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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宝宝寒

晚清岁月------关河五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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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2 09:59:12 | 显示全部楼层
临近江南,沿途一片萧瑟,他听说,镇江等战场实地“尸骸枕籍,填塞街巷”,而以张喜亲眼所见,即如扬州这样英军未攻入的城市,绅商百姓也已逃逸一空,土匪和私盐武装则趁机到处抢掠,乃至昔日之繁华都市,皆作断壁残垣,这令他心中十分沉重。
张喜的到来,对伊里布和耆英都不啻是特大喜讯,尤其耆英,他是钦差大臣,地位在众人之上,所要承担的责任也最重,对他来说,张喜这个名字已经跟救星的含义差不多了。
  耆英立即传见张喜。问张喜对目前形势的看法,张喜答:“扬子江乃咽喉之地,天下大局全在于斯,英军如果断我盐漕,绝我商旅,这不是疾癞之疾,而是心腹之患。”
  问张喜如何办“洋务”,张喜答:“一不致过刚,以免弄出枝节,耽误国家大事,二不致过柔,以免示弱于异邦,给国家丢脸。”
  耆英这才知道张喜名不虚传,是个胸藏乾坤,腹有经纬的人,由此他也产生了新的想法:此人有奇才异能,我招抚他不肯俯就,又如此难请,看来一定有所求,而且胃口还不小。
  耆英便试探着对张喜说,你必须参军入伍,我才能给你弄功名。意思是张喜并非科班出身,要让朝廷授官尤其是大官有难度。
  张喜愣了一下,回答说,只要把“夷事”办好就行了,何况我南下不是奔着功名来的。
  回去见伊里布时,张喜忽然想道,他的回答欠妥。
  耆英是个老官僚,对付洋鬼子没有办法,对付自己人那是一肚子弯弯肠。他说到功名,纯属问者有心,张喜自己却是答者无意,给耆英留下的疑虑很可能是:你既不为功名,那当然是贪图“夷人”的便宜了。
  别说耆英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那个时代但凡与洋人有接触的,都会被认为有“汉奸”嫌疑,是私下收受了对方贿赂的结果,琦善被捕回京,审讯官一个穷根究底的问题便是:你有没有收了洋人的好处?
  耆英以己及彼,根本就不相信张喜南下,会跟利字没有关系。
  必须告诉耆英,自己不是“汉奸”。张喜对伊里布说,我绝对没有贪图“夷人”便宜的一丝念头,再说了,“夷人”是为便宜而来,眼下他们气焰嚣张,见谁灭谁,又岂肯将便宜白白送与他人。
  伊里布把张喜的话转告耆英,耆英一听,这才稍稍打消了一些疑虑。同时,他也生怕张喜因遭猜忌而不出力,赶紧翻出一件自己的衣服送给张喜。张喜推辞,他不由分说:“我们身量差不多,我给你,你只管穿,不用客气。”
  (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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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2 10:01:26 | 显示全部楼层
  南京的牛鉴告急,耆英和伊里布商量来商量去,只能先派张喜前去。两人问张喜有没有让英军“受抚”的把握。张喜老实作答:“试试看吧,英军风头正劲,如果言语能劝最好,不行的话,我当以一死来报效国家和主人的知遇之恩,除此之外,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最后那句话是耆英最不想听到的,他可不想死啊。于是他再也顾不得自己说过的要参军才能有功名的话,在张喜临走前,匆匆忙忙地亲自送来一个五品顶戴,并且对张喜说,以前你在浙江时给的是虚衔,这个虽然也是虚的,但我一定会奏明皇上,让你名至实归。
  1842年8月7日,张喜赶到南京,并见到了牛鉴。
  这时的牛大人,已经由一头活牛变成了死牛。原驻南京的青州八旗被打散了,仓猝调来的其它部队又不足恃,在这种情况下,英军要么不攻南京,只要想攻,就没有不破的道理。
  这一天,璞鼎查宣称攻城的时间到了,也差不多宣告了牛鉴的末日。
  张喜说你不要急,让我看看皇历,推算一下。看完,张喜松了口气,对牛鉴说,放心,英军今天不会攻城。
  牛鉴很是诧异:“你怎么知道?”
