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P.》大数据监控下的血案(完结)，作者：陈浩基、宠物先生

black白夜

　　「监察系统」是近期网路讨论区一则甚嚣尘上的传闻。贴文作者指称现今日本政府已像美国那样，开始大幅搜集民间人士的资料。这项做法始自美国的「棱镜」计划，现代人生活离不开网路，透过各项媒介，政府可以找到许多关于特定人物的资讯，甚至建构人格的心理数据。消息传出便引起广泛讨论，有人痛批这是侵害个人隐私，也有人认为得视资料的使用方式而定。



　　政府在日前已出面澄清，绝对没有使用该系统。然而就「仙人掌」的执行效果来看，这项说法令人起疑。



　　「就拿剧本内容来说吧！里头说T&E侦探社的社长『是个神探，五天之内即可破案』，可见这项网路资讯有被撷取，纳入政府的民间资料库。」



　　美古内心偷笑了一下。那些说法，其实是他为了门可罗雀的生意，所放出的网路谣言。他在各大讨论区申请不同帐号，假借他人名义鼓吹自己事琐，且内容几乎是虚构。反正有生意上门就好，只要委托人对服务感到满意，也不会在意几天之内破案的问题。至于侦探社名T&E，完全是一时随兴乱取，和Trial and Error毫无关系。



　　「除此之外，连我出身孤儿院的身世，当过游民的经历，喜欢喝『山崎』二十五年份，即使承接别人的征信所，依然住在纸箱屋里……这些生活细节都知道。我想妳一定有个担任酒店男公关，叫阿茂的已分手男友，家里也的确养了只名叫大河的虎斑猫吧？」



　　亮子闭口不语，似乎是默认了。



　　「所以新岛小姐。」美古第一次用敬称。「我们的政府究竟有没有使用『监察系统』？」



　　亮子思考了半晌，才下定决心般地点头。



　　「有。但日本的监察系统没有美国那么强大，您那些巨细靡遗的资讯，可能是身边的人泄漏出去……」



　　「罢了。」美古挥手。「看在妳干脆承认的份上，我答应妳，我会对身边的人进行调查，直到找出可疑人物为止。但我实在很难信任政府，所以得开个条件，就是：除非我主动联络妳，否则我们不会交换任何情报。当然，调查所需的费用仍由你们支付。」



　　这条件并不合理，但亮子仍露出笑容。



　　「这样就可以了，谢谢您。」



　　她站起身，再次深深行了一礼。



　　当亮子走近玄关，手伸向门把时，又转过头问道：



　　「美古先生，或许是我的错觉……您是不是讨厌机器，或科技方面的事物？」



　　「我不讨厌机器，侦探这行偶尔也得靠机器吃饭……我只是讨厌『依赖机器』的态度。」美古露出苦笑。「机器是给人类方便的，科技以人为本嘛。可是一旦太过依赖，就会被机器给束缚了，甚至成为机器的奴隶，没了机器就会感到不自在……」



　　他发出深长的叹息。



　　「那样啊，就会连仅存的人性都没了，科技因人而生，人性可不能被科技改变啊，那是我最痛恨的。在机器之前，我始终最相信人──包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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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ROCESS FEI






　　亮子离开后，费美古一股脑儿倒在沙发上，陷入沉思。



　　（身边有破坏政府系统的元凶或共犯？那个人想陷害我？）



　　如果是，那个人想必也对政府有所不满，想藉攻击行动表达诉求，和自己的立场相同。为何嫁祸给他呢？美古真想站在那个人面前说：「嘿，别闹了。」并伸出友谊的手。



　　这几年来，他没有多少称得上「朋友」的人物，真正关系密切的，只有这栋「樱桃大厦」的人。



　　会是谁呢？二楼「朝颜」的妈妈桑真央？她为人亲切，虽已届中年，仍风韵犹存。上周看她在店里多是愁眉不展，像在烦心什么，这两天也没见她开店……还是三楼「紫阳花」的妈妈桑杏里？她像是朵红玫瑰，性格带刺，不过倒是满照顾人。最近她有些殷勤，偶尔会来探望纸箱屋里的美古，询问「是否有状况，需不需要帮忙」等问题，像是有什么企图。



　　还是……



　　「叮咚！」



　　门铃响起，美古跑去开门，打开一道门缝。一张剃著平头，满脸刀疤的面孔映入眼帘。



　　「诚哥！」



　　「我刚在一楼撞见一个女人，是你的委托人？」刀疤男不打算进来，像尊仁王像一般站在门口。



　　「嗯，她刚离开。」



　　「她身上有政府官员的气味。」



　　「是来自霞之关没错，但不是警视厅的人啦，你别担心。」美古笑道。



　　「那就好。」刀疤男撇了撇嘴。「小子，下午能不能借这里一用？」



　　「可以，我应该会出去，要做什么？」



　　「员工在外头惹麻烦，得避风头。你出门时通知我。」



　　美古点头表示理解，门便「碰」一声关上。这个人还是老样子，寡言、行动迅速。



　　刀疤男名叫金村诚，是「快乐金融」的社长，大家都喊他「诚哥」。自从美古成为樱桃大厦拥有者，这个人便跑来将四楼租下，开一家疑似高利贷的金融公司。他总是一副扑克脸，跟「快乐」扯不上边，且他的员工（手下？）老在外头惹事，美古一直怀疑他和黑社会有关。但诚哥帮了他不少忙，也就没那么在意。



