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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旋转木马推理事件簿》--青涩的学生恋情再度旋转--作者:冈崎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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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聊
    2025-8-8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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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不过纱知无视我的存在,逼问起我身旁的晴彦。她个子娇小、声音又尖,平常总是给人一种可爱女生的印象,现在却散发出仿佛可以把在棒球社锻炼过的晴彦身体撞飞的气势。

    晴彦也因为没想到她会对自己怀有敌意而露出害怕退缩的样子。

    「为什么…… 我只是刚好经过而已啊。」

    「少骗人了,你一定是知道冬子的房间在这里,特地跑来探望她,好替自己加分,对吧?」

    看样子,这里果然就是冬子的房间。话说回来,纱知对晴彦还真是毫不留情。劈腿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似乎有满多女生是如此看待晴彦的。

    「我没事干么替自己加分啊?我已经放弃冬子了。」

    「是吗?所以你是来嘲笑伤心难过的冬子的吗?难道说把玻璃杯往下丢的人就是你?」

    这句话似乎对晴彦带来了很大的打击。明明一看就知道很生气,却带着好像快哭出来的表情反驳纱知。

    「我哪会做这种事啊!我还是喜欢着冬子的!」

    ──我还是喜欢着冬子的。

    我不知不觉地在脑中反刍着这句话。只因为他们曾经交往过,就可以这么直接地把喜欢两个字说出口吗?对我而言,那可是困难到了极点的事。

    但晴彦的反驳似乎完全没有传进当事人纱知的心中。她像是要赶走晴彦似地对他甩了甩手。

    「自己都劈腿了还有脸说这种话?没事的话就快点离开吧,冬子要是看到你的脸,心情只会变得更差。」

    晴彦不满地嘟起嘴,没有再说出任何反驳的话。不过,他在即将离去的瞬间悄声对我说:「你一定要找出犯人是谁喔。」

    我不知道他的劈腿是否有什么原因或内情,但我认为他说自己还喜欢冬子的这句话应该是真的。

    「好啦,夏树同学,你找我有事吗?刚才你好像说有事情要问我,对吧?」纱知像是日光灯突然亮起来般,对我露出了平常的笑脸。

    「嗯,因为也想直接找冬子问问情况,想请你告诉我她的房间在哪里。你刚才说她的房间是在这里对吧?」

    我指着打开的门,正想踏入房内时,纱知慌慌张张地阻止了我。

    「不行啦,不能进入女生的房间。」

    这么说来,的确是如此。不过,冬子的脚受伤了,我不是很想带她离开房间到可以问话的地方。

    「冬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严重到没办法走出房间吗?」

    「没事,伤口好像不是很深,已经止血了。她现在情绪很稳定喔,好成熟喔,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更慌张吧。」

    我想也是。从翻倒玻璃杯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她其实还挺冒失的。

    「话说回来,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所以刚才正想去找你呢。」

    「有事情要告诉我?」

    纱知点了点头,绑成两束的头发也随之跳动。

    「关于冬子为什么会站在那里的理由,夏树同学,你打听到了什么吗?」

    「待在下面的人说冬子的表情看起来像在等人……」

    这么说来,没有学生说冬子当时和谁在一起。纱知好像也不是和冬子一起行动才正好待在现场的样子。

    「没错,冬子好像是因为某个人要找她才会站在那里的。换句话说,要找冬子的人就是丢下玻璃杯的犯人!」

    纱知充满干劲地这么说。犯人在自由行动时间把冬子叫到旋转木马后方,自己则前往二楼或三楼的走廊,然后对着站在楼下的冬子的头上扔下玻璃杯。原来如此,这样事情就说得通了。但是……

    「如果是那样的话,冬子一开始就知道犯人是谁了吧?」

    「关于这一点,冬子好像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找她的人究竟是谁。对方好像是用信件约她的。」

    「信?」

    我忍不住拉高声音。纱知的手伸进运动服的口袋,拿出了一张便条纸。

    「我发现这东西丢在冬子房间的垃圾桶里。好像是有人在不知不觉间塞进她运动服的口袋,等到换制服的时候才发现的。就是在我翻倒了番茄汁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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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8-8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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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接过便条纸,上面用原子笔写着简短的句子,但因为番茄汁的关系,有些字糊掉了没办法阅读。那段文字是:

    希望你在自由行动时间旋转马后方来。

    「…… 你的意思是,冬子照着这封信的指示站在旋转木马后方吗?」

    「没错。」

    我再次询问后,纱知点头表示肯定。

    「我也很好奇她为什么要照着这封信写的去做,就问了她一下。结果冬子她说她以为是有人要安排惊喜帮她庆祝。」

    「庆祝什么?」

    「你不知道吗?冬子的外甥女出生了喔。」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她这么年轻就当阿姨了吗?

    「她住在关西的大姐昨天生下了孩子。冬子大概非常开心吧,把手机收到的婴儿的照片现给了好多女生看。所以她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才会想说如果对方是要替她庆祝,她却对此抱持戒心的话太不识趣了。」

    「竟然因此被玻璃杯割伤,我也未免太兴奋过头了。」我可以轻易地想像冬子对纱知说出这段话的情景。

    看来该问的事情全都问清楚了。我看着房内再次拜托纱知。

    「能请你叫冬子来这里吗?我有话要跟她说。」

    「难道说…… 你知道犯人是谁了?」

    我微微扬起嘴角回应纱知,她便又蹦又跳地回到房内,撑着冬子的半边身体,带了她过来。冬子的脸色不太好看,但疼痛似乎没有严重到连站着都会觉得不舒服。「刚才的对话你应该全都听到了吧?」■我一看到她的脸就这么说道。冬子的回答则是转头面向纱知,对她微微一笑。「对不起,纱知,能请你暂时离开一下吗?」

    「咦?可是我也想知道把冬子害得这么惨的犯人是谁……」

    「拜托你。」

    纱知听到冬子那不容拒绝的口气后,浮现了有些受伤的表情。但她马上就表现出完全没兴趣的态度,背对着我们走开了。我可以感觉得出来,她那种像是用毛毯也没办法全部盖住、从毛毯下露出来的指尖的态度,一定就是她的本性吧。我并不是想说她很冷淡。不过,无论是犯了错而脸色发白、责备劈腿的男人或是关心受了伤的朋友,应该都不是为了对方,而是因为喜欢这样子的自己才做的吧。

