菜柴火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而且从来不避嫌,全都标明这是中宫做的买卖,信誉有保证,请街坊邻居放心购买。
　　 从这个方面看，刘玉娘连地摊都学会了，还说不是刘山人的女儿，只怕魏州城管都不答应。
　　 开设企业，贩卖物资，这种赚钱方式因为有技术含量，资金流动快，兼具洗钱功能，所以成为当今不少干部家属喜闻乐见的腐败方式。
　　 而我之所以把刘皇后在魏州摆地摊的事情也说出来，只是想证明，这个女人是钻进了钱眼里，说她会成为郭崇韬的亲密战友，就是打死李存勖我也不相信，说她成为太监，伶人的铁杆钱友，倒是三个臭皮匠，大多凑成堆的。
　　 而郭崇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还沉醉在计划成功进行的喜悦当中，他更没有想到,一个更大的阴谋已经在向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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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郭崇韬照例上班，一个太监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太监一般不会闲着没事来看望郭崇韬。就像黄鼠狼一般不会给鸡拜年。
　　 到了后，这位太监说道。
　　 “今年夏天太热了，朕以前在黄河边上与梁人对峙时，行营又湿又闷，我还要穿甲骑马，都没觉得像今天这些热，看来，今年没办法在宫里度过这个夏天了。你看怎样办才好？”
　　 当然，太监是在传李存勖的话。
　　 这个话的意思明着看像聊天，好像熟人碰面聊两句天气情况。
　　 但郭崇韬是什么人？他对李存勖肚里的那些花花肠子相当清楚。略一思考，他就明白了，这不是说天热，这是要修楼。
　　 因为天热的解决的办法无非二条，一是到北方避署，考虑承德避署山庄还得等清兵入关才能开修，再往北是阿保机的地盘，这个方案自然不靠谱。另一条，就是在宫里修一座避署的高楼。
　　 想了一会，郭崇韬答复。
　　 “陛下在河上，因为强敌未灭，所以虽然也有盛暑，但你没有注意到，现在外患已除，就算有高台楼房都觉得热。”
　　 最后，郭崇韬建议：“陛下傥不忘艰难之时，则暑气自消矣。”
　　 翻成白话就是，想想当年的苦日子，忍一忍，习惯就好了。
　　 至于修新房子，就省了吧。
　　 天气的讨论就此结束，两方谁也没说修楼，但已经刀来剑往，木材横飞，水泥成河，无数楼台烟雨中。
　　 得到这个答复后，太监回去了，在转身的那一刻，他已经露出了微笑。
　　 果然，此人就算聪明，也一样中计。
　　
　　 在这一天的早些时候，发生过这样一段对话。
　　 李存勖：“今年的夏天太热了，朕在宫中没有找到一块凉快的地方。”
　　 太监：“圣上不用找了，当年那些高台大殿都毁于战火，现在圣上的住房条件还不如一些大臣。”
　　 李存勖：“那朕建座高楼就是！”
　　 太监：“这。。。只怕修不成啊。”
　　 李存勖：“为什么！”
　　 太监：“圣上难道没看见郭崇韬天天摆个苦瓜脸，喊经费不足？”
　　 李存勖：“我只用自己的内府钱，跟经费有什么关系！”
　　 太监：“就算如此，只怕郭侍中也不会让圣上修，不信。。。。”
郭崇韬的命门
　　 太监们与伶人们轮番开工，指控过郭崇韬收受各方贿赂，把持朝政，飞扬跋扈，他们甚至指责郭崇韬文化水平太低。。。。。
　　 这一切攻击不可谓不下功夫、不费口舌。但可惜的是，无一奏效。
　　 难道这位郭某人有金钢不坏之身，就算我们太监伶人两派高手齐吐硝酸，用三寸烂人之舌都没办法积毁销骨？
　　 最近，郭崇韬还转变策略，拉拢刘玉娘，更主动提出假辞职这种老把戏。而李存勖的态度让太监伶人们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李存勖的眼里，我们是陪他老人家玩的，而郭崇韬是让他能够放心玩的。我们斗的热火朝天，势不两立，但对领导而言，我们的存在只有一个共同的目的，让他快活的玩下去。
　　 这就麻烦了，在让领导舒服生活这一传统强项上，我们并没有优势。那用什么对方搞倒对方？
　　 太监们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困惑多久，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真正的攻击点，这证明江湖上最历害的功夫由太监写就毫不奇怪的。他们忍得痛苦，动得脑筋，下得死手。
　　 要打倒郭崇韬，直接攻击他本人的缺陷已经没用，因为郭崇韬的命门是他跟皇上的关系。这个关系看似坚固，但只要肯下功夫，没有什么破坏不了。
　　
　　 我们再还原一下李存勖跟太监的那段对话。当李存勖擦着额头的汗，大叫太热时，太监们知道机会来了。
　　 他们马上告诉李存勖，要想凉快，就得修楼。而据他们所知，这一年各地闹荒灾，郭崇韬一定不会批这个条子。
　　 果然，李存勖头脑一热，马上表示要修。而太监抛出了一句话。
　　 “郭崇韬眉头不伸，常为租庸惜财用，陛下虽欲有作，其可得乎？”
　　 潜台词是你虽然是皇上，但办事还得看看郭崇韬的脸色！
　　 果然，脸上挂不住的李存勖马上要去郭崇韬那里找自尊，而聪明一时的郭崇韬从天气里看到了楼房，却没有看到更深的意义。
　　 李存勖说的是天气，要的是修楼，但说到底，他要搞清楚的是我的话还算不算数。
　　 自然，听到郭崇韬的答复，李存勖真的怒了。
　　 我想修个房子，你就让我忆苦思甜！
　　 而太监们及时抓住机会，趁热煽了一把风。
　　 “崇韬之第，无异皇居，安知陛下之热！”
　　 果然好大的风，估计芭蕉扇的风也不过如此了，要知道在中国，百姓乃至官员的居住规格都有严格限制的，谁要是想修得跟皇宫一个档次，那估计是不想活了。
　　 关键时刻，李存勖倒清醒了一些，说郭崇韬造反，他是不信的，但这个面子必须找回来， 于是，他下令：修！
　　
　　 高大的宫殿日夜开工，郭崇韬并没有意识自己跟李存勖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抽空时还经常写报告，请求马上停工，等税收情况好点再考虑。
　　 用不了多久，该考虑的就不是楼房的问题，而是自己的前途问题。
　　 有一天，郭崇韬突然听到一个消息，河南县令罗贯被抓起来了。

　　4.113
　　
　　 罗贯，进士出身，后唐年间是河南令（洛阳县长），这个地方是天下子脚下，向来是官场雷区，自从李存勖迁都洛阳之后，要是河南县倒下一颗树砸死十个人，说不定里面就有两个死太监。
　　 太监们经常到罗县令府上串门，基本上没好事，要么索求钱财，俗称敲竹杠，要么要求给自己的关系户安排工作，俗称走后门。
　　 太监伶人们经常这样干，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但这一套在罗县令这里行不通，太监伶人们写的条子递上来，他没有义愤填赝的将这些托条撕毁，以示愤怒之情，而是平静地收起来。这样一来,搞得大家以为罗县令好说话，依旧递条不止。显然，他们并不了解罗县令，罗县令是节约型人才，讲得的投资效益比（后面还可以看到此类精神的体现），岂能为了一张条子就表态。