　　（会是诚哥吗？那个陷害我的人……）



　　亮子的脸孔又浮现脑海。都是那女人害的，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



　　蓦地想起刚才读的「剧本」内容。亮子在调查过程中，逐渐对自己产生情愫，引来前男友嫉妒，自己被捅一刀而住院……



　　乱七八糟的剧情，绝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美古摇头，试图赶走脑中的思绪。



　　他将手伸向电话。刚才与亮子的对话中，他对某件事特别在意。



　　自己的名字Fei-Mei-Gu与F.M.G.的关联……



　　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院长是个叫费思哲的台湾人，费美古这名字是他取的。而根据亮子的说法，F.M.G.是六年多前一位美国技术人员基廷开发的组件名称，其意为「碎片化建模装置」。两者看起来毫不相干，名称的相似性，只能视为单纯的巧合。



　　但……如果不是巧合呢？是不是基廷在开发过程中，认识了和Fei-Mei-Gu有关的人，在有意无意的情况下，将软体取名为F.M.G.？



　　美古知道很无稽，却无法克制自己不这么想。他决定确认一番。



　　他拨起电话，对象是自小待到大，位于长野县的孤儿院，离开那里后，美古再也没有与院方联系。



　　话筒传来清亮的声音。



　　「你好，这里是『晨曦爱育园』。」



　　「我想找院长费先生。啊，」美古想起应该先报上名字。「我叫美古，曾经待过你们那里。」



　　「美古？」对方停顿半晌，像是对这名字感到陌生。「你说的费先生，是费思哲先生吧？他已经退休啰！」



　　「那请告诉我联络方式。」



　　「他退休不久就搬家了，只留下新地址，连电话都没给。等一下，我念给你听……」



　　对方相当热心，美古将地址记下，道谢后便挂断电话。



　　（埼玉县所泽市……下午出发，晚上应该能回来。）



　　他盯著纸条上的地址，盘算该如何询问。



　　◎



　　美古站在二层独栋住宅前，看著眼前的电铃发愣。



　　前来这儿的路上，他一直思考要和院长说些什么，他努力挖掘年轻时的记忆，却徒劳无功，同是有恩于自己的人，比起弘叔，美古对院长的印象更为淡薄。



　　自己十八岁离开孤儿院，只身来到东京，尝试许多工作都失败，当时曾患有莫名的偏头痛，不时在上班时发作，导致什么事都做不好，最后，美古成了捡破烂、吃过期便当的游民。改变美古生活的是弘叔。他将美古带回自己执业的征信所，当他的学徒。



　　这些经历与剧本TE00002138657496描述的并无二致，唯一的差异是，樱桃大厦并非美古赚得的资产，而是弘叔为了开业买下的。他在五楼开设「征信所Hiroshi」，让美古住在一楼的纸箱屋，接著真央、杏里先后跑来承租，各自开了小酒馆，由于客群不同，两个女人并没有针锋相对，反倒成为好朋友。两年多前，弘叔因车祸身亡，那时美古才知道自己是樱桃大厦的继承者，他在丧礼上号啕大哭。从此他成为大楼主人，诚哥租下四楼是之后的事了。



　　对弘叔的回忆，美古可以列出一箩筐。弘叔不仅供他吃住，教他侦探技巧，还将名下的房产送给他。美古也不知道为何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对自己这么好，相处只有两年，弘叔在他心中却像父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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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较之下，美古反而对照顾自己十多年的孤儿院院长没什么感情。院长在他印象中，就是个自我中心的胖大叔，偶尔会对小孩发脾气，经常吹嘘自己来日本打拚的事迹。他说自己的姓名「费思哲」中文意思就是「费心思考哲学问题」，和他的言行一点也不相称。



　　最讨厌的是，院长只因为无聊的谐音笑话，就将他取名「费美古」──用日文发音是卑弥呼（Himiko），害他从小就被同龄的孩子取笑。想必自己在孤儿院有许多不愉快的经历吧！只不过忘得一干二净。也因为如此，离开孤儿院后，从来没想要回去探望老师们。



