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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小白杨

《卜王之王》(上)--竹林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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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8 16:51:15 | 显示全部楼层
  章十一 黑暗门庭(上)

  不知道为什么,徐沫影这次清晰地算定了碧凝的住址。他一路狂奔过来,翻越围墙闯进小区,直接来到了她的楼门前面。他相信自己的感觉没错,一定就是这幢楼,不出意外的话,碧凝就住在这幢楼的顶楼。

  楼门黑幽幽地向他敞开着,四周一片安静。他看着楼门喘了几口气,忽然想到这样的深夜,自己的到访未免过于鲁莽。但他想见碧凝的心情比任何时候都急切,他迫切地想要证实自己的推理,想要验证爱人仍然活着的事实。他稳定了一下情绪,迈步走进了楼门。

  一入黑暗,只剩幽深。

  他摸索着爬上楼梯,轻轻地跺了跺脚。北京大多数楼房都装有声控灯,跺一跺脚便会应声打开,但这座楼房好像没有,用不同分贝跺脚数次之后,他不得不在黑暗中宣布放弃。

  漆黑废弃了他的双眼,静谧封闭了他的耳朵。他高一脚低一脚缓缓踏上每一层楼梯,只听着自己轻微的脚步声响。在这个陌生的楼道里,他忽然觉得有丝丝寒意袭上心头。

  实在是太漫长的攀登了。登上二层楼之后,他伸出双手,在墙壁上摸索电灯开关的位置。他相信,没有声控灯也该有手控或温控灯用来照明的,但他上上下摸索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摸到,却感觉手心里一阵酥痒,好像有什么东西爬进了手心,并继续沿着手腕爬上自己的手臂。如果没猜错,那应该是只蜘蛛类的爬虫!他心里一惊,手腕猛地一抖,将那黑暗中的活物甩出去。

  刚刚在复活小狗的时候开放灵觉耗费了大量脑力,经过刚才的兴奋期,他现在已经感觉到了大脑的不适。尽管如此,他仍然尽力卜了一卦。卜完之后,他放弃了寻找照明灯的打算。整个楼道,各层的灯具都已经废弃不能使用。要想继续往上走,只能摸黑前进。

  正常的居民住宅楼,灯却全部坏掉了,这多少有些匪夷所思。继续摸索着往楼上走的时候,他心里不免有些忐忑。更让他惊惧的是,走了几步之后,他扶在楼梯栏杆上的那只手的手腕上,再次有了麻痒的感觉,一只蜘蛛样的东西又乘黑攀上了他的手臂。他只得拼命一甩,将手臂上爬行的异物尽力甩脱。

  黑暗和孤独最容易让人产生想象,何况,徐沫影正置身于这样诡异的情景。他的有关恐惧的想象逐渐在心里弥漫开来,他仿佛看到楼道里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蜘蛛,很可能下一刻就爬得他满头满脸到处都是。他很想转身走回去,但一想到碧凝就在上面,便又咬了咬牙,坚持着往上走。

  他觉得自己的情况从没比这更加糟糕过。头痛、脚痛、陌生的楼道、毫无光线的黑暗、不知何时就会爬上身体的蜘蛛,最大的问题是头痛使他无法起卦测算,他不得不一次次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碧凝就在上面,不,应该说浅月就在上面。那个自己深爱也深爱着自己的女孩,她一定就在这楼上。他还有很多话要对她说,上次出事之前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他原本以为她死了,他的话她再也听不到了。但现在他确定她还活着,他必须尽快见到她,一刻他也不想多等。

  徐沫影抛开恐惧,忍住痛苦,凭感觉一步步往楼上走去。就这样艰难地走上大概三四层之后,他忽然听到头上传来一声铮然的琴响。这声音在死寂中突如其来的传来,让徐沫影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他停下脚步,抬起头向楼上望去,除了黑暗还是黑暗。而那琴声只是响了一下便又销匿于无形。

  半夜琴响,一定是有人在作怪。

  徐沫影只是愣了一下,并没再感到害怕。他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一步一步向黑暗中迈去。大概又摸黑爬上了五六阶楼梯,那琴声便幽灵似地又响了一下,毫不留情地划裂了徐沫影的感觉神经。

  他愣了一下,侧耳倾听了一阵,除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却什么都听不到。抬起头,他终于鼓起勇气向琴声传来的方向问了一声:"谁?"

  没有人声,也没有琴响。

  徐沫影觉得自己的声音在这静夜里实在太过突兀。他决定不管上面有什么人,都要走上去看一看。当然,如果上面的人躲在暗处想要给他一个闷棍,那他什么都反应不过来就会昏死过去。

  他大着胆子迈步上来。这已经是顶楼,就是他算定的碧凝所住的房间。他稍一犹豫,剧烈的头痛便开始发作。他赶紧走到碧凝门前,轻轻地敲了两下门。

  没有人应声,但门却在他无意的推动下打开了,在黑暗里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像穿黑衣的老巫婆所哼唱的奇怪咒语。

  徐沫影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地呼唤了一声"碧凝"。

  他的声音好像泥牛入海,激不起一丝一毫的回应。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推开门走进了房间。

  他知道,他只是从一个黑暗走进另一个黑暗。他一边摸索着墙壁,一边低声呼唤着碧凝的名字。出于对卦术的自信,他不担心自己会走错,这一定是碧凝的房间没错,但他猜不透碧凝为什么不应声。睡着了没听见吗?那门又为什么是敞开着的?是粗心没有锁好的缘故吗?

  谢天谢地,电灯开关终于被他摸到了。他为了即将到来的光明而感到欣喜。但是,开关按下之后,他心里的惊喜却一下子化作了沮丧。

  房间里的灯竟然也是坏的。

  头痛使他慌乱。他急切地想要找到碧凝,至少,找到一点光亮。慌乱中他往前迈了两步,却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上。

  他惨烈地摔在地上,差点把自己的门牙摔掉。然而当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心里却十分高兴,因为,在摔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他巧无可巧地抓到了一个手电。

  按下手电开关,一个期待已久的光柱终于在黑暗中亮起的时候,那束明亮的手电光柱正照在卧室白色的门帘子上面。他发现那门帘特别奇怪,竟然都是用拇指肚大小的骷髅头骨串成。更奇怪的是,手电光柱照着的骷髅门帘的后面,露出半张苍白的女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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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8 16:51:25 | 显示全部楼层
 章十一 黑暗门庭(下)

  女人悄无声息地出现,让徐沫影心里一惊,差点把手电扔在地上。

  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这时,有什么东西突然从身后窜过,发出"嗖"地一声轻响。他迅速地转过身,照向那声音的来处,却看见一只花瓶摇晃了几下,便从桌上"骨碌碌"地滚下来,"啪"地一声跌碎在地板上。跟着,身背后传来一声"喵呜"的叫声。

  一系列声音突如其来地降临,像黑猫的爪子,撕碎了黑暗,也抓破了徐沫影的心。他猛地转过身,再次照向那声音的来源,却只发现角落里张起的一面巨大的蜘蛛网。惊诧中,他再一次用手电照向刚刚那细碎的门帘,却发现女人的脸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不像一处普通人家的住宅。

  的确不是普通人家。徐沫影早就知道,碧凝的师父是位易学界的高人,但高人的家也不应该是这种样子。至少,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住在这里,也不会把家搞成这样。

  碧凝在哪?刚才那个女人又是谁?是不是碧凝的师姐,甚至,她的师父?

  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算错了,也走错了。

  他低低地向着门帘里面问了一声:"请问,碧凝小姐住在这吗?"