　　 等送上来的托情条子达到一定数量时，罗县令一起打包送到郭崇韬处，要么不整，一整就是一批，集体处理，效率奇高。
　　 这些条子成为郭崇韬揭发检举太监们的重要物证。
　　
　　
　　 据某本法制报讲，索贿有两种，一种是等价交换，你给我好处，我给你美言，另一种是免除迫害索贿，你给我好处，我不找你麻烦。
　　 太监伶人们多属于后一种，在索贿不成后，立刻对这个不遵守官场规则的罗贯进行了群起攻击，罗县令安然无事，依旧坚持原则，我走我路，那管你吐。
　　 郭崇韬在罩着他，对于刚直的罗贯，郭崇韬相当欣赏，所以在罗贯被攻击时，屡屡回护。但他郭崇韬不是金刚罩，也有罩不住的时候。
　　 罗贯将张全义也得罪了。
　　
　　 张全义是老同志，朱温最亲密的战友，但在李存勖杀进汴州时，这位老同志审时度势，及时投靠了后唐。虽然李振、敬翔等梁朝老干部全部被判死刑。（敬翔已经自尽，算畏罪自杀），但张全义安然无恙，依旧是河南尹。
　　 而从黄巢那时起，洛阳这一带就是他的地盘。
　　 偏偏罗贯没把他放在眼里，上任后，也不主动到老首长这里拜码头。大概自持进士出身，瞧不上农民大伯张全义，而且在中央有郭崇韬罩着，也用不着跟张全义套近乎。
　　 数次工作当中，罗贯还大公无私揭发检举了张全义一些亲戚违法犯罪的事实，这些亲戚虽说是八杠子之外，但打在他们身上，还是疼在张全义的心上。
　　 这下，捅了马窝蜂。因为宁可得罪太监，不要得罪张全义，现在的张全义比在梁朝时还要威武。
　　他是当朝国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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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李存勖跟老婆到张全义家做客，正喝酒，刘玉娘突然起身，说了一句充满温情的话。
　　 “妾身从小没有父母，见到老者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请让我将张太师当爹来待奉。”
　　 据记载，刘玉娘突然亲情泛滥，是因为张全义刚拿出了一大堆金银珠宝要献给李存勖。
　　 刘玉娘果然是做过生意的，眼力奇佳，一看就知道张全义是大财主，对起刘山人来更有做爹的实力。
　　 虽然一国之母要给臣子做女儿有点不合礼法。但咋算咋划算，就是实惠，李存勖听老婆的。
　　 这下，罗贯同志麻烦了，得罪了张全义，就是得罪了刘玉娘，得罪了刘玉娘就是。。。
　　 因为罗贯不把张国丈放在眼里，于是张国丈把他放在心上，没事跟自己的干女儿诉诉苦。
　　 罗贯毫不在意，继续铁面无私，继续秉公办事，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接到诏令，要他马上去见李存勖。
　　 不用去洛阳皇宫，李存勖正在他的辖地大发雷霆。
　　
　　 李存勖是为上坟去踩点的，他的心情不太好。因为他亲爱的母亲曹太后去世了，据记载，太原的另一位老太太刘氏也在这段时间去世。
　　 李存勖要将老娘葬在寿安的坤陵，他是出名的孝子，决定去寿安亲自视察坤陵的修建情况。等一出门，发现上坟的路比黄泉路还难走，一路上泥泞不堪，有的桥甚至坏到没办法通过。
　　 这算什么回事，太后马上就要入土为安，可送葬的路还没修好。
　　 “这路归谁管！”李存勖大怒。
　　 太监对这一块相当熟悉。
　　 “这里归河南县管！”
　　 于是，罗贯被叫到了李存勖的面前。
　　
　　 罗贯太不上道了，做为一名中央下来锻炼的干部（罗贯以前是礼部员外郎），难道不知道工作干得好不好，全看领导看到啥，村长都知道把全村的猪集合到一家请上级领导视察本村养殖业的伟大成绩。罗贯就不明白，别的路可以不修，但李存勖要过的这条路必须修吗？
　　 但罗贯选择不修，我们知道皇陵都在荒郊野外，一般是人迹罕至，修这个路虽然有职场效应，但社会效应太不划算。我们已经讲过，罗县令办事讲产出的。而且那些年财政吃紧，罗县长还只是拿半薪，上面没有拔专款，实在没办法修。
　　 在听完皇帝李存勖的质问后，罗县长脖子一硬。
　　 我又没收到修路的诏令，要问，您去问有关部门管事的。（臣初不奉诏，请诘主者。）
　　 果然够硬，皇帝亲自下来视察工作，发现了你的问题，你竟然还敢推卸责任。
　　 李存勖再一次怒发冲冠。
　　 领导说是你的责任，那就是你的责任。李存勖有心当场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因为是去看老娘的地下CBD，半路杀人不太吉利。
　　李存勖将罗贯抓了回去，下到大牢，准备治罪。
收到消息的郭崇韬马上展开了营救工作，按他的想法，罗贯是有错，但顶多是行政不作为，自己堂堂枢密使，要开脱一位县长不是什么难事。
　　 可等他正式行动起来才发现困难重重，跑到刑部，刑部的人说没有这个人，跑到御史台，御史台的说这个事情不归我们管，跑到大理寺，大理寺表示此事已通天。
　　 后唐三个主管刑事案件的部门都表示自己与罗贯案件无关，郭崇韬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些部门办案，郭崇韬打声招呼，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显然，这个案件没有走法定程序，李存勖在私设公堂。第二天，李存勖的诏令出来了：斩！
　　 郭崇韬赶紧入宫，找到李存勖。此时，他已经放弃为罗贯脱罪的想法。
　　 只要救他一命就好，此人刚正不阿，实是国之良臣，他不该死。
　　 “罗贯没有其它的罪行，他只是没有修好桥道，依法不当死！”
　　 被诘问的李存勖火冒三丈，因为心虚，所以声音特别大。
　　 “太后灵驾就要出发，我的车子都要经过，他不修好桥道，你还敢说他无罪！”
　　 李存勖脑子很好使，也明白罗贯这点事判不了死刑，所以避开罪之轻重不谈，只抓住罗贯有罪不放。
　　 于是，郭崇韬只好再次重申。
　　 “罗贯是有罪，但应该先将审判文书交由刑法部门审议，根据朝廷的法典处置他，他就是死也无憾。”
　　 这一回，李存勖装没听见。
　　 郭崇韬上前一步，大声说道：“陛下万乘之主，却为难一个县令，就不怕天下人说陛下执法不公！”
　　 显然，这种讲道理的劝说对李存勖毫无作用。我相信熟读春秋的李存勖明白一切治国的道理，但明白了并不代表一定做到，我小时候还明白认真读书能振兴中华，可一到玩的时候就把祖国完全抛在了脑后。
　　 眼见着李存勖是铁了心要杀罗贯，郭崇韬使出了最后一招。
　　 “这是我的错，要治罪就治我的吧。”
　　 为了救罗贯，郭崇韬讲法津，讲程序，讲道理，到最后讲人情，而为了杀罗贯，李存勖只用了一样，耍流氓。
　　 “罗贯是你的心腹，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说完，李存勖袖子一挥，转身就走，回寝殿了。
　　 郭崇韬赶紧跟了上去。
　　 不能放弃，一旦让李存勖离开，罗贯必死无疑，可跟着跟着，他没办法尾随了。