　　（算了，反正没什么好聊，简单问问就走……）



　　踌躇良久，美古终于下定决心按电铃。



　　大门很快开出一道缝隙，脑满肠肥的脸从门链上方探了出来。「哪位？」



　　「您好，」美古欠身。「我是费美古，以前在『晨曦』的小孩。」



　　「费美古？」



　　门缝中的人偏著头，一脸「我不认识你」般的神情。难道他不是院长？美古仔细端详，眼前的中年男性脸上多了些皱纹，但的确是记忆中的院长脸孔。



　　「是我呀，您是费思哲先生吧？我是那个经常被叫成Himiko的小男孩。」



　　「我是费思哲没错，但你……」对方皱起眉头，叹了口气，并将门链解开。「先进来吧！」



　　美古踏入玄关，跟著费思哲到客厅，扫视四周。一楼是三房一厅的格局，头顶有个不小的水晶吊灯，正前方有道螺旋状阶梯通往二楼。



　　「一个人住在这里，稍嫌大了点。」



　　费思哲取来酒杯与葡萄酒，示意美古坐下，替自己和客人各斟一杯，坐下后自行喝了起来。偏好威士忌的美古没有碰酒杯。



　　「呼！」前院长将杯中物一饮而尽。「你说，你是『晨曦爱育园』的孩子？伤脑筋，我对你没印象啊。哪一年离开的？」



　　「应该是六年前，我十八岁的时候。」



　　「那么，这里应该有你的照片。」费思哲从一旁的茶几取来颇厚的册子，似乎是相簿。「你来得正好，我刚好在回忆从前，二十年来的照片都在这儿了。」



　　美古接过相簿，开始翻阅。一页、二页、三页……照片一张张映入眼帘，大多以孤儿院为背景，有不少熟悉的景物。他在其中寻找自己的身影。



　　（没有……）



　　翻超过一半了，仍然没找著，这时他发现一件事：不仅自己没出现，这些照片里的人除了院长外，他一个也不认识。怎么会这样？他努力思索过去一起长大的孩子们脸孔，试图捕捉儿时回忆，却一个画面也没有。有哪些同学和老师？自己发生过什么事？完全想不起来。



　　（没有……）



　　相簿翻到最后一页，仍是徒劳无功。美古思绪已陷入混乱，内心感到绝望。



　　「有发现吗？」前院长问道。



　　美古摇头。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可是，我的名字是您取的啊！『费美古』用日文念就是Himiko，您不记得吗？」美古十分焦急，声调逐渐拉高。



　　「你这么说我也……等等，」费思哲像是想到什么，右手抚著下巴。「你说Himiko，该不会……你稍等一下！」



　　对方迅速起身，啪答啪答地冲上楼，不久传来重物移动，以及书籍一本本掉落的声音。美古不禁想像前院长拖著庞大的身躯，在书房翻箱倒柜的画面。



　　约莫十分钟后，费思哲喘著粗气走下楼，递给美古一张A4大小的纸。



　　「我想起来了，的确是六年前，有朋友将这东西托付给我。」



　　纸张因岁月的缘故已微微泛黄。美古接了过来，扫视上头的字句。



　　霎时间他双眼圆睁。



　　那是某份文件的首页。页首标示保密等级为「极机密」，紧接著是「计划代码：U504283」与「计划名称：HIMIKO」的字样，随后是该计划的参与成员。美古瞥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高柳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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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古倒抽一口气。为何弘叔的名字在这里！他和名为HIMIKO的国家计划有什么关系？美古无论如何也想不透，回过神时，他已揪住费思哲的衣领。



　　「快告诉我！这份文件是什么？和弘叔有什么关联？」



　　「你、你说阿弘嘛？」前院长被眼前年轻人的举动给吓著，语气有些颤抖。「就是他将文件托给我的……那天他敲我家门，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由分说就塞给我一包文件。他也没说是什么，只吩咐要好好保管，千万不要交给其他人，他会找一天来取回……」



　　没想到阿弘和院长是旧识。美古更混乱了。



　　「文件内容是什么？其他部分在哪？」



　　「我没读，不知道内容啊！目前只找到这张，至于其他……我想，不是在这里，就是在旧的住所吧。大概是搬家时一不小心，首页从纸包里飞了出来……」



　　美古顿时泄了气，随后察觉自己的失态，松开揪住对方的手。



　　「对不起，刚才失礼了。真的、真的很不好意思！不知能否麻烦您帮我找找？」



　　「咳、咳……没关系啦！」费思哲整了整歪掉的领结，狼狈不堪地说道：「虽然阿弘叫我保管，却一直等不到他来拿，之后就传出车祸过世的消息……应该可以给你吧！不过我翻遍书房，确定没有剩下的部分。只能找别的房间，或是打电话问旧住所的房客。」



　　自己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空等，只好先打道回府。美古将首页收下，请费思哲找到其余的部分后，务必第一个通知他，他会过来领取。