    走廊上只剩下我与冬子两人。虽然我想过到底该从哪里说起好,但最后脱口而出的还是可以算是结论的一句话。

    「你只要装作没发现不就没事了吗?」

    我用力握紧了拳头。便条纸被我揉成一团,发出了干巴巴的声音。

    「要装作没看到这种东西是很简单的事吧?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冬子低下头,用颤抖的声音低语道:「…… 对不起。」

    她承认了。这次的骚动全部都是她的自导自演。

    纱知不小心在晚餐时把番茄汁翻倒在她身上是一切的开端。虽然这件事本身只是单纯的意外,但回到房间擦拭运动服时,她注意到了被放在口袋里的这张纸条,才会策画这次的骚动并付诸实行。

    「我试着回想了一下,才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冬子,当时你对纱知说『运动服稍微擦拭一下就好』对吧?那你为什么要特地换穿制服呢?难道说那是为了之后让大家看见你被玻璃碎片割伤…… 当我想到这里时,就开始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情肯定都是冬子所设计的了。」

    冬子换好衣服回来时声音之所以有些生硬,并不是担心纱知知道了膝毯被弄脏的事,而是她当时已经在走廊上设置好机关,要让玻璃杯落下了。

    首先,她拆开清洗过的亲手编织的膝毯,剪下一段长度符合她需求的毛线。接着,她用毛线的其中一端绑住剩下的膝毯,利用吸了水的膝毯重量,以套索的方式将膝毯从四楼走廊往外丢,让毛线在连着旋转木马屋顶的钢绳上绕了好几圈。当时她缠绕毛线的方向肯定和旋转木马回转的方向是一样的吧。

    她就这样把膝毯扔到旋转木马的屋顶上后,便将毛线另一端绑成了比从房间里拿出来的玻璃杯口径还要大的圆圈。接着,她把这个圆圈和长度多出来的毛线一起放在扶手外侧、深度大约五公分的空间,再将玻璃杯上下倒放放在圆圈里,藏在放着花瓶台座的阴影处。这样子就准备完成了。

    只要到了自由行动时间,学生们就会擅自帮她启动旋转木马。吸了水之后摩擦力增加的膝毯会随着屋顶一起旋转,将毛线不断地缠到钢绳上,最后拉动圆圈,让玻璃杯自动落下。冬子只要在那之前走到扶手的正下方,站在可以避开直击的位置就好。

    她好像在等什么人喔,一直东张西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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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8-8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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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0:3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想起了戴着眼镜的男学生的证词。冬子并不是在等人,而是很谨慎地在看守四周,不让其他人靠近可能被落下的玻璃杯砸中的位置。

    在玻璃杯还没落下的时候,从二、三楼的走廊可以看见毛线,但因为颜色是白的,只要它紧紧地缠住钢绳,应该就不会太显眼吧。此外,由于冬子并不是把毛线绑在玻璃杯上,而是绕成圆圈来拉动玻璃杯,让毛线在玻璃杯从四楼掉落的瞬间就会离开,所以不需要太精确地计算旋转木马的高度或毛线的长度。

    等到计划顺利进行,玻璃杯摔到地面碎裂后,冬子再拿藏在身上的剪刀之类的东西迅速割破小腿,蹲下来假装被飞过来的玻璃碎片割伤。要是她不用这种方式吸引注意力,就可能会有人看见绑成圆圈的毛线。这件事必须一次定生死,所以冬子肯定也不知道掉下来之后的毛线圈怎么样了。有可能被钢绳勾住,停留在高处;也有可能和玻璃杯一起掉到地面了。不过,只要旋转木马继续转动,毛线最后还是会被卷走才对。换句话说,冬子是借由伤害自己的身体来引起注意,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发现毛线的存在。冬子设置如此复杂机关的理由就在这里。如果只是单纯地想让大家以为玻璃杯从上面掉下来的话,只要在楼下拉动缠住玻璃杯的毛线就好了。但这样子用来启动机关的毛线就会留在自己手边,有可能一下子就被发现是自导自演。在绝对不能被人发现这一点的情况下,旋转木马是很适合用来自动回收机关的游乐器材。

    「虽然现在硬是明白地揭穿这件事也没有意义,但旋转木马的屋顶上应该还留有一些证据才对。例如用来缠绕钢绳的毛线或是被拆解的膝毯。虽然你或许打算在膝毯被发现的时候用『晾在走廊上结果掉下去了』当理由,但其他东西你终究无法在事后处理掉的吧。」

    【附图】

    我口气平淡地继续逼迫已经认罪的冬子。她以很难听清楚的音量说道:

    「丢掉信是个失败的选择呢。我原本考虑过带在身上,但被果汁弄脏了,我也没想到会有人从垃圾桶里捡起来。我刚才正想阻止纱知离开房间,但看到夏树你在门外时,就已经明白为时已晚,放弃了。」

    ──我在对冬子换穿制服的事感到奇怪时就已经怀疑起冬子了。但我的怀疑之所以变成了确信,是因为纱知给我看的那封信。

    信上的文字并非偶然缺损,而是冬子在丢弃信之前使用擦拭运动服的毛巾等物品刻意窜改了文句。恐怕是为了在玻璃杯的机关没有顺利启动,导致写这封信的人质问她为何没有来指定的地点碰面时,可以用「信被弄脏了所以搞错地点」来当借口吧。我知道这封信上原本写了什么内容。如果冬子没有动手脚的话,那上面应该是这样写的:

    希望你在自由行动时间到旋转木马后方的餐厅来。

    为什么我会知道信上原本写的内容呢?答案很简单,写这封信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我用旅馆放在客房里的便条纸写好信,带到吃晚餐的地方,然后若无其事地靠近冬子,一边祈祷她会在自由活动时间前发现,一边偷偷地藏进她的口袋里。考虑到如果她弄掉了纸条的话会被别人看到上面的内容,我没有写下自己的名字。她应该已经看习惯我的字迹了,我想就算不写名字她也会明白的。