　　 快到大殿时，李存勖突然紧走二步，甩开郭崇韬，进入后，双手立刻拉上大门，将门关紧了。
　　 难得啊，万金之躯的李存勖为了完成老婆下达的硬指标，不惜亲自劳动，闭门谢客。
　　 在殿门外徘徊已久，最终，郭崇韬叹气，垂着头离开了。
　　 不久后，罗贯的尸体在河南县府门前示众，身上伤痕遍布。
　　 一般来说，能在史书上留上名字的都是干出过事情的，要是有传，那应该是干出了成绩（无论好坏）。罗贯同志有传，但让他挤身史册的，是因为不干事。
　　 他不给太监办事，不给伶人办事，不给领导办事，甚至连皇帝的事他都不办。
　　 他的所为没有记载于史料，但他的无为已经将其铮铮铁骨记于史册，为后人仰止。

　　4.116
　　
　　
　　 罗贯死了，郭崇韬第一次感觉到无助。长于官场谋略的他已经很清楚，以前那种君臣之间的信任与默契已不复存在。甚至有的史书里记载，在为罗贯争论时，李存勖直接斥责郭崇韬是罗贯的朋党。
　　 这是一个严历的指责，所谓朋党是帝王的大忌，其提防程度跟造反差不多。当然，这可能是李存勖被驳的恼羞成怒脱口而出，但这未必不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你管的太多了，你搞得文臣百官都跟在你的屁股后面，你眼里还有我吗？
　　 到了这时，以郭崇韬的智慧，他应该明白韬光养晦，知道激流勇退。甚至应该清楚，这个时候需要跟太监，伶人和他的好盟友刘玉娘缓和一下关系。
　　 但他的选择是继续前行。
　　 这是一个对权力充满欲望的人，也办过很多不地道的事情，但总的来说，他是一个忠诚的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不屑与太监妥协，耻于伶人为伙，悔恨帮助刘玉娘，甚至不惧与李存勖争辩。面对忠臣，他玩点阴的，但对付奸人，他却要堂堂正正的羸。
　　 无论怎样，这都是一个高傲的人。
　　 他相信就算自己与李存勖出现误会，就算没有一个盟友，就算诽谤自己的言论满天飞。仍可以战胜一切。他相信自己终可成为郭子仪第二，相信辅佐的李存勖不会连唐肃宗都比不上。
　　 只要自己够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
　　 很快，郭崇韬找到了努力的地方，从而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这个决定，让他的人生完美，让他的声望几追郭子仪。最终，也是这个决定，断送了他的性命。
　　
　　
　　 蜀灭
　　 一场贸易保护引发的战争
　　 在李存勖平定朱梁时，各地枭雄无不胆寒畏惧，准备俯首称臣。纵观五代这段历史，能有这等震慑力的，只有两人，李存勖是第一个。
　　 在荆南，有一位山大王就打包行李，骑上快马，准备到洛阳见见天下第一人。
　　 这位兄弟叫高季兴，荆南节度使，在与各地枭雄同学的政治经济文化交流（主要是军事）当中，奉行先抢再说，打我就求饶，给钱就叫大哥的外交策略，因为其品性鲜明，有些不积口德的人称他为高赖子。
　　 但我们说过，有理想的流氓我们称之为枭雄，没理想的流氓我们称流氓。
　　 高季兴不是流氓，是枭雄，除了耍些无赖之外，他还是一名有胆的人，在其他人只是派使者到洛阳意思意思时，他就敢亲自上洛阳拜码头，而且还敢忽悠李存勖。
　　 到洛阳后，李存勖对这位只身前来晋见的枭雄相当客气，甚至还请教了他一个问题。
　　 “我准备进攻吴国跟蜀国，你看应该从那个先下手。”
　　 高季兴思考了一阵，然后认真回答到。
　　 “吴国那块地薄民贫，就算攻下也没什么用，我看还是先攻蜀国。蜀地富饶，而且他们的国主荒淫，百姓离心，一攻必克。”
　　 “拿下蜀国后，再顺流而下，则取吴易如反掌。”
　　 高季兴果然够意思，除了回答了先攻那一个，还提供了一揽子计划。但高季兴不是活雷锋，他实在没理由献这个计，因为从四川顺流而下，第一先经过的正是他的荆南。
　　 高季兴积极献策，不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在他看来，蜀国地势险要，李存勖要是信了绝对要吃大亏。
　　 为了鼓励李存勖去爬难于上青山的蜀道。高季兴一拍胸部，因为用力过猛，差点拍成气胸。
　　 “如果陛下要攻蜀，我的兵打先锋！”
　　 李存勖大悦，连忙走下来，抚着高季兴的背大加赞赏，李存勖要么是猪油手,要么练过铁沙掌之类的功夫，抚摸过之后，高季兴的衣服上竟然留下了手印。
　　 这个印比好莱坞星光大道上的手印要值钱的多。回去后，高季兴用针钱将这个印迹绣下来，要手印恒久远，一枚永留传。
　　现在我们知道，在平梁之后，李存勖的第一目标是王建前辈建立的前蜀。当然，王建同志已经告别人间，现在蜀国的国主是他的小儿子王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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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王衍的事迹可以写一本长篇且非常有娱乐元素的育儿教材（反面的），但考虑后，还是略写一下吧。毕竟创业一代们各有各的艰辛，败家子们的招数却没有什么新花样。而且败家术多做介绍也没有什么益处，我相信爱看历史书的人要么不败家，要么没家财可败（如我）。
　　 所以，就随便找两样来八卦一下。
　　 史书里对王衍津津乐道的是其旺盛的雄性荷尔蒙分泌所导致的一些症状。当然，寡人好色，寡人有疾，有疾就得治。为了治这个病，从良家妇女到官宦之后甚至表妹再到有夫之妇等，王衍不挑不拣，唯一坚持的标准是美艳。而最让史学家不厌其烦记载的，他还跟一位太监的老婆有一脚。
　　 这位戴绿帽的太监是宣徽北院使王承休，太监虽然身体上被阉割，但还是可以娶老婆的，正如今天有个别精神被阉割的和尚也娶老婆一样。这位王承休便娶了一个十分漂亮的老婆严氏。
　　 （此处省略一百字），王衍便与严氏有了一些肢体上的接触，从人性角度上看，这是解放罗氏。但毕竟给人家戴了绿帽，为了补偿王承休心灵上的创伤，王衍任命他为秦州节度使。
　　 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任命。
　　 要知道在唐朝末年，太监们虽然权势熏天，但在工作上还是注重专业对口性，在中央干干枢密使，在地方干干监军，顶多干一干神策军使，管管天子保镖队。节度使是从来没有干过，毕竟节度使是高风险工作，离开了京城，就算练过的太监也玩不转这个行当。
　　 今天，王承休实现了质的飞跃，成为第一个担任节度使的太监。于是，他觉得头绿一点其实也挺好的。
　　 因为取材广泛，不择细流，王衍的后宫队伍非常宏大，他经常领着这些嫔妃们饮酒为乐，当然，歌舞是必备的，据史料记载，一般要演奏以下曲目。
　　 酒成池，袖成云后，王衍亲自执板打节拍，先唱一首坑了唐玄宗的《霓裳羽衣》，再来一曲由陈后主亲自填词的天下第一亡国曲《后庭花》。最后以悲情词《思越人》结尾。
　　 搞娱乐活动就搞吧，但如此不讲吉利，用办国丧的心情办宴会，我的记忆里也就王衍兄弟能干得出来。
　　对于这种闲着没事，只恨不亡国的忧郁派国主，李存勖是愿意满足他的需求的。但从高季兴不怀好意建立他攻蜀之后，李存勖半年多没有动静，直到他的一个使者从蜀地回来述职。