  静静地听了听,没有人应声。

  女人应该就在那间屋子里,她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回答自己?他大着胆子走过去,轻轻挑起了门帘。屋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他拿手电向里面照了照,那手电光只照亮巴掌大的一块墙壁,墙壁上的石灰已经脱落得斑驳陆离。

  他转了个身,手电光柱从上向下缓缓滑落,落在一张破旧的双人床上。他意外地照见了一只白花花的女人的脚。

  他不禁一愣,才想到这可能是女人的卧室。本想就此把手电抽走,转身出去,细心的他却发现那只脚上有几个斑斑的红点,殷红如血。

  猛然发现这些,让徐沫影惊怖到了极点。他的头又是一阵剧痛,握住手电的手开始打颤。但他仍然忍住想要转身逃掉的冲动,打着手电继续向女人的上身照过去,他很想看看这女人是谁,是不是刚才他看到的那个冷艳妖异的女人。

  手电光一点点掠过女人细长优美的脖子,照亮了那张脸,也照亮了一双灰白色的眸子。那一刹那,他觉得女人那双眼睛在拼命地瞪视着自己,那仇恨的狠厉的目光使他遍体生寒,忘记了从女人扭曲的面孔中分辨她的长相。

  向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他忽然感到头痛得无以复加。疲惫和惊恐如潮水般袭来,不可遏止地吞噬了他最后一点思绪。

  手电自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的身子慢慢地顺着墙壁滑落下去,最后坐倒在地。他昏倒了。

  昏倒之前,他模糊地记起碧凝曾经说过她住在三楼,他在地上的手电光柱中看到一角白色的裙裳。裙裳一闪而过,他失去了意识。

  ------

  醒来的时候,徐沫影发现自己满身灰尘地坐在墙角里。这是一间二十平米左右的卧室,墙面斑驳,灰尘四起。对面是一张塌陷的旧床,床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连床单都没有,只有一块断裂的床板。

  光线有点暗,但徐沫影相信这就是自己昏倒前的那间屋子。他看见地面上还有一排自己的脚印,只是那把手电却不见了。

  他恍然明白这是一个骗局。但他好好的在这,设局的人要骗他什么呢?他想了想,赶紧摸索着检查了一下身上携带的东西,钱包还在,钱也一分不少,唯一不见的,只有那张卜王八卦牌。

  林子红送给他的那张八卦牌丢了。而那张牌子是妨碍别人彻底掌握他行踪的东西。对方的意图很明显。

  也不知道这地方是哪,总之不能多呆下去。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门外走去。出门的时候,他注意了一下卧室的门帘,那是用白色的珠子穿成,不知道为什么昨晚竟看成一个个的小骷髅头。

  门是开着的,他径直走出去,顺着楼梯"噔噔"地下了楼。整个楼道清净无比,但是他刚一出楼门,一个小区保安便喝住了他。

  "等等!干什么的?"

  那保安看了看徐沫影,又看了看敞开的楼门,神色诧异。

  徐沫影笑笑答道:"没什么,我随便走走,串门。"

  "串门?"那保安皱了皱眉,十分怀疑地看着他,"串门来这栋楼?跟鬼串门啊?这楼没人住你知不知道?"

  "没人住?"徐沫影不禁一愣。

  "这栋楼是危楼,人全都搬出去了,你不知道?"保安伸手一指楼门,"你不是小区物业的人吧?你怎么开的门?"

  "我来的时候门就是开着的。"

  保安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便更加怀疑,对他挥了挥手,说道:"走吧,跟我走一趟!"

  "去哪?"

  "去物业。你先把身份证给我看看。"

  徐沫影一阵为难:"出来的比较急,忘带了。"

  "呵,那跟我走吧!"

  徐沫影百口莫辩,无奈地跟着保安往前走,一面走一面考虑怎么脱身。忽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后面喊道:"表弟,你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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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8 16:51:40 | 显示全部楼层
  章十二 心伤碧凝(上)

  徐沫影心中的惊喜被那女孩的声音瞬间引发。他猛地回过头去,果然,碧凝笑吟吟地站在身后几步开外,调皮地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这时,那保安也回过头来,一见碧凝,刚才那股神气和冷漠的劲头顿时都换作了恭敬和热情,笑着向碧凝问道:"哎哟,这不是碧凝小姐吗?"

  碧凝楚楚地看了那保安一眼:"一看就知道你有事要姐姐帮忙,是不是又想给哪个女孩送花了?"

  "这次可不是。"那保安摇了摇头,向碧凝走近了两步,问道:"碧凝小姐,都说你师父看风水看得好,我想拜托他给我们家看一下风水。"

  碧凝左手叉腰,右手像兰花般伸开,从嫩白的掌心里钻出一朵盛开的紫罗兰。她一面拈着那花到唇边去嗅,一面说道:"我师父可不给一般人看,任你出多少钱都不行。"

  "我知道,这不是想叫您帮忙求个情吗?"

  碧凝抬起头,看了徐沫影一眼,笑道:"当然没问题。不过,我想问问,你这是带我表弟去哪啊?"

  那保安看了看徐沫影,不禁一愣:"他是你表弟?"

  "不。"碧凝一面摇头一面笑道,"不过,我是他表姐。"

  保安想了想,尴尬地笑了两声,说道:"小姐总喜欢开玩笑。既然他是你表弟,那就没什么事了。你表弟没带身份证,我就怕是外来人员搅乱治安。"

  "放心吧,他是来我这玩的,最多也就是搅乱一下我的治安,可搅乱不到你的治安。"

  "那没事了。我值班去,咱们回头再聊。你可别忘了跟你师父说一下!"

  保安说着,转身走开了。等保安走远,徐沫影正想上前跟碧凝说话,碧凝却收敛了笑容,连正眼都不再看他,也要转身走开。他愣了一下,跟上去说道:"碧凝,谢谢你!"

  碧凝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不客气。"

  "我找了你半夜,有些话想要问问你!"

  碧凝停下来看了看他,冷冰冰地说道:"好吧,有什么话尽管问!"

  徐沫影感觉女孩的态度有些不对,估计是还在为罗浮山的事情生气,于是柔声问道:"你还在因为前天晚上的事生气吧?"

  "没有。"碧凝淡淡地答道,"你喜欢谁那是你的权力,我不能也不想干涉你,所以我根本没有权力也没有义务生气。不过,你同时跟好几个女孩子谈恋爱,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徐沫影惊讶地问道:"你听谁说的?"

  "还用听谁说吗?报纸上写得到处都是,随便拿过一张就能看到。难怪蓝灵那天会哭成那个样子,爱上一个花言巧语负心薄幸的男人,这真是一个女人这辈子最大的悲哀!"

  碧凝小嘴伶俐,说完瞪了徐沫影一眼,转身又要走开。徐沫影赶紧小跑几步,张开双臂拦在她面前说道:"报纸的报道是假的,你听我解释!"

  碧凝看了他一眼,两只胳膊交叠着抱在胸前,淡淡地说道:"那好,你解释吧。"

  "我承认,柯少雪跟我的恋爱是真的,但卓远烟跟我的关系却是假的,是为了哄骗她父母编出来的。蓝灵一直喜欢我,但我一直没有答应她。至于柳微云,我们根本就是纯粹的朋友关系!"

  碧凝淡淡地望着他:"还有吗?"

  "还有,我找到你之前所说的'心灵感应'的原因了!"

  "心灵感应?"碧凝诧异地摇了摇头,"我没跟你说过吧?我只对一个忠厚善良的朋友说过,可不记得对一个花花心肠巧言令色的男人说过。"

  "这么说,你还是不相信我?"

  "不,我很想相信你,但单凭这几句话我无法相信你。相比之下,我更相信众口所传,更相信亲眼所见。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就忘了吧。就算我们有前世,前世也是你欠了我,所以我这世的灵魂要追着你,讨还你欠下的债!"

  徐沫影听着听着,就觉得是浅月在对自己说话一样,不禁冲口说道:"对,是我欠了你!"

  碧凝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可是我现在不想讨债了。你这样子,只能越来越多的欠我。"

  情急之下,徐沫影也来不及多解释,直愣愣地说道:"不会的!你听我说,我可以为了你放弃现在的爱情!"

  碧凝正要迈步走开,听到他的话,不禁又回过头来,问道:"这就是为了新欢抛弃旧爱吗?我真的发现你越来越伟大了呢!不过,请你把这些话这些激情收回去吧,留着对别的女孩子说。如果你对蓝灵说,她一定会被你感动得痛哭流涕的,但是我不会。我对你,只有两个字:鄙视。"

  碧凝平静地说完这些话,转过身向反方向快步走去。

  徐沫影的心冰凉一片,一肚子话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女孩都不会相信,但他又怎么能甘心?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他突然大声地说道:"你是为了救我而在车祸中死去的我的女朋友,你的真名叫苏浅月,你记得吗碧凝?"