  张喜没有装神弄鬼,做出可以预测天机的样子,而是坦率地告诉牛鉴,他此前特地钻研过一些与西洋有关的书籍,了解西方人信仰基督教。当天按阴历算是初二,换成阳历,正好是星期天,乃基督徒做礼拜的日子,一般情况下英军是不会选这个时候开战的。
  对这些东西,牛鉴闻所未闻,因此显得半信半疑:“你这种说法靠得住吗?”
  张喜回答:“不敢妄言。”
  当天英军果然并未攻城。第二天伊里布赶到南京,即派张喜前往英舰交涉。
  这一次张喜所见到的英军舰船规模,较定海时又有不同,其数量和规模,若用三国演义的语言来形容,那可真是遮天蔽日,说是“旌旗十万”,也不会没有人相信。
  此次交涉,主要由璞鼎查手下的一批文官先与张喜过招。当首之人是璞鼎查的秘书马儒翰,他接过张喜带来的照会。这份照会是伊里布所写,马儒翰一看,上面并没有实质性的让步,马上翻了脸:“这都是空话,能顶什么用?”
  接着马儒翰又气势汹汹地说,“今日之事非昔日可比”,我们这次不光要攻下南京,还要北上天津,攻到你们的北京皇城去!
  似乎怕张喜不信,他随即取出一张地图,上面标明了英军的进攻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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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2 10:03:21 | 显示全部楼层
  张喜感到不能示弱,马上对马儒翰进行回击:“你别动不动就打啊打的,你以为北京就那么好攻吗?”
  “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京城满蒙八旗及绿营有二十万,这还不包括关外蒙古、东北的八旗劲旅,加起来总有几百万,你们就算有百万大军来袭,也未必就一定能赢。”
  马儒翰刚想论证他的“百万”能不能打赢那几百万,张喜又紧接着跟上:“退一步说,就算我们守不住,难道皇上不能迁都吗,难道我国人民就会心甘情愿地奉你们为中华之主?”
  连珠炮一样的几句话把马儒翰给说得一愣一愣。中国皇帝会不会迁都他不知道,他们英国要做“中华之主”这一点,他还真没想那么远。
  张喜只要一张嘴,就不会给辩论对手任何一点空隙:“我还可以透露一个小秘密给你,北京皇城坚不可摧,很难攻啊,你别看你们已经攻占了那么多城池,没用。”
  皇城在,心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我们只不过是从头再来!这是嘴皮子上的战争,没有任何消耗和损伤,只要敢吹能吹,尽管放原子弹好了。张喜的高明之处在于,他能准确把握分寸,吹到极至就马上收住,回到正题。
  在“吹牛原子弹”的末尾,张喜带了一句:“你们得知道我们伊中堂为国为民的一片苦心。”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大家都退一步,我们还是肯跟你们谈的。
  张喜海阔天空的时候,马儒翰一句嘴都插不进,这才找到说话的机会。因为伊里布在浙江时善待俘虏,与杀俘的裕谦形成鲜明对比,所以英国人对他的印象一直不错,但是马儒翰想了想,又皱起了眉头。
  “你们的伊里布大人并不是钦差大臣,而且即便是钦差大臣耆英,我们也不认同,只有全权大臣才能与我们谈判交涉。”
  在张喜南下之前,耆英之所以难与英方沟通,被卡住的一个重要环节就在“全权”两个字上。按照西方观点,全权大臣才有权谈判。
  张喜找到了症结所在:“不过是翻译不一样罢了,我国所讲的钦差就是你们英国所说的全权,伊中堂奉旨与耆将军(指耆英)会办,他们都是钦差,都有资格负责谈判。”
  都说清末的中国人愚昧,其实不过是文化观念不同而已。给张喜一讲,英国佬颇有恍然大悟状。
  既然有资格谈判,那就可以进入正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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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2 10:04:20 | 显示全部楼层
  马儒翰把包括“赎城费”在内的谈判条件列了一堆,然后说:“你回去告诉你们大人,答应这些条件便罢,不答应,即刻攻城。”
  说到要攻城,张喜硬不起来了,只得回了一句:“何必呢,你们到处攻城,得毁掉多少生命啊。”
  马儒翰在前面一直得不到发挥,此刻倒又神气活现起来,“就要攻,就要攻,谁让你们办事反复,一会谈一会打的,活该。”
  马儒翰的话很不入耳,特别是触到了张喜内心的伤疤,他一直认为,如果当初朝廷能容许琦善、伊里布谈下去,纵使吃点亏,不致于弄到现在这样的境地,反过来,他们主仆还为此受了冤枉,吃了官司,找谁说理去。
  我这里已经够委屈了,你那里还要火上浇油,张喜腾地来了火:“本人这次来,不是光为送照会,拿回文,还另有目的!”