　　「没问题。」费思哲爽快地回道。



　　两人在玄关前道别，美古怀著激动的心情踏上归途，尽管前院长最终还是不记得他，但找到新线索，也算是有所斩获。



　　然而，这是美古过为天真的想法，他不知道此刻，一道暗影正在背后窥视自己。



　　也不知到了晚上，自己会从电视上得知费思哲的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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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ROCESS RYOKO






　　从新宿回到霞之关厅舍，新岛亮子第一件事就是敲局长室的门。



　　「是新岛姑娘吧？请进。」传来竹内特有的浑厚嗓音。



　　亮子打开门，步至局长的办公桌前，行了个举手礼，以方的声量高喊：「调查官报告！」



　　「很好，很好。」竹内在办公椅上往后仰，拍手鼓掌。



　　看见局长满意的样子，亮子也绽开笑容。这种自卫队对长官的问候方式，是他们相处的默契，竹内在省厅素以言行举止逗趣闻名，亮子面对他时，也会不自觉做出搞笑动作。



　　刚通过国家考试、进入省厅时，竹内邦雄就是亮子在保护局的主管，虽然仅相处半年，竹内就调任至情报管理局，他颇具喜感的言谈（虽然本人说那是压力大的表现）与开明的处事作风，加上年届五十仍长得英挺俊朗，很快获得新人们爱戴。偶尔在员工餐厅遇见他，或是部门交流时，他也不改诙谐本性。一旦有机会提出调职申请，亮子毫不考虑就选择情报管理局。



　　然而，著手调查「仙人掌」破坏事件后，她开始对竹内产生疑问。



　　「情况如何呢？速速道来。」竹内扬起右手。



　　「和剧本中给人的感觉一样，是个有点讨厌的家伙。」



　　竹内「噗」笑了出来。「那个『讨厌的家伙』之后可是让姑娘坠入情网喔！」



　　「别说了局长！」亮子双颊染上红晕。「那是剧本情节，现实没有发生，以后也不会发生！」



　　「哈哈，不过一些背景资料都正确吧？」



　　「的确是，看他的反应，大多数都命中了，樱桃大厦的描述也是。」



　　离去前，亮子刻意不搭电梯，而是走楼梯一层层观察店面情况。四楼挂有「快乐金融」的招牌，三楼「紫阳花」与二楼的「朝颜」大白天尚未营业，但透过外部装潢，多少能感觉其中氛围。她还绕至一楼后方的垃圾堆放场，那儿的确有个纸箱小屋。和剧本写的都一样。



　　亮子记得在纸箱屋前遇见一个满脸刀疤的男人。她心想，这一定是高利贷老板「诚哥」吧。那个人掀开屋前的纸板，探头进去发现没有人，便转身离开，和亮子错身而过时，也只是眼睛动了一下。



　　剧本人物的资料大致符合，却也让亮子有些不安。



　　「局长，我有个问题。」



　　「请说。」



　　「我知道使用『监察系统』尽管不能公开，仍势在必行。但……我们政府人员就算了，民间人士的身家背景、生活习惯、休闲嗜好等等，这些资讯任由政府撷取，真的好吗？」



　　「哎呀哎呀哎呀，」竹内晃动双手，有滚轮的办公椅载著他倒退一公尺。「没想到新岛姑娘会这么问。妳不也问过法兰类似的问题吗？」



　　法兰克林‧普拉特滞留日本期间，法务省办过几次部门研讨会，当时在保护局的亮子也有幸旁听这名传奇人物的演讲。当法兰在讲台上提到，现今日本也有必要和美国一样，采用类似「棱镜」搜集平民的各项数据时，亮子立刻举手发问。



　　「法兰先生，这不是严重侵犯个人隐私吗？」



　　讲者苦笑，搔搔头上的鸟巢回答：「六年前，我的同事问过一样的问题，我现在就用当时的答案回复妳，小姐。」



　　于是法兰展开他的论述：当查看资料的是人或机器，其中的差别问题，「隐私」与上帝的哲学辩论……当举出「看到一位美女，从外观推测她穿什么内衣，算不算侵犯隐私」的例子时，男性听众都露出诡异的笑容，令亮子有些不自在。



　　亮子也不是不能理解，但一直有股抗拒感。



　　先前听过美古的论点。现在，她想知道局长的想法。



　　「那换个方式问好了。科技高度发展下，总会与人性产生冲突吧？这时局长要如何选择，人或机器？科技还是人性？」



　　「如果一定要抉择，我选科技。」意料之中的回答。「人性本来就会随科技而改变，这是必然的道理，且听我道来。比方说我们现在常用的手机，这上个世纪末的产物……」



　　竹内从西装口袋掏出自己的机子，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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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如果是上个世纪的人，在街上看到有人对空气讲话，一定会觉得他有精神疾病。但是在二十一世纪，反而觉得稀松平常，因为妳知道那个人在用『免持听筒』讲手机。话说回来，手机这东西说是给人方便，却反而让人愈来愈忙碌喔！妳不觉得在餐厅吃饭还得接到长官电话，是很累的事吗？啊，我不是那种长官啦……」