  远远地,他看见碧凝停了下来。虽然她没有转身,但他还是惊喜地看到了希望,于是继续大声喊道:"你被易学高人化气复活了,损失了一部分记忆,所以不认得我了!你知道吗碧凝?"

  太好了,他看见碧凝转过身来了!她一定是相信了他的话,至少,已经相信了一部分!徐沫影肯定了这一点,他一面撒腿向女孩跑过去,一面继续喊道:"我是你最爱的人!你的心灵感应,一定是因为你内心深处还牵挂着我!"

  可是他刚刚跑了两步,就看见碧凝一挥手,一支带刺的月季花便旋转着飞向他的面门。他伸手去接,却没有接住,那花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脸上,花叶子挡住了他的视线。当他把花从脸上拿开的时候,女孩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耳畔,是几个老头老太太的议论声:

  "怪可怜的!"

  "可不是嘛,被姑娘甩了伤心成这样,唉!"

  "好好一个小伙子,就这么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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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8 16:51:52 | 显示全部楼层
  章十二 心伤碧凝(下)

  徐沫影兴冲冲地跑过来找碧凝,万没料到结局竟是这样。明明有很大把握认定她就是自己的恋人浅月,可是对方却根本不相信自己所说的任何话,对自己不理不睬。他有心就这样回去,却怎么也不甘心。傻愣愣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他决定去找那位跟碧凝相熟的保安。

  那年轻的保安正站在小区门口值班,见徐沫影过去,便摆出一副嘻嘻哈哈的神态。他以为徐沫影真的是碧凝的表弟,讨好一下总是免不了的。

  徐沫影上前打了一个招呼,笑着问道:"我昨天才过来玩,不认识路,刚才在小区里转了一圈,愣是连家门都找不着了,麻烦您给指一下。"

  那保安不禁一愣:"你是说碧凝小姐家是不是?"

  徐沫影连忙点头:"是是。"

  "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大忘性的人!"保安向徐沫影伸手一指,笑道:"对面那栋楼,二单元301房间。记住咯,下次可别再走丢了!碧凝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二愣子表弟?这么大个人了,老不记得回家的路!"

  徐沫影心中暗喜,谢过了保安,回身就向那栋楼快步走去。

  这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多钟,上班的人们开始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徐沫影只想着上楼去找碧凝,对从身边经过的人也不怎么留心。进楼门之前,他看见有个年轻女人抱着一只猫跟自己擦肩而过,也没大注意。但是上了两层楼梯之后,他忽然觉得刚才那女人跟昨晚自己在废楼见到的女人有点像。他转身追出楼去想看个究竟,却发现人已经走得无踪无迹。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还是上楼去找碧凝重要。这样想着,他又折回来往楼上走,很快爬上三楼,找到了301的门牌,却发现门牌下面的那扇铁门锁得结结实实。显然,主人不在。

  碧凝没有回来。徐沫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得不满怀失落地往楼下走去。

  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的生活,他忽然发现一切又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若浅月真的没死,碧凝就是浅月,那他跟柯少雪的感情将要放在何处?难道真的就像他对碧凝说的那样,放弃?

  放弃,这两个字怎么好说出口?感情,难道说有就有说没了就没了吗?徐沫影知道自己不是可以轻易放得下的人,已经相爱,并已经爱得天下皆知,就更不可能随意放下。可是碧凝又怎么办?万一碧凝恢复了记忆,知道自己就是浅月,那自己又该怎样对她?

  他出了门打了车,坐在车里,一路上脑子里乱得像一团浆糊。他无心构筑这一场错位的爱情,但诸多感情的烦恼却错综复杂地纠缠着他、捆绑着他。假如浅月没死,那他跟浅月之间的爱情就会平淡而深刻地一路走下去,就像每一对倾心相爱的恋人。又假如浅月没有复活,那他会全身心地爱着柯少雪,陪她走完这段日子,帮助她走向音乐事业的辉煌,他们两个也可以做一对平平凡凡的夫妇。可是上天偏偏让浅月死了,又让浅月活了。当然,也许徐沫影的估计是错误的,浅月有可能没有复活,但至少现在,她在他的心里活了,他已经认定她没有死,那就有无穷的烦恼撕扯着他的心。

  徐沫影沮丧地爬上楼梯,站在二层楼与三层楼中间的时候,他再次听到柯少雪房间里飞出的钢琴声。她指下流出的旋律还跟以前一样动人,但却把徐沫影的心绪撩拨得越发烦乱。他越听越觉得自己割舍不下柯少雪,没答应还好,既然已经答应了爱她,再反过来抛弃她,这比剜掉他的心还难受。

  听了一阵儿,他便掉过头又下了楼。走出楼门,他忽然想到柳微云。这个聪慧的跟他毫无感情纠葛的女孩现在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急匆匆地爬上楼,来到柳微云的房门前。

  门只敲了一下便应声而开。柳微云一身长裙亭亭玉立地出现在眼前,轻轻地对他说了声:"进来吧!"

  徐沫影点头进门,奇怪地问道:"你知道我要来?"

  柳微云淡淡地说道:"报纸我都看了。你这时候除了找我还能找谁?"

  徐沫影往客厅沙发上一坐,苦笑着说道:"你说得很对,但不全对。我比报纸上说得还要惨。"

  柳微云雪似的目光在他脸上轻轻掠过,小心翼翼地问道:"跟碧凝有关?"

  "是啊,"徐沫影不得不佩服柳微云的敏锐心思,"我突然发现,我在车祸中死去的女朋友竟然还活着,但她却已经不认识我。你说,我是不是很惨?"

  柳微云略带惊讶地问道:"碧凝就是你以前的女朋友?"

  徐沫影点了点头:"对,她叫浅月,苏浅月。"

  "你能断定吗?"

  徐沫影看着柳微云清澈雪亮的眼睛,不禁犹豫了一下,终于摇了摇头:"不能十分肯定,但是可能性很大。"

  "我建议你去查一查,确认了才好,不然只是白白地增加烦恼。"

  "对,我是要仔细查一下她的来历。还有,我觉得她的师父很可疑。昨晚我算碧凝的住处,却被牵引到一栋废弃的楼房里面去了。我爬到最高层,在房间里看到一个女人,一个冷艳绝伦的女人,似乎穿着一身白裙子。房间里没有灯,我只捡到了一个手电筒,所以什么都没看清楚。我当时很累,又被一个杀人幻象吓了一跳,就昏过去了。我觉得这件事,只可能跟碧凝的师父有关。"

  柳微云脸色凝然,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半晌,突然问道:"你看到的那个女人,她是不是很喜欢弹六弦琴?"

  徐沫影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对对!那楼里不住人,我当时在黑暗中听到两声琴响,应该就是她弹奏的没错!你知道她是谁?"

  柳微云摇了摇头,脸上竟也现出一片迷惘的神色:"我也见过她。"

  "在哪?"

  "阜成门附近。一次我步行从那里经过,听到她的琴声。那琴声很古怪,我忍不住停下来寻找弹琴的人,就看见她坐在小区栏杆里面弹奏。弹奏的时候,她眼睛从来不看琴弦,只是冷冰冰地看着过路的人。那种神情我怎么也忘不了。"

  "这么说,她一定是住在那个小区里,只是搞不懂她跟碧凝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实在太年轻了,不像是她的师父。"

  柳微云点头表示赞同,而后淡淡地问道:"你见过碧凝了吗?"

  "见过了。"徐沫影叹了一口气,"她看了报纸报道,把我当花花公子了,我怎么解释她都不听。"

  柳微云淡淡地看了一眼,在他对面坐下来,轻声说道:"感情的事,总要看缘分的。苦苦追求的未必能得到,淡然处之的却有可能厮守终身。不如一切随缘。"

  徐沫影听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劝自己放弃,禁不住苦笑道:"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一直淡然地面对感情那就好了。很多人,都是无疑中牵了一条线却跌进了一团乱麻,逃不掉,挣不脱,剪不断,理还乱。"

  柳微云只是低头静静地坐着,既不答话,也不看他。

  徐沫影发完了这番感慨,突然想起在罗浮山遇到的那个隐居老人,于是问道:"对了,微云你老家是不是在罗浮山啊?"