    实际上她也的确察觉到我就是写信的人。不仅如此,她还猜中了如果去赴约的话会发生什么事,而她想要避免那件事发生。她不想自己表示不去赴约,而是借由遭遇突发事件来让我的邀约不了了之。这才是冬子引起这次骚动的动机。

    在刚开始寻找犯人的时候,我一直觉得可能还有别人也和冬子约好要在自由时间时碰面。我是邀冬子到餐厅碰面,而不是旋转木马的后方。因此我才会觉得「太倒楣了」。我是在感叹自己倒楣到选择在冬子已经跟其他人有约的情况找叫她出来。总之,如果冬子是和别人约好碰面才会被落下的玻璃杯割伤的话,那会认为指定碰面地点的人就是犯人是很合理的。但冬子却对偶然发现我写的信的纱知说,她是根据那封信的指示站在旋转木马后方。这么一来,她所等待的对象就不是犯人而是我。而且冬子还在信上动了很刻意的手脚,把「餐厅」两个字给擦掉。掌握这些线索之后,我就确定本次的骚动是冬子的自导自演了。

    我刚才解释过,她为了预防玻璃杯的机关没有正常运作而窜改了信的内容。就这点来说,她算是满机灵的,知道要把碰面地点改成旋转木马的「后方」,也就是背面。因为在前往餐厅途中会从旋转木马前经过的我看不到该处。而当我实际经过的时候,如果不是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也肯定不会发现冬子在那里。

    不过,关于机关顺利启动时的情况,冬子却考虑得不够周详。如果要捏造一个假犯人的话,就必须要找一个把冬子叫到那里去,而且不是我的人。要是纱知没有捡起信的话,她或许就会说出那样的证词了吧。但是无论如何,从她把特地动了手脚的信丢掉的举动就可以看出她的迷惘了。

    可以在情急之下想出这么成功的策略,让我甚至佩服起她来,同时也没想到她竟然能在面对纱知捡到信的麻烦情况下立刻编出庆祝外甥女诞生这种好用的借口…… 不过,既然都要欺骗我了,我希望她可以干脆骗我骗到底。

    「自由行动时间马上就要结束啰。要熄灯了,大家快回房间。」

    楼下传来了老师的大声呼喊。学生的动作突然变得匆匆忙忙,连容纳了四百名以上的学生、却安静到令人害怕的四楼走廊也可以感觉到有人靠近。校外教学的最后一晚就这样逐渐结束。每个学生的心里都有的依依不舍、寂寞、解脱感或安心感融合在一起,充满了整间旅馆。

    在校外教学的最后一晚约异性到没有人的地方,目的只会有一个。就这点来说,冬子是对的。

    我原本打算在今晚对冬子进行恋爱告白。冬子虽然讨厌我这么做,却不想让我知道她的讨厌。把所有事情总结起来的话,理由就是如此单纯,冬子却因此引发了这么大的骚动。这个计划不只是内容复杂而已,她为了实行这个计划,甚至不惜牺牲她很重视、亲手编织的膝毯,让自己的小腿受伤,就算会成为许多学生目光的焦点,也要让玻璃杯从四楼落下,然后再对碰巧经过的我低语,要我进行 KISETSU。要我去寻找根本不存在的犯人,让最后一夜就此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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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0:3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差点就要彻底上钩,任凭她的想法摆布了。她为此所做的事情严重性,和她连听我告白都讨厌的心情是一样强烈的。她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要拒绝我。

    「你只要装作没发现不就没事了吗?」

    我又对冬子抛出了我在这段对话的最一开始就说过的台词。

    虽然从第一次见面起就被冬子所吸引,我却一直都没有向她表明我的心意。她偶尔会找我商量恋爱方面的问题,就好像在牵制我一样。每次她用这种方式拖延我的告白时,我就会因为感受到向她表明自己的真正心意有多困难而意志消沉。

    但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靠近这一天,我开始觉得绝佳的机会终于到来了。今天是校外教学的最后一晚,冬子又才刚跟男朋友分手。没有比现在更适合告白的时机了,我不断如此说服自己,为避免到了当天又无法下定决心,我一直缓慢而踏实地酝酿着自己的情绪。

    结果冬子却用这种方式拒绝我。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吧?如果要做这种事的话,我还宁愿她一开始就无视那封信。因为看穿了她的所有想法,害我必须正面接受她那坚决到可用残酷来形容的拒绝。

    冬子低头沉默一阵子后,突然吐出了一口气。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能露出微笑。

    「就算说出来,你大概也不会接受吧。」

    为什么必须做到这种地步?因为夏树大概不会接受吧。

    她说的没错。我一定无法理解冬子想说什么吧。就跟她绝对无法理解我从相遇时就一直累积到现在、持续了将近两年的心意是一样的。如果冬子对我的心意有一丁点的理解的话,就不可能做这种事来拒绝我。

    我们之间的沉默并未持续太久。我听见了蹦蹦跳跳般走过来的匆忙脚步声。

    「夏树同学、冬子,你们两个还在谈啊!你们知道犯人是谁了吗?」

    纱知一回来就对我这么问道。我转身面向她,竭尽全力挤出笑容回答:「没有什么犯人啦,那只是单纯的意外。」

    「…… 咦?意外?这怎么可能啊!」

    「冬子晾膝毯的时候好像觉得口渴还怎样的,把房间里的玻璃杯拿出去了。她把玻璃杯放在走廊的扶手旁,不小心忘记带走,结果似乎因为受到振动之类的影响,就掉下去了。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房间里看一下,就会发现玻璃杯少一个。冬子也真是的,快把大家给吓死了。」

    冬子,你说是吧?我一边这么说,一边寻求她的认同。冬子虽然有些困惑,但似乎立刻明白现在只能附和我的说法,便吐了吐舌头说:「就是说啊。」虽然纱知还是一副很难接受的样子,但大概想不到该怎么反驳,只以觉得很扫兴的口气低声说了句「这样啊」而已。

    后来,在校外教学结束前为止,我向包含协助寻找犯人的学生在内的好几个人进行了同样的虚构说明。几乎所有听完我解释的学生都露出了和纱知类似的反应,只有清楚冬子个性的晴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句话都没有说,只以怜悯的眼神看着我,令我印象深刻。

