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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ach

[分享] 《郭小峰探案系列》作者:范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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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8 07:25:24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 jach 分享,辛苦了,+18分

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发表于 2009-8-10 23:29:25 | 显示全部楼层
郭小峰探案系列 十五(上)

郭小峰不知道昨晚的一切是偶然还是必然,是偶然吗?似乎是偶然——

    事情的起因,源于昨天下午云宝在书房找书时看到的那对异形马克杯,很多礼品店都有卖的那种分开每个杯子只有不规则的半颗心,合起来中间却形成一个完整心形的异形咖啡杯。

    杯子是佳慧买的,造型活泼大方,但瓷质并不好,而且杯子异形,用起来并不方便,同时又怕碎了不吉利,所以就一直放在书房当摆设。

    云宝看到后第一反应是:

    “咦?这个杯子怎么没放到茶室?”

    但接下来,云宝立刻意会到了:“这是你们的纪念杯,不是用的,谁买的?”

    “佳慧。”他回答说。然后走了过去,从云宝手中接过杯子,一时间突然感触万千。

    云宝看了看他,突然问:

    “我听爱梅说你和她妈妈感情特别好?是真的?还是表面的模范夫妻?”

    他有些愕然地望望云宝显然好奇的目光:

    “当然是真的。”他回答说。

    云宝似乎有些不信,稍一迟疑,半谐谑地追问:

    “嗳——,对了,你中间有没有出去偷过嘴?”

    略一沉默,他反问:

    “为什么这么问?”

    云宝白他一眼:

    “为什么?嗯——”说到这儿,也许感到不太好直说,就笑着正话反说地答了一句:“因为你好嘛!”

    他无言以对,没有想到自己在云宝心目中是这么个形象。

    “怎么?不敢回答?怕什么,我又不会给你乱说。”

    “没什么不敢的。”他淡淡地回答:“佳慧都离开了不是嘛?”

    “那有吗?”

    他摇摇头:

    “没有。”

    接着,他听到了一个非常难以置信的声音。

    “真的?”

    “真的。”他肯定的回答。

    然后,他听到了更加诧异的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他需要回答为什么?——听着这诧异不信的反问,一霎那他真的很想也反问一句:“为什么你要问为什么?”

    当然他并没有问,因为他觉得人品是一种感受,云宝这么问,就说明她确实这么看他,问又有什么意思呢?解释又有什么意思呢?

    只是他的内心还是涌上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自己在云宝心目中到底是什么形象?出轨是可信的,没出过轨居然不可信?

    为什么?——因为他和她好的太快了吗?或者,是因为另一个不容抹杀的事实,——他在正和另外一个女人交往,并在未曾和人家说明的情况下,就突然改弦更张了!

    是的,那一晚自己改变的多么快,毫无踌躇,唯一的想法就是千万别错失了,错失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感觉。

    接连的闪念使他刚才一瞬间的不快消失了,有些怅怅地想:既然如此——,那自己又有什么理由生气云宝这么看自己呢?

    而且,他不知怎地,他忽然又想到:自己后悔那一晚的举动吗?倘若时光倒流,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会把持住吗?

    那一刻,他又回想起佳慧买回这个对杯子时,曾一边欣赏一边笑嘻嘻地对他说:

    “前几天我们单位小年轻买‘金童玉女’的偶人,我看到觉得很好看,本来也想买一对儿回家摆,后来一想,还是不要吧,我也不是玉女,你也不是金童,所以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买对杯子算了!”

    他当时听完就笑了,拍了拍佳慧的脸:

    “噢,满有自知之明嘛,不过别谦虚,我不是金童那是肯定的,你倒是是玉女,不能买那纯粹是被我拖累的。”

    “什么玉女?”佳慧大笑:“我是什么我还不知道?不过不是纯粹被你拖累了,而是纯粹被你克住了,换个别的男人,没准儿已经给那人带一百顶绿帽子了。”

    “被我克住了?”他立刻抗议:“我还说被你克住了呢?我不比你有机会鬼混?结果什么坏事也没干过,浪费了多好的环境和机会。”

    佳慧顿时得意起来,掂起脚尖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所以我只买了对杯子,算是两个被克住的坏人的纪念。”

    是的!——那一刻,他想:坏人吗?未必那么糟糕,但他和佳慧确实都只是德行最普通的人。

    佳慧贬低她自己的话显然夸张了。——但是——,他曾经的心灵变迁他最清楚,回望半生,——“忠贞,忠诚,对一个女人负责一生”的婚姻观出现过在他的人生词典里吗?

    ——公允的说:出现过,甚至不止一次!——在他从未仔细掂量过这几个词份量的年龄里。

    但当那场爱情的波折后,他却彻底颠覆了这些观念,——没那金刚钻,就别拦那瓷器活儿!——他明白了自己的斤两,也因此改变了他的婚姻观,改变的简单而冷酷:不欺人,不自欺,能爱则爱,当断则断!

    所以他婚姻的开始,并未含有那份向上帝宣誓的决心和责任感,——不过为肯定一份爱情。

    ——而在后来漫漫婚姻生活里没有出轨,——有没有信念与原则的因素呢?还是有的,但那只是短暂的克制,为求公平,或相对的公平。

    但纵观这么久的相濡以沫,——从他,从佳慧,都非为坚守什么叫做“忠诚”的信念,只不过是他们婚姻的躯壳里,始终有爱情的灵魂在歌唱,——久久欢唱着——“我—依—然—爱—着—你——”的那支歌

    所以——,他又想起刚才的问题:自己后悔那一晚的举动吗?倘若时光倒流,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会把持住吗?

    不!我不后悔!也不打算把持!——他在心里很快得出了清晰的答案,当时是情势不允许他从长计议,现在即使有可能,也许他会做的更聪明一点儿,但绝不会放弃更令自己心动的云宝, ——因为“她”不是“她”,方月馨不是佳慧,——她不能像佳慧那样令他的心充盈,充盈的足以使他在其他女人身上找不到那种难以克制的爱恋,足以使他可以轻松忽略拒绝种种粉色诱惑。

    所以,其实云宝奇怪也并不奇怪,她并没有说错他,——对于情感,他显然背叛过,当然,也忠诚过,——可他的忠诚,不过是一种结果,他和佳慧富丽爱情的结果,——那不是他的美德!

    因此,他也没理由感到人品被贬低。

    想到这儿,他真的坦然了,冲诧异望着他,等他回答的云宝笑了一下,然后半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为什么?说实话,我也没想到,真的,真没想到,我想这应该是佳慧的功劳吧?她让我不知不觉就规矩了。”

    这个回答显然有些出乎云宝的意料,她先是微微睁大了眼睛,露出一点儿诧异,接着——,意会了他的意思,面容肃然了,好久——,带着怅然说了一句:

    “你和爱梅妈妈都好幸福,如果我也曾实实在在过过这么多年的好日子,现在就是死了,也心甘了。”

    说到这儿,也许是往昔突至,她的脸也突然转向一边,然后,一声不响地独自走到窗前,背影里,显出一份难言的感伤——

    略微的迟疑之后,他悄悄转身离开了书房,没有过去安慰,为他感觉到,那一刻的云宝不希望被人打搅。

    踩着向下的台阶,他又想起最初云宝那时而流露出的深深失落和之后时时露出的保留,——很奇怪的,他又想起刚才自己问自己的问题:——倘若时光倒流,自己会把持住吗?

    不会!——他又重复了刚才的回答,接着补充了新的一句:因为自己不够爱方月馨,就像云宝不够爱他,或者不爱他!

    那么——,这最后补充的答案又令他又补充了一个新的疑问:云宝后悔与自己随意的开始吗?

    他不知道,答案只在云宝心中。

    但当时的他并没让自己继续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立刻近于自我解释般的答道:那个人早已经从云宝生活里消失了,没有抉择的问题,而且我对云宝很好,虽然她还是时而失落,始终保留,——可更多的时候,不是很快乐吗?甚至可以说常常快乐的忘我,每当那个时候,那一双望向他的眼眸,是那么的纯粹,那么深情……

    在这份自我解释下,他忽略的一时的感慨,恢复了正常;尤其是到了傍晚,准备晚饭的云宝也看起来完全恢复了素日的情绪,他就更把下午的事抛诸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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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0 23:29:52 | 显示全部楼层
郭小峰探案系列 十五(下)

接下来更是一切如常——

    然后,就在他以为一切如常中,他们又一起消磨到准备回房休息的时刻,他想回房了,就拍了拍还趴在茶案前的云宝,她还在摆弄前些日子买的那套柳叶形的三件套茶具,对于他无声的提醒,哼咳两声,没有动。

    “看来买值了,” 他拥着她笑问:“这么喜欢?”