  柳微云不禁一怔,抬起头看了看他,答道:"不是。"

  "哦。"徐沫影愕然说道,"我在罗浮山遇到一个隐居的老人,也姓柳,好像是学易的前辈,他说他女儿也在北京。我就忍不住想到了你。"

  "是吗?真是巧。"柳微云淡淡地一笑,"那老人一个人住吗?"

  "不是,还有两个十岁的小孩跟他一起住,说是他的孙子。"

  柳微云再次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徐沫影一时间也找不到话题,于是也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两个人就这样相对而坐,沉默着,倾听着窗外大街上过往车辆发出的各种声响,倾听着城市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徐沫影觉得这样干坐着实在太闷,便站起身,向柳微云提议道:"我看不如这样,我们还是去办公室工作吧,蓝灵不在,我们也不能闲着。我好长时间没给人算命了,手有点痒痒。"

  柳微云表示同意。两个人出了门,坐公车到了公司。柳微云跟徐沫影不是一个办公室,但蓝灵不在,徐沫影执意要求合并办公室,柳微云也没多说什么,就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徐沫影的办公室,坐在蓝灵的位置上。

  来了客人,两个人轮流接待。徐沫影发现,柳微云的卦技确实很高,虽然比不过自己,但如果去了万易节也能坐上乙等席的位子,或许,这跟看过《卜易天书》有关吧。

  一整天,两个人都是义务咨询,从不收费,中午回家一起动手做了一顿饭,吃完又回办公室继续工作,遇到一些命理上的难题则互相探讨。跟柳微云在一起,徐沫影觉得自己格外轻松。柳微云虽然话并没比平时多多少,却也不再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夕阳西下,一天的工作终于快乐地结束。跟柳微云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徐沫影心里忽然有了新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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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8 16:52:03 | 显示全部楼层
  章十三 雪舞翩跹(上)

  街道两旁都是高高的白杨树,一阵晚风吹过,树叶子哗啦啦在头上响动。暮色渐渐自两人肩上落下,路灯点亮了城市的夜晚,也把行人的影子慢慢拉长。

  沉默中,徐沫影忽然开口说道:"微云,我想钓鱼。"

  柳微云不晓得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微感诧异地问道:"钓什么鱼?"

  "我想用自己做钓饵,把诅咒的鱼钓出来。"他看了看柳微云,路灯的光线暗淡,看不清女孩的表情,"爷爷在笔记上提到,算准五千人的命运就能招致诅咒,我想多算算,试试能不能把诅咒的魔爪引出来。"

  柳微云显得十分吃惊,担心地问道:"那样不是要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随时都会把命搭上。"

  徐沫影淡淡地笑道:"现在就已经很危险了。我的味觉彻底失去了,能阻碍别人算出我行踪的牌子又莫名其妙地丢了,危险的气味已经非常浓厚了。"

  "我一直怀疑感觉的消失算不算是诅咒的一步,或许这真的是天意呢,毕竟,易学是第六种感知手段。大自然是公平的,它废掉你的一感只是为了保持这种公平。"

  "我也有这种想法。但是我的八卦牌丢了,这说明有人在暗中窥伺着我,想要时刻掌握我的行踪。我刚刚在想,假如我是所谓诅咒的实施者,那我肯定也要先掌握别人的踪迹,然后用化气化出的怪兽把对方杀死。"

  徐沫影的想法并非毫无根据。当他开放灵觉的时候,他可以窥探方圆几百米范围内的一切,他相信一定有人可以把灵觉的感知范围扩展得更为深远,就像电视信号塔一样覆盖住极大的一片区域。这样一来,从万千人中间选出诅咒对象就变成非常容易的一件事。

  至于怪兽,见识过长松山古墓中那激烈的一战之后,没有人再怀疑这种东西的存在。甚至,柳微云的火灵鸟、尸灵子送给徐沫影的蓝猫也都算是怪兽,因为只有怪兽才有奇异的能力,只有怪兽才能跟怪兽战斗。

  问题在于,究竟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要实施这种诅咒手段,使得易学界人心惶惶?

  徐沫影刚一思索,柳微云的问题便到了:"你觉得什么人有这个能力?"

  "我想,碧凝的师父应该就能做到。不过,"徐沫影紧皱着眉头,抬起头看了看柳微云,"我忽然想起尸灵子曾说过的一句话。"

  柳微云略一思索,便开口问道:"你是指,他在长松山撕毁《卜易天书》时说的那句话?"

  柳微云当时也在场,那时夜色宁静,她听得一清二楚。尸灵子把书撕毁之后,将碎纸屑抛在地上,说道"我可用这本书杀了不少人啊"。

  徐沫影点了点头:"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我猜有两个。一个是说人都是他杀的,与那本书有关;另一个意思是说,人是他的传人杀的,而他的传人用来杀人的手段都出自于那本书。"

  柳微云淡淡地说道:"我看过书,那书没有问题。"

  "那照他话里的意思,问题一定出在他的传人身上!"

  话音刚落,狂风乍起。柳微云的长裙在风中飞扬飘摆,猎猎有声。街上扬起的尘土霎时间便吹得行人满头满脸。白杨树的叶子不断地被风卷落下来,旋转着打在两人的脸上。

  徐沫影伸手拿下落在自己头上的一片树叶,仰起脸看了看天。天色阴沉,乌云如墨,正预示着暴雨即将来临。

  这真是个多雨的夏天。

  两人加紧向前赶路,徐沫影继续问道:"微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师父到底是什么人?他应该是尸灵子的传人之一吧?"

  "他不会杀人的。"柳微云侧头看了他一眼,其时,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几缕发丝遮住了她的脸颊,竟在她清丽脱俗的脸上描画出几分诱惑。

  "不要这样早就下结论。人心难测!"

  两个人不再说话,只顾向前赶路。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豆大的雨点终于在狂风中抖落。徐沫影一把抓住柳微云的手,向楼门口快步跑去。

  柳微云怔了怔,便任由他拉着自己,一路穿过狂风急雨,跑进楼门。

  那一刻,徐沫影转身望向柳微云,目光不禁为之一滞。刚才想事情想得迷糊,竟把柳微云看作了蓝灵,习惯性地拉着她的手在雨中飞奔。

  原来有些记忆终究是抹不掉的,有些人在你生命中的痕迹永远都那么清新。

  一想到蓝灵,徐沫影不禁心下黯然。满头纷乱的思绪马上进行了一次一百八十度的大回旋,他想到柯少雪,想到碧凝,想到被自己逃避了一整天的爱情。

  该回去了。徐沫影叹息了一声,对柳微云说道:"你自己上楼吧,我回家去了。"

  说完,他不敢再看柳微云,一转身一低头,飞快地没入了雨中。

  走进家门的时候,徐沫影已经衣衫半湿。一只乳黄色的小狗迎面跑过来,在自己湿漉漉的脚边舔来舔去,他这才想起柯少雪那只可怜的狗还在自己家里。它已经被自己成功复活了,模样也发生了改变。原本的小蝴蝶犬竟变成了边境牧羊犬的样子,眼睛乌溜溜放光,十分漂亮。

  这也是一个五行纯灵,是徐沫影第一次尝试使用化气的杰作,当然,它同样是一只怪物,拥有不为人知的本领。

  这只狗已经饿了一整天。徐沫影赶紧去厨房找了半块馒头扔给它,看着它趴在地上大啃大嚼,他情不自禁地笑了。他转身回卧室换衣服准备洗澡,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紧跟着,是一个女孩甜美的声音:"婶婶,婶婶!"

