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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麦芽★甜甜

[分享] 风的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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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20:44:47 | 显示全部楼层
 13.一念之间
  
  莫兰躺在沙发上睡午觉但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高竞送她的那个水晶台灯。18000元的水晶台灯,的确很漂亮,她当初也觉得很漂亮,但她万万没想到这台灯居然要18000元,他真的是疯了吗?干吗要买那么贵的东西?但她只要稍微想一下,就立刻明白了,高竞是想给她一个补偿。
  在他们相识的这13年中,他几乎没送过她什么值钱的东西,最贵的大概也就只是好时巧克力了,但这也不能怪他,虽然认识他的时候莫兰只有15岁,但她已经深深明白他在经济上的困窘。
  13岁丧父,21岁母亲患骨癌去世,本来就收入微薄的双亲除了给他留下一个比他小10岁的妹妹外,没有给他留下一分钱,莫兰觉得,他能一个人把妹妹高洁抚养长大,并供她上上完大学,已经够不容易的,他的确没有多余的钱用来谈恋爱。
  莫兰记得那时候,为了供妹妹上学,他几乎从来不参加任何娱乐活动,也从来只吃最简单的食物,比如一个肉包子,一碗光面之类的,所以莫兰也知道,那时候他并不是不想送她些什么,也并不是不想约她出去,而是他实在没有这个能力。
  莫兰记得他唯一一次开口向她要东西,是很多年前,他22岁的时候。那一次,莫兰叫他帮忙来家整理东西,当他来到她的闺房,看见她满衣橱的漂亮衣服时,先是目瞪口呆,随后就露出非常难过的表情,接着他很艰难地跟她说,高洁快生日了,但他没有空给她买礼物,他太忙了,又要干这个,又要干那个,他说了一大堆理由,好像他是世界上最忙的人,最后他问她有没有穿不下的漂亮衣服,如果不要了,是否可以给他。莫兰至今仍然记得他当时脸上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就算再困难也没有向她开过口,但是他却为妹妹开口求她,虽然他当时给出的理由是那么站不住脚,而她也差点说出“你很忙,可以给我钱,我帮她去买啊,”这句话,但从他那努力装作轻松的表情里,她立刻看出了端倪,并且马上作出了反应。后来,她故意叫他陪着去给买了条小几号的裙子,回来后,故意又把裙子说得一无是处,最后这条裙子就作为她准备扔掉的“旧货”送给了他。
  当时,他拿着那条裙子离开的时候,对她说了声谢谢,从他的目光中,她已经看出,他是明白她的伎俩的,他是很聪明的,但是他没有挑明。他们两人在门口都装得若无其事,一边开玩笑一边告别,他忽然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问她,你是不是戴了假发,为什么头发那么漂亮,她立刻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是不是戴了假肢,为什么这么强壮,他注视着她,忽然一把将她推到墙上说,我这儿什么都是真的!而她则一挑眉毛,回敬道,我也是。那时候,他的脸离她那么近,几乎就要接触到她的皮肤了,可就在这时,她忽然瞥见他后领上的一个非常小的破洞,她记得只是那么短促的一瞥,一眨眼的功夫而已,就被他抓到了,他立刻放开了她。
  那一瞬间,他的锐气和自信就像烟雾一样从他的头顶散去,他退后几步,眼睛里带着几分受伤后的镇静,朝她微微一笑,摇了摇手上的裙子,再次说了声谢谢,随后他又加了一句,他说,我以后会买了还给你的,然后他迅速走出门去,她假装没事似的跟他挥手告别,但一关上门,她就潸然泪下,当时她不过只有17岁,从来还不知道有人过得那么艰难,她眼看着他被贫困压得喘不气,却帮不了他。
  这件事让她难过了好几天,也骤然让她明白了他的困境。
  后来,每当她生日,她便想尽办法,让他体面地逃过送她礼物的煎熬。她总是向他要一些离奇古怪的东西,比如法医报告,比如空弹壳,比如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讲一个好听的侦探故事,再比如向他要一些他自己的东西,帽子、照相簿、旧棉衣、手套还有一些别的,她现在都已经不记得了。
  照相簿!莫兰赖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飞过这个词。
  照相簿!对了!他搬家的时候,她向他要的。他当时还困惑不解,问她,你要这干吗?她反问他,你不肯给我吗?其实她就是想看看他以前的照片,然后收藏起来。他对她的要求十分不解,一直盯着她问为什么,把她弄得快烦死了,最后她只能说,我要保留你的照片,万一你被坏人打死了,好留个纪念!他听完她这句话后,怔怔地问她,如果我死了,你真的会保留我的照片吗?她那时候忽然明白,她说了一句多么不该说的话,因为他是警察,这种事说不得的。但她很肯定地回答道,是的,我当然会保留。他看了她一眼,二话没说就把照相簿给她了。
  结果,她发现那本照相簿里不止他一个人的照片,还有很多别人的。
  莫兰猛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对了,照相簿!那张照片!
  

 她昏头昏脑地奔到自己的房间,从写字台的最底层抽屉里翻出了高竞给她的那本旧照相簿,不出一分钟就找到了她要找的那张照片,没错,就是这张。
  这么说来,这么说来,那时候,凶手已经认识高竞了,原来凶手是在提醒他,他已经认识他那么多年了,那么……
  莫兰觉得有必要跟高竞联系一下,但是,她又很讨厌这样凑上去给他打电话。
  你为什么表白之后不给我打电话?你不给我打,我怎么给你打嘛!她愤愤不平地想着。最后只得给乔纳挂了个电话。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她问道。
  “你吃错药啦,怎么忽然想到要找他?”乔纳很好奇。
  “我有重要的公事找他。”莫兰一本正经地说。
  “你终于准备跟他和好了吗?”
  “嗯,看情况。”莫兰含糊地答应道。
  “你知道吗,我也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关于他的。”乔纳神秘地说。
  “什么事?”
  “局长正准备给他介绍女朋友。”
  “是吗?什么时候?你们局长怎么那么爱管闲事?”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但莫兰想,这也并非不可能。
  “大概过几天吧。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办公室的警花们看见高探长孤孤单单一个人,都很热心呢,她们好像不给他弄个女人,自己也睡不踏实。其实,单位同事今年就已经给他介绍过3次了,对方都是很出众的女人呢,有一个还是外企的白领,据说长得像舒琪。”乔纳津津有味地说着。
  莫兰感觉受到了打击,怪不得表白之后杳无音信,难道是去找“舒琪”了?!
  “你编的吧,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因为我也才刚知道。不过你放心,相再多的亲,他的心也就跟抽水马桶一样。”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只能坐一个人哪!哈哈!”乔纳在那里粗鲁地笑起来。
  粗人!莫兰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禁不住笑逐颜开。
  “好了,你快点告诉我去哪儿了。”
  “A区图书馆,这是刚刚他下面那个王义说的,大概刚走10分钟。”乔纳说。
  
  
  A区图书馆是离她家最近的图书馆。
  莫兰这时忽然想到,除了要去找高竞外,她还有一个理由要去图书馆,那就是为了顾天的案子。
  莫兰听梁永胜叙述过案情后,马上就注意到一点,那名男子是在图书馆的《毒物分析》杂志里找到顾天的文章的,那顾天究竟写了些什么,能让这个陌生男人主动找上门来?其实,稍微动下脑子就明白,一定是找到了相似点,即,顾天的文章里肯定提到了一些细节,让这名男子觉得跟自己的状况非常相似,所以他才会产生要找到素不相识的顾天请教的念头。现在,她对顾天的文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究竟写过些什么呢?
  她觉得是非去趟图书馆不可了。
  但出门之前,她觉得还有好几件事需要做。1.要给方凯灵打个电话,2.要给景云打个电话。虽然顾天的案子很重要,很有诱惑力,但真爱俱乐部的事她也放不下,现在又加上高竞的案子也很有趣,所以,她打算三管齐下,想到这里,她深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个女侦探都快忙不过来了。
  她首先拨通了方凯灵的电话。
  “凯灵,是我。”她慵懒地躺回到沙发上。
  “莫兰,什么事,我现在在上班。”
  “我知道,我只是想跟你见个面,我有很多事想问你,还有……”
  “还有什么事?”
  “我不想卖墓地了,我要留着它。你是否可以帮我重新登个更正的广告?”
  方凯灵在那里愣了一秒钟,忽然欢呼道:“你要复婚啦?”
  莫兰刚想否认,但马上又改变了主意。
  “是啊,我跟他谈了一次,觉得他还是非常爱我的,所以,我也在考虑……”她故意答得模模糊糊的。
  “那他肯离婚吗?”
  “我们还没有谈得那么深,不过,我想也不是没有可能,他是很爱我的,真的。”莫兰的眼前又出现那天他们在车里紧紧相拥的画面,她从没想到梁永胜会这么爱他,如果她当初就知道,她也许根本就不会离婚。
  “哦……”方凯灵在那里低呼了一声。
  莫兰几乎已经可以看到她红了眼圈的样子,连忙说:“凯灵,我们见个面吧,明天如何?我请你吃午饭。”
  “好啊,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和好的,我都等不及要听细节了。”方凯灵在那哽咽地说。
  “当然,我一定会告诉你。”莫兰道。
  放下电话,莫兰在记事本上记下第二天中午的约会地点,接着给景云打了个电话。
  “喂?莫兰是吧。”景云一下就听出了她的声音,“什么事?”
  “我想跟宋彩琳见个面,你能陪我去吗?我看见她有些怕。”
  景云在电话那头哈哈笑起来。
  “你以为我不怕吗?虽然我脂肪比较厚,我也怕被针扎。”
  “你跟她比较熟,有你在,说话比较方便,而且,我也有问题问你。”莫兰道。
  “你有什么问题问我?”景云很好奇。
  “我现在在写《真爱俱乐部诅咒事件》这篇报告文学,所以,想要调查一些事,我想请你帮忙。”
  “哦?那我可一定要见见你了。”景云对这话题似乎非常感兴趣,“这样吧,我先跟她约,约好了再来通知你,你大概一般什么时候有空?”
  “除了明天中午不行外,我都有空。”莫兰道。
  “那么就说定了。”景云说着就挂了电话,真是个爽快人。
  莫兰在记事本上又记了一笔。
 14.A区图书馆
  
  下午3点半左右,莫兰到达A区图书馆,她本来想先给高竞打个电话的,但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打电话,她觉得就现在的状况,假装偶遇是最好的安排了。
  可是,她在图书馆上上下下找了一遍,都没有发现高竞的踪影,于是她只好先去了阅览室。一路上,她琢磨着高竞究竟去了哪里?难道他已经走了?还是根本没来?到底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呢?
  她一边在阅览室找《毒物科学》杂志,一边愤愤地抱怨着,为什么你不给我打电话!你不给我打电话,我怎么告诉你我知道的事啊!你知道我要告诉你的事有多重要吗?你真是个不识时务的笨蛋!
  她带着坏心情在阅览室找《毒物科学》杂志,结果发现这本杂志非常冷僻,外借架上根本没有,后来找了电脑档案才终于在内部资料库里找到。
  莫兰凭临时借书证,从资料库里借出了2000年至2007年间的所有《毒物科学》杂志。《毒物科学》是一本季刊,每年只出四期,莫兰很快发现,在20044月那个男人写信给顾天之前,《毒物科学》共发表了5篇顾天的文章,它们分别是《有翅昆虫的特殊毒性》、《砒霜的N种特殊功效》、《被遗忘的毒草》、《常见零食与毒物的中和反应》、《难以预料的中毒现象》。光听这几篇文章的名字,就让莫兰兴趣浓厚,那个男人一定是在其中一篇文章中找到了跟自身相符的东西,一定是的。她把这些文章拿到图书馆的复印处做了复印,准备回家后好好研究一番。
  就在她拿着复印件准备离开的时候,她蓦然看见在图书馆的长廊尽头,高竞正远远朝她走来,他在低头打电话。
  她心头一喜,终于抓到你了,高竞。
  自从梁永胜告诉她婚礼那天的插曲和水晶台灯的事后,她就特别想见见他,她想到除了可以跟他说那个重要的发现外,还可以借他的警察证去查一下《毒物科学》的内部借阅名单,没准可以找到那个找顾天的男人。
  所以看见他朝她走来,她不由满心喜悦地迎了上去。
  