    “是呀,越看越喜欢,特别可爱。”云宝回答,说着,指着那个柳叶形杯托说:“你看,这多像一艘小船。”

    接着,又把闻香杯放到杯托的叶柄处说:“这个呢?就是小船的帆——”,然后又把杯子放到杯托的叶尖处:“这个呢,就是云宝——”,接着,又指着大茶盘说:“这个呢,就是大海——”,

    说完,就开始推着那艘“云宝的小船”在茶盘上“航行”起来。

    他看的笑了,玩笑般的随手拿起自己的莲花杯,想去挡一下,但还没等他放稳,却被她眼疾手快的推到了一边,嘴里还嘟囔着:“嗳—哎—嗳——,你别当我的路嘛,我要开到远方——”

    这句话和那毫不犹豫推开他的手劲儿,突然使他有些难以忍受,那一刻他同样想也没想回手摁住了那艘正航行的“小船”,——“小船”停了。

    云宝不可能“角力”的过他,就仿佛接下来也没有力量抗拒他带点儿恼火带点儿蛮横的拥吻,在他恼火上了蛮劲的时候。

    当然,应该说云宝也没有抗拒他,甚至对于他之后带着刻意而立即的要求,也如以往一样依顺了他,——只是这一次,不是像前段感觉越来越好时那样,充满热情地回应他,而是明显带着被动,——并且在他完事儿之后,也不同以往,偎依在他旁边,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变成了装模作样地打个哈欠,嘟囔着“好困”,然后赶紧闭上了眼睛,向下蜷了蜷,使他看不到她的脸,装睡去了。

    他则一动不动的躺着,带着疲惫的清醒,无声的告诉自己,——这是一种回避,回避和他的交流,她想一个人静静,想想她的心事。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比身体要疲惫的多。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他听到了翻过身的云宝真睡熟后的呼吸声,——云宝刚才在想什么?他混沌地想:猜不出来,但知道一定与他想的不一样!

    ——再接着,他不再想了,也开始迷糊起来——,于是在那张曾经承载着两颗相印心灵的大床上,——他和另外一个异梦人,分别入眠了……

    回想到这儿,郭小峰的情绪更低落了,——对于死亡,他的蛮力无用;对于感情,他的蛮力同样无用。

    下班时间到了,这段时间的第一次,郭小峰有些不急于回家,他不知道今天的云宝会怎样,不会更恶化吧?——这念头让他觉得很沉重。

    这一刻,郭小峰突然又回想起送女儿上学走的那天晚上回家前的心情,——多么相似,都是并不明显的征兆,——又多么相反,前一次内心里是无法控制的夹杂着隐含着意外与幸福的慌乱,——而今天,则无法克制的预感,自己这段沉醉不已的好日子,恐怕像流星一样,要划过天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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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0 23:30:19 | 显示全部楼层
郭小峰探案系列 中篇 一

郭小峰还是站了起来,依然像往常一样,很沉稳的起身,整理好一切该整理好的,接着关好办公室的门,然后向电梯方向走去,路上依然向遇到的每一个下属、同事点头致意,再等电梯,再坐下去,再来到停车的地方,解锁开门坐进去,平静的发动,接着向家的方向驶去。

    但当他以失落的心情到家后,家里的气氛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云宝并没有回到最初那样,幽幽坐在那里追思往昔的恋人,——而是正在厨房一边看着火上的粥一边打电话,听内容是打给医院的护士,关于出庭作证的话。

    5月9号开庭,郭小峰想:算起来也就十来天的日子了。

    见他进来,云宝做个快来接替她的手势后,就继续“嗯啊”着出去了。

    郭小峰连忙走了过去,不知怎么的,这种现实的氛围使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抑郁的情绪疏散了许多,好像觉得昨天糟糕的状态也因为这份现实的忙碌而中断了。——他立刻洗洗手,把云宝准备好的菜炒了出来,他手艺不坏,香喷喷的,又满意地嗅了一下,仿佛觉得这份香喷喷的热气能冲散昨夜梦想散发出的冰冷。

    这时,打完电话的云宝走了进来,看起来情绪还好。

    “怎么样?”郭小峰问了一句。

    “差不多了。”云宝回答,口气轻松,颇为自信,甚至可以说情绪很高。

    郭小峰倒有些担心起来。

    关于官司的事,他一直没敢说什么,怕引起云宝的不快。但眼看云宝这么自信,又觉得还是要再提醒云宝一句,免得到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云宝——”郭小峰叫了一声。

    但还没说完,正端菜出去的云宝似乎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嘘——,”她打断他:“不要替那个老巫婆说话啊!我这会儿也不想提这件事,这几天天天联系证人,已经很烦了,让我清净一会儿,别让我回家也不得高兴。”

    回家?——不知为什么,这个词让郭小峰突然觉得更安心了,也突然觉得更有必要劝解一下云宝。

    “我怎么会替那个女人说话呢?”郭小峰好声好气地说:“我就是劝你,云宝,别跟法律做对,那只能让自己吃苦头,再说,钱是身外物,那么计较干什么?”

    云宝沉下了脸,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

    “身外物?你说话真轻松,你看不上那点钱儿,我可不敢看不上,我没本事,就一个老师,月月挣点儿死工资,有这点儿钱垫底,心里踏实。”

    “你说哪去了,”郭小峰继续耐心地好言劝道:“这不是看上看不上的问题。但现在不是你计较也不行吗?”

    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以前的承诺,心里一动,放下菜盘,伸手搂住悻悻的云宝,俯在她的耳边柔声说:“好了,我就是劝你别为这事太着急上火。至于钱,我不是答应过你,要是真判你拿回去一些,拿出去多少我补给你多少吗?好了,别给你后娘扯了,早点儿解决早点儿省心,大家眼不见心不烦不更好?——这样吧,云宝,你要是保证别为这事儿生气,我补给你两倍好不好?”

    云宝侧过脸,冷冷地斜了郭小峰一眼:“这么好?有什么条件没?不会因此以后理直气壮的让我一辈子卖给你啊!”

    郭小峰登时被噎住了,片刻,讪讪地应一句:

    “怎么会?”

    云宝一偏身脱开郭小峰的臂膊,坐了下来,继续很没好气地回答:

    “哼!从来没有白得的钱,我亲爹的钱也是我为他送了终才换回来的,而且这么多年他都没有为我好好出过生活费,我拿得心安理得!——凭什么要分给那个处处害我,让我小小年纪就没娘又没爹的老巫婆?她已经拿了该拿的了!”

    沉默了片刻,郭小峰淡淡地回答:

    “也是,但如果法院就是判你拿出一部分怎么办?法律有法律的标准,不管你怎么看,那个女人的女儿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听了这话,云宝倒笑了,然后带着一点点儿成竹在胸的得意回答:

    “哼!法院判了就判了,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上诉,这样打下去,至少拖那老巫婆几年,哼!我不怕拖,这就是有点儿小钱的好处。”

    一愣之下,郭小峰不由得想:也是个法子!虽然不是他欣赏和愿意采取的法子,但还是不能说不是个法子,——对于很多喜欢“拖”的人,尤其是个好法子,打官司最能牵扯人的精力,调解呀,判决呀,上诉呀,再调解呀,再判决呀,判决完再执行呀——,反正一来二去,有很多案子能拖十年八年解决不了。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又瞟了一眼一副成竹在胸的云宝。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可笑:真是傻了,看云宝找工作,就知道云宝是个多有心机和主意的人,哪里需要自己乱指点?

    他沉默了,云宝也没再说话,那顿晚饭便在沉闷中结束了,然后,又各自在沉闷中继续各自惯常的活动,唯一不同的,也许只是他们各自的心思了。

    昨天下午的事,——郭小峰一边打开淋浴,一边钝钝地想:也许就是突然激发起云宝的回忆了,回想起她自己曾经虽然清苦,却有着甜蜜爱情的生活。

    云宝曾经说过喜欢这里的清净,舒服。——但物质的丰盛与轻松,于不爱的两个人,却像一套表面缀满钻石,内里却布满暗刺的紧身衣,那种华丽背后渐行渐深刺透灵魂的空虚与痛苦,不是身着的人,难得明白。——而对于追求感情的人,就更是如此了。

    所以刚才云宝才会那样回答他,——想来一夜深思之后,云宝终于决定要重新过上曾经那种虽然辛苦,但是能与心爱之人携手共度的甜蜜生活。

    岁月荏苒,人也许会变化,但爱情有时仿佛毒品,尝过味道的,再忘掉“它”,几乎不可能,——尤其对历经艰苦还曾保持爱情追求,并至今不悔,甚至引以为傲的云宝来说,物质因素本就是微不足道的,更何况——

    那一刻,郭小峰又突然意识到,——尽管早已知道,但也许因为云宝一贯不失节俭的生活态度吧?使他总忘记其实眼下的云宝经济上根本不困窘,除了她本身稳定的收入和原有的住处,她爸爸还给她留了近200万的现金和一套小房子,即使为她外婆治病用去了一部分,那剩下的,——对于消费适度的她,营造一份不奢靡的轻松舒适生活,也是毫不费力的。

    这最后的想法,使郭小峰深深埋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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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0 23:30:54 | 显示全部楼层
郭小峰探案系列 二(上)

一如既往,洗漱完的郭小峰还是先来到了茶室,为自己泡上一壶淡茶,半是解渴半是休息的呆一会儿,静静疲惫一天的身心,淡淡的茶香总能让他乱糟糟的情绪稳定下来。

    也确实一如以往,嗅着“铁观音”清幽的兰花香,郭小峰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安静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云宝也如往常一样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进来,只是这次嘴里还嘟囔着:“哎呀!这个律师真是又笨又罗嗦,下次绝对不能用他了。”