  徐沫影立刻猜到,是柯少雪来找她的狗了。因为他对她说过,狗复活后会迷路,有可能会去邻居家里。

  实际上,在他躲出去这一整天的时间里,他的门已经被柯少雪敲打了不下一千次。

  徐沫影迅速地换了件衬衫奔回客厅。在开门之前,他先伸手把电灯关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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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8 16:52:19 | 显示全部楼层
  章十三 雪舞翩跹(下)

  借着黑暗的掩饰,徐沫影轻轻地打开房门,却见柯少雪穿一身雪白的长裙侧身站在门前,像一朵素净的水仙花,浓密的黑发披落在肩上,衬得雪玉晶莹的皮肤光洁耀眼。典雅的面孔带着淡淡地羞涩,一双眸子像秋天里温润的湖水,湖面上都是波澜不惊的温柔。

  多少人为之疯狂的女孩就这样楚楚生姿地站在自己面前,而她,还是自己的恋人。徐沫影一想到这里,心里突然便产生了一股异样的情愫,真想一直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看她像一朵花在自己的生命中无声地绽放着春天。

  人生如此美妙。有些花一直在为你开放着,只等你嗅到它的芬芳,只等你走进它的视野,只等你伸手采撷。她有时娇媚,有时明丽,有时淡雅,有时素洁。她千种风情、万般姿态,开在村前舍后,开在柳暗花明,开在山穷水尽处,等着你,盼着你,她却不知道自己等的盼的就是你。

  此时,楼道里的灯光照进门里,让徐沫影没有时间多看多想,他赶紧把自己的身子藏在门后黑暗处。

  柯少雪正要转身回屋,发现门竟忽然打开,惊喜立时飞上了眉梢。她向前走了一步,探头问了一声:"婶婶,我家的狗狗在您这里吗?"

  "婶婶"是个哑巴,徐沫影知道。他躲在门后一声不吭,只盼着那只小狗少留恋一会儿那硬梆梆的白面馒头,自己走出来应对它的主人。但那小东西似乎在厨房里吃得正酣,就是不肯出来。

  柯少雪缓缓地迈进门来,向里面走了两步,疑惑地问道:"这么黑,怎么不开灯呢婶婶?"说着,她伸手去摸墙上的电灯开关,徐沫影赶紧闪过去将开关挡在身后,一面摆手一面学哑巴"啊啊"地叫了两声。

  "电灯坏了是吗?"柯少雪问道,"为什么不早说呢?我家里有备用的灯泡,我这就拿过来给您换上。"

  说完,柯少雪转身又出了门。徐沫影有心想拦住她,却又想看看她怎么给"婶婶"换灯泡,于是站在那没动。

  大概过了半分钟,柯少雪便又重新走进门来,一手拿着一只小手电,一手拿着一个灯泡。还好她并没到处乱照,一进门便照向大厅屋顶的电灯。然后便四下寻找可以登上去的凳子,一面跟"婶婶"聊天:

  "婶婶,你一个人住,我也一个人住,我们要互相照应才好啊。以后有什么事,您就去敲我的门。我搬过来都这么久了,也没见您去我家里做客呢。不过,前阵子我也忙,忙着练琴练歌、参加比赛。以后没什么事了,我就过来陪着您。"

  听着她的话,徐沫影心里的热潮又不期然地涌了上来。他向她走了两步,嗅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阵阵馨香,禁不住有些迷醉。

  柯少雪搬过凳子,放在大厅的中央,然后小心翼翼地登上去,准备伸手去拧屋顶的灯泡。但她伸直了手臂却发现仍然差一点才能摸到电灯,于是她又用力掂了掂脚尖。

  黑暗中,徐沫影看不清女孩脚下的动作,只看到她在手指触摸到灯泡的那一刻,手臂突然晃了两晃,身子似乎不受控制地向地面上跌落下来。徐沫影不禁一惊,条件反射地张开双臂,一把将女孩拦腰抱在怀里。

  黑暗中,随着柯少雪的一声惊叫,凳子翻倒在地上,发出"喀喇"一声轻响。在跌落的瞬间,大概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自己。于是惊吓之后便是羞赧和吃惊,小手一扬,那早该照上来的手电光柱终于不偏不斜地笼罩了徐沫影的头脸。

  光线刺眼。徐沫影赶紧侧过脸摆了摆手,柔声说道:"别照了,是我。"

  对于柯少雪来说,幸福就在这毫无防备的瞬间从天而降。由小小的惊吓转为大大的惊喜,这种剧烈的转变让女孩柔弱的心禁不住发出一阵痛快的颤栗!她丢下手电便一头扎进了徐沫影的怀里。

  恋爱后的第一次正式见面,谈不上浪漫也说不上尴尬,随着手电筒落地的声音沉入彻底的黑暗。

  柔软的手臂套牢了徐沫影的脖子,就像想要套牢他的爱情。黑暗的世界总是弥漫着暧昧的气息,将年轻的恋人团团围困。佳人在怀,触感柔滑,徐沫影在一片温柔的馨香中意乱情迷。他终于缓缓地低下头去,寻找女孩润湿的双唇。

  柯少雪欲拒还迎,欲迎还羞,生涩地回应着他。尽管是黑暗的夜,尽管是清静的家,但她的羞涩仍然不堪这样甜蜜而热烈的爱抚,终于挪开双唇,再次将头埋进了徐沫影的怀抱,再也不肯起来。

  此刻,徐沫影心里只有她,脸上只有笑。他轻轻地抱着她走到门边,腾出一只手按下了电灯开关。明亮的灯光立刻占领了整间屋子。女孩便越发搂得紧、藏得深,柔软飘逸的长发中间怯怯地露出一角红云。

  徐沫影抱着她走出客厅,进了自己的卧室,弯腰把她放在床上。哪知柯少雪却依然不肯放手。徐沫影无奈地一笑,抽出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说道:"喂,该放手啦!再不放手,崽崽可要跑了!"

  女孩这才把手放开,满面通红地抬起头来,急切地向他问道:"崽崽在哪?它真的活了?"

  徐沫影微笑着点了点头:"嗯,活了,它就在厨房里。"

  柯少雪惊喜地问道:"是你把它救活的?"

  "嗯。"

  "我想起来了,昨天那个送花的男人就是你!你走了以后,我越想越觉得那人眼熟,总觉得很像你。"柯少雪坐在床边,又羞涩地低下头:"我是不是很笨?竟然没认出你来。"

  徐沫影看着眼前羞涩而艳丽的女孩,禁不住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地印下一吻:"笨笨的我才喜欢。"

  柯少雪害羞,把头埋得更低,半晌才喃喃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还住在我对面。我还以为,那个哑婶婶一直住在这里呢!"

  "我这不是已经现出原形了吗?"徐沫影也在床边上坐下来,伸手轻轻地搂住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比赛的时候真让你受委屈了。"

  柯少雪抬起头来看着他,甜甜地一笑,说道:"你说的是那束花吗?能在舞台上收到,我很开心。"

  "开心?"

  "对,很浪漫很浪漫。"柯少雪认真地说道,"就是有点太出乎意料了,我一点防备都没有。"

  "呵呵,那今天呢?你防备我了吗?"

  "没有。你总是这样,要不是我心脏很健康,这会儿你可能在送我去医院的路上呢!"

  徐沫影轻轻地把她搂在怀里,爱怜地抚摸着她的长发。窗外,暴雨在夏夜里狂野地肆虐,冲刷着这座古老的城市。而窗内只有荡漾的温情,浸润着两个年轻人的心。

  徐沫影很想忘掉所有的烦恼,就一直这样,拥着心爱的女孩坐到天荒地老。可是,烦恼终究还是找上门来。外面,敲门声突然再次响起:

  "砰砰砰!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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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8 16:52:31 | 显示全部楼层
 庚卷 逝水流光

  章一 非爱(上)

  祝小天的到来绝非偶然。徐沫影知道,一旦老朋友得知他回来的消息,就会立刻来找他,但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早。

  打开门,祝小天正拎着一把伞站在门外,衬衣湿了一半。一见徐沫影出来开门,他二话不说对着徐的胸口就是一拳。徐沫影不躲不闪,任凭这一拳打在身上,然后轻轻地捂住胸口,忍着痛,把祝小天让进屋里。

  祝小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迈步进门,随手将雨伞丢在门边。抬头正要说话,却看见柯少雪娉婷地从卧室走出来,不禁一愣,随即又向着徐沫影狠狠地一瞪。

  "沫影,是谁来了?"柯少雪走出来轻轻问道。

  "我的老朋友,祝小天。"徐沫影强作欢颜地说道,"我们很久没见了,要多聊一会儿。你先回去休息吧!一会儿我把崽崽给你送过去。"

  "那好吧!"二人世界被不速之客打破,虽然有点失望,但柯少雪还是微笑着向祝小天点了一下头,轻盈地迈步出门去了。

  徐沫影目送她进了自己家门,回身便把门关上,对祝小天低声说道:"想不想听我解释?"