    经过这件事之后,我就发誓绝对不告诉冬子自己的心意。

    其实,如果我有心,大可以不再跟她往来。但我还是选择继续和冬子当普通朋友,这大概是一种赌气的心态吧。当校外教学结束,回归日常生活时,我对冬子的态度已经和以前没有任何两样了。冬子一开始反而对我这种一如往常到不自然的态度感到不知所措,但过了几天后就像是完全忘了似地恢复了原本的态度。我们依旧笑谈着无关紧要的话题,遇到奇怪的事情也会挑战 KISETSU。

    但是,老实说,我每一天都过得很痛苦。喜欢的人就在身旁,却连表明自己的心意都不被允许,这种无法自由选择沉默或吐露的情况其实跟拷问很类似。所以高中毕业后我就没有再主动与她联络了。

    ──不过,校外教学的最后一晚已经因为将近七年的岁月而逐渐淡去了。再次恢复交流的我们,还有必要继续执着十几岁时的微苦记忆吗?这样的想法让我自重逢后到今天都一直在试图主动打破过去的誓言。

    然后,这次我又将冬子约到了有旋转木马的地方。

    为了表明我一直没有说出口的事情。为了将一切做个结束。

    这次我不会在让时间限制来阻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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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0:31 | 显示全部楼层
    3

    「话说回来,我们之前在神户也曾经一起开车出去玩呢。」坐在出租车的副驾驶座的冬子这么说,对我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行驶在我们前方的轿车所反射的日光相当刺眼,我一边眯起眼睛一边回答:「是二月时的事吧。明明距离那时才过了半年多,却觉得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毕竟我们在那之后就没见过面了嘛。」

    听了她的话后我才惊觉到这件事。虽然我用信件、电话及视讯通话和她交谈了好几次,夏天时还跑去她住的地方,但上一次直接碰面已经是二月的事了啊。自从我在家居用品百货和她说过电话以来已经过了将近一周。我早就搬好家,从福冈移居到大阪了。目前新家还没什么东西,大概是勉强可以生活的程度。不过我马上就会开始上班,在新家的生活大概也会跟扬起的沙尘落到地面上一样逐渐稳定下来吧。我和冬子互相确认预定行程后,发现两人白天都有空的日子只有一天,所以讨论进行得相当顺利。最后我们决定在双方居住的地方都比较方便抵达的车站集合,然后在附近租车前往目的地。

    当天是个舒适的秋季晴天。但路况以平常日来说算是满壅塞的,出发时还高挂天空的太阳,在我们抵达目的地时感觉已经正在西下了。难怪大家经常说秋天的太阳落得快。

    「呼,终于到了!」

    我们在停车场的一角停好车走下来后,冬子便使劲地往上伸展着双臂。她穿着深蓝色与绿色的格子衬衫,再搭配芥末色的长裙。之前视讯通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现在才发现她的头发好像比上次见面时长了很多。

    我也仿效她舒展了被困在车子里超过一小时的身体。随着上半身的伸展,我的肺部也像是吸入了不受都会混浊污染的清新空气。

    「这里好像是在五十几年前开始营业的,不过看起来倒是没有很老旧的感觉呢。」我站在模仿砖造洋房的正门前,举起单眼数位相机向冬子说明。自从春天时和姐姐一起去了能古岛,一找到机会就想出外拍照的姐姐就经常找我同行,最后连我自己也买了相机。所以我也跟冬子说今天之所以选择来这座游乐园是为了要拍照。冬子双手交握放在身后,缓缓地走近正门。我的镜头也自然而然地捕捉到了她回头看我的脸。

    「嗯…… 不过仔细观察的话感觉还是很老旧喔。毕竟关东和大阪在这五十年间都盖了能吸引全国的客人的巨大主题乐园,这里会变得冷清的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周遭没有半个人,非常安静。连播一首流行音乐当背景音乐都没有,让我甚至有点害怕。听说近年来因为极少数的主题公园持续独占了绝大部分的游客,导致许多年代较久的游乐园在经营上陷入了苦战。这里也不例外吗…… 我把相机挂在脖子上,跟在冬子身后穿过了微微打开的大门。

    踏入园内之后,我们最先驻足的地方是中间有个花坛且景色优美的广场。右手边虽然还有个活动厅,但仍旧是一个人也看不到。

    「总觉得这里就像是被施展了只让人类消失的魔法呢。」

    冬子的喃喃自语唤起了我心中各式各样的想像。

    我们决定暂时往里面前进。眼前是一条两旁排列着许多五颜六色建筑物的通道,建筑物上方都挂着餐厅或商店的招牌。这种仿造童话世界的风格比校外教学时前往的旅馆还要强烈,但因为没有好好保养维修,杂草长得到处都是,让人有些介意。我们在这里与一名指着后背包的棕发年轻男子擦身而过 - 他对我们投以宛如看见怪人的目光,却没想到自己也是半斤八两。

    穿过通道之后,我们看见一座高大的城堡耸立在前方。这似乎是这座游乐园的招牌建筑,也是园区的中心。我站在旁边抬头往上看 - 发现城堡的尖塔高得害我脖子发疼,是一座就算改用相机的取景框决定照片的构图 - 也要费上一番工夫的巨大建筑。但以中间色系为主的外墙油漆和没有在细节上多加琢磨的单调设计,让这座城堡怎么看都像是骗小孩用的。城堡内部也没有设计成可以让人进去的构造,只勉强设置了一条像隧道一样的通道让人可以通过而已。

    「啊,你看,有云霄飞车耶!」

    冬子连看都不看城堡一眼,但对云霄飞车很有兴趣。我也自然而然地转向右方,在几乎呈正圆的园内的六点钟位置以逆时针的方向绕行前进。

    云霄飞车是木制的,没有在空中翻转的花稍设计,但规模相当大。轨道下紧密地铺着骨架,应该是为了提高耐久度,但反而会让人联想到盖房子时会架设的鹰架,光是站在下面看就害我吓得缩起身子。

    这时,冬子探头看了看我的脸,眯起一只眼睛问道:

    「夏树,难道说你不敢玩这种类型的?」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但……

    「…… 我是没有惧高症啦,但我不是很喜欢那种违反万有引力的飘浮感。」最后还是老实说出自己的想法,冬子听到后露出了十分失望的表情。

    「我倒是很想坐坐看呢。真可惜。」

    我觉得很丢脸,便缩起肩膀,逃跑似地加快步伐超过了她。

    游戏区里有个投篮机,上面标示着「五球中投进三球以上就算成功,可获得奖品!」,但我和冬子分别只投进了两球和一球。冬子对此结果相当悔恨,最主要的理由是输给我,而不是没投进三球。

    我们还跑去玩了一下旋转咖啡杯。只要转动正中央的方向盘就可以让咖啡杯旋转,结果我得意忘形转过头,后来费了一番工夫才没让冬子看出我有点晕。冬子始终保持着从容悠哉的样子,所以应该是真的连云霄飞车这种尖叫类的游乐设施也可以接受吧。我们在随兴游玩的过程中绕了游乐园半圈。正好抵达十二点钟的位置时,冬子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有旋转木马耶!」

    她的声音没有半点迟疑,让我吓了一跳。不过,冷静想一想,高中的校外教学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虽然当时双方之间还留有看不见的疙瘩,但或许随着岁月流逝而遗忘才是正常的,像我这样子到现在还记在心上的人反而是个性太过阴沉了。不愧是室外型的旋转木马,大小和我七年前看到的根本不能比。虽说没有分为上下两层,但直径应该大了不只一倍。不过,虽然用来乘坐的马或马车部分做得挺讲究的,但整座旋转木马只有简易地用镜子或许多没有灯罩的灯泡装饰墙面而已,难免给人一种廉价的印象。总觉得我好像能明白之前去北海道深山里的旅馆时,在那里看到的可以不限次数免费搭乘的旋转木马是多么精致的东西了。

    「呐,我们去坐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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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0:31 | 显示全部楼层
    冬子如此提议后,也不等我回答,就这样走向了静止不动的旋转木马。我跟在她身后,对她的背影问道:「你喜欢旋转木马吗?」

    「小时候很喜欢喔。」

    她以像是在哼唱怀念的童谣的语气回答。

    「我和姐姐一起搭乘,不停地转啊转,每隔几秒就会看到爸爸和妈妈站在栅栏的另一侧。我记得他们对我挥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害羞,但又非常高兴,所以也忘我地挥手回应了他们。」

    「冬子也有天真烂漫的一面呢。」

    听到我的开玩笑,冬子就鼓起脸颊,转头对我说:「没错,我以前也是很可爱的喔。」

    她说完这句话后就又继续走向了旋转木马,我则停下双脚,放弃追上她。

    我并不认识还会坐着旋转木马对人挥手的少女时代的冬子。但我和她相遇时,她阜个很棒的人,只要和她待在一起就会很开心,觉得心里相当满足。而在过了这么多年后又与我重逢的她也和当时一样完全没变……

    为了不让自己的决心到了今天又出现迟疑,我一直缓慢而踏实地酝酿着自己的情绪,就跟七年前我做过的一样。但现在却只是稍微大意了一下,就立刻觉得自己的心情快要动摇。这样是不行的。我不应该再把自己的决心继续拖延下去。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找她到有旋转木马的地方的?如果想在没有时间限制的情况下将事情做个结束,那就只能把握现在这个机会了。

    「冬子……」

    我开口呼唤冬子,声音却无力到好像会被过强的秋风卷走,所以她只微微扬起下巴,做出像在确认开始降下的雨滴是不是错觉的动作而已。

    接着,她以双手遮住了嘴角。

    「骗人的吧……」

    「怎么了?」

    我走到露出奇怪反应的她身旁问道。她指着前方不远处说:

    「你看那里。」

    旋转木马的底座与地面有段距离,所以冬子看到的东西才会被其他的木马等东西挡住吧。我伸长脖子一看就明白她惊讶的理由了。

    有个小女孩正跨坐在旋转木马另一侧的木马上。

    木马有如失去灵魂般一动也不动。而坐在上面凝视空中某一点的女孩,原本应该是和游乐园最相称的存在,却带给我无可比拟的强烈异样感。

    「一说到小时候曾坐过旋转木马,就真的出现了小孩子,简直就像是以前的自己出现在眼前,感觉好奇怪喔。」

    所以她才会说「骗人的吧」吗…… 虽然我一瞬间想到这种情况也可以用「遇到分身」来形容,但是那个女孩打从一开始就是有别于冬子且实际存在的人。

    「是迷路了吗?她身边没有半个人耶。」

    「谁知道呢…… 但应该不是一个人来到这里的吧。」

    我们不约而同地沿着设置在旋转木马外侧的栅栏走近那个女孩。途中有个用来让工作人员操作游乐设施的小屋,但里面没有人,让我突然想起了今年夏天去的位于家乡的冷清游乐园。当时也是平日的白天,客人和工作人员都很少,我得走到没有任何人的游乐设施旁露出想要搭乘的态度,工作人员才会察觉到并跑过来帮我启动。就算我们已经走到离小女孩最近的栅栏旁,还是没有在附近看到大人的身影。冬子把上半身探向栅栏内,大声对小女孩说:「小妹妹,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女孩像是听见冬子的声音才察觉到我们的存在,态度僵硬地转过头来。大波浪卷的长发滑顺地自肩上流泻而下。

    「我是和妈妈一起来的,但是我跟妈妈走散了。」

    「在平日中午和妈妈一起来这里吗……」我对此感到讶异,但冬子却用一句「你在说什么啊?」毫不犹豫地反驳我。

    「还是会有这样的母子吧,毕竟这里是游乐园…… 小妹妹,你的名字是?」

    「惠里奈。」

    「你今年几岁了?」

    「六岁。国小一年级。」

    「你今天不用上学吗?」

    「嗯。今天是运动会的补休。」她连在回答我们的时候也没有要从木马上下来的意思。

    「怎么办?」

    我双手插腰这么问后,冬子看向我的眼神变得很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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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不能丢着她不管吧。我们和她一起寻找她的妈妈吧。」