    沉默了片刻,郭小峰问:

    “要不要我给你推荐一个?民事官司,律师很重要的。”

    “这次算了吧。”云宝回答,一边坐下一边又白了他一眼:“你也不早说,钱都付了。”

    瞟了一眼又坐到身边的云宝,郭小峰忽然想到:不知是不是从开始形成习惯的缘故,以致每次喝茶,云宝都从不在自己的对面和侧面坐下,总是与他挤在一边,准确的说还总是喜欢坐在他的身前,让他拥着她,那无意识的动作很像一个喜欢坐在大人怀抱里玩儿的小孩子。

    小孩儿?——品着这个词,刚才已然平静的郭小峰突然无法自控的再次伸手拥住了云宝,内心又涌上了无尽的感概——,这个曾经的“小孩子”,恐怕现在已经“长大了”——,又像所有长大的孩子那样,父母的怀抱已然不够,他们想要离开,想要出发,看看想看的世界,然后寻找到另一个希望停泊的港湾驻扎下来。

    云宝没有立刻动,但接着——,一边推他环抱的胳膊,一边啧啧地摇着头:

    “干嘛又喝‘铁观音’?春天要喝花茶,松开松开,我要去拿东西,今天我要泡一杯很漂亮的花茶。”

    郭小峰松开了,也回到了现实。

    抬头望望云宝拿东拿西的背影,想了一下,他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云宝,律师还是很重要的,初审的庭审和结果对终审时的判决也是有影响的,既然你铁心要和你后娘打官司,不怕花钱,那费点儿小钱更无所谓,我认识很多不错的律师,水平都很高,不客气的说,跟法官私下都是朋友,你这种官司判决弹性又很大,换个好律师对官司只有好处,现在换没准儿还来得及,明天我给你联系一下,你们见见谈谈好不好?”

    云宝立刻回过身,不耐烦地打断他:

    “好了,好了,你怎么搞的,非要谈这件事,你知道我一谈跟老巫婆有关的事,情绪就坏,你让我高兴会儿好不好?你不要管了行不行?”

    “我不是管你,云宝,”郭小峰耐心地解释:“我只是想帮你。”

    云宝更加不耐烦:

    “好了!这件事让我自己办行不行?帮我帮我,你能帮我一辈子吗?这次你帮我,以后我自己了怎么办?”

    郭小峰今晚第二次被噎住了。

    茶室里沉寂下来,这份突然而至的寒意影响了他,也影响了云宝。云宝的情绪也显得低沉了许多,——但这一次,云宝并没有像曾经的失言那样,立刻握住他的手,用温柔的哀求表达她的担忧,表达她想留在他身边的愿望。

    看着云宝那副有些失落,但依然坚持的表情,郭小峰的心变得冰凉,——孤苦长大的云宝绝非一个大大咧咧不注意别人情绪的人,相反,可以说有着超越一般女孩儿的小心和细腻。——所以她是知道她在说什么。此刻的无语和刚才的态度,都是在提醒他,提醒他要意识到她此刻已经改变了的心意。

    郭小峰又望了望云宝还湿漉漉的头发,看起来很干净,干净的让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也被洗了一遍似的,那一刻,很奇怪的,他突然想起了木兰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一个人太聪明也不好,尤其是面临灾难的时候。

    不,不对!——他在心里轻声反驳:未必,能够预知不幸也许更好,尤其在感情方面。

    情感的消退,有些仿如下楼梯,最怕是不知道,猝不及防一脚登空,哪怕只是不高的台阶,轻则也能崴了脚,重则没准儿摔断腿,脖子扭断丧了命的可能也有。——他办得那些源于冲动的情杀案件就是证明。

    可倘若是心里有足够的准备呢?就没什么打紧的,哪怕是下了一百层,也不过就是累点儿而已,——比如此刻的自己!

    不易察觉地牵了一下嘴角,郭小峰又看向云宝,她正把各种需要的茶具摆在茶盘上,那么专心,专心的显然过分。

    他不由得又想起云宝今晚两次对他拥抱的推拒,而曾经,当他拥着她的时候,她的脸上总露出特别满足的神情。但此刻,尽管出于惯性还和他坐在了一边,这次却有意无意地和他保持了一点点身体距离,——她不再挨着他了!

    是的,她不再挨着他了,因为已经不舒服了吧?——这个念头使郭小峰的脸下意识地转向窗户,屋内的亮将外面衬得一团黑暗,沉甸甸的,但看的久了,却有一种令人绝掉妄想的冷静。

    云宝对他,与他对她的感情不同,——自己于云宝,也许就仿佛冬日的炉火,夏日的团扇,一旦过了季,曾经的至需,就是碍眼的东西。——所以尽管他们曾经很亲密,但那种相濡以沫,只是她精神困境下的无奈选择,时至今日,她已经过完了她的‘家家’或者已经‘长大’了,——所以今日渴求的,已然变成了彼此能“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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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0 23:31:36 | 显示全部楼层
郭小峰探案系列 二(中)

郭小峰的脸又转了回来,又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云宝专心到过分的摆弄。然后,牵动了一下嘴角,口气温和地主动开口了:

    “也是,人应该自立一点儿,其实我也是常这么教育爱梅的,不过人老了,爱啰嗦,容易嘴里是一套,行动又是一套。”

    云宝没有回头,淡淡回应道:

    “自立这种事,有时不是教的,生活逼到那儿,想不自立也自立了,我倒不想自立,从小就被父母娇着纵着,哼!可惜呀——”

    “这样好,”郭小峰立刻非常官话地接着回答:“父母管不了一辈子的。”

    对于至熟之人,也许官话反而更难叙谈下去,所以云宝没有再应和,房间里也又回到了刚才的尴尬和寂静,——眼看寒意依然,沉吟了一下,郭小峰又指着刚放到茶盘上的,他们上次一起去买的“哥窑”的八方杯和梅子青牡丹小碗笑着问道:

    “你干嘛要拿这两个茶碗儿,这种瓷色倒上茶水并不好看。”

    他的笑容和不介意的口气果然软化了些空气,他发现云宝的态度也随意了些,还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是吗?”

    “是,”郭小峰立刻很热心的继续解释:“因为颜色太重,单纯的观赏倒更好看,尤其你这个梅子青色的小碗,在灯下看,釉色的美难以形容——”

    “嗳——,”云宝抬起头,有些好奇地问道:“对了,一直都想问你,为什么这个颜色叫梅子青,明明是绿色嘛,怎么取个‘青’字呢?”

    “啊——,古代人对‘青’色含义和现代有所不同,曾经把黑、蓝、青、绿这些颜色都统称为‘青’,另外,具体我也不很清楚,但感觉中国人给瓷器起名字时,喜欢以实物颜色为比喻,比如红色,根据色彩的不同被细分成为什么祭红、宝石红,珊瑚红,胭脂水,海棠红,葡萄紫等等几十样,是不是听起来很形象?这种绿色被叫做梅子青,我估计是因为龙泉窑在浙江,那边出梅子,而这种绿色跟真的梅子果成熟前还青着的时候,颜色相仿,——所以才这样命名。不过这名字挺好啊,读起来有诗意,听着比叫,叫——‘瓜皮绿’好听。”

    “什么‘瓜皮绿’?”云宝果然不愿意了,斜了郭小峰一眼:“真难听,再说也不对,瓜皮大部分花的,这个颜色纯,嗯——,顶多叫‘树叶绿’,初夏树叶就是这种绿色,而且树叶的颜色是一致的,这才比较形象,比较接近,要是为了更形象,就该叫‘树叶绿’——,”

    郭小峰的心猛然一动,——“叶”——这个字,于他总有特别的亲切感,他伸手拿起那个小小的牡丹茶碗儿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就听到云宝继续说着:

    “其实还是人家原来的名字好,——‘梅子青’,当时我就是冲这个名字买的,哇!好像是我们姓梅家的颜色似的,真亲切!你说是不是?”

    郭小峰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了,放回杯子,淡淡地说道:

    “你觉得是就是吧。”

    云宝抬起头,有些诧异,郭小峰连忙补回一个笑容,换回温和的平常口气说道:

    “泡吧!等着喝呢。”

    没有深究,云宝又回转身开始专心致志地泡起茶来。先将一茶匙茉莉花放入玻璃公道杯,接着冲入开水,然后放到一边,接着又拿茶匙将茶荷里的花茶拨入家中一个较大的朱泥薄胎的点犀紫砂壶,拿起稍微放凉一点点的开水冲入一些,晃了晃,又拿起来在轻轻嗅了嗅,然后回身放在他的鼻子下面:

    “闻闻,香不香?”

    “不用这么近就闻得到。”郭小峰笑笑说:“茶叶里再没有花茶的香来得霸道了,小小的一碟,就满室生香,还能闻不到?”