  祝小天没有回答,而是冷冷地说道:"跟我摔个跤吧!"

  说完,祝小天目光凌厉,像狼一样和身扑上,紧紧抓住徐沫影的胳膊,向身侧一拧,脚下狠狠一绊,徐沫影整个人便"扑通"一声仰面跌在地上。

  "再来!"祝小天弯下腰,向徐沫影伸出手,"是个爷们就跟我摔一次!"

  徐沫影从地上爬起来,一面拍打身上的尘土,一面说道:"小天,你听我说!"

  祝小天哪管他说什么,再次猱身扑上,攥住他的衣领,回身弯腰,两臂用力,再次把徐沫影结结实实地摔在硬梆梆的地板上。

  "我靠!你他妈的也算个男人!"祝小天踢了徐沫影一脚,再次向他伸出右手,"起来!跟哥们摔一次!"

  徐沫影咬着牙,摸着被摔疼的腰从地上爬起来。这次他没再说话,等祝小天第三次扑上来的时候,他猛地一矮身,借助对方的冲劲儿将祝小天扛起来,身子直立,两手用力一掀他的大腿,祝小天便痛痛快快地被摔落在身后。

  等他转过身向地板上的祝小天伸出手去的时候,这位老朋友突然放声大笑:"哈哈!"

  徐沫影眉头紧皱:"听我解释,小天!"

  "解释个屁!"祝小天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你赢了,就这么简单!"

  徐沫影皱着眉头不说话。

  祝小天从冰箱里取出一罐饮料,伸手打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一顿,然后把罐子往地上一扔,抹了一把嘴巴说道:"我祝贺你!"

  "祝贺我什么?"

  "你抱得美人归,这不值得祝贺吗?"

  "小天,我没骗你,以前跟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的命不够硬,确实不能跟少雪在一起。她自己在台上也说过,她克死了很多人,你应该相信我没有撒谎。"

  "什么都别说。"祝小天冲他摆了摆手,"我想明白了,她是你的女人,我祝小天没福气,我也配不上她。走吧,陪哥们去喝酒!哥们拿酒来祝贺你!"

  徐沫影本来做好了跟祝小天仔细解释一番的准备,但见祝小天这个样子,他心里的歉疚反而更多。这几天一波波的感情冲击,让他紧张得喘不过气来,他也很想借酒来缓解一下情绪,便立刻答应了祝小天的邀请。两个人又像亲兄弟一样摽着膀子出门去了。

  雨,依然在下,只是小了很多。小区里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脚面。两个人撑着雨伞蹚着积水走出小区,找了一家小酒店坐进去,简单地要了几个菜,开始大口地喝酒。

  不管祝小天嘴上怎么说,徐沫影还是能看得出,他心里极度苦闷。若不是当初对柯少雪倾心已久,他也不会找徐沫影帮他出主意想办法,但是他心目中的佳人如今却投入了朋友的怀抱。这其中虽然有命运的原因,但让祝小天这种不懂命理不信命的人去接受,还是太勉强了一点。

  徐沫影看着他一面大口大口地喝酒,一面咋咋呼呼地说笑,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又想到自己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结纠葛,想到碧凝跟柯少雪之间的取舍,更加心烦意乱。于是他抄起酒瓶子,给自己满满地倒了一口杯酒,一仰脖,把那辛辣的液体全都灌进了嘴里。

  马上,徐沫影的脑袋开始晕晕乎乎。脑袋一发晕,心里一发热,便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了。两个人开始大声聊天,海阔天空地乱侃一气,聊着聊着,漫无边际的话题就又回归了爱情。聊到酒酣耳热处,祝小天突然说道:"老徐啊,我看了报纸,知道喜欢你的美女很多。妈的,有柯少雪这种极品女孩在你身边,你还四处拈花惹草,也太不知足了吧!"

  酒店里的客人和侍者听到柯少雪的名字,便都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两人。那报纸很多人都看过,没看过的,也听说过柯少雪和徐沫影的事情,舞台上的玫瑰,舞台下的风流韵事,也算得上是一段传奇了。因此当祝小天提到柯少雪,祝徐两人的桌子马上就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徐沫影也觉察到了这一点,说道:"嘘--,小点声!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哈哈,真他妈好笑!难道那些女孩都嫁不出去了,哭着喊着叫你娶她们?"

  徐沫影酒已经喝得不少,正有满肚子话憋着难受,便跟祝小天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包括自己跟卓远烟的恋爱骗局、蓝灵的苦恋、苏浅月的死而复生、柯少雪的由怜转爱。祝小天听完之后,瞪着眼睛看了他半天,咕咚咕咚地又喝了不少酒,这才说道:"浅月真的还活着?我怎么觉得神神叨叨的?你是不是喝醉了胡说八道呢?"

  "我骗你干什么?"徐沫影一仰脖又喝了一口酒,"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但我相信她一定没死!"

  祝小天瞪了他一眼:"如果浅月还活着,柯少雪又成了你的恋人,你不是打算都娶回家吧?"

  这句话正问到徐沫影的难处。他酒喝了一半,被这话一卡,一下子全吐在了桌子上。

  "我不知道。"

  徐沫影眼神迷离,精神恍惚,已经喝得太多了。

  "我靠!"祝小天一拍桌子,骂了一句:"你丫的自己想想明白,到底喜欢哪一个?"

  徐沫影想都没想,脱口说道:"浅月!"

  "这不就得了!"祝小天忽然来了精神,"那你把柯少雪让给我!"

  "让给你?"

  徐沫影听到这三个字,不禁一愣。正要细问,突然听到旁边一个女孩淡漠的声音传过来:"沫影,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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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8 16:52:43 | 显示全部楼层
  章一 非爱(下)

  徐沫影酒醉,只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却听不出是谁。他转过头,循着声音望过去,却见一袭黑色的长裙已经无声地飘近眼前。那女孩伸手一拉他的胳膊,用力拽他起来,淡淡地向一边目瞪口呆的祝小天说了声:"他喝多了,你别信他的胡言乱语。"

  祝小天酒量稍好,喝得又没有徐沫影多,虽有醉意却还算清醒。他眼见一个出尘脱俗的女孩突然出现,立刻便呆住了。一张恬淡的面孔却美到极致,黑色连衣裙衬出雪玉的肌肤,举手投足间尽显高雅的气质。这女孩,并不比他心目中的美女柯少雪差上分毫,甚至还另有一股动人的神秘感。

  他惊讶地对女孩点了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女孩搀扶着徐沫影走出酒店,这才想起来要上前帮她的忙。但人已消失在酒店门外,他禁不住捶了一下脑袋,一阵慨叹唏嘘。

  雨,还在下。

  北京的夏夜,第一阵雨送来的是清爽,第二阵雨送来的便是寒意,一旦雨连绵不断地下起来,这北方的大地,便如同情思缠绵中的北方汉子,多的是苦恼,是彻头彻尾的烦闷忧心。

  徐沫影在柳微云的搀扶下钻进雨中,涉过马路边深深的积水,穿过冷清的街道,走进小区。

  他一向对白酒敬而远之,即使在不得不喝的时候,也只是点到为止。长这么大,他第一次喝醉,而且喝得烂醉如泥。他脑子里只记得他的两难抉择,只记得祝小天对他说过的那三个字"让给我"。在女孩艰难的搀扶下,他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在小区院子里,雨水接连不断冲刷他的脑袋,偶尔也会有闪电划破黑色天幕,像一条白蛇跃入他的眼睛。当雷声隆隆响起,他昏沉沉的脑子里竟浮上来一个主意。

  柳微云一身不吭地搀扶着他走进楼门。因为无法打伞,裙子都被雨水浇透了,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她扶着徐沫影一步一步爬上楼梯,眼看快要登上二楼的时候,徐突然一把推开她,一屁股坐在楼梯上,并对她摆了摆手,大着舌头说道:"你走吧,回去吧!我不能再欠债啦!"