    我们在附近找到了印有园区地图的告示牌。标示目前所在地的记号位于正圆形游乐园的十二点钟方向,也就是地图的最上方。地图正下方是游乐园的正门,中央则是刚才看到的城堡。

    「想个比较有效率的办法来找人吧。如果从我们所在的位置以顺时针方向前进,会依序看到这些游乐设施。」

    我指着地图对冬子说明起来。我已经事先调查过这座游乐园的基本资讯,知道主要的游乐设施有哪些。

    「首先是两点钟的方向,也就是那边的滑雪橇。那是先搭缆车爬上小山,再从上面一口气滑下来的游乐设施。接着在四点钟的方向有我们刚才见过的木制云霄飞车、六点钟方向则是正门前的广场。然后位于八点钟方向的是有巨大滑水道的游泳池,十点钟方向是沿着丛林里的河川往下航行的游艇,再来就是旋转木马。这样就绕完一圈了。」冬子「嗯、嗯」地点着头。

    「也就是说,这个游乐园是被我刚才列出的游乐设施和广场分成了六大区域。我们虽然才逛了园内半圈,但是正如你所见,这里非常地安静,所以只要一边从各区域的正中央通过,一边大声呼喊,声音应该就可以传遍整个区域。惠里奈的妈妈肯定就在其中

    一个区域里,只要绕园内一圈应该就可以找到了。」

    「不过,要是她妈妈待在游乐设施的内部或建筑物里呢?如果是那样的话,不在距离很近的地方呼喊应该是听不到的吧。」

    冬子对此有些疑虑,我则要她不用担心。

    「你觉得有母亲会抛下自己孩子不管,跑进游乐设施或建筑物里吗?就算她是去厕所,应该也能清楚听到外面的声音。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是走散,惠里奈的妈妈现在肯定也脸色苍白地寻找着她才对。」

    冬子大概是认同了我的回答,并没有再特别反驳什么。我们离开告示牌前,转身面对惠里奈。

    「走吧,惠里奈,我们去找你妈妈。」

    惠里奈直率地回应了冬子的提议。她在木马上并拢双腿跳下来时,跟礼服一样的绿色连身裙轻轻地飘动了一下。

    我们决定先以顺时针绕园内一圈再作打算。惠里奈和冬子手牵着手一起走,我则在距离约三步远的后方跟着她们。

    「妈妈!」

    「惠里奈的妈妈!」

    两人轮流大声呼喊,我则在后方连衣服摩擦声都不放过地竖耳倾听。

    「…… 喂,夏树。」

    「嗯?」

    「你认真一点找啦!明明是你自己提出大声喊叫这个方法的,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啊?」

    冬子转过头来,怒气冲天地责怪我。而且还跟惠里奈异口同声地说着「那个哥哥好过分喔!」之类的话。我也是考虑了很多,想说三个人靠得那么近又同时呼喊的话只会盖过彼此的声音,或是等她们两人喊累了我再努力帮她们呼喊,才会保持安静的耶。我觉得很不甘心,便对着冬子的背影扮了个鬼脸。

    我们绕了园内半圈,就快抵达广场时,仍旧没有发现像是惠里奈母亲的人影,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惠里奈似乎有点疲倦,数分钟前就停止呼喊了。当我正在观察她时,她突然没头没脑地对因为赌气仍持续呼喊的冬子提出了一个问题。

    「冬子姐姐,你们两位是情侣吗?」

    「惠里奈的妈……」

    冬子很明显地僵住了。我看着她这副模样,无法克制涌上心头的笑意。

    「不、不是啦。听好了,惠里奈,我们两个只是朋友喔。」

    冷汗直冒的冬子将脸凑近惠里奈,拼命向她澄清,我只好一边露出得意的微笑一边补充说道:「目前『还算是』朋友喔。」

    冬子「吼!」地发出怪声,朝我的上臂打了一下。

    当我们要继续走完剩下的半圈时,一名拿着相机的白人男性与我们擦身而过。他随手举起相机对我们按下快门并开口说道:「?」

    但我对英语是一窍不通。虽然我完全听不懂,出国留学过的冬子态度友善地回答了他。

    「他问你什么?」

    我小声向冬子确认,她便依序看了看我跟惠里奈的脸,答道:「他问我们是不是夫妻带小孩来这里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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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位男性眼里,我们三个人一定有许多奇怪之处吧。举例来说,在年龄上,惠里奈出生的时候我们还是高中生,虽然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当父母的年纪,但我听说日本人在外国人眼里看起来都比较年轻。所以就算他觉得我们看起来像是小孩带着小孩来游乐园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老实地告诉他是在帮走失的小孩找妈妈。」

    「那你为什么不顺便问她有没有看到类似惠里奈妈妈的人呢?」

    「咦?啊,说得也是喔。」冬子大概没想那么多,瞬间愣了一下,但立刻就冲到男性身旁问了他一些事情。男性随即摇了摇头,就算是不懂英语的我也明白他的动作代表着什么意思。最后,直到绕完园内一圈,回到旋转木马前为止,我们都没有遇见任何女性。孩子呼唤母亲的声音没有传到母亲耳中,孩子也没有听到母亲呼唤自己的声音。

    「真奇怪…… 只要绕一圈应该就会在某个地方遇见才对啊。」我抱着胳臂,苦恼地低喃。脚下颜色黯淡的杂草间传来了蟋蟀的叫声。在遇到追寻的对象之前,我们也只能不停地鸣叫吗?

    「妈妈到底跑去哪里了呢……」

    惠里奈的喃喃自语里也出现了一丝怯弱。虽然她一直表现得很坚强,但终究是只有六岁的孩子,就算突然哭起来也不奇怪。那样一来,我们也会觉得很难受。: 因此,就算只是勉强装作没事,冬子表现出来的开朗态度还是让我觉得稍微获得了

    「说不定惠里奈的妈妈正以和我们一样的速度跟方向绕着游乐园在寻找惠里奈。那样的话就算绕了一圈也是有可能遇不到的。」

    冬子说得没错。这样的想法是希望的成分占了比较多,但可能性并不是零。

    「我们分成两路寻找吧。」

    为了提高找到母亲的可能性,我进一步提出了以下的建议。

    「从现在开始我会以逆时钟方向朝游艇前进,冬子和惠里奈就再去一次滑雪橇的地方看看吧。只要和刚才一样不断地大声呼喊,应该就能在我们回到广场会合前遇到惠里奈的母亲。」

    接着,我让自己的视线变得与惠里奈一样高,尽可能地以温柔的语气说道:「我想你或许觉得很累了,但只要再努力一下就好。你办得到吧?」惠里奈弯着手指揉了揉眼睛,对我点点头。