后唐庄宗同光二年（９２４）夏，有一个人翻山越岭来到成都。此人，李严，李存勖的客省使。
　　 到了成都后，李严向王衍以及众蜀臣重点回顾了大唐八天灭梁的辉煌成就，并介绍天下英雄都在向大唐皇帝李存勖称臣，你们蜀国应该搞清楚状况。
　　 因为弱国无外交，蜀国一干文武被李严的气势完全震服。
　　 但吹牛皮，也就到此为止，因为李严千里迢迢来到成都不只是为了宣传领导的丰功伟绩，他有一件很实务的工作要完成：贸易。
　　 贸易是没有硝烟的战争。而且搞不好，买卖不成，仁义完蛋，从英西大海战到鸦片战争，波士顿倾茶。。。。等等事实告诉我们，贸易很霸道，要么成交，要么开战。
　　 李存勖是真的想做生意，他提出用良马换蜀国的高档丝绸，四川的蜀锦相当有名，是中国四大名锦之首（其它三锦是南京云锦、 广西壮锦、苏州宋锦，刘玉娘比较可怜，老公的江山里没有这四个地方）。
　　 除了想给老婆小妾们淘点高档布料做新衣服外，李存勖还想用马换点蜀国稀有的珍玩。
　　 马在冷兵器时代相当于坦克，用坦克换衣服玩具，要美国人肯这么跟我们做生意，除非美国选总统中国人可以投票。
　　 不久后，李严西游演讲结束，生意也做成了，载誉载物回到了洛阳。
　　
　　 在得知李严从四川回来后,李存勖第一时间召见了这位使者，当然，最主要是看一看贸易的成果，毕竟蜀地富饶，李严去一次，怎么也得弄一些中原没有的稀罕玩意。
　　 李严叫人抬上了一堆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外面用粗棉包着。李存勖饶有兴趣，亲自上前，解开粗棉衣。
　　 解开后，还是粗棉布。
　　 敢情是什么稀世珍宝，怕长途运输，路途颠簸搞坏了，李存勖耐着性子,又剥了一层。
　　 旁边的李严很不好意思，上前小声说道。
　　 “陛下别剥了，这就是一捆粗布。”
　　 什么？大老远的，你就给我弄回这些专门磨梭角去死皮的粗布！
　　 李存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一会，所有的贸易物品都抬了上来，都是地毯之类的大路货。别说什么蜀锦蜀绣珍玩了，就是四川泡菜这样的土特产都没有。
　　 最后王衍怕李存勖在中原这种贫瘠之地，没见过黄金是什么样子，格外开恩卖了二百两黄金给李严。
　　 望着李存勖开始冒火的眼睛，李严连忙解释，不是我吞了好东西，实在是王衍不卖。
　　
　　
　　 李严没有说谎。王衍颇像日本鬼子，一流的东西自己用，三流的东西出口，他早就名文规定，禁止一切高档品流出蜀地。
　　 这就怪了，李存勖提的贸易条件不可谓不优越，王衍凭什么不卖？再说了，这世界上有高科技禁运，武器禁运，那听过什么奢侈品禁命的。写这段文字时，我正看到一个新闻，西方人不卖给我们战斗机，不卖给我们芯片，但名车名表总是优先照顾我们，据上面所说，明年，也就是2012，俺们中国将赶美超日成为世界上第一奢侈品消费国。
　　 那什么王衍放着划算的好买卖不做呢？他的脑袋是不是作曲填词时不小心填了一块砖进去呢？
　　 答案是否定的，王建的儿子怎么会笨，他不笨，他只是对好玩珍贵的东西有着强烈的独占欲望，如一个三岁小孩对玩具的占有。所以，别说是李存勖拿良马来换，就是拿刘玉娘来换，王衍，王衍还是会考虑一下的。
　　 不巧的是，李存勖同志也是一个玩家，一个力气大拳头粗的玩家碰到一个有钱小气的极品玩家，去过幼儿园的人都知道，流血冲突再所难免。
　　 搞贸易壁垒，那对不起，只有兼并你的国土了。
　　 李存勖铁青着脸，李严又告诉他，蜀人将这些粗布称为入草物，只有这些才准许流入中原。
　　 “好，很好！王衍很快就会成为入草人。”
　　 小气的王衍危险了，李存勖已经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入草人。
　　伐蜀之行，方定。

　　4.119
　　
　　
　　 在定下征蜀之行后，又一个使者从洛阳出发前往成都，这一位，一不是做生意，二也不是去下战表的，他是去寻找和平的。
　　 李严同志在蜀国并没有只顾着吹牛跟购物，他已经看清楚了蜀国的虚实：蜀主昏庸，朝中皆是乱臣贼子，民间积怨已深。大军一去，必将获胜。
　　 这个判断跟高季兴的差不多，区别是高季兴是蒙的，李严是实地考察得来的结果。
　　 可李存勖听完李严的汇报后，马上发现了一个问题。
　　 李大嘴在蜀地太招摇了。
　　 做人低调是王道，李严在蜀地大肆宣传我军威武，虽然这是事实，但在敌人面前说事实，无异于让对方提防。
　　 现在，并不是攻蜀的最佳时机。
　　 李存勖下了这个判断，然后不动声色，派出一位增进友谊，缮结和平协议的使者。
　　 这一天，离平定大梁快一年，这期间，李存勖除了听戏就是打猎，基本上没干过正事，但事实证明，这位天生战神虽然荒废一年功课，但那超人的沙场嗅觉依旧灵敏。
　　 在李严走后，一向不干事的王衍也干事了。
　　
　　 公元九二四年的八月，蜀定远军使王宗锷率领二十一军驻孔在洋州，长直马军使林思锷率兵马进驻利州，而在九月，蜀将张武被任命为峡路应援招讨使，防守蜀国水路。。。。。
　　 一时之间，蜀国如临大敌，人心惶惶。直到李存勖新的使者抵达成都，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虚惊一场。新来的使者顿时显得可亲可爱，至少不像李严那样没事恐吓人。
　　 在热情招待了唐使之后，王衍派了回访团，正式与李存勖签定了友好合作、互不侵犯合约。
　　 虽然两位二代都是骨灰级玩家，但毕竟有着本质的区别，王衍是从小玩到大，而李存勖是把战争当游戏在玩。
　　 很快，天真的王衍不可避免的被愚弄了，他放下心来，陆续撤回了边境上的禁军。
　　 在忽悠了王衍大半年之后，隐忍的李存勖下了一个诏令。
　　诏告天下，购买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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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蜀，战马是必须的，但关键的还是马上的人。为了挑选攻蜀总指挥，李存勖专门开了一个会议。在会上，一向无知无畏的马绍宏率先发言，语惊四座。
　　 “绍钦有盖世奇才，虽孙、吴不如，可以大任”
　　 这个孙，吴一般来讲都猜得出，孙子、吴起是也，绍钦，姓李，李绍钦，是个新鲜名字。
　　 当年，我第一次翻到《资治通鉴》此段时，也曾经迷惑过一阵，平地里，突然冒出一大堆李姓绍字辈的人，比如李绍真，李绍荣，李绍安，李绍琛，李绍斌，李绍奇，李绍冲。。。。等等。
　　 无奈之下，只好回去再翻，总算搞明白了，这些陌生的名字都是我们熟悉而且响当当的人物，只是被天下总盟主李存勖统一管理，赠送国姓李，收编为绍字辈。
　　 其实，马绍宏马公公也是这个光荣团队的一员，他在这会叫李绍宏，而且根据资历来看，他极有可能是绍家班的班长。
　　 顺便再介绍一下其它成员。
　　 李绍真，原梁将霍彦威，当初梁朝四路反攻总指挥之一。
　　 李绍荣，李存勖从李嗣源那里挖来的猛将元行钦。