  
  “你终于到图书馆来了。”高竞的电话里又传来“星光之箭”那软绵绵的声音。
  “你也来了?”高竞冷淡地应了一句,他实在讨厌这不男不女的声音。
  “我说过我要找到你的女朋友的,当然得时时刻刻跟着你,我要看看你是否真的不跟她见面了。”凶手发出一阵哼哼唧唧的笑声,像是鼻子被什么东西塞住了。
  高竞下意识地朝四周张望,他没发现他周围有任何可疑的人,他发现有个年轻女人在不远处的一根柱子下面打电话,但这举动显然与他无关,因为他看见那女人很快就收了线离开了,而电话那边,“星光之箭”还在唠叨个不停。
  “你的伤怎么样了?”凶手对他的伤似乎念念不忘。
  “这不关你的事。”
  “这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呢?这可是我造成的,想到你在那里因为我而流血,我就感到无比痛心。好点了吗?”
  高竞觉得这软绵绵的声音好像在一只女人似的手从电话里伸出来在抚摸他的脸,他觉得毛骨悚然。
  “谢谢你的关心,我好多了。”他平淡地说,其实伤口好像有恶化的趋势,一直在隐隐作痛,而且一天比一天痛,但他认为过几天就会自然痊愈,所以并没有多在意。
  “我在箭头上涂了一点小小的细菌性毒药,所以也许好得会慢一点。”凶手冷淡地说。
  高竞吃了一惊,怪不得好得那么慢,而且越来越痛。
  “你涂了什么?”他问道。
  “死不了人,只不过你听之任之的话会不断恶化,”凶手格格笑了一阵停了下来,“以前我碰到这种情况,就会有人用燃烧的烟头灼烧那个地方,他说那既可以缓解疼痛,又可以杀菌,你不妨试试看。”
  凶手告诉他的信息让他吃了一惊。
  他正琢磨着凶手用了什么毒药时,无意中抬起头,恰巧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会儿正朝他走来。
  哦!不!他心中低喊了一声,连忙一转身飞快地朝图书馆的边门走去,偏偏这扇门竟然是锁着的,他吃了个闭门羹。
  怎么办?怎么办?她朝他走过来了。
  “你还有事吗?”电话没挂,高竞一边尽量保持平静的语调跟凶手交流,一边心里焦急地想着该如何应对这危急的局面。他虽然看不清莫兰脸上的神情,但从她那步履匆匆的样子不难看出,她有事要找他,他真想听听她要说什么,但是现在……
  这时候,他忽然想出一个主意。他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给莫兰发短消息,现在唯一能让她主动转身离开的办法就只有这一个了,让她去查案!
  他听到凶手在那边咳嗽了一声。
  “很快就有大买卖了,我想预先告诉你一声。”凶手说。
  “大买卖?”高竞茫然地随口应了一声,现在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手里的短消息上,所以根本无暇顾及对方在说什么。
  
莫兰觉得奇怪,高竞明明看见她了,为什么忽然一扭头就走了?并且还差点撞上一扇封闭的边门,看见他的尴尬模样,她都快笑出来了,他的样子就像是落荒而逃,我就这么可怕吗?他为什么要逃呢?
  她对他的突然之举感到莫名其妙,甚至有些生气。照她原来的脾气,她很可能会拂袖而去,好吧,你不想见我,我也不想见你。但是自从她今天中午跟梁永胜聊过之后,她懂得了一个道理,万事不能光看表面,也不能光看一时。她根本没想到梁永胜那个手拉手的场景居然只是他试探她的一场戏,但现在回想起来,她的确在这之前从没发现梁永胜跟高洁有过什么暧昧之举,她现在甚至认为,也许当初梁永胜接近高洁,就是为了探听高竞跟她的关系。所以,万事不能看表面。要相信自己对一个人的一贯感觉,她对梁永胜的一贯感觉就是,他是喜欢她的,就好像她对高竞的感觉一样明确。
  所以,高竞这样不近情理地转身避开她一定是有理由的。莫兰很清楚他的为人,他不是那种会玩“欲擒故纵”游戏的人。他在担心什么呢?他的动作明显表现出来的忧虑、惊慌和紧张让她十分困惑。他究竟在担心什么?他在搞什么鬼?
  她决定停下脚步,给他打个电话。
  但她刚拿出电话,手机就来了一条短信。
  她翻开一看,居然就是高竞发来的。短信内容是:
  “去查A区图书馆,BCFGT457P23,快去!”
  

“还有事吗?”高竞发出短信后,看见莫兰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转身离去,他不由地松了口气。他庆幸图书馆的大厅里还有不少其他的读者,否则,莫兰跟他的交流也许会显得很明显。
  “你一般晚上几点睡?”凶手忽然问道。
  “你问这个干吗?”他皱皱眉头。
  “这样我可以考虑该什么时候打电话才合适,我希望你有充足的睡眠,你看上去精神不振,你是否常常失眠?”凶手叹了一口气。
  “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经常失眠。比如你。杀那么多人你能睡得着吗?”高竞冷冷地说,其实近来他的确常常失眠,他一闭上眼睛就看见身上插满箭的那两名警察,而伤口疼痛也让他无法入睡。
  “哈哈,我睡得又香又熟。”凶手开心地说。
  凶手好像很喜欢跟他说话。
  但此时,高竞忽然想起凶手刚刚说过的一句话。
  “你说大买卖?你又要杀人了?”他紧张地问道。
  凶手停顿了一下才回答:“你刚刚开小差了,你在干什么?”。
  凶手的这句问话让高竞豁然明白,凶手并不在他的近处,所以他没看见他刚才突然转身向一扇封闭的门撞去的尴尬场景,也就是说,他既不在图书馆的大厅,也不在可以俯视图书馆大厅的地方。图书馆有三层,每一层都是玻璃外墙,所以凶手无论在哪一层,都可以通过玻璃将图书馆大厅的场景尽收眼底。
  所以,如果凶手没看见高竞,就只能说明,他不在图书馆。
  想到这儿,高竞松了口气。
  “你在哪里?”他问凶手。
  “你猜。”凶手得意洋洋地问道。
  高竞想了想才回答。
  “你在一部车里。”高竞答道。
  听到这话,凶手忽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
  “我喜欢跟你玩,高竞,真是喜欢死了。”凶手带着笑咬牙切齿地说着,挂了电话。
  没有嘲讽,语调中却充满了跟他逗乐的意味。
  这说明,他猜对了。
  就因为他猜对了,凶手才会觉得更有趣。因为对手变得强起来了,这样游戏就会更刺激。
  凶手很可能驱车跟踪他到图书馆,之后在图书馆外打电话给他,但他并没有下车跟踪高竞进入图书馆,所以他并不知道到图书馆后,高竞发生了什么事。
  对了,车!他早该想到了,高竞的思维一下子活跃起来。
  他记起了上次他跟凶手第一次通话的一个情景。当时他曾经中途挂了凶手的电话拐进一家便利店买了份报纸。他一边拿着报纸往前走,一边跟凶手通着电话,一边却觉得好像缺了什么?缺了什么呢?现在他明白了,是凶手的话,凶手没有提到这点。
  凶手似乎很喜欢在暗中窥探他,然后在电话里表现出一种对他的生活了如指掌的优越感,这似乎让他得到了某种满足。所以,如果那时候凶手看见他拐进便利店并买了报纸的这个举动的话,他应该会在电话里提起,至少应该会说一些与之相关的话,但是凶手却只字未提,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当时凶手并非时时刻刻在盯着他。他离开便利店后,把报纸夹在腋下,随后又走回到原来站立的地方,这里有个时间差,一个盲点,他进便利店的时候,凶手正好走开了,没有看见他。
  而仔细一想,他自己也并非一直站在一个地方不动。从便利店出来后,他就朝警察局方向走,所以照这样分析,如果凶手自始至终都是站在一个固定地方窥视他的话,那么他不应该是前面中箭,而应该背部中箭。
  所以,凶手跟他一样,位置也在不断变动中。他认为凶手很可能是在一部车里。这部车可能围着警察局周围转来转去,离他时近时远,也可能他当时想错了,凶手根本没有带什么高倍望远镜,他正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呢,所以才会看得那么清楚,而他一直在打电话,根本没注意身边开过的车,因为车太多了。
  那么现在再来想一想,一个开车的人,是否能够在保持车子匀速的情况下,专心研究他裤子上的花纹和衬衣的下摆呢,是否可以在活动的车内一手握方向盘,一手向他准确地射击呢,应该不会。所以,他现在肯定,第一凶手是两个人,一个开车,另一个不仅跟他通电话,还向他射箭,第二,凶手不可能是乘出租车,因为很难想象凶手会当着陌生人的面跟他说电话里的那些话,所以车内的两个人必然是同谋。
  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他这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现在他应该做的是,立刻奔出去看看图书馆外究竟有没有停着可疑车辆。
  他冲出图书馆的时候,正好看见一部深蓝色奥迪启动离去,那部车好像是在那里等着他,虽然他耽搁了至少78分钟才奔出去,但车子却是在他刚到图书馆门口的时候才刚好启动,而且,启动得很慢,竟然还让他抄到了车牌。
  他忽然感觉像是个圈套。
  但是他又猛然想到一个问题,凶手为什么没有跟踪他进入图书馆呢?为什么呢,图书馆本来就人来人往,如果他隐藏在某个地方给打电话,谁会注意呢?所以,答案是,他很可能认识凶手,或者可能将要认识凶手,所以当凶手一旦进入图书馆他的视野范围内后,很可能就会立刻被他认出来,就算不是现在认出来,将来也可能在某种情况下认出这个人。
  这个人究竟是谁呢?高竞在脑子里排着名单。
  他把抄下的车牌号告诉了下属,他现在很想知道车主是谁。
 高竞决定回图书馆找莫兰,现在凶手已经走了,他觉得应该可以去找莫兰谈一谈了。想到她在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正在帮自己查线索,他就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他还没决定究竟该对她说什么,但总之,他就是想第一时间看到她,一分钟也不想等待。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命运总是在捉拿他。当他再度跨进图书馆大厅的时候,他发现有一个人正慢悠悠地从二楼的螺旋楼梯上下来,他实在无法忽略这个人的存在,因为这个人无论到哪里,都显得那么引人注目,光彩照人。他就是钢琴王子陈远哲。
  他不可能去找莫兰了,他黯然地想。
  因为陈远哲已经看到了他,他现在还弄不清这个半哑男人的底细,但他知道他必须得注意这个曾经在戴文别墅玩射箭游戏的美男子,他实在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他还必须得找这个人谈谈。于是,他打了个电话给莫兰。
  “喂?”莫兰接了电话。
  “是我。”他没有容许她回答,便直接问道,“那个东西查到了吗?”
  “怎么?我是你的佣人吗?”莫兰的声音听上去很生气。
  “如果你没查到,我就自己去查。我现在没功夫跟你吵架。”他觉得自己的态度真是恶劣到欠揍,他真讨厌自己,但是他已经看见陈远哲朝他走过来了,带着他那招牌式的暧昧笑容,这个人不能说,却能听,于是他不得不往下说。
  “反正你如果看到我,最好离我远一点!跟我的距离保持在5米开外,我不想看到你,不想跟你说话!也不想跟你任何意义的接触!你不要用正面对着我,看到我最好转身走掉,反正你最好少来烦我,我已经够烦的了……”他急急地说着,电话猛然断了,传来“嘟嘟”的忙音。
  意料之中,他的心情再次滑入谷底。
  是个女人,听到这些话都会生气的。
  他预感到莫兰再也不会理他了,上次,他不过说了那几句话,就被罚一年,这次恐怕要罚一辈子了,更何况他自己表白在先,没准她还认为他在耍她,想到这里,他心情简直坏透了,他再次确定,他这辈子都无法跟她在一起了,这就是命。
“真巧。”陈远哲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尽量温和地打了个招呼。
  陈远哲朝他径直走过来,一直走到跟他无限接近的地方,好像要一脚踏进他的身体,以至于他不得不往后连退了两步,他真想一把将这变态的家伙推倒在地,但他忍住了,因为他忽然发现图书馆大厅里有很多人都在注视着他们两个,一想到人们会以为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他就怒不可遏,但是他定了定神还是决定先忍下这口气。他并不想激怒陈远哲,他还不知道对方的能量究竟有多大。
  陈远哲站在那里注视着高竞,没有说话。
  “我有些事想问你,你跟我来。”陈远哲的大胆举动令他心惊肉跳,所以他转身先往前走了,他真怕这时候莫兰走出来,如果她看到这个男人的举动,她会怎么想?
  陈远哲没有提出异议,乖乖地跟了上来,步伐轻快迅速。
  “什么事?”走出几步后,陈远哲开口问道。
  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他会说话,现在听到他开口,高竞一定会吓一跳。
  他们两人走出图书馆,来到大街上。然后,高竞站定。
  “听说你会射箭。”问这句的时候,他并没有看陈远哲。
  陈远哲微微一笑。
  “你是听那个笨蛋吴坚说的吧,一看见你脸上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见过他了。”陈远哲的声音很清脆,有一种磁性,“听到我说话,你一点都不吃惊。”
  “我们正在查两起警察被杀的案子,想请你协助调查。”高竞严肃地看着他说。
  “你的睫毛好长。”他注视着高竞轻声说。
  听到他这么说,高竞都会厥倒了。
  “你不想回答就算了。”他准备走了。
  “好,你问吧。”陈远哲马上说,说完后目光慢慢从他的脸往下移,好像在用目光抚摸他,这令高竞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但他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他总不能控制对方的眼睛吧。
  “你们射的那些箭是哪儿来的?”高竞问道。
  “是戴文准备的,可能是买的,我不知道。我只是跟他说,我想玩射箭游戏,他就去准备了。”他面带笑容看着高竞。
  “是用弓射吗?”
  “是的,”他暧昧地笑着说,“不用弓射,还用什么射?你教教我。”
  随后,他竟然用他的胯部撞了一下高竞,高竞完全没料到他会来这招,真是快气疯了,望着陈远哲那张得意洋洋的笑脸,他恨不得一拳把它揍扁了,但是当然,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对不起,我真是不小心。”陈远哲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
  “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我的脾气可不好。”高竞脸色铁青地威胁道。
  “好吧。”陈远哲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那样,笑着点点头。
  “你们以前经常玩射箭游戏吗?”
  “对,有过几次。因为这是男人间的游戏,你不觉得吗。其实,除了我以外,吴坚和路辉也是戴文的箭友,只不过我们四个人从来没在同一个时间玩过箭。每一次,都是绝对私密的一对一。”陈远哲直视着高竞,平静地说道。这种口吻在一瞬间把他从一个美少年变成了一个成熟的英俊男人。
  过了一会儿,他又重复了一遍:“一对一。”
  这种变色龙似的突然变化让高竞非常吃惊。
  “箭友?你所说的绝对私密的一对一是怎么个玩法?”高竞好奇地问道。
  “对着靶子射呗,当然也可能还有别的花样。”陈远哲呵呵笑了起来。
  “每隔多长时间,你们会玩一次?”
  “只要戴文叫了就去,没有固定时间。”陈远哲又恢复了阴阳怪气的美少年气质,他再度用暧昧的目光盯着高竞的脸看,他轻声恳求道,“握个手好吗?”
  高竞假装没听见。
  “那些箭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你最后一次练箭是什么时候?”
  “一年以前吧。握个手好吗?”他再次轻声哀求道,眼睛里跳动着顽皮的灵光。
  望着陈远哲那痴迷的眼神,高竞真想跟他说,你找别人去,我可没这嗜好。
  “你回答我的问题。”
  “你先答应我的要求。”陈远哲竟然用撒娇的口吻在说话。
  高竞觉得自己真倒霉,你真想要的,上天不给你,不想要的,倒来一大堆。真是受够了。
  