  柳微云一愣,又默默地去伸手扶他,不料却再一次被徐沫影用力推开:"我,我欠得太多啦,真的不能再欠你的了!微云你走,你走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上楼。"

  声控灯熄灭了。柳微云站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淡淡地说道:"你不欠我的,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徐沫影若有所思地问道。

  "朋友。"柳微云的声音很平静,"你觉得欠她们,是因为她们爱你,但我不同,我们只是朋友。"

  "呵呵,"徐沫影忽然笑了,"你是一定是喜欢我的,可是你不敢说,你怕蓝灵知道,对不对?"

  一阵静默之后,柳微云的声音再次在黑暗中传来:"没有。你醉了。"

  徐沫影自言自语似地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不可能喜欢我的。"

  说完,他站起来想继续往楼上爬,但是一阵头晕让他仰身向后跌下去。柳微云连忙上前一步搀扶住他。剧烈的摇晃之间,徐沫影再也忍不住,一俯身便剧烈地呕吐起来。

  吐干净了,稍微觉得舒服些了,徐沫影也不再折腾,任凭柳微云搀扶着自己往楼上走。上了几层台阶,徐沫影忽然停下来说道:"我心里特别的难过,小天他,他也很难过。可我现在想到了一个,一个让大家都不难过的办法。你猜猜是什么。"

  柳微云摇了摇头:"别乱想了,快上去休息。"

  "我,我跟你说,我一定要跟你说,说出来省的我忘了。你帮我记着,我要给少雪改命!"

  "什么?"柳微云的声音显得十分吃惊。

  "改命啊!我用化气把少雪的命改了,让她不短命了,不会看见鬼了,也不,不爱我了。让她爱上小天,跟小天,结婚!"

  听完了徐沫影的话,柳微云怔怔地愣了半晌。或许是这话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她没有注意到,楼上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颤抖着缓缓退进了一扇门里。

  "你喝醉了。"

  柳微云只能拿这句话来评价徐沫影。她搀扶着徐沫影一步步走上三楼,从徐沫影的衣袋里掏出钥匙,把门打开,然后扶着他进门。

  徐沫影晃晃悠悠地进了屋子,习惯性地把灯摸亮,一低头,这才发现柳微云裙子的前胸竟然全是自己吐出的东西,黏糊糊脏兮兮地散发着酸臭的气味。他禁不住眉头大皱,大声问道:"我全吐到你身上了,你,你怎么不早说?"

  柳微云一手扶着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捋了一把前额的头发,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这衣服都湿了,总要洗的。我扶你去卧室。"

  "不用!我自己去!"徐沫影一把推开她,踉踉跄跄地跌进了卧室房门,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柳微云不再说什么,只是走过去想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但她的力气实在有限,再加上这身湿淋淋的衣服,又怎么让他上床睡觉?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偏偏此时,徐沫影的口鼻之间飞出阵阵鼾声。

  柳微云微蹙了一下眉头,转身出门,来到柯少雪的门前,伸手轻轻地敲了两下。她想,自己不方便做的事情,总有人方便做,一个人不能做的事,两个人或许能做。但是她站在门外等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响应。她不甘心,又敲了两下,还是那样,一点响应都没有。

  也许是睡着了吧?她失望地走回来。一只乳黄色的小狗跑过来,在她湿漉漉的裙边跳来跳去,时不时地伸出小舌头舔舔她的脚。

  走进卧室,怔怔地看着地上沉沉睡去的男人,她心里一阵矛盾。翻来覆去想了许久之后,她终于向徐沫影俯下身去。

  那时她想,命运就是那把圆规,不管怎么转,出来的都是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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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8 16:53:04 | 显示全部楼层
  章二 迷城(上)

  徐沫影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他惊奇地发现自己正躺在地板上,只是身下铺了一条厚厚的褥子,身上罩了一张薄薄的被单。转头四下看看,还是自己的房间,但平日扔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却已被规整好,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一骨碌爬起来,单子从身上褪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光着身子,只穿了一条内裤。他不禁皱了皱眉头,仔细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恍惚记得自己喝醉了,是柳微云带他回家的,之后的事情,他一概不记得,或说一概不知道。

  他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遭寻找自己的衣服,最终发现它们都安静地挂在阳台的晾衣架上,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夏日午后的阳光烤干了衣服,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徐沫影愣了一下,便伸手把衣服取下来,三下两下迅速地穿戴整齐。

  那只小黄狗跑过来,在他脚前脚后跳来绕去,提醒他记起那些恼人的现实。人不可能醉一辈子,事情也不可能永远逃避。他俯身把小狗抱起来,打算给柯少雪送过去。可是当他打开门,却发现对面的房门意外地上了锁。

  折身回来,昨晚醉醺醺的时候拟定的计划再次浮出脑海。想到要为柯少雪改命,他心里禁不住隐隐作痛。但这似乎是唯一完美的主意。浅月没死,他必然要想办法帮她找回记忆让她回到自己身边,那么柯少雪就会无奈地处在一个尴尬地位。为她改命,让她爱上祝小天,那么三个人的苦恼就全部解决了。尤其对于柯少雪,明明白白地抛弃实在过于残忍,让她慢慢地移情别恋则是再好不过。可是,这个看似完美的计划,却带给徐沫影深深的痛苦和矛盾。

  虽然相处日短,但两人之间却很有感情。本来徐沫影的归来会是一段完美爱情和全新生活的开始,但如今,他却不得不匆匆地抛出一个句号。

  恋爱的珍贵,在于她给予了人们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在于她赋予人们爱心和生活的信心。当你开始精心设想两个人的生活,那么另一方的离去,无疑会将这一切都化作泡影。失恋的痛苦,根源于希望的破灭。

  通过改变人体的五行气息来改变人的命运,影响人的一切,这是化气的精髓所在,也是徐沫影一直渴望做到的事情。虽然这种变化只发生在人的灵体之上,却也可以暗中对人的意识施加影响。每个人的喜好和性格都与八字信息有关,对恋爱对象的选择标准,实际上在八字中间也已记录在案。异性之间的感情吸引,往往根源于八字中的五行需求,比如水多而用神为火的男性八字,与火多而用神为水的女性八字就有互相吸引的倾向,这样的两个人,若有机会相识相处,往往对对方很容易来电。当然,要结下姻缘,八字之间的配合还需要达到另一层深度。

  尽管已经拥有了改变命运的能力,徐沫影也不想随意干涉别人,偷偷改变柯少雪的命运这绝对有违他的本性。而且,行动之前,他必须重新为她拟定一个八字,要保持她的美貌,才华,财富,名声,这一切一切美好的东西,去除她的苦恼,阴阳眼,去除她跟自己的姻缘,另外,还要延长她的寿命。

  既然要做,为什么不做得完美一点呢?他对她的短暂寿命一直耿耿于怀,即使不能改变别的,他也要想办法补足这一点。

  不过,他怀疑这样完美的八字是否存在。

  大自然的造物,从来便没有完美,人命也是如此。五行阴阳的生克永远存在,矛盾亘古永恒,再完美的命运也终有缺憾,徐沫影的设想根本就行不通。他踌躇不决的,只是要把柯少雪的八字缺陷设在哪一方面。

  仔细考量了整整一下午,始终无法敲定该用什么八字。当然,在他内心深处,也不想这么早就决定下来。他脑子很乱,越想越混沌,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一见碧凝,于是他推门走出去。

  北京城再次披上了夜的纱衣,在华灯之下露出她神秘的微笑。

  徐沫影一出楼门,便看到了花坛对面的柳微云。女孩如夜色中静静绽放的黑莲,恬然自若地站在那里,如同徐沫影搬过来第一晚见到的那样,仰望着天空。他紧走几步上前去,打了一个招呼:"微云!"

  听到他的声音,柳微云缓缓转过头看了看他:"沫影,你醒了?"