  马儒翰等人不解其意。另有目的,莫非想免费参观一下我们的军舰?
  张喜说,第一,我要贺,第二,我要吊。
  马儒翰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贺?”
  张喜一本正经地说,我要祝贺你们所向无敌,锋不可当,要祝贺你们深入大江,洋洋得意,要祝贺你们残杀军民,抢掠财物……
  洋人们面面相觑,什么贺,敢情说的都是反话。马儒翰赶紧打住话头,算了算了,你说说为什么又要吊吧。
  张喜看了马儒翰一眼,我的吊啊,是吊丧的吊,是痛哭流涕的意思。我来就是为你们痛哭的。
  马儒翰这些人更奇怪了,有什么要你为我们痛哭的?
  张喜说,我跟你们有一面之交,所以要为你们痛哭。战争开始以来,你们之所以能长驱直入,只是我国没有防范的缘故,而且按照大清国禁令,民间是不能制造武器的。但是如果你们过于肆无忌惮,难保皇上震怒之下不会来个鱼死网破,直至解除禁令,到那时你们面对的将是一个无边无际的“人民战争”!
  张喜洋洋洒洒的这番议论,把一直坐而不言的璞鼎查都给惊动了。璞鼎查问过翻译,让马儒翰转告张喜,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可惜了,你们的皇上不会采用你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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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2 10:05:43 | 显示全部楼层
  通过登舰后的一番察颜观色,张喜看出来了,璞鼎查是拿主意的,其他人不过是个配角,换句话说,得罪其他人都不要紧,而张喜也正需要得罪得罪人。因为他这次来还有一个不可为外人道的目的,那就是得表演,不是表演给别人看,是表演给在家里等消息的那些官员们看,其中有伊里布,有牛鉴,甚至还包括尚未抵达南京的耆英。
  跟着张喜登舰的人有好几个,里面有一个就是耆英的随从。他们虽然都像闷嘴葫芦一样的一句开不了口,但监视张喜的用意很明显。特别是在张喜来之前,耆英特地关照他不可“孱头”,也就是不能太软的意思。这两个字你可以回家细细捉摸,什么叫太软,不软还要死乞白赖地去跟人家讲和?而且张喜自己都说了,他会刚柔并济,软硬兼施,还用得着你来提醒?
  说到底,就是不信任罢了。
  张喜很清楚,只要不涉及到谈判的实质内容,在这些监视他的随从面前,你一定要表现得足够强硬,越硬越好。
  张喜忽然一拍桌子,朝马儒翰等人大喝一声:“你们不要太骄狂,小心上天不容,给你们带来灭亡之祸。”
  马儒翰一时没答上来,旁边的翻译罗伯聃插上一句:“你要怪,就怪你们那些惯于说谎的大官吧,他们欺瞒你们的皇上,才导致事情不可收拾,不要责备我们。”
  张喜指着罗伯聃的鼻子就训了起来:“都是你们这些兴灾乐祸的家伙唆使,方有今日。”
  张喜的指责听上去毫无根据,实有胡乱指控的嫌疑。可是罗伯聃年纪轻,好胜心强,吃不消别人挑逗,最重要的是他摸不清张喜的路数和用意,所以马上站起身反唇相讥。
  “就算是我们唆使的,你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好,打的就是你,这算是自己撞枪口上来了。张喜来了劲:“怎么样?我如果挂了大将军印,一定会将你等捉住,然后碎尸万段,锉骨扬灰,给被害军民报仇。”
  罗伯聃哭笑不得,好好好,您老要是做了大将军,我们也到不了这里了。
  这个年轻的英国翻译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了对方演戏的友情龙套,还要傻乎乎地较真。他拿出一张中方发布的纸片,指着上面对张喜说,你看看,你们中国人都叫我们什么,逆夷,夷匪,跳梁小丑,请问我们何逆、何匪、何丑之有?