    「那就这么决定啰。夏树,你这次一定要认真找喔。」

    冬子的提醒大概也是一种开玩笑吧。我敷衍地对她说:「知道了,知道了。」目送两人离开。就算牵着手的两人已经消失在滑雪橇的方向,我还是听得到她们的声音。连隔壁区域都听得到的话,实在很难想像对方和我们待在同一个区域却没听见。我转身向后,开始使用特地保留到这时的体力呼唤惠里奈的母亲。当我一个人在没有其他人的园内行走时,冬子曾说过的那句「只让人类消失的魔法」突然在我耳中复苏。如果我就这样走下去,会不会就算抵达了广场,却不只没找到惠里奈的母亲,还连冬子她们也再也见不到了呢?为了挥去这种明明认为很愚蠢却又感到害怕的妄想,我不停地重复呼唤着连见都没见过面的女性。

    我走过了游艇区和游泳池。虽然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但我才走完园内半圈而已。先行出发的冬子她们应该会比我更早抵达广场,但如果她们在途中遇见惠里奈的母亲,那当然就不一定会比我早到了。所以我反而希望不会在广场看到冬子她们,但是……

    「…… 看来是没找到呢。」

    冬子疲惫地和惠里奈一起坐在花坛前,一认出我的身影,脸上的疲劳之色就变得更深了。

    「这不可能啊,你认真找过了吗?」

    因为实在太难以置信,我忍不住脱口而出这句话。冬子霍地站起身子,双颊胀红地反驳道:

    「我找过了啊!我喊到喉咙都痛了,但连半点回应都没有。」

    「这样啊…… 我这边也一样。我连惠里奈的名字也一起喊出来,最后还是没找到人。」惠里奈正拿着应该是捡来的树枝戳着爬到她脚边的西瓜虫。西瓜虫都缩成一团了,

    她却没有表现出开心的态度,反而像是打从心底觉得无聊的样子,也没有要对附近两名大人的交谈内容表示关心的意思。

    当我无意识地盯着她那年幼却带着一丝哀愁的身影时,某个词汇突然随着巨大的冲击出现在我脑中,简直就像是目击一道上锁的门被在我面前遭到踹破一样。在那之前,我因为体谅女孩子的心情,一直没有说出 KISETSU 之类的轻率话语。但这时浮现我脑中的词汇,却有可能让事情显得非常棘手。当我踌躇着是否该说出口,忍不住与冬子视线交会时,我瞬间察觉到她似乎也考虑起同样的事情了。冬子先转身背对惠里奈,让她绝对不可能听到我们在说什么。然后像是要吐出长满尖刺的果实一般,以颤抖的声音说出了也存在于我脑里的那句即使伴随着痛楚却还是得说出口的话。

    「该不会…… 是被弃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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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平日白天被带到没有人的游乐园、遭遗弃的女孩。

    「不,那是最糟糕的情况。应该还有其他可能性。」

    我从嘴里挤出了这句听起来也像是在说服我自己的话。

    「说不定她母亲是失去意识或其他理由所以才没有听到我们的声音。也有可能是在老旧的建筑物里发生意外,不知道被关在哪里了……」

    我说到这里就噤口了。无论说得再多都改变不了情况很棘手的事实,而且如果事情真的跟我们猜想的一样,那就绝对不是我们能够处理的问题。

    我们两人沉默了好几分钟。只听得见虫子的叫声和惠里奈正在用树枝玩耍的沙沙声。在这段时间里,我认真地考虑了几个接下来应该采取的行动,然后说出了只用来表示结论的这句话:

    「…… 要叫警察吗?」

    「不行啦!那样的话……」

    我认为她的回答是「警察」这个听起来就很严肃的词汇所引起类似过敏的反应。虽然我能够理解冬子那句「那样会……」的后续所要表达的担忧,但她终究没有将后续的话实际说给我听。她说话的音量太大,使惠里奈抬起了头。

    「妈妈丢下我自己走掉了吗?」

    听到她那像是干燥土壤的触感般缺乏情绪和温度的声音,我立刻决定先暂缓实行刚才的提议。惠里奈虽然年纪小,却绝非婴儿。她已经大到能明白有些情况就算大哭大闹也没有用了。如果有心力哭的话还比较没问题,但从态度就看得出来,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快到极限了。

    「怎么会呢?等一下就会找到了啦。因为迷路的是妈妈嘛。在找到妈妈之前,你就先和大哥哥我们玩吧。」

    我先对惠里奈微笑了一下,然后在看起来很不安的冬子耳边悄声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惠里奈的心情保持平静。我们不能表现出软弱的态度,得在她面前维持愉快的样子才行。」

    「但是,那样根本无法彻底解决问题……」

    「你就先陪惠里奈玩,我趁机继续寻找她母亲。我会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免得让惠里奈察觉出来。」

    不知不觉间,我们的影子已经在广场的茶红色地面上变得相当长了。我看了看正门旁、标有营业时间「早上十点到下午五点」的告示牌,一边询问冬子。

    「你能在这里待到几点?」

    「这个嘛,现在是下午四点考虑到回大阪所需要的时间,大概只能再待一个小时吧。我晚上已经跟人约好要一起吃晚餐了。」

    我点点头。我跟冬子早就决定好要在晚上告别了。

    「这里的警卫会在每天下午五点仔细巡视一次园内的样子。我们就以那个时间为期限,如果在那之前还没找到她母亲,我们就报警吧。」

    冬子也以僵硬的表情点头同意了。

    「那么,惠里奈,我们走吧!」

    冬子以开朗的语气提议后,惠里奈就扔下手里的树枝跳了起来,「嗯!」看到她的笑脸,我紧张的情绪也稍微缓和下来。没问题的,只要有开心的事,她就还能暂时保持精神充沛。

    我们先前往位于附近的游戏区。投篮机旁边有个抛圈圈的游戏,惠里奈每抛出一个圈圈就兴奋地大叫,我则趁机在阴影处较多的区域到处绕绕,但并没有发现看起来像是她母亲的人影。