　　亮子不禁点头。下班还得顾虑工作的事，这点她深有同感。



　　「至于说到风行几十年的电子宠物，那更明显啦！以前不是有新闻吗？有人养的电子乌龟葛屁了，那个人难过很久，甚至帮宠物立了墓碑。虽然不少人嗤之以鼻，但随著技术不断进步，外型和行为愈做愈逼真，迟早有一天，人类对这些东西投注的感情，会和真正的宠物一样吧！」



　　「我懂局长的意思，但这样的人性变化是好的吗？」



　　「我认为，」竹内的脸努成一团。「没有好或坏的问题，只有做与不做。如果为了不改变人性，而放弃科技发展，人类社会也不会这般进步，常言道：『社会转，人也跟著转。』社会换成科技也是一样。」



　　「所以局长和法兰相同，认为人的『隐私』也会随科技改变。」



　　「对。但新岛姑娘也不用如此纠结……日本的监察系统还不够完善，个人数据仍会出错。我们阅读剧本，那些人物背景也并非百分百正确，剧情发展就更不用说啦！『仙人掌』的一次模拟只是提出一种可能，但全部发展可能有几亿种。」



　　（的确，现实中的阿茂分手很干脆，没有纠缠不休，但……）



　　「所以局长不会变成大恶棍？」亮子微笑，刻意让自己像是在调侃。



　　「哎唷唷！」竹内揉著额头，仿佛自己「中箭」了。「那份剧本我是『护卫』，要消灭『操弄者』，不当恶棍谁要当啊？妳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打从心底认定『受测自觉』这种作弊方式可行吧？」



　　「哪儿的话。我当然明白，局长对米勒老师相当尊敬！」亮子吐吐舌头。



　　尽管两人的语气很戏谑、轻松，亮子却无法压抑内心对竹内的质疑。



　　（局长，我可以相信你吗？）



　　亮子想起去年法兰的演讲完毕，她正要离开研讨室，法兰叫住了她。法兰知道她过去是竹内的下属，打算谈谈竹内这个人。



　　「我觉得他有点可怕。」法兰说道。



　　「咦？」



　　亮子感到诧异，他一直以为法兰和竹内交情甚笃。



　　「四年前，那时竹内随日本的司法研习团来到美国。他非常聪明，我们很快便熟络。」法兰谈起往事。「某天他跟我说，自己正在进行一项研究计划，虽然没有挂名，但的确是主导者。他还说这计划牵涉多项科学领域，若成功必定对全人类有帮助，可以使人忘却烦恼……」



　　「忘却烦恼？」



　　「他是这么说的，但我一追问下去，他就以国家机密为由不愿多谈，这次我来日本，曾主动问他关于该计划的事，他回答：『发生了点意外，暂时中止了。』」



　　暂时中止？



　　亮子完全不知道有这项计划。但倘若是相当机密的研究，自己不知道也很正常。



　　「重点是，竹内一开始谈到计划的神情，那眼神有些疯狂……随著和他相处愈久，我愈掌握到他的人格特质。我认为，他的思维和日本二十世纪前期的军国主义分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时法兰说的话，让亮子瞠目结舌许久，她讶异法兰为何要这么说竹内，以她自己和竹内接触的经验，完全感受不出什么异常性格。



　　直到她读了「剧本」。TE00002138657496里头的恶棍竹内，结尾时说道：「日本从战后以来，就是个有表、里社会的国家。为了站上顶点，达成表里统一，本来就会有必要的牺牲，也得运用非常手段……」



　　即使知道剧本只是提出「可能」，她就是无法忘记这段话。



　　她忘不了。



　　亮子报告完今后的调查方针，便走出局长室，朝管制室前进。



　　管制室的电脑，控管局里所有的情报系统，由每六小时一任的管制官轮班交替。目前里头当班的人应该是郁大，亮子昨天拜托他值班时调出某项资料，不知弄好了没。



　　从局长室到管制室会经过中央处理室，亮子刚接近那里，门禁系统的灯便开始闪烁，不到一秒门被打开，河合安治美走了出来。



　　「妳好，安治美。」亮子朝她问好。



　　「妳好。」对方欠身。



　　发线明显的旁分头，圆润的脸颊上有些雀斑，虽然年过三十五，娃娃脸使她看来年轻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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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央处理室有数台超级电脑，「仙人掌」的运作就由它们负责。当然，情报管理局各个房间都有终端机连到这些电脑，要操作「仙人掌」无须跑一趟中央处理室，除非想进行更复杂的操作。



　　所谓「复杂的操作」便是利用各种「小装置」连接系统，使系统能以不同型态进行模拟测试，进而发现漏洞。这项操作需要将超级电脑接上存有「小装置」的外接磁碟，因此只能在中央处理室，透过特定人物之手──系统工程课的测试官执行。