　　 李绍安，原梁将，朱温外甥袁象先，要是朱温泉下有知，不知道白天还能正常入睡否。
　　 李绍琛，原梁将，七日灭梁之计的提供者康延孝。
　　 李绍斌，原幽将赵行实，现卢龙节度使，他以后会有一个更有名的名字：赵德钧。
　　 李绍奇，原名夏鲁奇。
　　 李绍冲，著名盗墓贼温韬，如果李世民知道挖了自己坟的温韬在李存勖同志的亲切关怀下，成为自己的挂名子孙，只怕先气活过来，顺便又气死过去。
　　 最后，介绍一下马公公慎重推荐拳打孙子，脚踢吴起的神秘人物：李绍钦。
　　 其实他不是别人，正是梁朝最后一任招讨使段凝。
　　 所以上面那段话是:段凝有盖世奇才，就是孙子、吴起都比不上他。他可以担此大任！
　　 看来，马公公极可能是被郭崇韬的步步紧逼搞疯了，这个牛皮吹得实在清新脱俗，不似人间音。
　　 吹牛虽然不用上税，但还是打打草稿的好，要是段凝真有这么利害，那马公公就应该在朱友贞的后宫里刷马桶，而不是在这里大放厥词。如果段凝比孙子吴起还利害，那黄巢比范进还相信高考制度，李茂贞比潘安还帅，朱温就是柳下惠。
　　 当然，马公公的推荐活跃了会场气氛，也给后面的同志提供了信心，就是用脚趾头出主要，也达不到马公公的馊度。
　　 很多人提出了候选人员，但实质上，这个最佳人选不是别人，正是李存勖本人，这位兄台已经无病无故休假二年，这么年富力强的不去搞四川游，还找谁呢？
　　 可李存勖明显不愿意去，不是他懒，实在是他没看上王衍。
　　 世界上最大的犯罪团伙朱梁都被我灭了，一个王衍还用得着我亲自动手？
　　 一般情况下，李存勖不愿意亲自动手的，就会忽悠李嗣源去干，这位李老哥是藩汉军总管，德高望重，又是一把好使的枪，攻蜀让他去，再合适不过。
　　 李存勖提名李嗣源后，大家都纷纷赞同。
　　 从后面的进展来看，这是一个事关许多人命运的选择。而李存勖就要做出这个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可在最后关头，一个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契丹人正闹得欢，李总管不能离开河朔。”
　　 最后时刻，将李存勖又拉到地狱入口的人是郭崇韬。
　　 其实，他也是在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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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召开的这一天，是后唐庄宗同光二年（925）的九月，就在上个月，罗贯被以莫须有罪处死。
　　 吃了闭门羹的郭崇韬已经陷入惶恐与不安当中，他终于发现不妙了。
　　 这二年来,支撑着他挑战帝权、坚持说不的基石就是当年北扫契丹,南灭朱梁时所立下的功劳。一般来讲，功劳就像时令的水果，越大的保期质越短。郭崇韬的已经保了二年，实属不易。
　　 现在看来，已经正式过期了，再躺在上面吃老本，拉肚子是小事，直接脱水而亡才是大事。
　　 是时候立一些新的功劳，重新树立自己在李存勖心中的地位。
　　 就在这时，征蜀的计划开始了，这简直就是天下掉下来的机会，面对上天的好意。郭崇韬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
　　 他是叫着别人的名字扑上去的。
　　 “按唐朝的旧例，魏王继岌是国家储君，正应该立些大功，树立威名。”
　　 初一听，郭崇韬像是马公公附体，这是一个比让段凝上还不靠谱的主意。
　　 我算了一下，李存勖跟李继岌他娘亲第一次亲密接触时，已经当晋王了。就算李存勖不准备披麻戴孝暂停一切娱乐活动的守制三年，他最早跟刘玉娘一块起床也得在公元九零八年以后。据此推算，李继岌同学今年最多不过十六。
　　 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李克用十五岁随父出征,但到二十二才占据云州,称雄代北,李存勖虽然五岁时没有入托，却入了沙场观摩团。但也等到二十三才接掌大原,指挥了自己的第一场战役：潞州夹寨之战。照郭崇韬的建议，李继岌将省略以前的锻炼，直接成为一军之统帅，灭人一国。
　　 当然，这个拔苗助长的建议一提出来，李存勖就明白了。
　　 这是郭崇韬在毛遂自荐。
　　 政场老手一般都不直接说自己要什么，郭崇韬提出让未成年人李继岌出任统帅，就已经留下一个奶爸的缺职。
　　 李存勖心领神会。
　　 “魏王太年轻，不能单独去，应该给他找一个副手。”
　　 “这个副手非你莫属了。”
　　 李存勖看着郭崇韬，最后拍板。
　　 郭崇韬终于如愿以偿拿到这个表现机会，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计划，自己撑工分，重获信任。让魏王得到荣誉，可以顺便跟未来帝国的领导搞好关系。
　　 郭崇韬的算盘术已经达到精算师的水平。唯一遗憾的是，官场不是数学，精算有时不如粗算，精明不如糊涂。
　　郭崇韬急于翻本，并没有料到这一点，他本该料到的。

　　4.122
　　
　　 领导能否干好，得看班子配得好不好----摘于某地方报纸。
　　 下面请允许我隆重介绍以李继岌挂帅，郭崇韬同志负责的西游班子。
　　 陕州节度使康延孝为藩汉马步军都排陈斩斫使兼马步军都指挥使，实际上，他充当的角色是先锋。根据郭崇韬的了解，康延孝这个人有胆量，有谋略，有上进心，有经验。这样的四有人材充先锋当炮灰再合适不过。
　　 原梁将董璋为右厢马步都虞候，据史料记载，这位董璋进入后唐之后，跟郭崇韬的关系不错，所以郭公也办了人情事，将这位老兄拉进明显能赚工分的征蜀团队。
　　 而对蜀地相当熟悉的外交使臣李严成为招抚使，让其发挥特长，继续做敌人的思想工作。
　　 工部尚书任圜随军出行，职位相当于参谋长。在平定河朔张文礼之乱中，我们已经了解任圜文武双全，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他本人跟郭崇韬英雄相惜，关系相当不错。只是这一回，郭崇韬这么“照顾”倒不是出于友谊。
　　 据记载，他跟任圜的关系已经破裂了，之所以拉上这位专业不对口的工部尚书到前线，只是不想让他留在李存勖的身边。
　　 要是自己得胜归来，发现任圜已经趁自己不在的期间上位那就得不偿失了。
　　 当然，除了上面还有一些人，但这些人在后面出场机会不多，本人本着节约的原则就略过不提了。
　　 事实证明，郭崇韬的眼光是独到的，他几乎征调了朝中一半的精英（另一半精英在李嗣源的手上）。
　　 这是一支优秀的团伙，人员技能互补，年龄结构合理，分工明确，在后面，这些人发挥特长，歇尽所能，各自奉献了精彩的演出。
　　 战马欲试蹄，人员已齐整，在出发之前，郭崇韬去见了李存勖一面。
　　
　　 穿过宏伟的宫殿群，这些象征皇权的大殿都不是原装货，大部分是张全义这十多年修起来的，有些是李存勖最近新修的。
　　 郭崇韬坐在李存勖的下首。史书上没有记载到底在那座殿，也许就在新修的避署殿内。此刻，秋风已起，高楼已就，李存勖当不会觉得热吧？
　　 郭崇韬没有去关心皇上对温度的感受，他问的都是大事。
　　 “陛下，我走了之后，有什么事，谁帮你拿主意？”