  说你傻还真傻,张喜算是把罗伯聃这二百五给盯死了,他看出这个翻译身份和地位不高,要攻击的话,完全可以再具体深入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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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2 10:07:17 | 显示全部楼层
  张喜霍地一把将纸片抢过来,撕得粉碎,然后劈面朝罗伯聃掷去,嘴里还忘不了骂骂咧咧。
  “你们生得不像个人,做事也不像个人,怎么不叫丑,你们到处杀人掳物,行同无赖,怎么不叫匪,你们以小国欺大国,以外夷犯中华,怎么不叫逆?”
  几个洋人万万没想到张喜会来这一手,罗伯聃怒形于色,一张脸涨到通红,舱外的卫兵听到里面动静这么大,也以为发生了什么状况,不仅严阵以待,还撤去了船边的悬梯。
  张喜真是吓人不轻,我说的是他那几个官员随从,个个神色惊慌,不知所措。
  您老人家也强硬得太过分了吧,这要激怒了洋人,真把我们抓起来可怎么办?
  张喜当然不会随便出手。一者他来之前确实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以他这样的家丁身份,事情办糟,只有一死。死在洋人手里,还能落个壮烈千秋的好名声。二者在英军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要跟一个送信的使臣过不去。
  果然,璞鼎查发话了:“有话慢慢说,大家都不要动气。”
  张喜已完全摸准了对方的招数,在料定安全的情况下,他还要继续拿可怜的罗伯聃开涮。
  “我问你,你们英吉利建国有多少年了?”
  开心辞典上来了,罗伯聃答:“一千八百多年吧。”
  张喜又问:“那你知道大清国有多少年?”
  罗伯聃不知不觉进入角色,马上做出中国通的样子,举手抢答:“我知道,才两百年。”
  张喜啧啧连声:“你看看,英吉利都一千八百年了,熬到这么长不容易啊,可是如果不小心被我们二百年的大清国给打败了,那就可惜了。”
  “你别瞅你们现在狂,也不过是乘我们不备偶胜了那么两场,有什么啊,你们能场场都胜吗?就算是你们场场能胜,其它海外国家会不嫉妒你们吗,会不和你们争夺吗,船坚炮利又怎么啦,没准也会被更狠的给打个一败涂地。”
  “记住,欺敌者,断无不败之理。”
  张喜的这番推论颇富中国传统哲理,英国号称日不落,但很多年后也正如张喜所说,见到了他们日落的一幕。只不过当时当地,谁也想不到这么深这么远,众洋人只是憋着笑一个劲点头,房间里的气氛又变得轻松起来,仿佛是节目从开心辞典变成了非常六加一。
  说句实话,现在他们反而倒有点喜欢对面这个中国使臣了。不是说他的话有多在理,事实上,张喜的这些调调,跟英国人的思维往往都不在一个轨道上,但至少这个人很有趣,不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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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2 10:08:24 | 显示全部楼层
  听众们听得入神,不由张喜不接着讲下去。张喜又开了一话题:“你们老在我国沿海骚扰,兵戈不息,不觉得烦吗?”
  马儒翰接着张喜的茬回答:“不能不这么干啊,我们英吉利是靠海外殖民吃饭的,因此非得打赢不可,就算败了还得整兵再来,要是不明不白地退回去,被其它国家嘲笑尚是小事,国家立不住才是大事。”
  马儒翰还信誓旦旦地向张喜保证:“看您老先生以诚待我,我才跟您说实话的。”
  张喜凑上前来:“知道你们想赢,我们不打了,让你们赢,好不好?关键是赔的银子得减下来,这样就好说话了。”
  到交涉的后半段,大家的精神已经完全放松下来,开始进入剥瓜子壳的茶话会环节,所以越谈越欢,从早上七点一直侃到晚上七点才结束。
  天色既晚,必须回去了。张喜想起来还得要个回文,可是洋人们聊得尽兴,都忘了这档子事。看样子,回文当天是弄不好了,马儒翰就说,要不你们留一个在这里等。
  马儒翰把目光撇向张喜身边的那些官员随从们,可这些人个个钳口不言,没有一点主动性。张喜只好说,要不我留下来吧。
  轮到马儒翰不好意思了,这哪成啊,你是使臣,这样显得我们太怠慢了。
  张喜想了想:“这么办吧,我明天亲自来拿。”
  马儒翰已经跟张喜热乎起来,连忙说,明天可以,但用不着您老先生亲自来,无论谁都可以。
  张喜笑了笑:“看你个洋鬼子一副机灵样,不认识的想来你也不会交给他。”
  随手一指身旁一位随从,你认准了,我明天让他来拿,可以吗?