　　可想而知，中央处理室必定是门禁森严。事实上，该室最多只容许三名测试官进入，门禁系统本身配备3D摄影机，以及最精确的人脸辨识系统，测试官进出都靠自己的那张脸，且每次出入都会留下纪录。



　　由于中央处理室容纳人数有限，每名测试官都有被安排允许进入的时段，各时段的「可进入名单」以及进出纪录，都存在该室的门禁系统里，非名单内的人无法打开门，若试图强行闯入，便会警铃大作。



　　亮子和安治美而过，她似乎刚结束工作，正要回去休息。两人交情不深，没有多寒暄几句。



　　不久便到达管制室。虽然这里也是「闲人勿进」，相较于中央处理室，管制室的门禁宽松许多，进出只要刷卡就好，且没有人数限制。



　　铃木郁大在房间深处，边戴耳机听音乐边操作电脑，他绑了个黑人式的辫子头，穿唇环，戴墨镜，T恤下摆短到露出六块肌，搭贴身牛仔裤──这身装扮并不像工程师，倒像是电台DJ。也只有他敢穿这样来上班。



　　「郁大，拜托你的事如何了？」亮子问道。



　　「妳说这个吗？」郁大的手在键盘上按了按，萤幕出现一个视窗。



　　上头是一连串柱状图，显示从去年十月一日开始，每天进出中央处理室的人员列表，以及进出时间。亮子取过滑鼠，操作滚轮上下浏览。显示范围到十一月三十日止。



　　「没有人在里头超过两小时……怎么会！」亮子发出失望的叹息。



　　由于恶意程式F.M.G.Japan也是一种「小装置」，要将其植入「仙人掌」，必须存于外接磁碟中，再将磁碟接上中央处理室的电脑，进行模拟测试才行。这无疑是宣告：系统工程课的所有测试官都是嫌犯。



　　幸好法兰当时提供一条线索：F.M.G.Japan采用的是相当繁琐的「一次模拟达成多次模拟」机制，即使如何改良演算法，以中央处理室的电脑效能，跑一次模拟测试也得花两小时以上。而且每位测试官专用的外接磁碟都有内部编号，若磁碟尚未移除，磁碟拥有者也无法开门出去。从以上两点来看，令「仙人掌」感染的元凶，必定会在中央处理室超过两小时。通常测试官不会待上这么久，因此全面盘查各时段人员进出中央处理室的时间，理论上可以筛选嫌犯。



　　管制室的电脑拥有存取门禁系统的权限，很容易进行筛选，亮子昨天请郁大调出这些资料，以为可以轻松解决，没想到一个候选人也没有。



　　「我猜相同的方法，去年底有人试过了吧！」郁大将嘴里的口香糖吹出泡泡。



　　郁大与亮子相同，年初才调任至情报管理局，因此可以免除嫌疑。他的职位是测试官。事实上，亮子强烈怀疑郁大是上头派给她的「调查用助手」，否则穿那么招摇，早就被长官关切了。



　　被安排和一个怪男人搭档，亮子倒也没有不满，反而因为他第一次见面就出柜说自己是同性恋，往后和他互动十分自在，像是多了个姐妹淘。



　　传来「哔」一声，管制室的门被打开，河合亚沙美的头探了进来。



　　亚沙美是安治美的姐姐，两人相差十岁。亚沙美生得一张鹅蛋脸，五官线条较妹妹柔和。姐妹俩总是以素颜示人，亮子曾想过两人画点妆是否会更好看，却从未跟她们提。



　　管制室由特定几位测试宫轮值，称为管制官，亚沙美便是其中一员。妹妹安治美只是一般测试官，不用参与轮值。由于这几天亮子都往管制室跑，因此和「管制官集团」变得较熟络，相较之下和安治美就不太熟，仅见过几次面。



　　墙上时钟已进入六点，正是亚沙美的值班时间。亮子以手示意，请她再等一等。



　　「欸，你觉得犯人是不是这么做？」亮子朝郁大低声问道：「他接上存有恶意程式的磁碟，开始跑模拟测试，但还不到两小时就拔下磁碟离开了。这样还是会感染吧？也不会留下证据。」



　　「怎么可能啦。没跑完模拟测试就拔磁碟，会导致系统异常！还是会留下纪录。」



　　「那，有没有可能是这样？有两位获准进入的测试员A和B，犯人和A一起进去，和B一起出来……」



　　「门禁系统的辨识，不是只有开门前而已。即使是门扉开启的当下，若有其他人想闯入，还是会执行辨识并记录下来，如果那个人不在可进入名单里，就会触动警铃。」



　　「摄影机会不会有死角？跟在其他人后面，躲入死角混进去就没问题了。」



　　「哪这么容易躲？」郁大露出轻蔑的表情。「想挑战看看吗？」



　　「才不要！」亮子大喊，随后意识到门口的亚沙美。「欸，你值班时间结束了，快离开吧。别让人家等太久……你怎么了？」



　　只见郁大靠在墙上，右手握拳搥著额头，像是要将里头的东西敲出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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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中邪喔？」