    云宝一笑,又拿了回去,转回身接着继续注水,然后盖上盖子。

    接下来,郭小峰看到云宝拿起玻璃公道杯,然后很细心向那个八方杯和牡丹碗儿倾倒,数朵浮在水面被浸润的半舒展开的茉莉花顿时分别落入两个杯子中,——非常奇妙的,轻盈的茉莉花立刻将那个紫口铁足,古朴凝重的八方杯衬出一丝含着岁月的清幽来。 ——这时,云宝又端起那把点犀壶,在手中微微旋转了几下,接着向前一倾,茶水倾入两个青瓷碗儿中,——于是那几朵本来安静躺在碗底,仿佛沉睡的白色花蕾立刻身不由己地打着旋儿飘然而起,随着茶水旋转开来,——就在花与水的旋转中,一朵朵茉莉花在青瓷的映衬下仿佛突然活了起来,就宛如在花间树下舞动着水袖的女伶,正随着这一杯转为丝弦的茶水,和着来自天地的灵秀花香,独自咿咿呀呀地唱一支隽永的慢曲,道一段闲闲的旁白——

    “好!”郭小峰失声赞道:“好一杯江南春!”

    云宝得意斜了郭小峰一眼,然后端起哥窑八方杯递给他,示意他尝尝。

    慢慢品了一口,坦白的说,口感并无特别,但花茶本身主要胜在嗅觉,论起口感,不能与其他名茶相比,——所以为这份平添出来的悦目,也算一份胜。

    “怎么样?”

    “好,很好。”

    云宝越发开心,似乎玩笑又似乎认真地问:“你说我现在又会做饭又会泡茶的,将来能不能成为一个好妻子?”

    郭小峰的目光落回云宝,柔和的灯光照在她似笑非笑的面孔上,那一刻,他突然发现曾经觉得不甚打眼出色的云宝原来相当美丽,标致的五官,文雅的气质,再披着这满室沁人的茉莉香,真是愈发清丽动人!——这样一副姿容,本身已经是很多男人渴望的目标吧?!——而云宝拥有的又岂止是这些呢?受过良好的教育,有体面轻松的工作,还有一份小康的身家,本人还勤快,颇会持家,并且那对云宝而言孤苦的境况,对她未来的丈夫却恰恰可能是最理想满意的状态,无家人的拖累!——真是一条比一条适合当谁人的老婆,谁家的媳妇。

    “绝对是。”郭小峰由衷地回答:“男人做梦都想娶你这样的女人做老婆。”

    “真的?”

    “真的!”郭小峰再次由衷的回答,然后,又笑笑问:“想结婚了?”

    云宝点点头:“有点儿。”

    “以前不想吗?”

    “不想。”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云宝反问一句,淡淡一笑:“我为什么要结婚?就为了找个男人让我伺候吗?伺候他,伺候他家人,再给他生儿育女,伺候下一代?我疯了吗?我自己有吃有喝有地方住,干嘛要受那个罪?对不起,我还不想呢!我从小就受罪,没有撒过娇,没有疯过玩过,全是累,我已经累够了。”

    郭小峰哑然失笑:倒也是,倘若没有感情,仅以物质的得失利益衡量,对以衣食无忧,又想轻松自在的云宝,婚姻确实意味着付出大于收获,不甚值得。

    “——外婆最后病重那几年,”云宝继续说道:“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着我结婚,觉得这样我这辈子就有了个依靠,所以总是对我说:‘云宝,你要赶快找个人家,这样外婆走的就安心了。’我一直很听外婆话的,可这件事我一直拖着,骗她,因为我越来越不想结婚,我看不出来结婚有什么好,跟那样的男人,而且生活一下子变得那么复杂,那么一家子不说,还要有孩子,可我不想有孩子,我不想如果哪天我突然死了——,——就像我妈妈,我妈妈临死时一直拉着我的手,直直地看着我,一直看着,——我知道,她是放心不下我——”

    说到这儿,她突然顿住了,并没有哭,只是脸色异常苍白,目光杳然,片刻——,才接着说道:

    “——我是看着我妈睁着眼断气的。我不想我也这样,而且我还不如我妈妈,我没有妈妈了,如果我留下孩子,孩子连外婆都没有,没有任何人可以照顾她!——我希望我死的时候能安心,了无牵挂。——所以后来我想,宁可一个人生活,也不想再建立一个家了。”

    静了片刻,郭小峰才轻声提醒道:

    “都过去了,你也想的太多了。”

    云宝低下头:“是,都过去了,也许我想的太多了。”

    “是啊,你确实想的太多了,你身体很健康,而且现在医疗条件好了许多,另外,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爸爸那样。”

    云宝抬起头:“是,我很健康,未必会死。”

    “对呀,没病没灾的,你那样担心就太悲观了,”说到这儿,郭小峰笑了笑:“不过我觉得你现在好像又乐观了。”

    云宝又淡淡一笑:

    “是呀!就像你说的,想想我没病没灾的,没必要太悲观,还是应该好好过以后的日子,别跟以前似的,整天胡思乱想,坑了自己这么多年。”

    “那倒是,很多人好好的日子过不好,就跟爱胡思乱想有关,想多了跟什么都不想一样,所谓‘过犹不及’。”

    云宝听得又是一笑,没有立刻回答,偏着头沉思了片刻,轻声说道:

    “大概吧,以前不想结婚,也跟总觉得男人靠不住的想法有关,现在离婚率那么高不说吧,关键是不离婚的夫妻看着也让人丧气,你看报上,网上,竟是些又是出轨,又是情人,又是一夜情的!哎呀,看得我觉得要是都这样,那就好就过,不好就散呗,何必还走那个结婚形式?”

    郭小峰点了点头:

    “如果是那样,维系婚姻的形式确实没多大意思。——不过并不全是那样的。”

    “是。”云宝回答:“我现在也不这么想了。”

    “哦,为什么?”

    “为什么?”云宝耸耸肩膀,侧过脸斜了郭小峰一眼,仿佛玩笑的回答:“我想也许我看得都是一面,实际上未必都这样,是不是?看,连你都能过那么好,可见好像也不用太悲观了。”

    ——连他都能过那么好?——他不配过的好吗?他那么差吗?

    望着云宝不在意的表情,郭小峰不由得一笑,——这就是他在云宝心目中的形象,最底线的人!——是的,她不仅看不上他,也看不起他,即使在最依赖他,依赖的仿佛象爱上他的时期,她也看不起他,就像她念那首《纯洁》时的神情,轻蔑的!——这样看刚才自己实在还高看了自己,他于她,连团扇和炉火都不算,那些还有必要保存到来年的东西,——他呢,也许更接近救灾时的临时帐篷,用完最好一辈子别再用了!

    又笑了笑,就像喝茶那样,郭小峰波澜不惊地吞下了那句不怎么样的评价和自己的感慨,依然很平和地说道:

    “是呀,所以你千万不要被网上的情感论坛或报纸上什么‘情感实录’蒙住了眼,以为全天下都是那样,个个都背叛,人人都搞鬼,要知道那都是‘集中营’,有这情况的人集中到一起了,当不的全部的!——其实不说别的,光从概率上想想都不可能,这世界上除了死这件事外,你说其他什么事儿是铁板一块,没个例外的?——没有嘛!生活就是什么样儿都有,——功名利禄诱惑人,可也一定有宁愿出家的,寺庙够清净,也一定有花和尚,有东就有西,这是规律!所以就是从概率上你也一定要相信,只要看见有不幸的,就可以相信一定有幸福的,——只是可能过的幸福的人,因为幸福,就爱享受自己的生活,不爱满世界吵吵了,只剩那些抱怨失望的声音在哪儿吆喝个不停,沸反盈天的,最后让人觉得好像这世界上全是那样的人了。”

    “想想可能是这样,”云宝轻声说,有些出神:“《圣经》里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听起来‘爱’挺受罪的,但爱还总是有,让人不明白人为什么还要爱?——所以昨天我突然想,也许我这想法颠倒了因果,爱是天生的,因为心里有了,所以自然而然做出了别人看来恒久忍耐的事,对于当事人,并不是忍耐,甚至反而是一种幸福感。回忆回忆,真的是这样——,唉——,”

    说到这儿,云宝轻轻长叹一声,又摇摇头,仿佛有些不堪回首。

    “那当然,”郭小峰连忙语气轻松地接着说:“人家不是说的很清楚嘛,‘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而不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就是爱’,——我想《圣经》里这句话也许并不仅为强调爱到底是什么,也是形容人心里有爱后,能做出多么违反常规利害的选择。中国也有一句类似的俗语叫——‘有情饮水饱’!就更是这么个意思了,强调的就是一个‘情’字带来的行为变化,至于是不是喝水就能饱,那只不过是个形容词而已。”

    “大概是吧,”云宝又点点头:“但即使是真的要恒久忍耐我觉得大概也无所谓,尤其是我,从小苦惯了,精打细算也惯了,什么苦日子都能过,所以如果能再遇到个心里喜欢的,其实人穷呀富呀的无所谓,日子就是苦点儿累点儿也没什么。”

    ——如果能再遇到个心里喜欢的,其实人穷呀富呀的无所谓,日子就是苦点儿累点儿也没什么?——如果说开始还是暗示,那——这话——就是明示他了吧?!