  马儒翰瞧了瞧,行,没问题。
  回到自己船上,随从们一个个早已是汗水淋漓,也才敢开口说话。
  有的心有余悸:“我看你辩论中竟有不少怒骂,怕今天回不来了,要把小命留在那里。”
  有的佩服之至:“我看今天的局面一开始很紧张,就怕张喜老哥你不会开口或者开了口没有话讲,而路上你又一言不发,很沉默的样子,没想到一张开嘴,竟然口若悬河,随问随答,滔滔不绝,如此机变过人,真是从没见到过。”
  更多的则是拍手称快:“骂得好,真令人心中一爽,实千古之快事。从今天的情形就能知道老哥当年在定海独闯虎穴的英武了。”
  到这个时候,张喜反而不怎么说话了,他的体力完全消耗在了舞台之上,但是他知道,刚才的表演算是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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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2 10:09:26 | 显示全部楼层
  江上的初次交涉,让张喜感觉很累,身体累,心也累。
  离开英舰前,马儒翰表明了态度,同意暂时不发动进攻,但还要看事情能不能了结,换句话说,要看谈判能否进行下去,如果谈判不能延续,英军仍将随时攻城,除非先把那三百万“赎城费”交出来。
  涉及到实质性的谈判,并不是张喜的职权范围,拿主意的是耆英。他所能做的,不过是以一颗敢于赴汤蹈火,不惧生死的心,与“英夷”周旋,并试图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去打动对方,但是口舌终究是口舌,没有资本和筹码,他可以和对方讨价还价的东西实在有限。
  这个时候,张喜想到了偷袭。晚上回到南京,他就对伊里布说,不如我们乘此机会,一面“羁縻”,一面火攻。
  在路上,张喜已经构思好了整套方案。按照他的设想,可以先将装满石块的沙船沉于入江口,以断英军归路,然后在上游购买船只,有多少收罗多少,全部顺流而下,燃火焚之。这样,英军在江上进退不得,只能弃舟登岸。到了岸上,再组织军民围击。
  虽然张喜也没有把握尽歼英军,不过他说至少可予以重创,反过来迫使其向我求和。
  说到此处时,张喜已是声泪俱下。伊里布听了,惟叹息不已。
  火攻,鸦片战争以来不知用过多少次了,可是谁也没能成功过。退一万步,就算把英军逼到岸上,能围击得了吗?须知英军陆战的能力可一点不比海战差。
  伊里布很理解张喜。眼前这位老兄聪明绝顶,以他的智慧,不会不知道打已无用。突然冒出这番心思,且如此激动,多半是被白天的所见所闻给刺激的。
  伊里布换了一种说法:“皇上教我们设法羁縻,意在主和,难以言战,我和耆将军都不敢违背圣意啊。”
  张喜还想再说什么,伊里布已经闭目不语。
  深夜的南京城很凄静,“车马俱绝”,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深夜的“老家丁”很伤感,为他的人微言轻,为他的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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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3 10:17:45 | 显示全部楼层
  张喜说要火攻,伊里布也不敢,而除此之外,他和牛鉴又都“皆无定议”,是不是要跟英国人谈,怎么谈,一头雾水,没有一个拿得出主意。最后达成的解决办法是:伊里布先派人去拿回文,牛鉴则承诺把“赎城费”由六十万升到一百万,反正先拖着呗。
  可是奉命去拿回文的人当天并没有返回。第二天深更半夜时,才丧魂落魄地跑了回来,带来的消息令人心惊肉跳——双方谈崩了,英方似乎察觉中方是在借机拖延,不仅不给回文,还决定天一亮就攻打南京,不跟你们这帮人废话了。
  怕的就是挨熊,熊还真的来了。官署内慌作一团,大家眼巴巴地又盯住了张喜。
  出人意料,张喜对伊里布说他不想再去了,原因是去了也没用。