他怒视着陈远哲,说道:“你现在不回答也可以,以后你去警察局,一样得回答。我的问题问完了,你可以走了。”他准备以后别人去盘问这个怪胎,他自己再也不想跟这个人正面接触了。
  陈远哲低下头,抬眼看着他,每次他这样都特别像幽灵。
  “你看不起我,是吗?”他阴沉地问道。
  高竞转身就走。
  但他万万没料到,这时候,陈远哲忽然在他身后朝他一拳打来,正打在他的肩膀上,他回过头的时候,陈远哲又是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接着,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胸口,陈远哲的力量并不大,但突然遭到袭击的羞辱感和迫不得已的肢体接触所带来的尴尬,让高竞怒不可遏,长时间积郁在他心中的怒火在一时间终于爆发了,他“啪”地一下抓住陈远哲打过来的拳头向前一推,趁陈远哲向后一个趔趄的时候,他猛然上前抓住陈远哲的领子,狠狠给他肚子一拳,陈远哲顿时痛得弯下了身子,他没有理会,又是一拳上去,打在陈远哲那张俊美无比的脸上。
  接着,他狠狠地朝陈远哲的胸口、腹部、脸打了过去,一拳,两拳,三拳……,陈远哲显然不是他的对手,虽然一开始也奋力还击,但最终还是被他打倒在地,他倒下去的时候,抓了一把高竞的裤腿,高竞正想一脚踢过去,却蓦然发现,陈远哲的脸和眼睛都已经肿了起来,嘴角还在流血。
  而且,他们周围已经有好些人在围观了。
  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但是,这是他干这行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碰到过这样纠结的情况,他并不想动粗,他只是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实在在太欠揍了。
  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伤口处窜了上来,火辣辣的,高竞意识到可能是刚刚用力过猛撑破了伤口,他强忍住疼痛,装作若无其事,他并不想让眼前这人看出端倪,因为谁也料不准,如果陈远哲知道他受伤了,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他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注视着躺在他面前的陈远哲,终于伸出手拉着陈远哲的手臂把他拖了起来,并拉着他走出一段路,以避开那些看热闹的人。一路上,陈远哲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的嘴角还在流血,他用袖子随意擦了一下,现在的他看上去倒像一个很听话的弟弟。
  “对不起,”站定之后,高竞尽量避免看陈远哲那张被他打坏的脸,他从口袋里掏出便笺簿和笔,写下一个电话号码,递给他,“如果你想投诉我可以打这个电话。我的名字就写在上面。”
  陈远哲看也不看纸条上的内容,就把撕碎了扔在空中。
  他仍然注视着高竞,但现在他的表情很严肃。
   “好了,谢谢你的合作。”高竞转身欲走,陈远哲猛然拉住了他的手臂,虽然他的举动比上次在餐厅门口更出格,但高竞却觉得,这次陈远哲好像是真的有话要说,他甩开了那只紧紧扣住他手臂的冰冷如蜥蜴般的手,等着对方开口,但是等了半天,陈远哲却什么都没说。
  陈远哲皱起眉头,嘴巴一张一合,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焦急。
  怎么?突然就不能说话了?这也太夸张了吧,高竞注视着陈远哲的一举一动,觉得匪夷所思。他是装的吗?一时间,他理解了曾经把陈远哲的头按在水里的路辉,这的确太像装的了,怎么可能刚刚说话还说得那么顺溜,现在就突然不能说了呢?
  陈远哲在那里为恢复自己的说话能力又作了一番努力,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他无奈地耸了耸肩,随后指了指高竞的口袋,高竞知道他是要纸和笔。于是他一边掏出来给了陈远哲,一边注意观察陈远哲脸上的表情。但是,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陈远哲在便笺上飞快地写了一行字:“你知道吴坚最大的业余爱好是什么吗?”
  他的眼睛如同鬼魅一样盯着高竞看。
  高竞摇了摇头。
  陈远哲又低头写了一行字递给他。
  他看见便笺簿上只有三个字:“写小说。”
  


15.一个大意外
  
  跟陈远哲分手后,高竞就没再进图书馆,他知道莫兰还在里面,因为他就在图书馆的门口,并没有看到她从门口出来,但是他实在不敢见她了,想到自己刚刚对她说的话,他知道见面的结局就只能是冷遇,所以,虽然明知道她近在咫尺,他还是只能带着伤感和无奈黯然离开了图书馆。他决定明天自己再来查一下那条凶手留下的线索。
  他回到警察局后已经差不多下午四点,车牌号码已经有了下文,原来一点都没什么可期待的,车牌号是假的,这样看来,凶手故意让他抄到车牌号也不过是想逗逗他,让他空欢喜一场而已,但另一方面,凶手似乎也承认了自己有车这个事实。所以,他决定接下来调查所有蓝色奥迪的车主。
  高竞在办公室又磨蹭了几个小时后,便驱车回家。夜晚的冷风吹得他浑身发凉,伤口的疼痛好像已经麻木了,他觉得身体微微有些发烫,他决定回家后好好洗个澡,然后再给伤口上点药,最后睡一觉,他希望明天他能有足够的体力对付一个他一直想见的人,戴文。王义已经帮他跟戴文约好,明天下午三点在戴文的肖邦之恋音乐餐厅办公室见面。冥冥中,他总觉得戴文这个人不可以小觑。
  在回家的途中,他又回顾了一下当天发生的所有事,觉得今天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终于把莫兰从他身边支走了,虽然电话里那决绝的忙音声让他感到头晕目眩,绝望透顶,但一想至少他暂时不用再为她的安危而担心,他又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随即他又想起今天凶手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一个大买卖!毫无疑问,他又要杀人了,可是他要杀谁呢?一想到这,他的心徒地缩紧了。
  他一边想着,不知这次又会有哪个警察遭殃,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门口,正当他掏出钥匙插入钥匙孔的一刹那,忽然!他听到房间里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屋里有人!他心中一凛,是谁?!
  难道是他?!星光之箭?
  刹时,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轻轻地打开房门走进去,屋子里一片漆黑。
  “谁!”他问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他。
  “谁?”他再次问道,同时轻轻关上门,他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密林中的罗正平,一样的疑惑和无助,一样是待宰的羔羊。
  同样无人回答,他也没看到任何陌生人。他进门的地方是客厅,两间卧室的门都半关着,他无法看清卧室里的动静。也许那人在某间卧室里?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他紧张地猜想着,体内的每根神经都崩得格格响,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管里血液的流动。
  接着,他仿佛感到一阵热气吹过他的后颈。
  有人在他身后!而且很近。他蓦地明白了,他进门的时候,那人就躲在门背后。
  也许,所谓大买卖指的就是干掉他,星光之箭终于要向他下手了。
  他下意识地去摸枪。
  他感到背后那人正向自己移动,他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凶手想干什么?想偷袭吗?还是正在准备箭?
  忽然!他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是暗器吗?!怎么没感觉?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他的紧张已经达到了顶峰,他根本无心去感觉,就像上了膛的子弹,他利索地弯下身以防身后的人再度袭击,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背后那个人拦腰一抱,从他的头顶摔出去,由于速度太快太,用力太猛,对方几乎全文招架之力,他只听到一声轻微的呻吟,偷袭者便被摔到沙发上后哐地一声滚到地板上,不动了。
  居然没有浪费一颗子弹,事情就解决了,这让他大吃一惊。
  星光之箭!也未免太不堪一击了吧。
  而且,凶手好像太轻了。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怎么感觉好像刚刚抱住的是个女人?星光之箭是个女人?他再次吃了一惊。随后他对自己说,也不一定,余男不就认为齐鲁街的凶杀案可能有女性参与吗?所以,星光之箭,的确很可能是个女人,所以她很有可能现在是在装死。
  为了预防他开灯的时候,躺在地上的凶手会突然跳起来向他的后背发动攻击,他故意没有去开电灯,而是小心翼翼的举着枪挨了过去,他借着窗外的星光,凑近凶手的脸,这一看,真把他吓得魂飞魄散。怎么回事!躺在地上的好像是莫兰!
  他连忙丢下枪,打开了电灯,这下他真的是看得清清楚楚,被他用擒拿格斗术一击击倒的“歹徒”就是莫兰。
  他顿时手足无措。
  