    不动声色地又喝了一口茶,郭小峰回答道:

    “当然,很多时候觉不觉得亏,关键还在感情,没有感情,日子再舒服,心里也不足意;感情足够,精打细算的日子也能有滋有味。更何况——”他又提醒道:“云宝你的情况也变了,不管和谁结婚,日子都不会苦的,只会好上加好。”

    但最后的提醒云宝似乎没有听到,呆呆地望着茶盘,过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地轻声问了一句:“你说我还能遇到吗?一样样子的。”

    一样样子的?——郭小峰揣摩着:跟谁?大概是她最爱的那个大学时代的男友吧?——一样样子又指什么?性格?外表?或者全一样?

    稍顷——,他斟酌着回答

    “如果想什么都一模一样不走样,恐怕不容易,但又好又年轻又英俊的男人可多得是,看你怎么挑了。”

    这次的提醒使云宝回过神来,仰脸望望郭小峰,又摇了摇头,非常自嘲的笑了:

    “还是犯傻,不会了,不会拿套子套了,套得年头也不少了,真傻!——现在只想为自己好好活活,争取也能遇到个情投意合的,像你和爱梅妈妈似的,实实在在过上二十年的好时光。”

    “如果运气好,肯定还不止二十年,”郭小峰立刻回答:“你还年轻不是?将来肯定能庆祝钻石婚。”

    “哈——”云宝笑了:“我可从来没想过能过那么久,我家人都短命——”

    “——别这么说,”郭小峰连忙打断:“没得相关的,你外婆不也不算短寿?更何况现在生活条件,医疗条件都好,你肯定能活得长。”

    云宝又笑了一下,神情突然又有些怅然了——

    “就是活得长,也未必就能过得好——,”她喃喃地说:“将来还不知能遇到什么样儿的,——我命不好,从小都不好——”

    “——别这么说,”郭小峰又连忙打断劝解:“不会的,不会的,老话都说:人一辈子的苦总是有数的。你小时候那么辛苦,所以肯定已经受完了,将来一定全是顺利。千万别又悲观了,再说,你刚不还说了,——连我都能过这么好,可见不用太悲观,是不是?”

    云宝转过脸,锐利地看了郭小峰一眼,迟疑片刻,轻轻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贬低你,我——”

    郭小峰又是一笑,打断云宝。

    “——我知道,你就是那么一说。——但实在说,你也没说错,说实话,我自己也没想到,不瞒你说,我和佳慧结婚时,我对她的话是‘过的成就过,过不成就算,谁也别耽误谁。’也亏的佳慧不计较,换别人这婚就结不成。而且,我不仅是这么说的,也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说,要是我居然还规矩了这么多年,那真的是佳慧的功劳,——真的,要是我的日子过得像白水,离不了又没滋味,我准的出状况,外面怎么说来着,不是出轨了,就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如果我的日子过得反胃,那有没有第三者,我的心都不会在家。”

    说到这儿,郭小峰又笑一笑:“——现在你看,生活里对家庭有绝对责任感的男人,也许不多,但一定有,这就占了一个概率;接下来是比较有责任感的男人,我估计这要多的多,又占了个概率,这加起来就不少的;最后到了我这样的,虽然没什么责任感,但也有规矩的可能,只要觉得日子美满。——这样一算,怎么也靠不住的男人虽然有,可其实还是占少数的,——所以我说云宝你大可不必悲观,一则我刚才给你算了概率,即使挑好点儿的也不少;二则你条件还这么好,又只挑人不跳财,那选择面就更大了;三则你已经没有生活压力了,这也很重要,总归比愁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心里轻松,容易把日子过好,毕竟有能力弄些闲情逸致,把日子过的有情趣还是更吸引人的。”

    “——情趣?”云宝重复了一句,也笑了:“我觉得我现在就是又能干又有情趣?对——,”说着,她又举起她的牡丹茶碗儿,笑嘻嘻地说:“我现在会泡茶了,到时候先拿泡茶唬人,让他觉得:哇——,好淑女呀!嗯——,对了,我还应该把你上次念得那首诗背下来,就显得更有学问了,那个是怎么念呢?什么袖?什么浮碧?什么碾雕白玉?你再说说,很好听的,我觉得特别配。”

    瞟了一眼那个青翠如玉的茶碗儿,郭小峰也举起自己八方杯,慢慢品了一口,目光又投向茶盘上的玻璃公道杯,此刻,朵朵茉莉花已经在水中完全舒展,通透中别有一种秀逸的美,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说道:

    “以前没有试过,今天才知道这些花草泡在玻璃壶中多漂亮,样子不同,喝茶的心思也不一样了,怪不得人家这么形容花草茶——”

    说到这儿,郭小峰又顿了一下,带着一点儿淡笑轻声吟道:“茶情偏与夜相投,心事鬓边羞,熏醒半凉梦,能消几个开头?风轮浸卷,冰壶低架,香雾飕飕,更著月华相恼,木樨淡了中秋。云宝,今天的茶情和你的心思相不相投?”

    愣了片刻,云宝放下茶碗儿,一叠声地嚷道:“不对,不对,上次说的不是这个。”

    “当然不是!”郭小峰放下杯子:“景变心变意境变,怎么能都一样?云宝呀,就是过日子,想过得好,‘一招鲜’的本事也不够,一辈子很长的。”

    云宝歪过头:

    “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迟疑一下,郭小峰还是说道:“就是想说,情趣有万万千,泡茶不过是其中的一种,这东西有人爱喝,有人不爱,你要是碰见个男人不爱喝茶爱喝咖啡,那就别硬让人家喝;——要是碰见个喜欢户外运动不喜欢没事儿坐家里喝个什么,那就别硬让人家坐在哪儿喝,——总之要看人,别拿死东西硬套。”

    云宝有些丧气地噘了一下嘴,看看自己的茶碗儿,嘟囔道:“噢,这么说可能白会泡茶了。”

    “怎么是白会了?”

    “将来用不上我会它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郭小峰反问一句,看看云宝,曾经那种不妥的感觉又回到了他的脑海里,但随即,他终止这个念头,改口说道:“天下最不压身的就是知识,多知道点儿东西你能吃什么亏?万一什么时候有用不就用上了?”

    云宝一时被说住了,但也许还是觉得丧气,随后矛头折了回来:

    “啊——,这就是你会背一堆儿没用诗词的原因吧?防着什么时候有用,是不是?”

    仿佛没有听出这话中的讽刺,郭小峰若无其事地回答:

    “当然,我是刑警,要想做一个好刑警,基本功之一,就是知识面要杂而广,从时装到法医,从化妆品到毒品,所有行业能知道就要争取多知道点儿——”

    “——得了!”云宝不耐烦地打断郭小峰,挖苦地看他一眼,然后很不客气的反击道:“知道从古代到今天人怎么喝茶跟你的工作有关系吗?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看你就是为心术不正用的!还艺不压身?是不是为了见一种女人就根据情况想一个哄人的方法。”

    郭小峰依然若无其事:

    “要是想哄,肯定要根据人的个性变。”

    “哎呀,那你得给我说说,要我增加点儿知识防备,以后遇到花花肠子的人就知道避开了,我这人老实,跟不起你这种人。”

    依然仿佛没听出云宝的刻薄,郭小峰一本正经的回答:

    “这可不好讲,千变万化,讲不过来的。”

    又看了看郭小峰,——

    “郭支队长,”云宝摇着头,带着说不出的感慨语气问道:“我想请问你,你从那儿知道的这些东西,我看临时想学会都不容易。”

    “那当然,”郭小峰依然一本正经:“这可是这么多年积累的,——至于怎么知道?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碰见个谁就争取从人家身上学点儿什么,东一个人,西一个人的,时间一长,正经东西不会,可杂七杂八的东西知道的就多了,云宝,我还打算从你身上学点儿什么呢。”

    “哼,”云宝嘲讽地一笑:“可惜我身上没什么可学的。”

    “怎么没有,你会外语呀,这可是我最弱的,英语我唯一能听懂的就是yes和no。”

    “哼!”云宝用鼻子回复了一声,充满了可笑的感觉。

    “真的。”郭小峰继续一本正经地说。

    云宝一撇嘴:

    “你别开玩笑了,学外语不比背首诗,那要学好且得需要点儿时间,尤其是你这只能业余学的?学学忘忘,没准儿十年八年都学不好,你不会要我教你这么久吧?”

    望望云宝,——这是今天云宝第三次提醒他了!并且是在明确说明她要去寻觅真爱之后,又一次的提醒!