    打着「夏季限定」名号的游泳池是完全封闭的。这里除了滑水道外还有流动戏水池和造浪池等等,感觉非常值得一玩。惠里奈一直对错过了游泳池开放营业的时间感到很可惜。

    因为气温随着太阳西倾逐渐转凉,考虑到要是不小心把衣服弄湿就糟糕了,我们只在游艇外稍微看看而已。动物的模型在仿造丛林的树木间若隐若现,害我瞬间忘记自己的目的,稍微兴奋了一下。

    我仍旧没有发现惠里奈的母亲。不久之后,我们又回到原本的地方了。

    「冬子姐姐,我们去坐那个吧!」

    惠里奈拉着冬子的手走向旋转木马。我顿时忘记目前的情况,露出微笑望着她这副模样。刚才她独自一人时也是坐在木马上,看来是很喜欢旋转木马……

    突然间,我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那种感觉十分微弱,程度跟缺了一角的指甲勾住桌巾的纤维差不多,只要手轻轻一挥就可以甩开,颜色淡到如果不专注凝视就会跟周遭景色同化。我极为慎重但确实地伸手把它拉向自己。

    ──冬子姐姐,我们去坐那个吧!

    最后,我把那个不对劲的真面目纳入了掌中。

    就像是原本以为只是指甲稍微勾住桌巾,最后却把桌巾和上面的餐具、或者是把整张桌子都翻倒了。我在自己洞察到的事物中看见了如此巨大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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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子……」

    我像几小时前所做过的那样,对着她走向旋转木马的背影呼唤她的名字。以填满了胸口的空气振动声带。这次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的声音被秋风卷走。

    冬子牵着惠里奈的手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我为了继续说下去而吸了口气,黄昏的味道渗入了我的肺部。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冬子明显地慌张了起来,但那大概是由于她误解了我真正的意思吧。

    「惠里奈还在这里耶,你突然这样……」

    「她在场反而比较好。」

    我一步一步地缩短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接着,我看向紧闭着嘴巴的惠里奈,对冬子说道:「因为我现在正打算针对她消失的母亲进行 KISETSU。」

    因为觉得太轻率了,我之前一直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但我错了。打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件值得 KISETSU 的事件。我把哑口无言的冬子晾在一旁,在惠里奈面前蹲了下来。

    「惠里奈。」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有明确的把握。所以我决定借由小孩的嘴巴来引出真相。我承认这样很卑鄙,但就这点来说敌方和我是半斤八两。

    「惠里奈,你今天是和妈妈两个人一起来这个游乐园的对吧?」

    「嗯。」惠里奈看起来有些害怕,但她还是明确地回答了。她是个好孩子,而且很聪明。

    「那你的妈妈该不会就是冬子的姐姐吧?」

    惠里奈听到后,不知所措地抬头看向冬子。她的反应基本上跟承认了没两样。惠里奈毫无疑问地就是冬子的外甥女。

    一旦明白了这点,整件事就显得十分愚蠢。我带冬子到有旋转木马的地方,想让今天与七年前校外教学时的那一夜重合在一起。但冬子不仅没有忘记七年前的事,还打从一开始就察觉到我这么做的目的。所以她仍旧和七年前一样想制造骚动耗尽时间。因为我今天又打算要把一直没说出口的事情告诉她。

    换句话说,惠里奈只是被冬子的计划牵连进来罢了。冬子在思考该怎么阻止我的决心时想到了假装寻找走失小孩的母亲的计划。她当然会需要一个小孩来实行计划。因此她找姐姐商量,借用了惠里奈。惠里奈的母亲大概是一边让她坐在旋转木马的马上,一边再三叮呓她今天要假装自己是走失的孩子,以及不能表现出认识冬子的样子。既然都念小学一年级了,当然也已经具备这点程度的智能。

    我继续蹲在地上,像是要让冬子听见似地说道:「我真的很同情惠里奈,竟然得配合演出这场戏。不仅是个乖乖遵守母亲意义不明指示的好孩子,还聪明到能一直欺骗我到刚才为止。虽然冬子的演技也满厉害的,但惠里奈今天有如名演员的表现让我只能甘拜下风了。」

    不过,我认为惠里奈刚才之所以会表现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既不是因为她在演戏,也不是见不到母亲而觉得寂寞,而是真的对这场看不到目的和终点的走失小孩游戏感到疲惫了。但这无法改变惠里奈相当聪明的事实,而且也证明了冬子的罪有多重。

    「不过,再怎么说,惠里奈仍是个小孩。我过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察觉到你犯下的唯一一个错误。」

    ──冬子姐姐,我们去坐那个吧!

    我听见那句台词时感觉到的不对劲。

    那就是惠里奈已经知道冬子的名字。

    「当然了,那时我早就在惠里奈面前提起冬子的名字好几次。但惠里奈其实在更早之前就叫过一次冬子的名字了。」

    ──冬子姐姐,你们两位是情侣吗?

    听到这个问题后,冬子明显地慌了手脚,我则半开玩笑地回答「还算是朋友」。这大概是因为冬子虽然找了自己的外甥女帮忙,却觉得要让她了解我们之间的复杂情况太困难,才没有告诉她我们是什么关系吧。但是冬子隐瞒不谈的事实却勾起了惠里奈纯粹的好奇心。这对冬子来说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她才会慌了手脚。而我则在那个瞬间不禁感觉到了不对劲。

    我刚才之所以用「意义不明的指示」来形容她被要求装成迷路小孩的事,理由也在这里。惠里奈虽然明白指示的内容,却没有人对她说明为何必须这么做。这种不明确的状态大概只会让她越来越疲惫,只犯下一次失误已经是值得惊叹的表现了。不过,在遇到惠里奈前不久,我曾呼唤过冬子的名字一次。但我不认为离我们那么远的惠里奈能听到我的声音。而且,在那之后,直到提出刚才的问题为止,我都没有说过冬子的名字。

    「不过,只因为惠里奈认识冬子就立刻断定她是冬子的外甥女,感觉也太牵强了。关于这点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就干脆直接询问惠里奈本人了。」为什么我会猜测惠里奈是冬子的外甥女呢?那当然是因为我还记得七年前的事情。据纱知所言,冬子好像在那次的校外教学时成为了阿姨。她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是这么说的。

    ──她住在关西的大姐昨天生下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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