 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把莫兰从他的后背拦腰抱起,从他的头顶甩出去。刚刚那一下,虽然他不敢说是用了全身的力气,但对付三、四个莫兰也是绰绰有余了。天哪!想到如此娇弱的她被自己重重击倒,他吓得都快发疯了。难道等不到星光之箭暗算你,我就先自己杀了你?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不会死了吧!莫兰,你不会被我打死吧,快醒过来吧,他心慌意乱想着,一会儿抓住她的手测试她的脉搏,一会儿又用手放在她的鼻子下面测试她还有没有呼吸,接着又俯下身听她的心跳,他真是心乱如麻,心急如焚。同时,他又不断地抱怨,你怎么可以在我背后偷袭我呢?你难道忘了我是警察了吗?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紧张吗?
  经过一番手忙脚乱的测试后,他终于松了口气。
  她还活着。她的心还在跳,也有脉搏和呼吸,所以,她只是昏过去了,也许一半还是被吓昏过去的。
  他把她抱在沙发上,拨开她脑后的头发,试图寻找伤口,干干的,没有血,他又上下打量了她的身上,除了有些灰尘外,也没有找到明显的伤口,至少看不出有外伤。现在,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内伤。莫兰,你那么聪明的脑袋要是被我打坏了,我可赔不起。
  所以,现在得把她弄醒。
  他轻轻地摇了摇她的手臂,她没有反应,他加大了力气,同时开始在她耳边呼唤她:“莫兰,莫兰,醒醒,醒醒。”
  莫兰“哼”了一声,他又重重地摇撼了她两下,大声叫道:“莫兰,莫兰,莫兰!”
  在他的猛力摇撼下,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他,她醒了,他一阵欣喜。现在,他要测试一下她有没有摔傻了。
  “这是几?”他作了一个“4”的手势。
  她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
  “496。”她说。
  知道捣乱,应该没摔傻。
  “这是几?”他又作了一个“2”的手势。
  “二百五。”她答道。
  的确没摔傻,还知道骂人。
  “我是谁?”他问道。
  她看着他,有一秒钟似乎被问住了,随后眼波一转,朝他抿嘴一笑。
  “我儿子。”她道。
  确信没摔傻,还知道使坏。
  “你要不要起来活动活动?”他注视着她关切地问道,他还是很担心她摔伤了。
  “我先睡一会儿,等会儿我有话问你。”她摇了摇头,虚弱地说着,便垂下眼睛睡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说:“好。你睡吧。”
  他知道她来找他肯定是有事的,要不然她不会不跟他说一声就来。7年前,他搬家到这里的时候曾经给过她一把房门钥匙,但是她几乎从没用过。真不知道她来找他究竟是为什么事。还有,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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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20:45:36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带着几分疑惑走到厨房,忽然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他的心一动。
  他拧开灯,发现案台上放着电饭锅,他摸了摸,还热着呢,打开一看,果然有刚煮的热饭,这电饭锅他都好久没用了,做饭前,她一定先擦过了,看上去比他上次见到它要干净10倍。电饭锅的旁边放着三个用盘子盖的青瓷碗,,第一碗是还冒着热气的糖醋小排,第二碗是凉拌黄瓜,最后是一小碗凉拌海带丝,煤气灶上还有个蒸锅,它以前是放在下面的橱柜里的,亏她找得出来,他打开蒸锅盖,一股热气冒出来,他拨开热气,原来是一碗洒了葱花的蒸蛋。
  接着,他又发现冰箱上贴着一张纸条。
  “喂,等你很久,你都没回来,我先回去了。发现你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就买了点东西塞进去,又随便给你做了点吃的,你别乱想,我只是同情你孤苦伶仃才这么做的,没有别的意思。不用还我钱,就当我捐助灾民好了。尽快跟我联系,我有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找你。公事。莫。”
  他知道了,他回来的时候,她可能正要回去,所以还给他留了纸条,也没有开灯。不知道所谓“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公事究竟是指什么。对了,是图书馆的线索。他马上想到。
  他打开冰箱,原本几乎空空无也,只有几听啤酒的冰箱里,现在放了几盒微波炉盒饭,两听午餐肉以及一袋紫葡萄,葡萄显然已经洗干净了。
  望着冰箱里的这些东西,他感到鼻子有些发酸,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击中了,你干吗要这样,干吗要这样,他心里恨恨地骂道,还叫我别乱想,你这样我能不乱想吗?
  他默默地给自己乘了一大碗饭,然后把饭菜一一端出来放在饭桌上。
  随后,他去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白汗衫和运动裤才郑重地坐到桌前。接着,他关了手机,把电话搁了起来,虽然他知道警察是不能关手机的,但是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关上了。他对自己说,就给我一个小时的休假吧,只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就好,就当我不是警察,我什么都不是,在这个小时里,我只是一个孤单的男人,安安静静地享受一次她为我做的晚饭而已,只要一个小时就好。
  接着,他开始慢慢地吃起来,饭菜的香味激活了他的味觉,也激活了他的回忆。
  印象中,他上一次在他自己家里吃一顿像样的饭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他的母亲还活着,在她还没有生骨癌前,身体还健康的时候,她总是会给他做很多吃的,虽然她的手艺也许还不如高洁,但是每当他回家看见满桌香喷喷的饭菜的时候,他总是感觉胃口大开,而且他总是吃得很多。其实他并不爱吃,自从父亲死后,母亲的味觉好像就出了问题,佐料总是放得不对头,所以很多菜只能看不能吃,但是他总是假装吃得很高兴,很多次他都吃完后,再跑出去跟哥们重新吃一顿,但是在她面前,他永远都是爱妈妈手艺的乖儿子,他只是想让她高兴,他只是想让这个孤单忧郁的女人知道,虽然父亲已经不在了,至少她还有儿子。
  父亲死后8年,母亲被查出患了骨癌,并在他21岁的那年冬天,因为不堪忍受疼痛而从医院的窗口跳楼自尽。母亲去世后的几个月,他都没有去找莫兰,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软弱悲伤的样子。等他再去找她的时候,是这年12月的一个晚上,当时16岁的她看见他十分惊喜。她拉着他走进家门,并且悄悄告诉他,她的父母去看电影了,那是他第一次进她的家,她家的豪华精致让他吃了一惊,也让他自惭形秽,想到自己那个简陋寒酸的家,他蓦然感到自己跟她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她是个千金小姐,而他只是个从事危险职业的穷小子。
  但是她似乎一点都没察觉他的心情,她趴在桌上很温柔地问他,有没有吃过饭。他摇摇头说没有,于是她叫他在客厅里等一会儿。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她端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来。
  “今天你运气好,我爸煮了牛肉汤,所以可以给你当汤底。尝尝我的手艺吧,警察哥哥?”她笑盈盈地说。
  他带着几分不信任尝了一口,忍不住就要骂人了,真他妈的好吃啊,接着,他感到他的眼睛湿润了。他简直不敢相信一个16岁的女孩子可以做出如此美味的东西来,后来他才知道,莫兰的父亲莫中医是个美食家,莫兰从小就跟着他学做各种各样的美食。我还会做起司蛋糕呢,有一次莫兰很得意地告诉他,但是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莫兰不知道,21岁的那个晚上,他是含着眼泪吃完那碗面的,就像今天一样。他已经不记得他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了,他好像从来不流泪,受伤、失恋、面对亲人的去世和朋友的被杀,他从来都没有哭过,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最坚强,最能忍耐的人,但是今天,糖醋小排的浓浓酱汁却让他禁不住红了眼圈。他打赢过最强悍的敌人,却输给了最温柔的东西,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并且,一旦流泪就止不住,他一边胡乱地用手背抹去无法控制的眼泪,一边大口吃着美味的晚餐。他觉得好奇怪,他一边觉得悲伤得无法抑制,一边却觉得得到了安慰。
  在饭桌的对面就是沙发,莫兰沉沉睡着。他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她。他现在希望她能多睡一会儿,他不想让她看见软弱的自己。
  

 一个多小时后,莫兰终于醒了。
  他发现她开始扭动身体,并发出一阵小动物般的轻微哼哼声,连忙蹲到她的身边,他真喜欢看她现在的这个样子,慵懒又娇媚,可惜他不敢碰她,他现在担心她醒过来后会找他算账。果然,当她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而他就蹲在她身边那么近的地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她猛然就惊醒了。
  “现在几点了?”她惊慌地问道,同时避开了他的目光。
  “还早呢。”他看也不看钟答道。
  “我该回去了。”她说着就准备起来,但一坐起来,似乎就牵到了某个受伤的部位,她立刻痛苦地皱起了脸,看到她这又痛苦又滑稽的可爱模样,他真是又心疼又难受,他忍不住想要去扶她,不料她抬起头就瞪了他一眼。她一定是记起了刚刚他回来时经历的那可怕一幕,她从小到大,大概从未经历过这么猛烈的袭击,而且还是被他从头顶摔出去的,他自己想想都后怕。
  “你哪里疼?”他弯下身子温柔地看着她问道,心里已经准备好吃耳光了,因为她看上去真是生气极了。
  但她没有打他,反而抬头看着他,茫然地问道:
  “高竞,你太可怕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有人在偷袭我,”他说着说着,竟然怪起她来,“你不应该在我背后拍我,幸好我没有用全力,否则……”
  “我只是拍了你一下而已,难道我拿刀扎你了吗?”她怒道。
  “开玩笑,你用刀扎我,你自己还有命吗?”他的口气居然有点自负,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很不对路,所以他马上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对不起。”
  接着他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她没有让开,反而委屈地哭了:
  “我真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凶!”
  其实他早该料到她会哭,但她真的流眼泪,他还是慌了神。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还以为是坏人呢!”他看着她,轻声赔着不是,为自己的过错内疚不已。
   “从小到大谁打过我!?谁敢打我?”她终于忍不住大声抽泣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为什么只会说这句话?”她道。
  他想了想。
  “好吧,我是故意的,为的就是把你打伤然后把你留在我家。”他真诚地说。
  她擦去眼角的泪花,白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你快点告诉我,你伤到哪儿了?莫兰……”他真的很担心她,于是,他终于忍不住胆怯地伸出手想要去碰她的肩膀,这次却被她一把打开,但有可能是用力过猛,她马上痛得呻吟了起来。
  “是这只手吗?”他马上意识到她的左臂可能出了问题,他不顾她的反对,用自己的大手依次按压在她的肩膀和胳膊处,一边问道,“是这里吗?是不是这儿?”
  她呻吟着,想躲开他,但已经被他抓住了。
  “你可能是脱臼了,我帮你看一看,这个我会治的。”他很有把握地说道,完全一副医生的口吻。
  “你也会治脱臼?真的吗?痛吗?”她紧张地问道。
  “嗯……有一点。”他犹豫了一下才答道,其实看到她那副担惊受怕的表情,他真的还下不了手。
  “那我不要了,你家有活血的膏药吗?”她马上道。
  “没有。要不要我弄条热毛巾帮你敷一敷?”他问道。
  “不用了。”她的情绪似乎平静了下来,现在,他发现她正睁着一双大眼睛上下打量他,显然,她似乎很喜欢他现在白汗衫和运动裤的搭配,眼光里溜过几分赞许和喜欢。这令他想到几年前的一件事。
  当时,她硬拉着他去她熟悉的一家高级美发店理发,还一定要她认识的美发师给他设计一个“既醒目又内敛,既夸张又深沉,既时髦又稳重的”的发型,当时他、理发师杰米、梁永胜三个人都愣在当场,大家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最后梁永胜告诉美发师,反正就是“帅”,怎么帅怎么来,他对发型好坏毫无概念,但是,当他终于忍受完一个半小时的煎熬后(以前他在小理发店顶多每次只花一刻钟而已),看见她仰头凝神看他的眼神的时候,他知道应该还不赖。
  那时候她还轻柔地帮他理了理耳边的头发,说道:“你的女朋友要好好感谢我这个形象设计师。没有我,哪来现在的你。我简直是个天才啊。”她那时候的眼神,就跟今晚差不多。他希望这至少可以帮她消消气。
  但是,他也明白现在的情况跟当年还是有区别的,当年他既没有在言语上如此严重地得罪过她,更没有把她摔伤。他注视着她,发现她已经一改刚刚那伤心委屈的模样,眼睛又开始骨碌碌地转了,他知道,现在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他有些担忧,她该不会是想要惩罚他吧。果然,几秒钟后,他听到她冷冷地摔出一句话来:
  “把我抱到桌上去,我有话跟你说。”完全是命令口吻。
  