    那一霎,郭小峰突然想到,——自己昨晚的行为给云宝带来多大的心理担忧?使得她今天反复暗示和明示自己。——是的,她已经明示自己了,也许也需要自己更明示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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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0 23:32:19 | 显示全部楼层
郭小峰探案系列 二(下)

稍微一停,仿佛没听懂,郭小峰继续接着云宝的话说道:

    “当然不会,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别说业余学,就是专门学,十年八年我也学不会,语言是我的弱项,所以就没这么想,再说也用不着,要是再碰见你这样学外语的,我跑去班门弄斧,那不是找丢人吗?——学这个就是针对不懂外语又崇洋的女人,就学几句,显得渊博,给人造成点儿意外惊喜感觉就够了。”

    “噢——”云宝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长见识,要是这样,我可以教你,要不要我给你找段著名的英文爱情诗教你背背?我告诉你,上大学时为了学习,我可专门背过一些呢,几乎全是爱情诗,很傻,那时真傻——,”

    说到这儿,她又摇摇头,仿佛往事不堪回首,定了一下,继续说:

    “不过现在你要想学倒用得上,随口就来,怎么样,教教你?这样你古诗也会,外文诗也会,你可是全才了。”

    “不用不用,”郭小峰连忙摆摆手:“爱情诗也太长,不认字盲背忘得快。——完全不懂,就不能在这儿玩深沉,知道两句是个意思,调节一下气氛而已,所以学点儿更简单的,比如知道‘我爱你’怎么说就够了。”

    “啊呀,光学个i  love  you啊,那能唬住人吗?再不懂英语的人也不会被你这个词懵住啊。”

    “所以我才要请你教我,光会英文肯定不行,但外语也不止英文一种是不是?——你是学外语,一定还学了第二外语,外国话知道的肯定比一般专业的人多。——我就是想取个巧,多学几种‘我爱你’的外国读法。这样的话,万一碰到什么机会,没准儿就可以趁着人高兴冷不丁说那么一句,——你想,那么怪的话,说完人家准定好奇地问我:‘你说的是什么?’‘哪国话呀?’等等之类的,那是我就告诉她:‘是法文呀、西班牙文呀,日文呀’,你想,肯定对当时的气氛有帮助。”

    “噢——”云宝再次恍然大悟的叹一声,接着很佩服地点点头:“哎呀——,哎呀——,真长学问。”

    “既然你也长学问了,那就也给我也长长学问,你会法文的说法吗?”

    云宝点点头:

    “这你可请教对人了,虽然上学时大部分同学都是只学两种语言,可关于‘我爱你’这个词,那也是知道语言种类最多那一类。”

    “我猜就是这样。”郭小峰得意洋洋地回答:“大学生嘛,注意力还不全在这儿?对了,云宝你知道几种?法文会吗?日文会吗?西班牙文?俄文?韩文?这个好学,多学几种,没准儿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云宝略含不屑地斜了一眼郭小峰,然后用不同的语言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郭小峰摇摇头:

    “不行不行,你这一连串说得我都分不出来什么是什么?哪国话都不知道,这将来怎么给人家说?必须一个对一个,知道哪儿跟哪儿,这才可能给人家身上用,——这样吧,我说一个语种,你念一个,这样才能学会。还是先说法文吧,女人都觉得法国浪漫,法文怎么说?”

    云宝念了一遍。

    “日文呢?”

    云宝又念了一种。

    “俄文呢?”

    云宝依要求念了。

    “西班牙文呢?”

    云宝再念。

    听完之后,郭小峰点点头,说道:

    “这各国话真是不一样,听起来真怪,不过到底短,学会应该没问题。我们重新开始,法文怎么说?”

    云宝又念了一遍。

    郭小峰没有跟着学,却在云宝读完后一个一个接着问下去:

    “日文呢?”、“俄文呢?”,“西班牙文呢?”

    在又读了一遍之后,郭小峰又点点头:“各国人的话为什么差别这么大?我这年纪大的人是不好学,得多听听,来,再来一遍,法文怎么说?”

    云宝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读了一遍。

    郭小峰依然没有跟着学,还是接着问下去:

    “日文呢?”

    “喂——”云宝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你不跟着我念,光听怎么学得会?语言要张嘴说的,你要跟着我念——”

    刚说到这儿,云宝停住了,眨了眨眼睛,突然意会到郭小峰的真正含义,愣怔了片刻,抬手狠狠地搡了过去:“你骗我!”

    郭小峰终于哈哈大笑:

    “当然是骗你,不过你可够笨的,云宝,这么久才意识到,好了好了,别这么气愤地看着我,往好处想,当个教训吧,下次再遇到别人用这招就别上当了,云宝——”

    云宝立刻紧紧地把嘴巴抿了起来,似乎很担心再次上当。

    郭小峰越发失笑不停,半晌说道:

    “看来骗人只能得逞一时,我也吸取这个教训,下次不能骗人了。不过云宝——,”他又叫了一声,收去了笑容:“下面的话可不是骗你的——”

    说到这儿,他又一伸手把茶盘上的东西归置到案子上,只将那套“云宝的小船”端端正正地放到茶盘中间,然后又把自己常用的莲花杯紧贴着放到“小船”的正前方,仿佛一个阻挠的礁石,——然后他侧过脸看着云宝猜疑的目光轻声说道:

    “云宝,这是你的小船,来,今天再开一次。”

    又猜疑地望了望郭小峰,沉默了片刻,云宝伸出了手,——就在这个时候,郭小峰更加手快的把自己的莲花杯拿了起来,——小船前进了,没有碰到任何障碍。

    云宝推“船“的手停住了,侧过脸静静地看着他。

    “对不起,云宝,”郭小峰轻声说:“昨天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还年轻,什么都很好,将来一定会更好,也应该得到更好的——”

    静默了片刻,云宝扬起脸,也轻轻一笑:

    “什么意思?撵我吗?”

    望着面前的这张漫不经心的笑脸,郭小峰突然再次伸手将云宝紧紧搂在怀里,许久——,才轻声说道:“怎么会?这个家你可以住到愿意住到的任何一天。”

    停了片刻,他听到云宝毫无感情的声音:

    “这么好?”

    接着,他的臂膊被今晚第三次推开,以明确而不掩饰的方式,——同时那个毫无感情的声音说了那晚的最后一句:

    “多谢,不过以后你不用对我这么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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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22:22:10 | 显示全部楼层
郭小峰探案系列 三(上)

郭小峰心神不定地看看窗外,又看了看桌上的台历,瞄到了一个9字,这是今天的日期,也是云宝父亲遗产案开庭的日子。

    现在,他的不定源于不知道下午该不该去旁听一下审理过程,——本来他是不打算去,也认为不能去的,因为云宝无疑坚决拒绝他参与其中,——从她拒绝他提供任何帮助,哪怕是非常简单的帮助上来看——

    那是好几天前的事了,他发现虽然那晚他俩说妥了,但云宝并没有立刻离开,一切起居如旧,该上班上班,该下班下班,该干的家务一样不少干,甚至晚上照样跟他躺在一张床上,盖一床被子,——当然,区别也是有的,她不再有闲心弄闲情逸致了,而是不是打电话和他不知是谁的某个人讲案子,就是坐在那里皱着眉头琢磨着什么,给他的感觉,——还是跟案子有关。

    对他的态度当然也区别于以前,怎么说呢,似乎“升华”成“友谊”了,像一对室友,或同一战壕里的战友,——因为那几天她总对他愤愤诅咒她后娘,兼着也讲几句她小时候受的虐待,——然后等着听他赞同的附和。

    他当然配合的频频点头,因为听起来她后娘是够刻薄的!——也相信那女人确实不怎么样,不为别的,就看她做的那些事儿,——不愿意亲自照顾前房儿女也就罢了,可又不太穷,却刻薄到连微薄的生活费都不肯给?——而对前夫呢?一破产,立刻离婚;后来知道前夫病了的情况下,对于前夫表示的想看看女儿的心意,——为怕沾上麻烦,不仅当时赶走了,而且后来直到死,居然一次医院也没去过?更别说付一分钱啦!——这也算罢了,也许两人感情彻底破裂,反正也离婚了。——但现在一听说有钱了?就又跑来讲什么这是女儿的父亲,难道当年需要帮助时,就不是父亲,没有血缘关系了?——怎么看这些事儿都觉得这人实在不会地道!——让他这个外人都觉得要是法院不明事实,仅仅就血缘因素来分割财产,实在不公平!

    也为这份突然而起的不公平感觉,忍不住又起了热心,建议说:实在不方便换律师了,那他可以介绍好律师帮着她原来那个律师一起准备一下案子,他介绍的律师打民事官司很有一套,而且地位比较高,应该不会太伤现在这个律师的面子。

    可本来和他说的兴致勃勃的云宝却立刻不耐烦地回答:“不用,不用,我自己的事搞得定的。”

    “我知道,”他继续好心好意地劝道:“但如果能处理的更好一些,不是更好吗?”

    结果云宝以更不耐烦地口气回答:

    “我说过我自己的事搞得定的,你不要管我的事好不好?你老是这样,养成依赖你的习惯怎么能行?我现在已经有点儿习惯了,这都是你造成的你知道不知道?你不要再软化我的意志好不好?”

    说完又瞪他一眼。

    那一眼,使他很尴尬的住了嘴,不知怎么说才好,——他哪里想软化她的意志?——尽管他不懂她的《纯洁》,道德也不高,但也不至于那么自私嘛!——他只不过觉得对这类事自己可能更内行一点儿,大家一直处的还不错,说走也是客客气气的,那么最后尽点儿力也没什么!——至于依赖也扯不上了,官司也不是寻常事,有人一辈子也未必遇一回,麻烦过去也就算了,以后也用不上了,怎么会依赖?