  徐沫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醒了。昨晚的事,真是麻烦你了。你还帮我收拾了房间,洗了衣服……"

  "那都不是我做的,"柳微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把你扶回来罢了。"

  徐沫影不禁一愣:"那是谁做的?"

  "柯少雪。"

  "哦。"如果柯少雪做这些,倒不奇怪。一股愧疚感自徐沫影心底油然升起。

  柳微云淡淡地问道:"你又要去找碧凝吗?"

  "对。我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的,想再去见一见她,把事情搞清楚。"

  柳微云看了他一眼,转身轻轻走向楼门,一面说道:"那你去吧,我也要上楼去休息了。"

  徐沫影急着去找碧凝,也不再说什么,便匆匆忙忙地出了小区,打了出租车,向碧凝的住处赶过去。

  上次并不知道碧凝的实际住址,因此才会在计算她住址的时候受到别人的迷惑,而这次,他却是直接冲向碧凝的家。天这么晚了,碧凝家里应该有人吧?他祈祷自己遭遇的不再是那扇冰冷的铁门。然而坐在出租车里,除了见到碧凝前的些许躁动和紧张,他心里竟越发感到不安。他侧头望向窗外飞逝而过的琉璃灯火,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恍恍惚惚。

  他不禁皱了皱眉,转头去看那司机,却见那位经验丰富的出租车老师傅正伸手拭去额上的汗水,面色间充满了焦灼。

  "怎么了,师傅?"徐沫影诧异地问道。

  一见他发问,老师傅便猛踩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收钱了,你下车吧!"

  "为什么?"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迷路了。"老师傅一脸的尴尬,"在北京跑出租二十年,这是第二次迷路。第一次是在西直门桥那里,那桥设计得大有问题,可这海淀区的路是没问题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不知道该往哪走了。"

  徐沫影心想,或许是老师傅年纪大了,有了些忘性吧。他笑了笑说道:"师傅您尽管开车,我来帮您指路,这路我很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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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8 16:53:15 | 显示全部楼层
  章二 迷城(下)

  要说对这条路的熟悉程度,徐沫影无论如何比不过一个老司机,但是多多少少他总还认识。其实从他住的地方到阜成门,路程很短,也不复杂。

  老师傅乐得他这样说,到手的生意不做白不做。他一踩油门,车便再次在若明若暗的大街上开始飞驰。

  徐沫影仔细地注视着窗外的一切。街上的路灯把路边的指示牌照得一清二楚,蓟门桥,明光桥,西直门桥,整条路直来直去,对北京稍有了解的人就知道,一直往前走便是阜成门了。他很纳闷老师傅为什么会迷路,向前面伸手一指,说道:"顺着路一直往前开吧!"

  往前开。窗外,一座座高楼飞快地从眼底掠过,徐沫影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儿。车又开了十几分钟,目的地却迟迟不到。他侧头望了望窗外,那路牌上的字让他禁不住大吃一惊:那上面竟清清楚楚地写着,蓟门桥,前方200米!

  向前开了半天,竟然又回来了!

  这无疑是司机的噩梦。老师傅也发现了这一点,折腾了半天,竟然只是在原地打转。他泄气地把车停在路边,脸上满是讶异和沮丧:"我想我是遇到鬼了,死活开不出这条街。你还是下去吧小伙子!"

  徐沫影觉得这一定是某种幻觉,有人在迷惑他们,说不定就是碧凝的师父,这是为了阻止他去看碧凝所施的手段。可他为什么要阻止自己呢?徐沫影想不出什么可信的理由,他渴望见到碧凝的心反而越来越炽烈。

  既然对方用幻觉迷惑自己的眼睛,那就不再用眼睛。徐沫影再次催促老师傅说道:"开车吧师傅!这次我保证能把路指对。"

  老师傅无奈地摇了摇头:"咱们说好了,这次再找不到路,走到哪你就从哪下去,我一刻也不想多载你了。"

  常有些鬼故事,说人遇到鬼搭车的,想来是这位老师傅真的对徐沫影产生了怀疑。

  徐沫影没有心思多想,他仰身靠在椅子背上,闭上眼睛,脑中开始闪过一幅幅八卦图。指路的人做闭目养神状,开车的人自然既惊讶又气愤。就在老师傅开口质疑之前,徐沫影忽然说道:"左拐!"

  老师傅极不情愿地猛打方向盘,一面问道:"小伙子你可别玩我啊,闭着眼睛指路,我还是第一次见!"

  徐沫影睁开眼睛,向老师傅淡然一笑:"您就相信我吧,没问题的。前面二百米向右拐!"

  其实徐沫影自己都有点不相信自己。车行驶的时间越长,他的信心便越小。五分钟后他已经相信,自己最终算到的目的地不可能是碧凝所在的小区,是哪里,只有天知道。但好奇心让他很想知道潜伏在暗中的高人到底要把自己引向什么地方,因此他仍然不断地指路。

  望着窗外渐渐模糊的一切,老师傅终于对徐沫影完全失去了信任。他把车停在路边,死活不再载他向前行驶一步。徐沫影无奈,掏出一张五十元的票子递给他,推门下了车。

  他这才发现,难怪司机不敢再走,因为这地方漆黑一片。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到了哪。除了天上投下来的点点微弱的星光,便再也没了光亮。周围静谧而诡异,他很想要求司机再带他回去,但是一转身间,那车便已经迅速地开走,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那司机回去一定会四处散播,说他遇到鬼了。

  徐沫影这才发现对手过于强大,而自己又过于固执和自信。上次被牵引到废楼,还有些许莽撞和冲动在里面,而这次,则多是由于自己的刚愎自用。这鬼地方,说不定已经是荒郊野外了。

  徐沫影定了定心神,开始打量周围的情况。暗淡的星光下面,睁大眼睛努力地察看,还是可以看到些什么的,而他模模糊糊看到了半面断裂的墙壁。

  他愣了愣,向那断壁走过去,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猜测这极可能是一片坍塌的建筑。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从障碍物上迈过去,再往前走,发现脚下崎岖不平,全是杂乱的瓦砾。好不容易绕过那面断壁,他抬起头向对面望了一眼,竟然发现远处有一盏微弱的灯火。

  他分辨得出磷火和灯火的区别,那红黄的光亮,一定是人住的地方。他不禁大喜,向着那光亮紧走了两步,却不料竟一头撞在了什么硬物上,撞得他一阵头晕,呆呆地站在那好久才缓过神来,定睛一看,原来前面是半堵矮墙,跟自己身高差不多。他不禁低低地咒骂了一句。

  他话音刚落,忽然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啜泣声,好像是一个女孩的声音。这声音在静夜中响起,格外刺痛人的耳膜。但是附近有人,这对徐沫影来说,无疑又是个好消息。他抬起头大声问道:"谁在那?"

  哭声应声而止,四下里重归寂静。徐沫影屏息静气地仔细听了听,见对方不再有任何动静,便摸索着涉过瓦砾堆,艰难地向刚才声音的来处走过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自始至终,他都没再听到任何响动,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而他也没能走出这片瓦砾堆。抬起头,那盏微弱的灯火还在远处闪动。

  "谁在那?"徐沫影忍不住又问了一声,"能告诉我这里是哪吗?"

  女孩的啜泣声忽又在黑暗中响起,低低地,纤细而微弱,在像游走在静夜中的凄凉的灵魂,让听者禁不住毛骨悚然。而徐沫影更多的却是惊喜。不信鬼神,恐惧便少了很多,只是黑暗却不放过任何人心底的阴影,它会张牙舞爪地吞噬人的胆量。

  在这陌生的抽咽声里,徐沫影再次鼓足了勇气,向那声音的来源摸索过去。脚下一步一坎,也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但每次当他爬起来倾听,那气若游丝的声音却都在自己数步之外,无论自己怎么走,总是到不了近前。

  他怀疑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在他把灯火和声音当作路标的时候,已经在被牵着鼻子转圈了。

  徐沫影想到这,便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一屁股坐在瓦砾堆上,一面休息一面思考对策。

  但他刚刚坐下来,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舔舐着自己的脸,同时,一阵"嘶嘶"的声音不期然钻进了他的耳朵。

  在农村长大的徐沫影非常清楚,这是毒蛇在炫耀它的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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