 有什么话干吗不坐在沙发上说,却要我把你抱到桌上去说啊!他有点不太明白。但是当然,他是很乐意抱她的,所以他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乖乖地照办了,抱她过去的时候,他感到她似乎是下意识地转过脸对着他的胸膛嗅了嗅,她这纯粹动物性的举动搞得他双腿发软,差点把她再次摔下来,但他还是及时控制住了自己。
  他把她抱到他刚刚吃过饭的餐桌上,现在她有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一边用右手揉着脖子,一边冷冷地说道:
  “好吧,现在把下午在电话里跟我说的话再说一遍。要原原本本说一遍,可不要把数字说错了,把5米说成3米。”
  他吃了一惊。原来果真是要惩罚他这个。他下午说的那些话,的确是不太近人情,但他也是情非得已,现在吃了她那么多好菜,他已经觉得说不出口了。
  “说吧,我听着呢,要一字不漏地说哦。”她催促道,一边斜睨着他,好像是在挑衅他。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莫兰……”他开口了,却又停了下来。
  “说吧。别磨蹭了。”她再次催促道。
  “其实是有个凶手想要害你,我不想你出事,才会那么说的,如果让你感到难过,我向你道歉。”他老实地答道。
  她看着他好一会儿,终于莞尔一笑。
  “帮我揉揉这儿。”她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他松了口气,立刻帮她揉起肩膀来。
  “他为什么要害我?”她问道。
  “因为他知道我喜欢你。他想让我伤心。”他平淡地答道。
  她注视着他抿嘴一笑,随即换了一个话题。
  “你叫我查的东西我查到了,是一张英文字母表。”她平静地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一些你那个案子的信息吗?”
  英文字母表?他皱了皱眉头,有些吃惊。凶手给他一张英文字母表是什么意思?他突然产生了一种立刻想去研究罪案现场线索的冲动。
  “可以告诉我一些信息吗?凶手给你这东西,一定是有目的的。”她充满期望地看着他,好像一个向他讨玩具的小孩。
  真为难啊,他真的不能告诉她。他怎么能把案子的内情随便告诉她呢。
  “不能说吗?”她继续问道。
  见他不开口,她终于露出失望的表情。
  “好吧。我另外再问你一个问题。凶手是不是认识你?”她问道。
  她的话把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会知道?”他不由地问道。
  “我认出了那幅壁画,记得吗,就是齐鲁街现场的那幅壁画,我用手机拍下来的。”她表情认真地说着,“是你家以前的一张旧照片,照片里的小孩是你家的一个亲戚,但不是高洁,当时这张照片就压在你家的玻璃台板下,我还问过你呢,这小孩是谁,我觉得不太像高洁,你说那是你叔叔的女儿。你记得吗?”
  她的话立刻让他豁然开朗,他是有印象的,他的确有印象,他怎么以前没想到啊,可是,她怎么会知道?
  她似乎已经猜到他心里的想法。
  “你送过我你的照相簿,忘了吗?那些旧照片都夹在那里面。”她有些不高兴地提醒道。
  对了,他是曾经送过她一本自己家里的照相簿,当时,她说她要留作纪念。
  但是,他立刻惊恐地意识到一个事实,……难道说,是这样?不会吧。他惊恐地说不出话来,只顾看着她。还没等他想下去,她已经又开始说了:
  “那张照片只有在7年前你搬家以前才放在玻璃台板下面,后来你搬家后,这张照片就收进了照相簿,再也没拿出来过。”
  他定定地注视着他,他已经知道她要问他什么了。该不该跟她说呢?
  “但是凶手却看见过,这只能说明,他以前很可能来过你家,不是你现在的家,而是7年前你的家。凶手故意在案发现场画下这幅壁画,就是要告诉你,我认识你,我7年前就认识你了,我还去过你家。那时候你26岁。高洁16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两只手禁不住抓住了他的手臂,“告诉我,那一年,你家究竟发生过什么?你为什么要搬家?是高洁出了什么事吗?”
  他恐惧地往后退了一步,7年前那撕心裂肺的感觉再度向他袭来。
  “你就不能告诉我吗?死人!”她有些生气地甩开他的手。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我家的事!这是我的事!”他的声音徒地变得又冷又硬,在一瞬间,他好像跟陈远哲一样无法控制自己的声带和舌头。
  这些话显然把她惹怒了。
  “好吧,算我多管闲事。”她点了点头,带着失望的表情自己从桌上跳了下来。他看出她非常生气,并且已经准备走了,他意识到刚刚自己又说了重话,他真的不应该这么说,他究竟把她当作什么人,怎么可以说那些话。
  看见她跌跌撞撞地走到门边,肩伤似乎让她有些举步维艰,她试图去拿挂在高处衣架上的包,但疼痛让她的手臂抬不起来,他连忙上前拉住了她。
  “对不起。”他轻声说。
  “不敢当。”她恼怒地说着,似乎在恨自己无法抬起手臂快速拿了包离开,接着她想到了他,“帮我把包拿下来!”
  他帮她把包拿下来交给她,但就在她接过去的一刹那,他又把包挂了回去。
  “不要走。”他低声恳求道。
  她白了他一眼。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你从来没经过什么事,我怕你……”他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把往事倒出来。
  “喂!”她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我虽然从小到大没经历过什么苦难,但我至少也看过二十几年的电视剧,有什么没看到过啊。”
  “电视剧?”他大吃一惊,没料到在他们谈论如此严肃的话题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一个如此不严肃的词语。
  “你从来不看电视剧吗?”她问道。
  他摇了摇头。
  “那你看得最多的是什么?”
  他想了想才回答:
  “验尸报告。”
  他的答案让她的脸上呆了呆,随后她脸上的表情就软了下来。
  她靠近他,仰头看着他,柔声说:“说吧,我受得住,我比你想象得要坚强得多,我什么都懂。”
  “你能保密吗?”他看了她一会儿,终于问道。
  “你不相信我吗?”她反问道,随即脸又沉了下来,“好吧,拜拜。”
  她再度伸手去拿那只挂在墙上的包,但她的手立刻被他抓住了,他终于点了点头:
  “好吧。”他说,说完这两个字,忽然觉得伤口又窜上来一阵剧痛,为什么这么小的伤口会演变成这么长久的疼痛呢?星光之箭究竟用了什么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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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20:46:09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们熄了灯,并排坐在床上,开始谈论往事。
  “莫兰,其实事情很简单,7年前,高洁被人强暴了。”他声音低沉地说。
  莫兰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吃惊,在梁永胜说,高洁以前曾经有过一段不好的经历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但是她想听听高竞怎么说,她想知道细节,而这些细节她觉得高竞和他的妹妹都是不可能对别人说的。
  “那是几月几号,还记得吗?”她问道。
  “8月份,823日,我永远记得这一天。”他平静地说,“那天晚上,我本来说好要早点回来的,因为我已经有一个星期每天都是11点以后才回来的,那天我答应高洁7点就会回家,我们说好等我回来后我带她出去吃饭的,结果我临时有个任务就耽搁了,而且我还忘了给她打电话,她给我打了几个电话,还发了短信给我,我都没时间回,于是,她就在家一直着急地等着我,有陌生人敲门,她一点都没防备,她以为是我回来了。等我晚上12点回到家的时候……”
  他停住了,她回头看着他,发现他定定地注视着黑暗中的一个点。
  “你看见什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看见她,”过了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说下去,“她双手被绑在椅子后面,双脚叉开被绑在两个桌腿上,她的头上套着她的衣服,她没穿衣服,全身都没穿,她流了很多血……”
  莫兰这下知道为什么回忆这段往事让他那么痛苦了,因为这里面仅包含承受妹妹被强暴的痛苦,还包括他不得不看到妹妹裸体的痛苦。他是一个25岁的年轻哥哥,他为自己不得不遭遇这种尴尬,不得不冒犯妹妹的身体而痛苦不已。但是她没想到,他看到的还不止这些。
  “高洁告诉我,罪犯走的时候,给我留了话。他把两个字写在,写在”他闭上眼睛,才满脸羞愧地说出口,“她的大腿内侧。”说到最后那句时,他好像要断气了。
  哦。莫兰心中低呼了一声,不由地握住了他的手,她感到他的手好烫。
  “留言是什么?”
  “再见,他写了‘再见’两个字”他说着忽然痛苦地提高了声音,“我不想看的!我不应该看的!我怎么能看呢?我是她的哥哥,在那之前,我还从来没有……反正我不想看的,可是,我不得不看!”他的声音颤抖着,似乎整个人又跌回到了那个恐怖的罪案现场。
  在那之前,我还从来没有……这句话让莫兰浑身一震,忽然之间她完全明白了他的困扰所在,的确够受的。不知道这事会不会对他产生阴影,但是她想多多少少是有的。
  莫兰心里感到难过,忍不住轻抚他的背。随后她努力把思维转向那个留言,“再见”,究竟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以后还要“再见”吗?那么现在的警察谋杀案跟这个“再见”是否有关系呢?她思索着,听见高竞在那里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人给我留了言,他是为了报复我才这样对高洁的,是我害了高洁,可能还害了她一辈子。我真恨我自己!莫兰,我恨我自己,我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为什么没给她回电话,为什么没提醒她关好门,为什么!”他忽然注视着她,伤心地说:“我答应我妈要好好照顾她的,我该怎么向我妈交代?我是个警察,可是我的妹妹却在自己家里被人强暴了。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都蒙了,也快气疯了,可是那时候,我的妹妹,刚刚被强暴过的高洁,满身是伤的她却过来安慰我,叫我不要难过,我觉得真对不起她,听到她那么说,我觉得我的头都抬不起来了。是我害了她!是因为我晚回来才让她遭殃的。而且,那个人是为了报复我才对她做出那种事的。”
  莫兰轻抚他的背,觉得他好烫啊。
  “你们后来报警了吗?”
  “没有。我跟高洁都不想报警。她才16岁,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本来没有父母的孩子就容易在外面被人欺负,我不想她被人瞧不起。我只希望她能尽快忘掉这件事。”
  莫兰想,真奇怪,身为警察却没有选择报警,说明他当时有多无助彷徨和愧疚,当时的他一心只想维护妹妹,把什么都忘了。他真是个好哥哥。
  “她伤得很重,脸都肿了起来,她那里还流了很多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当天晚上,我就带她到医院去看了看她脸上的伤,她说如果去看那里的伤,医生可能会报警,所以就只有看了脸上的伤,”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们跟医生说,是我干的,是我干的,因为我喝醉了酒,我假冒是她的男朋友,我们用了假名,就是这样,接着,第二天,我就把她送到我同学家去了,没过多久,我们就搬了家。”
  等他平静一会儿后,莫兰问道:
  “你后来有没有想过去抓住那个混蛋?”
  “当然想。我真想拧断那个混蛋的脖子。可是线索不够。高洁说,她一打开门,那个男人就冲进来把她打倒在地,她当场就昏了过去,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绑在那里了,所以她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罪犯是用什么写的字?”
  “是用刀刻的。”高竞痛苦地再次低下了头,“她真的流了很多血。”
  “你怎么知道是用刀刻的呢,现场有留下刀吗?”
  “对,现场有把刀,就在椅子下面,我一开始没看见,后来高洁被放下来后,她说她听见有什么东西掉在椅子下面了,我一看是把刀,上面都是血。”
  莫兰犹豫了一下,才问道:
  “可是她既然从头到尾都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她怎么会知道那个男人在她的大腿内侧刻字呢?就算痛,她肯定也只认为那是个伤口而已,她应该只认为那个男人用刀划伤了那里而已,她怎么会知道那是凶手给你的留言呢?她应该不会故意要你看她那里的伤口吧,如果她不告诉你有留言,你肯定不会去看的不是吗?”
  高竞被这问题问住了。
  