　　 看来，豆相已经暴露了南郭先生的本来面目，明显是靠不住的。
　　 “张宪为人稳重，看事情又有见识，可以调他到中央为相。”郭崇韬自问自答。
　　 “我会看着办的。”李存勖答道。
　　 “如果张宪调到中央，就让王正言代替张宪管理魏州吧。”
　　 “嗯。”
　　 “如果拿下蜀国，陛下已经有西川节度使的人选吗？”
　　 “没有。”
　　 “我看孟知祥诚信厚道，而且还有智谋，如果让他来坐镇西川再好不过。”
　　 “甚好。”
　　 。。。。。。。。。。。。。
　　 上面这段话虽然不是史书原话，但大意是差不多的，这实在不是一个喜庆的对话，我想大家跟我有同样的感觉，这像是在交待后事。
　　 说完，郭崇韬起身告退。回去的途中，秋天的风掠过广场，在一角还掀起了一些小小的旋涡。
　　公元九二五年九月十八日，大军出洛阳，向西进发，去灭亡荒淫无度的蜀国。可这时，谁也没有告诉李存勖，其实他的大唐跟前蜀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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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经过长安时，郭崇韬突然下令。
　　 “暂停进军，原地休息。” 安置好大军，郭崇韬拎着水果猪肉美酒等东西去了一个地方。
　　 前去的地方是五将山，在今天的陕西礼泉县内，五将山上有唐朝皇陵，唐肃宗李亨的建陵。但郭崇韬到这里，一不是爬山，二也不是来拜李亨的。
　　 跨过气势恢宏的建陵主陵，将李亨甩在身后，郭崇韬来到一个不太起眼的陪墓，然后摆好酒肉，恭敬的下跪。
　　 这里是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代而主不疑，救大唐于将倾之汾阳王郭子仪的墓。
　　 郭崇韬这一次，算是上祖坟。按他的说法，郭子仪是他太爷。
　　 时隔一百多年，这不仅是爷孙俩的对话，也是两位权臣的对话。这一天，郭崇韬馋毁攻身，满心委屈，下跪后诉以号啕大哭。郭子仪躺在黄土之下，陪在唐肃宗李亨的身边，还以沉默。
　　 据记载，郭崇韬哭坟事情传开之后，八卦口耳社广泛传播，成为天下人吃完饭没事干之后拿来开开心化化食的笑谈。这不能怪人民群众不怀好意，认个好祖宗是成功人士的习惯，但问题是祖宗这个东西最好认远点，比如朱温的祖宗就一直追溯到了舜帝时期。而郭子仪去世才一百多年，郭家家谱记录在案，要想当人家太孙明显有点勉强。
　　 但，让他们笑吧，这个世界向来是懦者嘲笑勇者，愚者嘲笑智者，奸人嘲笑忠人。
　　 痛哭之后，郭崇韬用袖子擦干眼泪，起身离去。
　　 前进吧，我们阻止不了别人的嘲笑，正如他们阻止不了我们的理想。
　　 汾阳公，您我都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借您的威名给我吧，无论前路多么艰辛，我愿以您为楷模，中兴大唐，名垂青史。
　　 如果他日能够象您一样，埋身皇陵之旁，死无憾也。
　　 上马，回营，郭崇韬令：大军开拔。
　　 不久后，大军抵达大散关。
　　
　　 相对于中原政权来说，任何一个想一统天下的皇朝都必须面对两道难题，一是跨过长江，二是翻越蜀道。
　　 跨过长江，面临的将是水军的挑战，当年，曹操在中原所向无敌，一到水面，就吃了大亏。而翻越蜀道要更难一些，因为除了地利上的劣势，还有另一个制约大军战斗力的因素：运粮。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从中原往蜀地运粮，交通基本靠轮子，但地势险要，车子前进并不方便，而且车夫不是机器人，也是要吃饭的，也就是说，你运的粮不但要保证军队的供应，更要给车夫留一份，据后人统计，要从中原腹地运十份粮进川，只有一份能进入到军士的肚里。
　　 郭崇韬比较幸运，他没有运粮的烦恼，因为李存勖没给他运粮的打算。
　　 李存勖任命了一个后勤大队长。凤翔节度使被任命为都供军转运应接。
　　 这个意思是郭公你要打仗，就去凤翔要粮食。
　　 李存勖真会开玩笑，数万大军跑到凤翔又吃又喝，临走，还要打包，你以为老前辈李茂贞是好说话的么?
　　 事实上，李茂贞不是不好说话，他是不能说话。就在前年，李茂贞因病离开了这个世界。
　　 因为没有抓紧二代教育，凤翔后继无人，他的儿子，凤翔节度使李继曮早就表态愿意归附唐朝。而招待上面来的人自然是他的义务。
　　 在凤翔，郭崇韬补充了一下粮草，这也是他从自家里取的最后一份口粮。抵达大散关之时，郭崇韬的大军还有十天的粮食。
　　 十天，就是闲时吃稀，战时吃干，平时半稀半干，杂以番薯青菜之类也别想成功走到成都府。走到丰都鬼城是完全有可能的。
　　 那么，粮食的事情怎么办？
　　 越过大散关，望着一帮面有菜色的军士，郭崇韬手指难于上青天的蜀道险山，气沉丹田，大声说道。
　　 “前面，就是蜀国的地盘，此去，只能前进，绝不后退！”
　　 “我们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但大家不要担心吃饭的问题，只要攻下凤州，拿到那里的粮储，我们就一定能获取胜利。”
　　 山上风大，吹散了郭崇韬已经发白的鬓发，山上天寒，将郭崇韬的脸冻得通红。但他的目光坚定而炽热。
　　 这是他的孤注一掷，要么吃敌人的粮，让敌人无粮可吃，要么就战死在敌人的城前！
　　 他赌成功了。不用费尽人力物力去运粮，粮就在前面等他们，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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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唐军主力翻过大散关的当日，前线消息传来，先锋康延孝相当努力，一气攻到凤州屏障威武城下，这里是王建前辈苦心修建的军事保垒，就在不久前，还有蜀国的大军驻防，当然，因为唐蜀已经睦邻友好，王衍将大军调回了成都。
　　 康延孝同志摆开架式，还没有热身，威武城相当不威武，自动打大城门投降了。
　　 开进威武城，康延孝看到了让自己眼前一亮，肚子一阵激动的东西：粮食二十万斛。
　　 虽然粮多，但康先锋没有半点与粮食原主人蜀人一起吃的意思，在清点完粮库之后，他下了一个命令：放走威武城的蜀兵。
　　 走吧，你们自由了，回家吧。
　　 康延孝被称为小郭崇韬不是虚的，处置俘虏一向是难题，留着不但浪费粮食，还要派专人看管。而让他们放下武器，各回各家，一来节约粮食，二来再没有比一万胆颤心惊的降卒更好的宣传员和向导了。
　　 放走蜀兵后，康延孝也没顾着上吃顿干的，紧跟着蜀兵回家的脚印直奔凤州。
　　 时间就是效益，时间就是胜利。
　　 有一个人比康延孝更快。
　　 李严的信使奔在唐军之前。
　　 李严没有跟随郭崇韬的中军，因为对蜀地比较熟悉，自动请缨打前站，在康延孝还在数米粒时，他的劝降信已经前往凤州。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最历害的不是刀枪，而是舌头，李严充分利用三寸不烂之舌，不动一兵一卒，就忽悠得驻凤州的武兴节度使王承捷不战而降。