    不过这一番辩驳只在他心里过了一遍,随后就想过来了,——云宝说的也没错,——单一件当然无所谓,——但就像她说的——“他老是这样”,——如果和以前的这事那事连起来,东一件,西一件的,累积也许就成习惯了,——就比如她为什么没有立刻离开呢?除了有因为官司开庭在即,杂事缠身很忙外,还更可能跟官司导致的心情烦乱,希望身边有个人说说话,帮助放松放松的心理有关。——也许她就是由此已经意识到已经没有以前独立了,那么马上加以警醒,开始自我修正也是对的,——毕竟依赖习惯就难独立,就仿佛笼中鸟,并非都不渴望蓝天,只是很多已经退化的只能望天兴叹了。

    这么一想,他觉得倒是自己看的短了,好律师差律师,无非可能有点儿钱数差异,长远看,也并不真多重要,——因此他彻底决定不再多嘴,也不再关心了。

    接下来,他们又恢复了同一战壕战友的友谊,每天听她大骂她后娘,后来稍带着也痛斥她爸爸,当然,从云宝的嘴里,都从不称爸爸,总说“那个男人”,——由此让他深深的怀疑:她后娘无论对她有多少污蔑,比如说她“命毒”之类的话,——但说她“装孝女”骗钱的指控,恐怕不太假。——恐怕就是因为意识到爸爸手里有些钱,云宝才因此去医院照顾的,并非为父女天性而捐弃前嫌。——因为即使到了现在,无论从表情和话语里,云宝对她爸爸都充满了厌恶和反感,别说从没有一点点儿怀念,哪怕是爱恨交加的感觉都没有,常说的话是——“这个男人命比较好”!——似乎还觉得她爸爸还没有得到应得的惩罚?!

    不过在他也无所谓,毕竟这是云宝的私人情感,人的爱恨情仇也常常不是外人从只言片语就能体味和评判的,——所以从来都只是哼咳着,仿佛她的一切态度他都赞同。

    本来她不愿他管,他也不想再关心,一切都各在各的轨道上运行,——但就在今天早上,他的心意发生了改变,——这改变是在听到云宝又诅咒她后娘不得好死的话后突然产生的。

    听着那至少比往日猛然增加一倍的憎恨口气,——他一下子回想起那次在服装店里,云宝和她后娘几乎大打出手的那一幕。

    云宝对她后娘已经仇恨到背后提及就来气的程度,最不能容忍对方略微得好,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对方倒霉。——那么对于她后娘,估计也是类似程度的仇恨,加上没捞到钱的因素,没准儿还更恨!

    而正常到了法庭上,你来我往辩论中,就很容易激起人们心底的仇恨与怒火,——那她们之间又会怎样呢?——他不知道,只知道现在仅仅打算见面,仇恨就暴涨几倍!还知道世上事总是要想和平就需要人人和平;要是混乱,一个闹腾的就足够了,——到时候不管谁理智扛不住,主动发起人身攻击,另一方就必然要招架,——招架,攻击,你来我往的,——那不就意味着打起来了?

    但假如是在庭上动手,那还不要紧,——可如果是怀恨在心,出了法庭才动手那就麻烦了!——因为云宝很可能吃亏,——毕竟对方是两母女,至少人数上就占优势,这还不考虑人家还有其他帮手的情况。

    正是这一连串的突然其来的想法,使他的心里怎么也安定不下来了,——毕竟他做了这么多年的警察,知道女人发起狠来,有时比男人还恶!也知道人世间有些伤害,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又踌躇了一会儿——

    郭小峰终于下定了决心:去!

    ——“大礼不辞小让”!官司不比平常事,容得下摔跟头,长见识,交学费,这要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好歹相处一场嘛,感情不在交情还在呢!——要是自己没想到这些也就罢了,但既然已经想到了,却还图侥幸而做甩手掌柜,那就太自私了!——想想在这两个多月以来,不管对他是厌烦还是接受,——在生活上,云宝都做到尽量照顾,从住下,洗衣煮饭打扫卫生几乎全部包揽,而且什么都早早打理完了,让他都没有什么机会动手,——相形之下,他却没有为云宝做过什么具体事。——凭这个,也不能装糊涂!

    所以也不用征求云宝什么意见,费劲解释一定要经她允许,——只管去好了,这样万一有什么问题,他就可以从旁想想主意,或者处理一下,毕竟干了这么多年的警察,别的不行,公检法是最熟的,全市哪个区的法院他都打过交道,到时不致让云宝太吃亏。——万一万事大吉,云宝不明白他的心意,不领情的刻薄他几句也无所谓,想来她又能怎么不高兴呢?自己去一趟,又能让她损失什么呢?——

    ——损失?——这个无意出现的词却又让郭小峰心里突然动了一下,咂摸了一会儿,他想,——要说损失,别的没什么,只有所谓的名誉——,毕竟再怎么说时代变了,反正目前情况下,知道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同居,对这女人以后的恋爱道路怎么都不能说是正面影响。

    现在他们虽然在一起,但在茫茫人海,只要他们不说,如两滴海水的他们,无论和与分,于其他的“水滴”,就仿若不存在。——但要是自己去了,有了事件牵连,那别人也许就会注意到他,进而——

    这个念头让本来决心已定的郭小峰又踌躇起来,但又沉思了一会儿后,还是决定:——去!

    毕竟事儿分轻重大小,自己早上所虑的虽然未必会发生,但一旦发生,后果就可能比较严重, ——而刚才的担忧,仔细想想并不特别严重,首先这种官司,庭审可能就没什么人旁听,其次,最可能关心并探听的,就是云宝后娘了,但反正她也知道,所以也无需再刻意瞒。

    ——不过,为稳妥起见,他可以比正常开庭晚一会儿,如果没什么问题就早点走,反正关键是看双方的状态,早晚无所谓。这样既了解情况,也不太引人注目,也算是把不良影响降到最低了。

    大主意终于彻底拿定了,郭小峰的情绪也终于安定下来,从容地安排了一天的工作,留出空档儿,到了下午四点儿来钟,便按计划前往了。

    很快就到了法院,他刻意像以往那样,面容平和严肃,不动声色的走了进去,仿佛为什案子而来,法警和其他工作人员即使没说过话的,也都认识他,所以自然的没有任何奇怪,——当然云宝和她后娘表现出一时的奇怪和关注,但他依然一副微皱眉头,仿佛是因公而来的模样。

    ——所以如他预计的,没有引起更多人过分的关心。

    庭审继续着——

    很快就听个大概,内容没什么特别,云宝后娘的律师除了辩解当初因为特殊情况使当事人无法履行照顾义务外,着重强调云宝异母妹妹的血缘身份。

    云宝的律师则主打情感牌,啰里啰嗦的强调着云宝父亲当年怎么样无情无义地抛弃了云宝,而云宝又怎样捐弃前嫌细致照顾曾抛弃她的父亲,——并指出云宝后娘及其女儿,在知道前夫病重住院,不仅未出一分钱,甚至从未有过一次去医院探视的情况。

    对于这些郭小峰都不在意,他专心观察的是云宝后娘和云宝她们各自的表情,看有没有失控前的情绪表征。

    还好,云宝始终以一副楚楚动人,深爱父亲的善良女儿面目半低着头站着。而她的后娘也竭力以一副深爱前夫的表情站着。

    反正都没有那天在服装店里的泼相。

    这时,一个护士作为云宝这方的证人走了上来,听着律师有目的的问话,那显然是要要全方位证明云宝之善良,之真诚,之父女情深!——而那个护士也不负期待,以非常真挚的口气讲述了云宝当年又要挣钱又要照顾父亲的情况,讲述云宝父亲后来悔恨痛哭的情景——

    听着这动人的描述,郭小峰却心里发出一声无声的长叹:云宝爸爸的命确实不坏,能够带着那份充满亲情满足感的错觉,——幸福的离开人世!

    但他很快制止住自己分散的注意力,回到观察两个女人的表情上。

    这些描述无疑有利于云宝,所以云宝表情更加沉静温柔;而云宝后娘则满脸都是讥嘲别人上了她的当的不屑和气愤,——但还在情绪中,大概这场景早已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主打的也不是感情牌,反正也打不出来,——所以全力以赴的是血缘牌,因此,情绪也算稳定。

    郭小峰松了口气,暗想:如果一直能这样,那自己一会儿就可以提前走了,反正今天也不会判决,不会再有更大的刺激出现了。

    ——但就在他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就听到了一句令他,或者说是令整个法庭都震惊无比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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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22:22:42 | 显示全部楼层
郭小峰探案系列 三(中)

这句话,就来自于那个护士——

    “——我觉得梅老师无论从任何角度都应该得到她爸爸的全部遗产,”她很诚恳地说:“就是不说人心公平,这也是她爸爸的意愿,要不然为什么专门写下遗嘱呢?”

    这句话让整个法庭都静了下来——

    遗嘱?——郭小峰一阵震惊:——云宝爸爸留有遗嘱?

    他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云宝从来没对他提过一星半点儿?!当初吴队长也没提过,但这可能是不必要,——只是云宝的后娘也不知道吗?

    他的目光投向那个女人,那张脸确实显示出一副完全意外的震惊!——看来是不知道!