 他居然从来没想到过这个问题,莫兰很吃惊。
  “她不可能骗我的,我妹妹不可能骗我的。”他豁然直起身子,茫然地望着前方,但是莫兰从他的表情已经看出,他已经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而他之前被感情蒙蔽了眼睛,竟然什么都没想到。
  “她不一定是在骗你,但她肯定隐瞒了你什么。我想那个人一定跟你妹妹说过什么,你妹妹并非从头到尾都是昏倒的,”莫兰用安慰的口吻对他说,“而且发生事情后,你没有报警,也没有带她去验伤,你怎么知道她被强暴了呢?你问过她吗?”
  “我问过啊。”他茫然地回头看着她。
  “你是怎么问的?你有没有问,最直接的问题?”莫兰冷静地看着他。
  “最直接?”
  看他的表情,莫兰就知道,他不可能会问“那混蛋是否把他的**插入你的阴道?”“他是怎么干的?用他的**直接插入,还是别的物品?”“有没有射精?放在里面,还是外面?”类似的问题,一看到当时的情景,他一定就吓呆了,脑子里已经有了既定的想法。
  “你当时问了她什么问题?”
  “我问她出了什么事?谁干的?”
  “她怎么回答?”
  “她哭了,一直摇头。”高竞难过地咽了一口口水,“她真的流了很多血,而且她的脸肿得很厉害。你不要随便怀疑她,她真的伤得很重。”
  “高竞,”莫兰觉得跟他谈这个问题很尴尬,但她还是不得不提醒他,“女人并不是只有被弄伤的时候才会流血。你知道你妹妹,嗯……,一般什么时候,每个月……”
  “我怎么会知道?!”他吼了一句。
  “对,你是不可能知道。”莫兰柔声说了一句,心里想,你没验过伤怎么能肯定,这个血究竟是受伤之后的血还是别的血呢?老实说,如果一个**犯在准备**的时候发现被害人正在来月经,他很可能因为暴怒和扫兴而痛打她,这样她脸上受伤和大腿内侧被刻字就不足为奇了。
  “高竞,这件事发生后,你有没有发现家里少了什么?”她忽然又想到一种可能。
  他停了很久才答道:“没少什么,我家没什么可偷的。”
  这么说,他的确仔细查找过。
  他想了想又说,“莫兰,高洁不可能骗我的,她不可能在这种事上骗我。你明白吗?不可能。”但是他的目光变得犹疑不定。
  莫兰真不想仔细去推敲这段令他如此痛苦的悲惨往事。
  但她觉得整件事的确疑点重重。第一,罪犯肯定直接跟她接触过,至少肯定跟她说过话,但是高洁却说谎了,为什么呢?第二,高洁为什么不肯去验伤呢?要知道**未必会造成大出血,也未必会造成严重的外伤。而且,莫兰以前也看过一些犯罪心理的书,她觉得殴打脸部和在阴部刻字这样的行为模式更像是有性功能障碍的人所为,因为正事干不了,所以只好捞偏门。第三、高洁明明昏倒了,怎么还能听到刀掉在椅子下面的声音呢?就算是朦朦胧胧地听见,可是她为什么能如此准确地指明是在椅子下面呢?
  第四,很奇怪,凶手目的既然是为了报复高竞,那为什么不等他呢。他应该在制服高洁后,静静在家等待高竞,然后趁他痛苦万分没有防备的时候攻击他,这才是最好的报复手段,但是凶手侮辱完妹妹就走了。他没有杀人,一个也没有杀,这是一个跟射箭凶手不合拍的地方。难道在那时候,他的犯罪程度还没有达到这个级别,而经过几年的磨炼,犯罪又升级了?这是一个疑问。
  莫兰很想把自己心里的疑问一古脑儿都倒给高竞,但是看到他如此困扰,她又犹豫了,最后她决定,还是让他自己去想清楚整件事最好。
  

“莫兰,高洁真的不可能骗我的,她不是那种人。”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刚刚已经说了,她不一定是在骗你,但她肯定隐瞒了一些什么。”她柔声说,“也可能那件事太可怕了,她根本不愿意再想,这也可以理解,我相信她不会骗你的,我相信。可是,高竞,如果没有那幅壁画的话,你当然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但现在不可能了,凶手已经自己跳出来提醒你了,所以我觉得你至少应该找高洁好好谈谈,因为有可能当年强暴她的罪犯就是你现在要找的凶手。也许,她还见过他,她还能认出他。”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希望能给他带来力量。
  高竞沉默良久,最后别过头定定地注视着她说:“莫兰,这件事让我再想一想。”
  两个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别过头来,歉疚地看着她,道:“莫兰,我对不起你。其实那时候,我已经看出她喜欢梁永胜了,她总是提起他,但是我一句话都没说她,也没有告诉你,即使她后来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后,我也没有责怪她,我觉得真对不起你。你还恨她吗?其实她并不是那么坏,她只是很想,而且我也……”他说不下去了,可能连他自己也觉得很多事无法解释。
  “你别担心,我已经不恨她了。看见她幸福我也很高兴。真的。”莫兰爽快地说,这是她的真心话,但她转而又对自己心里的高洁说,梁永胜的事我们可以一笔勾销,但如果你在往事上做了手脚,让那么疼爱你的哥哥白白痛苦内疚那么多年,那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这个死丫头!
  “真的吗?”高竞似乎为她的回答很高兴。
  “是啊。”莫兰很可肯定地点了点头,她把他当小孩子似的搂了搂他的肩膀,但是,他为什么这么烫啊,“高竞,你是不是在发烧?”
  “不知道。”
  “你家有体温计吗?”她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实在发烧。
  “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他茫然地答道。
  “你自己感觉怎么样?”她担忧问道。
  “感觉浑身发热啊。”他忽然笑了起来,“你真是太要命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开玩笑,莫兰忍不住用她那还可以运动自如的右手打了他一下肚子,不料这轻轻一下,他竟痛苦地猛然弯下了身子。她连忙跳下床,打开了灯。
  “你怎么了?”她看着他痛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吓了一跳,“你受伤了?”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伤哪儿了?”她站在床边严肃地看着他,“让我看看。”
  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考虑是否向她展示自己的伤口,最后他翻过身仰天躺着,并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莫兰没有多想,撩开了他的汗衫,果然发现两个用创可贴粘住的小伤口,她揭开创可贴,低下头去看,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都化脓了,这是怎么弄的?”她烦躁地瞪了他一眼,觉得他太不会照顾自己了,真是让人操心。
  “没什么,只不过被那个混蛋射了两箭。”他平淡地说。
  “现在怎么办?上医院吧,快点起来,你现在肯定得上医院。”她急急地说着,就想拉他,不料他却拨开了她的手。
  “我不去医院,我最讨厌医院了,我家的人都死在医院。”他说。
  莫兰被他的歪理镇住了,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怎么办?”过了一会儿,她问道。
  他从床头柜的烟盒里抽出一支来塞进嘴里,用打火机吧嗒点上。莫兰对他这个行为有些不解,难道抽烟可以缓解疼痛吗?但她没料到,他会把燃烧的香烟递给她。
  “干吗,我不抽烟。”她说。
  “我知道,你用烟头往我的伤口烫一下。”他平静地说。
  莫兰吓了一跳。
  “你在说什么?我只烧过饭,可没烧过人。”她恐惧地朝后退了一步,她这辈子还没干过这么残忍的事呢,他是不是疯了,居然叫她做这种事。
  “是那个混蛋说的,我想他不会骗我的。劳驾,你就帮帮我吧,现在我的手好像不大好使,”他的头上滴下豆大的汗珠,但声音却还是很平静,“我记得以前你说你给一个叫莫小黑的人打过针,那个是你堂弟吗?”
  “它是我爸的拉布拉多犬。”莫兰答道。
  他不说话了。
  

 她焦虑地看着他,她知道他现在一定很痛,否则不会让她干这种事,但是她真的不敢,真的不敢。看着她一个劲地往后退,他没再说什么,而是自己硬撑着坐了起来,同时把烟放进嘴里,她看见烟头上再度亮起一个火苗,心头一阵颤抖。
  “你肯定这真的有效吗?”她胆怯地问。
  “外面的五斗橱抽屉里有消炎药和创可贴,你去帮我拿一下好吗?”他说。
  莫兰抬头看了他一眼,她知道他是想把她支开,因为他要自己干了。他不想让她看到这残忍的一幕,也许,还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痛苦的样子。她是不想看。
  “嗯,好吧。”她忍着眼泪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在破旧的五斗橱抽屉里很快找到了他所说的消炎药和创可贴。
  等她回到卧室的时候,看见他大汗淋漓地躺在床上喘粗气,好像快昏倒了。不用说,他已经干完了。
  “你怎么样?”她心痛地问道。
  “还不错。”他低声说。
  他接过她手里的消炎药盒,从里面取出一颗胶囊,她知道他要做什么,于是一把夺过了他手上的胶囊。
  “是不是要把药粉倒在伤口上?”她问道。
  “嗯。”他答道。
  按照他的吩咐,她将消炎药的药粉倒在他的伤口上,随后小心翼翼地贴上了创可贴。在那之后,她又给他倒来杯水,让他口服了两颗消炎药。
  “谢谢你。”吃完药后,他虚弱地朝她笑笑。
  她找来一些纸巾清轻帮他擦拭着他脸上、脖子上和身上的汗,这时候,她无意中瞄了一眼墙上的钟,都快11点了,她该回去了,这时候他忽然拉住她的手。
  “今晚别回去了好吗?”他轻声道。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反正也没别的事。”他道,“再说我病了,你放心吧……”
  她深深地注视了他一眼,放下了纸巾盒。
  “那么,过去点。”她说。
  他惊喜地看了她一眼,连忙往后让出一块空间,她一溜烟地躺到了他的身边。她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挨他挨得那么近,而且还是同床共枕,虽然两个人都是和衣而睡,也明白今晚不会发生任何事,但是那种淡淡的幸福和难以言说的温馨似乎已经超越了肌肤之亲。他慢慢靠近她,眼睛却闭着,好像在梦游,又好像是不敢看她。
  “你还痛吗?”她望着他,他仍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撩开他的汗衫,摸了摸他的伤口,那里现在贴着块创可贴。
  “有一点。”他轻声答道。
  她轻轻抚摸着他伤口周围的皮肤,他的身体仍旧很烫,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
  “谢谢你的台灯,我不知道那么贵。”她轻声说道。
  “莫兰,别提那台灯了,别提了。”他轻声说着一头钻进她的怀里,把还在发烧的滚烫的脸贴在她的胸口,依偎着她,过了好久他都没说话,莫兰这才知道原来他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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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20:46:57 | 显示全部楼层
 16.私下联盟
  