　　 拿下凤州，再也不用担心吃的问题，中原正在闹粮荒，而蜀地富饶，这里就屯了粮食四十万斛。
　　 大概推算了一下，一斛粮食大概在一百斤左右，六十万斛粮食至少可以供应郭崇韬的大军吃一年（郭崇韬共率六万军），而且顿顿吃干的，个个管饱，过节还可以包饺子。
　　 这么多粮食，来晚了，确是来晚了。
　　
　　 王建的义子
　　 在康延孝在凤州清点他的粮草时，王衍领着手下也在向凤州方面运动，这位仁兄当然不是大无畏去直面唐兵的，他实际上是要经凤州到秦州玩一玩。
　　 秦州，在今天的甘肃秦安附近，离成都有点远，王衍不远千里去边境是因为王承休在那里。我们已经介绍过，王承休是第一位太监节度使，而他的老婆。。。。
　　 于是，千山万水隔绝不了王衍想去的心，就算前线报告：唐兵正在向蜀地进发，他表示毫无压力。在他想来，这无非是手下这帮大臣想吓唬自己。
　　 唐兵来了？正好，我正要教训一下他们，显显我的威风。
　　 如他所愿，威武城的降卒已经有跑回来的，消息得到了证实，唐朝真的撕毁了和平协议。
　　 太不地道了！王衍气愤之余，威风的打了一个寒颤，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秦州就是秦淮河也不去了，回成都！
　　 王衍竟然不去秦州会王承休的娘子了！朱温表示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回马成都时，王衍还顺便派出了阻击唐兵的军队。

　　4.125
　　
　　 负责退敌的是招讨使王宗勋，招讨使王宗俨，招讨使王宗昱。我没有写错，你也没有看错，这确是三位招讨使。
　　 不出兵则已，一出就是三位招讨使。王衍对战争的理解还处在街头打架斗的层次，奉行的是人多好办事的原则。 这三位招讨使不是亲兄弟，名字这么有情侣范是因为这些名字都是王建的杰作。
　　 他们是王建的义子。
　　 在唐末群雄中，要论实力，王建可能排不上第一，但要论收干儿子的数量，他称第二，李克用都不敢称第一。据统计，只要是能打仗，无论是环肥燕瘦，老媪幼齿，一律收为义子。光在清人吴任臣编的《十国春秋》里有传的义子就达四十一位。
　　 顺便提一句，王建同志不但义子收得多，亲生儿子也不少，一共生了十一个（王衍最小），考虑到他是创业一代，大半生都在马上，按生产效率算，他已经超过十四岁就开始投入产子大作战的康熙。
　　
　　
　　 三位招讨使各领一万兵马，挺进到三泉，与康延孝的一万兵马狭路相逢。这是唐兵入大散关以来，深入蜀地数百里，纵马十多天碰到的第一次大规模阻击。
　　 但说是阻击，不如说是来交统筹粮的。
　　 我们知道，三个诸葛亮在一起，有可能成为一个臭皮匠。三个臭皮匠在一起，那就是三个臭皮匠。
　　 三位招讨使进攻之时，各有主张，但过招之后，一看形势不对头，立马提高认识，统一思想，整齐路线，集体逃跑。
　　 逃跑之时，他们担忧唐兵都是大胃王，怕前些日子留的六十万斛粮食不够对方吃，于是，又大方的留下了十万斛的粮食。
　　 丢下粮食，一身轻松。三兄弟开足马力，跑着跑着，竟然追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叫王宗弼，也是王建的义子，而且是在剩下的义子中，资格最老，威望最盛，职位最高，军权最重。这样说，不是想告诉大家王宗弼是多么利害，这句话的关键词是剩下。
　　 王建同志搞革命工作时，收儿子一不搞政审，二不验大小三阳，但当了皇帝就不同了，有的义子打仗历害，但难管理，少不得要请他先去地府玩一玩。有的义子虽然老实，但风头太盛，差点盖过老子，这样的儿子还是早点盖棺送葬的好。经过多年的清理，在把政权交给儿子前，总算实现了留遗产不留遗患。
　　 而王宗弼是从剩下的一篮臭鸡蛋里挑出来，虽然也是臭鸡蛋，但看上去毕竟新鲜一些，据记载，他还曾经打败过梁朝五降将的老大刘知俊。顺便提一句，刘知俊后来从凤翔跑到蜀国，在成都白吃白喝了一段时间。吃白食是要不得的，王建病重时，实在放心不下这位牛人，在死前专门下令让他先走一步。
　　 王宗弼有实力，却活了下来，还成为了王建的托孤大将。他能成功逃过王建大扫除是有原因的。
　　看上去，王宗弼是一个老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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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举例说明一下王宗弼的善举。
　　 当年王建刚入成都当上西川节度使，接到东川节度使顾彦晖的求救信。信中说正被杨守亮攻击，危在旦夕，望八哥（王建行八）看在往日交情上，拉兄弟一把。
　　 顾彦晖不算病急乱投医，他刚去世的哥哥顾彦朗是王建的铁哥们，曾经在王建最困难的时候帮过他。
　　 至于杨守亮，记性好也许还记得他是唐朝大太监杨复光的养子。
　　 出于江湖道义，王建派出了大将，其中就有王宗弼，临行前，王建面授口头锦囊。
　　 “你们帮助顾彦晖破敌后，他必定会设宴答谢，你们就在行营回请一下，等他一来，给我直接拿下！”
　　 论交情，我会救你，论利益，我要拿你。这就是王建的帝王之道。
　　 可这个先救后杀的完美计划被王宗弼破坏了，他悄悄给顾彦晖通了风报了信。至于王宗弼为什么拆干爹的台，也很简单。
　　 蜀地军阀林立，在最终的胜者浮出水面之前，脚底下多踩两条船总是有好处的。这是王宗弼的生存之道。
　　 在混乱的局势中，他一直坚持着这条准则，从不轻易把自己的性命跟某个人某件事锁在一起。
　　
　　 就在唐兵入川的不久前，王宗弼又面临了一次选择。
　　 那时，李严刚到成都吹了牛皮，在成都政界造成了不少的恐慌。而让王宗弼更为胆颤的是，有一个人找上了门。
　　 这个人叫王宗俦，王建义子之一，蜀中实权派人士。
　　 王宗俦进来之后，示意王宗弼屏退众人，然后，说出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
　　 “圣上失德，应废之另立明主。”
　　 王宗俦同志突然说出这句话，并不是毫无法理依据，因为王建在去世之前，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若其不堪大业，可置诸别宫，幸勿杀子。但王氏子弟，诸公择而辅之。”
　　 大意是如果我的儿子不成器，就废了，另立王氏子弟，当然，王氏子弟里也包括一百多个义子（活下来的没有这么多了）。喜欢看三国演义的都熟悉这个场景，当年刘备托孤时就说过此类的话。
　　 王宗弼吓了一跳，他虽然没有诸葛亮的智慧，也知道这不过是场面话，领导说说，大家听听，谁当真谁就傻了。况且，自己已经功成名就，还玩宫廷政变这种危险游戏干什么？
　　 支吾了二句，王宗弼把义愤填膺欲举大事的王宗俦打发走了。接下来的日子，他一不说干，二不揭发检举。上班躲着王宗俦炽热的眼神，下班不是拖堂就是早退，就是避免跟王宗俦接触。
　　 这就么拖着数天，活活把忧国忧民的王宗俦给忧愁愤恨死了。
　　 话说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宫廷政变胎死腹中，这个事就让它随王宗俦去吧。但明显，王宗弼是不会浪费这个炒作题材的。