  第一次登舰,是为了向英国人解释,钦差大臣等于他们的全权大臣,以便双方展开谈判,所以可以多聊扯几句。这一次去干什么呢,人家等的是钦差大臣或钦差大臣的代表,哪里还会有工夫和心情陪着你一个闲人坐一起嗑瓜子。
  此时钦差大臣耆英尚未到达南京,但是情况紧急,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伊里布给自己重新做一名片,无中生有地在自己脑袋上套了一个钦差大臣的帽子,此外附加一条:道光皇帝已下“便宜行事”的谕旨,以进一步证明钦差大臣属于英国人能够认可的全权大臣。
  在另外一张照会上,伊里布明确承诺,可以启动谈判。他把这些东西都交给张喜,让张喜与英方接洽停战。
  牛鉴担心英军真的攻城,又委派一名叫徐家槐的官员随张喜一同前往,走之前他嘱咐徐家槐,索性把那三百万“赎城费”认下来,只要不攻城,一个子不少地都给他们。
  趁着天还没亮,张喜带着徐家槐乘船到达江上。这时他们看到英国军舰上扯起了表示进攻的红旗,而且满江都是登岸用的舢板,部分英军已经登岸,并在做着攻城准备,形势十分紧张。
  璞鼎查听说张喜来了,便派马儒翰登上张喜的船。看到张喜带来的名片和照会,马儒翰立刻意识到,这回中国人没搞忽悠,是真要谈判了。
  旁边的徐家槐说到了“赎城费”,正高兴着的马儒翰一扬手:“算了算了,三百万是小事,如能了结大事,三百万就不要了。”
  按照原来的预估,英方会把谈判和“赎城费”绑在一起——这不是没可能的,他硬要这么干,你又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张喜一听,还可以先把“赎城费”免掉,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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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3 10:19:04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是徐家槐的脑子转得没这么快,他拉着马儒翰絮絮叨叨,说要马儒翰尽点心,去璞鼎查那里再说说,能不能用三百万把所有事都一抹平。
  马儒翰很不高兴:“璞鼎查爵士起初要的赎城费是五百万,我给减去了两百万,现在看在你们有开始谈判的诚意,我就免了赎城费,难道我还不尽心吗?”
  徐家槐做官时间长了,浑然忘了自己身处何方,除了继续重复他那车骨碌话外,还把牛鉴抬出来:“我可是牛大人派来的!”
  张喜听了一咧嘴,真是恨不得从船上跳江里去。
  你以为是在你当官的那一亩三分地里啊,把两江总督的名片一亮,小老百姓都得吓趴下。人家英国人根本就不鸟你。
  果然,马儒翰的脸刷地就拉了下来:“你是牛大人派来的?不好意思,璞鼎查爵士并没有派我跟你搭话。”
  眼见气氛有结冰的趋势,没准马儒翰回过头来,又要起“赎城费”也说不定。张喜赶紧起身打圆场:“徐大人对公事一向慎重,没有别的意思。”说完便把话题绕到启动谈判上,与马儒翰逐一敲定出席谈判的人员和细节。
  张喜已经拼命把话题扭过来了,偏偏那个徐家槐仍然拎不清,竟然自己和马儒翰扯起了三百万“赎城费”的事,连马儒翰都听得冒了火:“你以为我们大英帝国稀罕你那三百万吗,哼,我船上有的是银子!”
  徐家槐的地位远在张喜之上,碰到这么一个又蠢又犟的官,张喜也是毫无办法。幸好跟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官员,见此情况,又拉又拽,才算让徐家槐闭了嘴。
  当张喜等人起棹回城时,远远看见英舰更换了进攻的号旗,而登岸的英军也陆续回船。
  在南京城里,几乎没有人敢入睡,得知英军退去,皆举额相庆,其中就包括刚刚到达的耆英。几个位高权重的大吏早早就在府中坐等,看到张喜,他们均起立相迎:辛苦辛苦。
  在这些人眼中,那个曾经为之不屑的下人俨然已成了一尊神,不由得他们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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