  其实莫兰根本就睡不着,高竞家的床实在太硬了,她简直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睡的,她想念自己家里那张异常舒适的软绵绵的床。
  而且昨天摔伤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脖子似乎也扭到了,临睡前也没用洗面奶洗过脸……总之就是一百个不舒服,好不容易挨到凌晨3点,她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了,悄悄把放在她腰上的他的手拨开,便下了床。
  这时候,她突然看见他的身体旁边多了一样东西,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个手机,她料想一定是从他运动裤的口袋里掉出来的,但很明显这不是他的手机,高竞是不会用红色手机的,但好像这手机还无比重要,否则怎么会睡觉他还带在身上呢。而且,手机开着。
  明白了,莫兰马上想到,这一定是那个所谓的“星光之箭”送来的礼物。她从乔纳那里已经知道了送手机的事,其实整个警察局都知道这件事,想要不传到档案室根本就不可能,这就怪不得他会如此重视了。
  凶手的礼物。莫兰心头一阵兴奋。
  她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另一个房间去,并关上了门。她不想把他惊醒,如果让这个死脑筋知道她在偷看他的机密档案肯定要发火的。
  
  
  次日清晨7点,莫兰坐在高家的客厅里看电视,其实更早的时候,她已经出去过一次了,她想给高竞去买点吃的,也不知道他今天的身体状况如何,是不是还在发烧,想到他昨天的状态,她真有点担心,不过她相信他的体质还是很棒的,毕竟是从小受过专业体能训练的人,应该会比普通人恢复得快。
  她现在只要想到前一天晚上,他痛得大汗淋漓躺倒在床上的场景就觉得难过极了,也恨透了那个射伤他的“星光之箭”,真想替他报仇。
  清晨7点半,他终于打开卧室的门走了出来,看见她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便走上前来摸了摸她的头发。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他好像还迷迷糊糊的,脸色不是很好。
  “我睡不着。”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伸出右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她心里一松,便道,“你快去洗脸刷牙,然后出来吃饭,我有话跟你说。”
  “我好像退烧了。”他也笑着摸摸自己的额头,然后问道,“有什么可吃的?”
  “我给你煮了白煮鸡蛋,又买了肉包和橙汁。”她道。
  “你出去过了?”他很感动地看着她。
  “嗯。”她点了点头,随后抱怨道,“你家怎么会连一个鸡蛋都没有呢?太差劲了。”
  他笑嘻嘻地转身走进盥洗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你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跟我说?”他向餐桌走来的时候,问道。
  莫兰犹豫着,他会不会生气啊,但不说也不行。
  “我偷看了你的……”她指了指他的裤兜。
  这句话让他刹时僵在那里。
  接着,他用眼神急切地问她,真的吗?真的吗?她用眼神很确定地回答他,是的。
  他的反应果然很大,她不禁有些恼火。至于吗?不就一个破手机吗?
  “嗯――你仅仅――只是偷看吗?”他坐下后,过了一秒钟,才斯斯艾艾地问道。
  “当然不止,我把它拿出来玩了很久。”她没好气地说。
  他似乎倒抽了一口冷气,表情极其复杂。
  “你干吗不叫醒我?!”他有些懊恼地问道。
  “叫醒你,你会生气的,我还不了解你吗?再说,我喜欢一个人先研究研究。”她白了他一眼。
  “我怎么可能生气?”他有些恼火地说着,然后又低声问道,“嗯,你一个人体验,感觉怎么样?”
  “新鲜刺激,好玩。没几下,我就让它的秘密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莫兰得意洋洋地说道,想到之前的通话,她的确很得意。
  他好像快厥倒了,愤恨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我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因为你睡得很熟。”
  “你干吗不叫醒我?!难道我死了吗?!我不过是在发高烧而已!这种事你怎么可以把我扔在一边自己干呢?”他差不多要朝她喊了。
  他突如其来的火气让莫兰很不高兴。
  “你有必要这么生气吗?不就一个破手机吗?”她把那个红色手机,“啪”地一声放在桌上,怒气冲冲地说。
  他瞪着那个手机,一时间好像没反应过来。他看看莫兰,又看看桌上那手机,随后嘴角慢慢向上翘起。
  “是没什么好生气的。”他温柔地说了一句,接着便笑起来。
  一会儿生气,一会儿笑,莫兰真搞不懂他。
  她斜睨着他,等了他好一会儿,他才好不容易忍住笑。
  但是好像是故意不让她看到自己仍旧在笑,他忽然转身走进厨房,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肉包、橙汁和鸡蛋拿出来。
  “好,你说吧。”坐定后,他道。
  但是还没等她开口,他就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好开朗啊,莫兰仰头看着他,虽然她很喜欢看他开朗的样子,但是她觉得他好像在笑她,所以心里有些迷惑。
  “今天你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说的却是另一句:
  “有时候我真想把你锁在我家里,永远不让你回家。”
  莫兰没有理会他这句话,几分钟后,他终于平静了下来。
  “好,你说吧。”他道。
  “我给星光之箭打过电话了。”莫兰道。
  这句话让高竞大吃了一惊。
  
  

“你从来没想到要给他打个电话吗?”莫兰问道。
  高竞摇了摇头,这一点他的确从来没想过,最主要他根本不知道该跟对方说些什么,他也不想听到对方那阴阳怪气的口吻。
  “你跟他说了什么?”高竞好奇地问道。
  “我发现那里面有一个神州行的手机号,我只是想试试看,所以就打了过去,一开始他很吃惊,但马上就问我,我是不是你的女朋友?我说不是,我就是高竞,我说我在这个电话里装了一个‘性别倒转仪’,这是警察局一种新的刑侦设备,这种设备可以过滤掉所有伪装的声音,还原说话人本来的声音,但是在性别上会出现倒转的情况,也就是说,如果你是女人,电话里听到的就是男人的声音,如果你是男人,听上去就是女人的声音。我对他说,他听到的女声,其实是男人,而如果我听到一个男声,就说明对面是个女人。”莫兰的谎话真是叫高竞叹为观止,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她,不得不感叹跟这个看了20多年电视剧的小人儿比,他的想像力是差了点。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不禁要问。
  “我想先把他弄晕再说。你猜他的反应是什么?他立刻挂了电话。”
  高竞一惊,这说明什么?
  “高竞,我觉得这个人很可能是个女人。”莫兰道,“因为她被我唬住了,一时没搞清楚状况才会这么做的,这是她的应激反应,所以才是最真实的。”
  

“后来呢?”高竞好奇地问道。
  “几分钟后,他又打来电话,因为我转成震动的了,所以你没听见。很有趣,这次我听到对面传来女人的声音。她把我说的当真了。”莫兰格格笑起来,“但是她当然没有问我听到是男人的声音,还是女人的声音,她开始跟我讲话了,她好像准备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后来呢?”高竞的胃口被吊得老高。
  “我们就聊了起来,她好像对你有些生气,她说,你背弃了承诺,本来答应永远不关手机的,但是昨晚他8点三刻打电话过来,你却关了手机。我忽然发现,她好像对你很感兴趣,她说话的口气,好像有点……怎么说呢,但不是喜欢的感觉,所以我打算试试她,我说我现在跟我的女朋友在一起,我是用你的口吻说的哦,就是那种很保守很含蓄的口吻,而且说完之后,我停顿了一秒钟。”莫兰一边津津有味地喝了一口橙汁,一边眼珠一转,“于是,她相信了。她问我,你们在干什么?”
  “你怎么回答?”高竞咬了一口鸡蛋,都忘了吃了。
  “我说这是我们的事。不必告诉你。”莫兰说。
  高竞注视着她,等待她说下去。
  “接着,她好长时间没说话,于是我就说话了,我谢了他,我说,要不是他,我不会明白真爱究竟是什么,我本来以为真爱不过是两个人活着的时候住在一起,死了以后埋在一起,现在发现却并不是这样。”
  话题还真煽情,高竞都听呆了,他不明白莫兰为什么要跟凶手谈这些。
  “她怎么说?”
  “她问我,那么所谓的真爱究竟是什么?”
  “那你怎么说?”
  “我说,是无所求。接着我沉默了两秒钟,随后挂了电话。”莫兰的眼睛闪闪发光。
  “你究竟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他实在不明白。
  “我只想知道她是否真的是个女人,我觉得只有女人才会对这种话题感兴趣。而且,我要知道究竟什么话题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高竞,其实每个人都是有弱点的,总有一个话题是会让一个人在明知道有危险的情况下,还会忍不住多拿一会儿电话,多听一会儿。比如,下毒犯,就会对别人的下毒经历很感兴趣,比如**犯就会对别人的**经历很感兴趣。所以,我在找一个她感兴趣的话题,以后说不定就可以拿这个话题套住她,这应该有助于你找到她打电话的方位,不是吗?如果我发现她对情感话题不感兴趣,我就会马上改变话题。现在我知道,她对此真的很感兴趣,她一定在感情上受过伤,并且这个问题应该至今仍然令她相当困扰,她肯定也找不到什么人可以倾诉,并且一直在求证些什么,我发现她是个情感丰富的人。”
  原来这些看似跟案子完全搭不上边的话里面还有那么多陷阱在里面,高竞不得不佩服莫兰谈话的技巧。
  “你从哪里听出她情感丰富。”
  “她的沉默。”莫兰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我说完话后,她的沉默,让我发现她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说话是可以伪装的,但是适当时候的停顿和沉默,说明她在感受和思考,这常常是最真实的内心表现。”
  可是,高竞怎么觉得跟莫兰说话的人不大像平时跟他通话的星光之箭?怎么回事?这个电话为什么不在星光之箭手里?于是他问道:
  “接下去呢?你们的电话就这么完了?”
  “哪儿的话。大约过了20分钟,他又打电话过来了,这次换了个男的。跟前面那个的声音完全不一样,”莫兰喝了一口橙汁,“我可以肯定完全是另一个人,这次的来电显示看不出号码。大概他做过手脚了吧。”
  “他怎么说?”高竞急切地问道。
  “他说喜欢我。”莫兰嘿嘿笑起来,“真恨不得立刻飞到我的身边来看我。”
  这回是星光之箭了,高竞想,这就是他的口吻。
  “接着,他问我伤得怎么样?我说,还可以。接着他问我治过了吗?我说治过了,就按照你的方法治的,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他只是逗逗你,想叫你更疼而已,哪有这么治伤的?他在那里洋洋得意地大笑,当时我的确很生气,我都想骂人了,但是我忍住了,就是这个一秒钟不到的沉默让我露馅了,换作你,你会怎么反应?
  “我会跟他说,我是骗他的,我根本没用他说的方法。”高竞冷静地说,“不过,他是在试你,其实这方法很有效,我马上就不痛了。”
  “我没你那么冷静,我当时真的很生气,所以我露馅了,于是他问我,你是他的女朋友吧。我说是的。”
  高竞听到莫兰向别人承认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又禁不住内心一阵喜悦,但他又有些疑惑,她是不是仅仅只是在跟星光之箭玩花样啊?
  “他问我,你心疼他了?我说是的,”莫兰注视着面前的橙汁,高竞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心里一动,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想分辨这句话究竟是真是假,但他一时分辨不出,只听到莫兰继续说下去,“我非常心疼他,我整夜都睡在他旁边抚摸他,亲他,我希望这样能让他好受一些。我说他睡着的时候像孩子一样天真,像棉花糖一样软……”
  这几句话听得高竞心惊肉跳,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一眼,但莫兰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跟凶手的通话游戏中,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
   “他听到这里忽然就火了,他骂我是贱人!死贱人!我觉得他几乎要摔电话了,他说他如果找到我,一定要剥我的皮,吸干我的血,还要让我在死前受尽折磨,接着他突然又安静下来,问我,你最喜欢他什么?我反问他,你也喜欢他吗?他开始向我撒娇,说嘛说嘛,他就是这样的语调,我都无法形容,我说,我最喜欢他的……,”
  高竞盯着莫兰,真想催促她快点说下去,他现在对星光之箭没兴趣,只想听听她下面究竟要说什么,他焦急地等着她,哪料她居然停下来,悠然地吃起鸡蛋来。真是个小坏蛋,明明就是在折磨我嘛。他强忍着催促她的念头,硬是什么也不问,眼睁睁看着她把一个鸡蛋吃完了。
  (实在无法忍受XXOO的讨论所以最后再更新一段)