　　「等等，我有点灵感，说不定可以破解犯人的伎俩……」



　　「咦？」亮子惊叫出来。「是什么？快说，快跟我说！」



　　「有点复杂，我明天来实验，可行的话再解释给妳听。」



　　郁大抄起座椅上的黑皮外套，走向门口。亚沙美疑惑地望著他们。



　　「可不可以透露一点？一点点就好，告诉我嘛……」亮子仍不死心。



　　「简单说，就是『同步』（Synchronization）问题吧……我得去跑些模拟测试，失陪啦。」



　　郁大头也不回离开，留下急得直跺脚的亮子。



　　「在讲什么呀？」一旁的亚沙美露出好奇的表情。



　　◎



　　（管制室值班很无聊吧……）



　　亮子从刚才就一直这么想。因为亚沙美打从坐下开始，就不停用手机传堪子邮件。



　　亚沙美一坐在办公椅上，就低头传了第一封邮件，约十秒后收到回信，接著又传第二封，再次等待的期间，她开启一些程式视窗，在上头浏览一阵，看不出来有做些什么，手机一有反应便将视窗关闭，然后再次检阅来信、回信。如此周而复始，手机一段时间就会震动，萤幕上的视窗开开又关关。



　　看著她的动作，亮子感到很不耐烦。



　　（都中年人了，还像个高中女生一样不停传邮件。对象是谁啊？啊，该不会……）



　　「请问……我需要回避吗？」亮子嗫嚅问道。



　　「嗯？」亚沙美停下手，抬起头来。



　　「我看妳一直传邮件，想说妳是不是很想跟情人讲电话，不方便让我听到才……」



　　「噢，」亚沙美睁大眼睛。「没关系，妳留在这儿，反正快结束了。」



　　「不好意思。」



　　这时，亮子注意到萤幕上有个视窗，自从开启后就没关闭过。她不禁有些好奇。



　　「那个视窗不关闭，没关系吗？」



　　「嗯？噢，那个呀……」亚沙美朝萤幕瞄一眼。「没关系，只是例行公事，等一下再做也可以。」



　　「例行公事？」



　　「设定下一梯次中央处理室的『可进入名单』啊！值班结束前完成就好。」



　　亮子看向萤幕，视窗上有两排文字。第一排显示「目前名单　铃木郁大　河合安治美　津田喜人」，第二排则只有「下次名单」，后头接了三个空格，应该是要自行输入。



　　她想起不久前在中央处理室门口遇见安治美，郁大离开前也说「要去跑些测试」。这两人目前的确都在可进入名单里。视窗介面一目了然。



　　亚沙美仍在传邮件，约又传了五、六次左右，这才像是注意到那个「例行公事」。她开始移动脚步，查看贴在墙上的轮替表，再走回萤幕前，将下次名单的三个人选键入空格，点选「写入」后关闭。



　　「现在更换，如果还有人在里面，不会出不来吗？」



　　「十二点才会生效。」亚沙美回道：「而且就算那个人待到超过十二点也没关系。虽然测试官进出中央处理室都须经过脸孔辨识，但只有『进入』才会核对名单，『出来』时不用，只要他有『进入』的纪录便可以『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亚沙美仍会不时传电子邮件，只是频率减低许多，她对萤幕上的程式也失去兴趣。某一刻突然抬起头，朝亮子搭话。



　　「亮子，妳觉得女人有几张脸孔？」



　　「嗯，」问题来得突然，亮子一时无法反应。「三张……吧，一张给亲人，一张给情人，一张给朋友。」



　　「我觉得，女人的脸孔是无法细数的，因为每经过一段灾难，就会多一张脸。」



　　「包括失恋？」



　　「包括失恋！」亚沙美笑了出来。



　　两人各自谈起自己的情史，年长不少的亚沙美，阅历自然比亮子丰富。当亚沙美提到至今为止的最后一个男人时，露出未曾展现过的笑容。



　　「我们并没有分手。」

black白夜

　　「没分手？」亮子感到疑惑。「那是如何失恋？」



　　「他是……为『义』而死的。」



　　亚沙美双眼泛著光芒，亮子以为她要哭了。只见她吐了口气，说道：



　　「他一定上了天堂。如果我下地狱，还能彼此相爱吗？」



　　这话让亮子心头一凛。



　　此刻，她发现管制室门口有人。



　　「津田，什么事？」亚沙美问道。



　　一名高瘦的年轻人站在门口，亮子对他没印象，应该是不用轮值的测试官。只见他铁青著脸，讲话吞吞吐吐。



　　「我、我刚要进中央处理室跑模拟测试，结果看见……呃、啊，看见……」



　　这么说来，「津田」有出现在刚才的可进入名单里，全名是津田喜人。他话说不清楚，索性拉起亚沙美的衣袖。「啊！」亚沙美被他拖著跑，一路来到中央处理室门口。亮子也跟在后头。