　　 在王宗俦死后，王宗弼马上找到了枢密使宋光嗣、景润澄，这两位是前蜀大太监，颇受王衍器重，因为王衍的蜀国就要完蛋了，俺也没心情介绍这两位亡国太监，记得是反面人物，经常祸国殃民就是了。
　　 见到这两位大太监后，王宗弼全盘托出王宗俦的计划，然后挥袖做擦汗状，进而全身放松，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
　　 “王宗俦让我杀你们，现在他死了，没事了，没事了。”
　　 望着前眼这个大好人，两位大太监热泪盈眶，想不到啊，自己曾经深陷死亡陷井，而王宗弼真好人啊，为自己默默担下这血海般的干系，简直是当世刘玄德，来生宋公明。
　　 感动之中，他们纷纷下跪以示感谢。
　　当然，他们不会料到，最终要了自己命的人就是这个将要扶起他们的大好人。
凭着这些善举，王宗弼成为朝廷上下最受欢迎的人，屡屡被授以重任。比如在听到自己的三英战延孝没有起效后，王衍赶紧找来王宗弼，说声哥哥一定要顶住，死守利州（四川广元），挡住唐兵西进的道路。
　　 说完，王衍没有耽搁逃生的黄金时间，打马回成都了。
　　 显然，说好话是王宗弼的看家本领，做好事不是他的行为准则，当炮灰自然想都别想了，王衍前脚先走，王宗弼收拾收拾也跑了。
　　 问题来了，王宗弼同志靠近成都，溜的也快，怎么还被后面的三兄弟给追上了呢。
　　 不是王宗弼的１１路马力不足，实在是王衍太不讲究，出利州后，就是嘉陵江上的著名渡口桔柏津，江面上有浮桥连通两岸。王衍同志过去之后，一把火把浮桥给烧了。
　　 这就太过份了，我在前线为你断后，你在前面断我的路，好歹等我过了再烧啊。
　　 望着宽阔的江面，残留的桥桩，飘浮的竹片，王宗弼欲哭无泪，欲怒有恨。
　　 好吧，你过河拆桥，就不能怪我不义了。
　　 王宗弼擦干眼泪（不多），开始沿江寻找能过江的东西，从事情的发展来看，无论是船只还是木筏或是千年乌龟，他应该是找到了所需要的东西。
　　
　　 过江之后，王宗弼迈开两腿，大步流星的跑向成都，因为在江边浪费了一些时间，所以不幸的很，在离成都不到三十公里的地方，被三位兄弟从后面赶了上来。
　　 据史料记载，四位难兄难弟胜利会师的地方在今天的四川金堂县，这里离成都不远，节假日时，成都人民经常到这里的农家乐祸害村里的走地鸡以及打麻将。
　　 见到三位义弟之后，王宗弼发现对方的眼神有点发红，他马上明白自己的处境不太妙，这三位兄弟显然也被桔柏津上的断桥气得够呛，搞不好，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纵火犯。
　　 这个时候，解释就是掩饰，但王宗弼没有发慌，也没有辩白，只是果断的掏出了一样东西，当然，不是麻将。
　　 这是一封密令。
　　 原来，王衍把王宗弼留在利州，不光是为了挡挡敌军，还交付了一项秘密任务，捉拿三位败将，就地砍头，以振士气。
　　 到了这个时刻，这封密令自然成了王宗弼团结同志的武器。
　　 三位兄弟，你们看，宋光嗣令我杀你们（宋光嗣，前面所说的两位大太监之一）。
　　 显然，王宗弼又一次树立了为保兄弟不惜抗命的光辉形象。
　　 三位招讨使九条腿差点瘫在一起，组织上要杀我们祭旗，后面的唐兵喊打喊杀，岂不是死路一条？
　　四位难兄难弟抱着头痛哭了一场，在王宗弼的启发下，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4.128
　　
　　 过去式
　　 成都，西南最美的城市将迎来它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
　　 第一个到达的是王衍，因为抢了跑，沿路还不遵守公平竞争的体育精神，大肆破坏交通设施，所以没有人跑得比他更快。
　　 在到达成都后，按理说，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赶紧进宫，关紧大门，然后进房间蒙上被子，好好定定神，但王衍同志是有一个有追求的人。
　　 到达皇宫后，王衍突然下令。
　　 诸妃不要惊慌，进宫的队伍不能乱了，我看，这一回就用回鹘队入宫吧。
　　 所谓回鹘队是一种队舞，虽然本人跳慢三都能把对方踩得满脚包，对回鹘队这种大型舞蹈自然所知不多，但本着为人民服务的精神，我是查了资料，做了功课的，可惜的是，因为文艺细胞的贪乏，一直没能彻底搞明白。就解释为一群美丽的女子上半身用飞天舞姿，下半身扭秧歌，还要唱着歌以奥运会入场式的顺序分批入宫。
　　 国将亡，身将死，大小老婆不知道要跟了谁，王衍还不忘歌舞，倒有娱乐至死的精神。
　　
　　 不管怎么说，总算回家了。当然，让王衍就此承认大势已去也不现实，他重新召集百官，商讨对策，但将到用时方恨少，大家拿的都是盛世工资，没有办乱世事的道理。这个时候，沉默不是金，而是钻石。
　　 完了，看着不吭气的一帮手下，王衍已经绝望，可就在这时，希望又重新燃了起来。
　　 王家四位难兄难弟经历了一百零八难，终于回到了成都，这里面，王宗弼同志工作积极，虽然疲惫，但连家都没回，直接登上城楼，组织军队，准备严防死守。
　　 这个消息深深感动了王衍，国难当头，仍有忠臣啊。感动之下，他没有计较为什么回来是四个人，而不是一个人三个脑袋，也没有责怪王宗弼回来不先报到。反面决定亲自去慰问一下王宗弼。
　　 在城楼上，王衍见到了王宗弼，想起自己烧桥的事，他有些抱歉。
　　 王将军一路上辛苦了。
　　 辛苦当然是辛苦，但我王宗弼又活着回来了。
　　 王宗弼扮了一辈子好人，人扮一天好人很容易，难就难在一辈子扮好人。王兄扮着扮着差点连自己都相信了。
　　 多亏了你的一把火，熊熊火焰照醒了我。
　　 看到大领导后，王宗弼挺直了腰板。王衍看到了王宗弼那骄傲的鼻孔，以及数根狂放不羁的鼻毛在一声冷哼中微微颤抖。
　　 现在说好话？晚了！
　　 你们还是回宫吧，注意别乱跑，以后还要找你们。
　　
　　 过二天，王宗弼守信用，真的来找王衍了。
　　 “唐兵马上就要来了，你还住在这里干什么！帮帮忙，做点好事，赶紧搬到西宫吧。”
　　 皇帝是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你都敢叫皇帝搬？还想不想活了！
　　 王衍想活，于是他搬了。蜀国土地产权证上虽然还是写着他的名字，但眼前这位义兄已经控制了成都的军队。房地产商当然是干不过枪杆子的。
　　 搬就搬吧，还把人家的身份证社保卡门禁卡等等全部没收。（收其玺绶）
　　 对此，王衍没有提出异议，上那说理啊。反正这些个章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馆藏品，你要就给你吧。
　　 很快，配合的王衍就会发现，被没收的不仅仅是一些证件。
　　 来到西宫，这里是皇帝家属区，妃子们大多住在这里。
　　 等王衍搬着被子进来时，发现许多妃子不见了，一打听，王宗弼的儿子刚刚离去，空气中还激荡着他挥舞的剑气。自然，他挥一挥剑，带走了年轻的，留下了年老的。
　　 望着人去楼空的宫殿，王衍终于明白，自己已经是亡国之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