    接下来,郭小峰的目光忍不住又投向云宝和她的律师,云宝的律师也显示出无比震惊的表情,似乎也不知情?再看云宝的神情,她也很震惊,但这份震惊和他们是迥乎不同的,那更多的,是一种意外。

    那么这件事这么秘密吗?——郭小峰呆呆地想,当初秘密也许只是一种谨慎或低调的习惯,但后来到争遗产时还这么秘密——?

    这时,云宝律师身上那种善于显得比实际知道的多的能力体现出来了,很快恢复了镇静,接着还用带着仿佛早已心知肚明地口吻追问:

    “遗嘱表明的很清楚,是吧?”

    “当然,你应该知道的,”那个看来很直率的护士回答,然后继续心直口快地说:“我不知道,但医院的李大夫知道呀,因为前两天给李大夫聊起要来作证的事,李大夫对我说:打官司?这官司有什么可打的?遗嘱写的清清楚楚,专门说明全部遗产归梅老师,他还做证人签了字,而且遗嘱还做了公证。他还纳闷儿说,难道现在继承遗产不是以遗嘱为准了?——还说怎么梅老师没请他作证人?我说:‘肯定是见你太忙了,梅老师不想打搅您,到时候拿出遗嘱就行了,有公证,可能也不需要你出庭作证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法官的脸转向了云宝,然后追问有没有需要补充的证据。

    沉默了片刻,云宝扭头看看同样被这新情况震惊到目瞪口呆的后娘,然后回答:

    “本来没有,因为我觉得她的行动已经说明了她们不配继承我父亲的遗产,根本不用拿出遗嘱,法律自然会给这件官司一个公道。”

    这是一个巧妙,甚至显得有些天真的回答。

    但郭小峰却不由自主地摇摇头,——谎言,明显的谎言!

    因为如果真相信过后仅凭那些申辩就可以得到全部遗产,——那当初写遗嘱干什么?还想到了公证?!——这不充分说明不仅对遗嘱的法律效用非常清楚,同时还不忘强调自己手中这份遗嘱的唯一合法性?!

    那既然有了遗嘱,也明白遗嘱的作用,却对后来找上门来的后娘隐瞒,——那能为什么?只能是希望她后娘因不切实际的期待而给她打官司,——因为这样就可以耗费她后娘的时间、经历和金钱!

    ——不仅如此,居然在初审时还故意不拿出遗嘱,故意不请真正有分量的证人,——能为什么?只能是为输掉初审的官司!

    ——这样,她就可以在输掉初审之后再上诉,而对此,她后娘也不会起疑,——接下来怎么样呢?——自然是漫长的诉讼,再夹杂着调解等等事情,不知不觉地耗掉了对方的精力、时间和本来就不多的金钱,——当然到了最后,她会拿出杀手锏!

    所以,他相信答案很简单,云宝这么做,就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令她的后娘不仅饱尝空欢喜的滋味,还能陷入更大更长久的生活困境!就是为了能像猫戏老鼠那样,慢慢品尝折磨她后娘的快感!

    所以,这无疑是云宝的如意算盘!

    可是——,郭小峰又摇了摇头,目光投向法官——

    法官的脸上果然浮现出寓意不明的表情,多数人不会被这种表面天真的说法骗过去的,因为这实在是不需要多少智商就能判断出来,——更何况见多识广的法官?

    接着,他的目光又投向云宝的后娘,——果然,——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这个女人无疑也意会了云宝的打算!

    又果然——,在显示出倒吸一口冷气的表情之后,云宝后娘的目光中腾然而起出一股强烈的愤怒和仇恨!

    对呀!——郭小峰无声的叹口气, ——这才是关键,问题的关键不仅在于你是不是会打如意算盘,更在于你的“小九九”能否实现,——和即使实现了,你能否承担这盘算的后果!

    略微思忖一下,郭小峰站起来走了出去,然后找了一个认识的法警。

    “啊,郭支队,”那个法警连忙问:“有事吗?”

    “里面的被告人是我女儿的老师,对我女儿一直很好,” 郭小峰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本来请我帮忙照看一下,你知道有时候打官司很是引仇,怕过后失去理智打闹起来,——但这会儿我恰巧有急事必须离开,请你帮个忙吧,一会儿结束了注意看看双方的情绪,要是不对就请帮忙控制一下。”

    “没问题,”那个法警立刻一口承诺:“如果需要我可以把那位老师送回家。”

    “这个——”郭小峰吱唔着踌躇一下,然后说道:“这个你根据梅老师的要求吧,万一她想去其他地方也由她,不过如果情况不对,你有经验,一定要送到她和原告彻底分开,要保证她的安全,给梅老师解释一下,我想她会理解你的好意的。”

    “没问题,郭支队。”那个法警再次保证。

    “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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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11 22:23:11 | 显示全部楼层
郭小峰探案系列 三(下)

带着说不清的感受,郭小峰离开了法院,他忍不住回想起那个护士对云宝的赞美,赞美云宝的至孝,——这句话并不能说错,因为对于当初连续几年照顾缠绵病榻的外婆,云宝不仅从未有过一丝辛苦的抱怨,而且还总遗憾外婆走的太早,没能好好享两年福。

    ——只是给她带来孝顺美誉的“孝顺”,——那对她父亲的“孝顺”,——却完全是装样儿的表演,目的只为最实际的金钱。

    而且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当初装样儿装得太辛苦,所以人也死了,钱也拿到了,还不能泯忘恩仇。——现在一提及,反感依然无法控制,隐隐的,好像觉得她爸爸能再倒霉一些还更高兴?!

    想到这里,他又回想起云宝为了工作曲线做家教的往事,花了三年的时间——,他不由得又摇了摇头,曾经不妥的感觉又升在了他的心头。

    并不是觉得云宝不该这么做,——尤其是找工作那件事,那算是无权无门路普通人为了更好的生存,所能选择的的最正当的方式之一了,——所以他并不是觉得什么对错的问题,——而是——,怎么说呢,细想她的全部行为,总让他联想起自己年轻时看到的那些考大学考成神经病的人。

    ——那些人很奇怪,——说他们软弱吧?他们“头悬梁,锥刺骨”,十年寒窗,孜孜苦读,什么也引诱不了他们脱离努力学习,似乎足以证明他们性格中异乎寻常的坚毅!——但说他们坚毅吧?可能就因为连续失败两次就能自杀了?——甚至有的神经过敏到还没拿到最后结果,单单感觉到可能会失利,就能先担忧到突然疯了,或者自杀的程度?!——又似乎证明了他们脆弱到不可思议?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只是在心里评价这种人的坚韧为——“幽暗的坚韧”。

    而云宝的性格,他觉得似乎就多少有些这种特征, ——比如他都不敢想象:假定这两件事运气没这么好,结果出现了偏差,——那她会怎么样?会怎么看待她之前这么久的付出?

    答案是未知的,但他怀疑她的反应没准儿很可怕,——因为她微笑恭顺表情的背后是忍耐,假如笑容是花,那浮在忍耐上的笑,他觉得就是竹子之花,没有比有还好,一旦有了,就是危险,而绽放越多,就越危险!

    想到这儿,郭小峰忍不住又摇摇头,这时,一曲《青藏高原》的旋律打断了他的深思,他回过神来,连忙拿出手机,打开一看,是云宝的。

    “喂——”

    “喂,”云宝在电话那端开口了,声音里颇为高兴:

    “小峰,你在哪儿呀?”

    “噢,在路上,马上就回单位了。”他回答。

    “噢,那你今天忙吗?要是不忙晚饭我们在外面吃好吗?今天我不想做了。”

    “好。”

    “那好,那我先回家了,你忙完给我打电话。”

    电话挂了,云宝的声音始终非常愉快,但郭小峰的心情却反而更沉重了,对于云宝的性格,他并不想太苛责指摘,毕竟能在小小年纪经历如此艰苦与无助的情况下,成长成这样,也算难得了,——可同时他又觉得——,从今天的这件事看,到了现在境遇已然不同的状态下,如果还继续如此,显然不妥了。

    可他该不该和她谈一谈呢?

    ——按说现在他们离彻底分开也不会有几天了,性格又是最难言对错的事,你认为不对的,人家觉得很对,可有什么标准呢?——又加上难得大家能分手分的这么客气,那为了维系这种“好合好散”的局面,自己也是不该多嘴的。

    ——但真要漠然视之,他又觉得不舒服,毕竟自己见过不少类似性格,结局又很糟糕的例子,那考虑到大家相交一场——,而且,反过来想,正因为是“好合好散”,好像才应该更诚恳一些,她听不听的,自己该说的也应该说说,就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吧。

    但要是谈的话,也有麻烦,谈是容易,但会有什么效果呢?没效果倒也罢了,万一适得其反呢?——他的话起了反作用的教训,他是经历过一次的。——他记得清清楚楚,而且觉得这次也难例外,因为她看不起或看不上他的根基,并没有变,——如果谈了是言而无用,甚至适得其反,那又何必言呢?

    可要由此索性闭口,又——

    ——想到这儿,郭小峰不由得又摇摇头,叹了口气,一时陷入了循环往复的矛盾念头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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