　　津田站在门前数秒，便传来门锁解除的「喀嚓」声，他将门推开走进里面。由于其他两人不被允许进入，津田便站在门的内侧，将门扉拉开九十度，让亮子她们可以看见里头的状况。



　　亮子和亚沙美同时叫了出来。



　　只见一个人背对门口伏在键盘上，一把短锥插在侧腹，伤口渗出阵阵鲜血。那作为注册商标的辫子头，以及过短的T恤下摆，在在说明了那个人是谁。



　　「郁大！」



　　亮子失声大喊，顾不得会震天价响的警铃，冲进门内想要抱住那个人。



　　她最得力的「助手」。

black白夜

　　PROCESS FEI






　　和预期差不多，回到樱桃大厦已是晚上六点。



　　美古走向垃圾堆放场。今日很晴朗，纸箱屋的湿度已减轻许多，他打开充电灯源，一股脑儿躺下，嗅著瓦楞纸的气味。唯有这样，他才能放松心情，思考一天得到的情报。



　　国家计划HIMIKO。



　　具体而言是什么计划，美古还不晓得，只知道弘叔涉入其中。六年前自己离开孤儿院，弘叔将文件交给院长也在同一年。两件事先后次序为何？目前仍不清楚。计划名称的HIMIKO是大写字母，可能是某种缩写，自己名字的日文念法也是Himiko，美古不认为这是巧合，一定存在因果关系。



　　（弘叔如果还活著，会告诉我这一切吗……）



　　美古忍不住悲从中来。但他明白想再多也没用，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费思哲的通知。



　　他需要补充酒精。



　　美古一骨碌翻起身，朝外头走去。天色已暗，进入歌舞伎町最忙碌的时刻，可以听见人们的喧嚣，其中混杂著拉客小弟的吆喝声。



　　他不想外出，从后门进入大厅，直接上了二楼。他想看看「朝颜」妈妈桑的脸。



　　前天的公休告示依然贴在门上，令美古大失所望。开店时间已到，看来今天又不会营业。



　　他只好拾级而上，来到三楼的「紫阳花」。这里除了一般酒，也卖些鸡尾酒，妈妈桑身兼调酒师，美古一向不喜欢那种花俏的东西，即使来这里还是只点威士忌。



　　一拉开门，就瞧见杏里神色有些慌张。



　　「欢迎光临。不好意思，请客人等一下再来……啊，」一察觉是美古，她像是见到救星般。「你来得正好！」



　　「妳说得是，我等一下再来。」美古感觉到不对劲，想拔腿开溜。



　　「给我回来！」



　　杏里一个箭步揪住美古的后衣领，美古只好乖乖坐下。「什么事啊？」



　　「有个朋友发生事情，我得出去一趟，麻烦你帮我顾店。」



　　「嗄？」美古感到莫名其妙。「要顾多久？」



　　「我想……八点前应该回得来。」



　　「那么久！我不会调酒，妳会损失很多客人。」



　　「反正不会比没人顾店更糟。」杏里走向店内一角，拎起她的大包包。「你只要应付点一般酒的客人就好。」



　　美古看著杏里，这女人是认真的吗？看她那么匆忙，或许真有很重要的事，她平常也算照顾自己，帮这一次也无妨。



　　杏里的鳄鱼纹包包尺寸相当大，似乎装了不少东西。她挂在肩上掂量一番，改用手提。



　　「妳最近有看见真央吗？」美古突然抛出问题。「加上今天，她已经连三天公休了。」



　　「啊？嗯，」杏里停下走向门口的脚步。「真央姐最近有些烦恼，可能没心思开店营业吧！」



　　「什么烦恼？是不是和钱有关？」



　　「真央姐不想说，我也不知她营业时间去了哪里……不过她都有回来睡！」



　　两周前，真央租的公寓房间有些合约问题，暂时得在外头住宿。这段期间她经常在「朝颜」打地铺睡觉。虽然住在店里，美古也很少在白天遇见她，最近连晚上都不见人影。



　　「一定是棘手的事吧！她不想让我们操心。」杏里叹了口气。「我该走了！」



　　这时「紫阳花」的店门打开，风铃发出悦耳的声响，一名高壮的男性进来，白天见过的刀疤脸再度现身。



　　「阿诚，欢迎光临！」杏里朝他问候。「你难得来，我却无法帮你调杯『神风』，得由这位小哥招呼你！美古，拜托你啰！」



　　杏里踩著平底鞋，快步走出店门。诚哥朝美古望了望，像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员工的事搞定了，五楼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