“我说,”接着,她终于开口了,“我最喜欢他的,手。”
  妈的,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要命!高竞只觉得一团火从腹部窜了上来。可她说的是真的吗?她究竟知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可她根本没有看他,继续说了下去
  “他问我,你知道我最喜欢他什么吗?我问,是什么?他说,是他的眼睛,我第一次看见他本来想杀他的,但是,因为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的心就软了下来,我几乎都站不住了,我不忍心了,但是我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懦弱,所以在那天,我杀了另一个人作为补偿。”高竞心头一惊,莫兰停了一会儿才说下去,
  “我没有接他的口,问了他另一个问题,我问他,英文字母表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听到这句好惊讶,他问我,高竞把这告诉你了?我说是的。随后我问他,可以不可以把齐鲁街你留下的游戏线索告诉我?我很感兴趣,但是高竞不肯说。”
  高竞再度吃惊地注视着她,心道,真有你的,我不告诉你线索,你就直接去找凶手要,真是了不得,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说了没有?”
  莫兰朝他微微一笑。
  “他的回答很有意思。他思考了一下,然后说,线索我是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发图片给你。后来,他果真把图片发给了我,我已经把图片发到我的手机上了,你休想拿走!”
  “我知道了。你的本事可真大!”他没好气地说。
  “但是,”莫兰的眼睛闪闪发光,“你知道他这么做说明什么吗?
  “什么?”高竞疑惑地看着他。
  “他不能告诉我线索,却把图片发给了我,这说明,他希望我知道线索,可是,不想通过语言表达告诉我。这正说明,线索中,有些东西,通过语言表达就能破解。也就是说,有些东西,一旦念出来,就会暴露它的秘密。”
  她的话让高竞心头一亮,现在他发现要比说话技巧和使坏的本事,星光之箭遇到莫兰可算是棋逢对手了。星光之箭实在是太不了解她了,稍不留神可能就着了她的道。
  “比方,我只是打个比方,有人被杀了,死的时候,他的手里拿了一个空酒瓶,如果光看现场照片,你可能会认为他死前正喝酒呢,可是,如果念出来,就会有不同的感觉,不同的解释,也许,他拿了一个酒瓶根本不是因为在喝酒,而是想说明凶手是一个名字中有‘瓶’字的人,这些只有念出来才能知道。”她说。
  真棒!高竞很想上去亲亲这个漂亮聪明的女侦探,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准备继续听她说下去。
  “你跟他的电话后来怎么样了?”他问道。
  “后来他问我,就是因为你,他才关了手机的对不对?我说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他说,一定是的。他想安静地跟你在一起,为了你,他拒绝了我,所以他要付出代价。我问他究竟是什么事?他说高竞知道的。接着电话就挂了。”莫兰说着回过头注视着他,“高竞,他对你的感情很不一样。”
  高竞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他真恨自己在这种关键时刻出状况。
  “没有吧。”他嘟哝了一句。
莫兰斜睨了他一眼,说道:“现在我猜想凶手可能是两个人,很可能是一男一女,女的出生在相对正常的家庭,感情受过创伤,但比较理智,在性取向方面,她应该比较正常,我估计她是因为爱着那个男的,才会跟那个男人一起干的,而那个男的,我认为他一定有一个非常凄惨和不能跟外人说的童年,他对你的感情不一样,我觉得,他既爱你也恨你,而且两种感情都非常强烈。他一定早就认识你。”
  她很感兴趣地注视着他,忽然笑道:“我没想到你如此招人爱,居然有人会因为你而杀人,你是不是瞒了我很多事?”
  “我哪有。”他轻声道。
  停了一会儿,她又道:“这就是你至今不给这电话加监听设备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你知道他会在电话里不断跟你调情。你不想让别人听见,是不是?”
  又被她猜对了,高竞的确有这种想法,他不想成为警察局的笑柄,这种事传起来最快了。而且他认为监听电话并不能抓住这个人。
  “我其实早就猜到凶手可能是两个人。”他避开了她的问题,一本正经地说道,“但是现在还不能肯定究竟是否有个是女的,单凭一个电话还太薄弱,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是,大探长,你就慢慢自己琢磨吧。”莫兰望着他笑,不再说话了。
  此时,她已经吃好早饭,整装待发准备回家了,看到她一副急不可待想离开的样子,高竞的心里非常难过,现在他可以肯定,刚刚她在电话里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骗骗星光之箭而已,当然,也顺便骗骗他,她根本对他一点都不留恋。
  他本来以为经过昨晚的厮守,她会成为他的女朋友的,但现在看来一切只不过是他的错觉而已。
  他低头吃着东西,假装没看见她那归心似箭的模样,这时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莫兰,我想过了,关于我妹妹那件事,”他低头继续吃东西,“你还是忘了吧。”
  莫兰回过头来看着他。
  “你不打算跟她谈了?”她很吃惊。
  她忽然发现他的脸色不好,先前的开朗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挥之不去的阴霾。
  “你怎么了?”她回到桌边看着他。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因为我的工作,去逼迫她回忆那些她不愿意回忆的往事而已,我不想做个自私的哥哥。”吃完最后一口肉包,他若无其事地说。
  莫兰看着他,这好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高竞该说的话,以前他可是个很负责,很尽职的警察。
  “高竞,你不想破案了吗?”她问道。
  “我想。但是我可以通过别的手段。”他塞了根烟在嘴里,点上后,淡淡地说,“我只有一个妹妹,我不想让她也讨厌我,我现在只有她一个亲人了,我不想她也不理我。”
  她困惑地看着他,被他语调中的隐含的悲伤所吸引,她不禁又回到了座位上。
  “高竞,你怎么了?你好像不太对头。”她轻声问道。
  “我曾经跟你说过,我爸是生病死的。对不对?”他一边吸着烟,一边走到窗边朝下看风景。
  “对啊。”
  “其实他是车祸死的。那天我跟他一起出去,我硬要他到对面去给我买个飞机模型,他不肯去,我很生气地推了他一把,他背对着马路摔了一跤,正好来了辆车,结果他就当着我的面被车撞死了。”他回过身来,很平静地说下去,“从那以后,一直到死,我妈一直都恨我。她老是说我是害人精,从来不正眼看我,从来也不碰我一下,总是躲我躲得远远的,好像我是瘟神一样。她还老是为难我,什么让我难堪她就让我做什么,比如,那时候,她生病了,她手里明明有钱,可是她就弄了张名单给我,让我一一向他们借钱,结果人家看到我就躲,我真恨做这种事。虽然她表面上还是朝我笑嘻嘻的,但她总是做难吃的东西给我吃,我怀疑她是故意的,但我总还是吃得最多,我希望我这么做能让她有一天能发发慈悲,饶了我,但是她没有。”
  高竞的往事让莫兰听得喘不过气来,她大气不敢出,听他讲下去。
  “住院后,她一直朝我发脾气,有时候还当着别人的面骂我,几乎看见我去一次就骂我一次,说我这个不好,那个不对,我成了整个病房里最可笑的人,所以我后来就不去医院了,结果她自己又打电话求我去,我去了,她对我说,让我照顾好我妹妹,我答应了,那是她死的前一天,她叫我第二天还去,但是我没有,我其实那时候已经非常讨厌她,恨她了,我根本就不想见她,我对她已经没感情了,可是,当我知道她自杀后,我还是感到很难过,她死了以后,我还是觉得很空虚。后来我回去整理她的东西,发现她藏了几双应该是买给我的新鞋在衣柜里,看尺寸就知道是很多年前的了,她从来没拿出来给我,也没告诉过我,所以我想,虽然她恨我间接害死了我爸,但也许她并非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听着高竞娓娓道来,莫兰真没想到到,高竞的青少年阶段居然是在如此压抑的家庭气氛中度过的,她真恨那个狠心折磨儿子那么多年的妈妈,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心里有多难过吗?高竞的父亲去世时,高竞才13岁,父亲的死虽然他有责任,但那也是无心之过,而且在那之后,他自己心里一定尝够了后悔内疚的滋味,想不到不曾有人给他一丝安慰,却还要成年累月地接受至爱亲人的冷暴力,那时候他一定孤独极了,想到这里,莫兰就感到心痛不已。
“她死了以后,我几乎跟我妈那边的亲戚都不来往了,因为她们好像都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我妈跟他们说过我什么吧。我只跟我爸的两个弟弟来往。我妈死后,多亏这两个叔叔帮忙,否则,我一个人是扛不下来的。结果,就在我妹妹出事前的一个月,我的两个叔叔都出了事,都是因为我。”高竞回到自己的座位,静静地抽着烟,望着虚空中的一个点。
  “我请他们两个晚上来吃饭,结果一个失踪,至今杳无音信,另一个则被人用刀捅死了,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说到这儿,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从那以后,我的两个婶婶都不理我了。所以,我的亲戚就只剩下高洁了,我不想因为我的工作去逼迫她。希望你理解。”
  虽然,说起往事,他显得很平静,但莫兰还是从他压抑的声音里听出他对亲情的强烈渴望,他是个很想要家,想要有归属感的人。
  “高竞,这些都不能怪你……”她试图安慰他,但马上就被他打断了。
  “我是个害人精,莫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停顿了一下,“对不起,我不应该跟你诉苦,我只是突然心情不太好……”
  她没有说话,感觉他正沿着内心的螺旋楼梯往不见尽头的黑暗深渊徐徐前行,只要看看他那缺乏活力的眼神和灰败的脸色就不难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很糟,难道是因为我要走了,他才突然间情绪大变的?她暗自思忖,也或许是无意中提起的往事根本不能帮他缓解痛苦,只是在揭他的伤疤?
  “最近几年,我尤其不顺心,其中最大的打击是……”他看了她一眼,随后把目光移向别处,不说话了。
  难道是我结婚?莫兰猜想道,同时等他说下去,但他没有。
  “时间差不多了,你该走了。”他忽然释然一笑,催促道。
  她看着他,她已经看出回忆这些不顺心的旧事让他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这些事不仅长期在他的内心折磨着他,现在还令他丧失了最起码的斗志和自信心。看着他隐忍而假装轻松的样子,她真想抱着他,痛哭一场。
  但是她忽然记起父亲以前曾经跟她说的一句话,安慰陷入绝望的人,最糟糕的方法就是陪着他哭,因为你这样只会让他越陷越深。所以,她忍住眼泪,打消了这个念头,可是她决心自己转身离开的时候,要看到他笑。
  这时候,她想到包里有一块巧克力。
  她从包里掏出那块巧克力,走到他面前,他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想吃巧克力吗?”她问道。
  “不想吃,我已经吃过早饭了。”他看着她,困惑地答道,完全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她看着他笑起来。
  “你会爱吃的。”她说着,剥开锡纸,掰了一块巧克力放入自己的嘴里,在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他身上,用那只尚能活动的右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同时把巧克力送到了他嘴里。
  他完全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做,但很快就进入了状态。莫兰感到他的手臂猛然搂住了自己的腰。她努力想从游戏的角度来体验这个等待多年的亲吻,她不断地用自己灵巧的舌头跟他在有限的空间抢那块小小的巧克力,但还没等到那块巧克力融化,本来针锋相对的她已经渐渐处于了从属地位,从他体内迸发出的热情和缠绵让她惊骇万分,虽然是白天,但她感觉好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关了灯,于是整个世界都暗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深情投入和强烈索求,渐渐让她失去了听觉、嗅觉、理智、呼吸、和心跳,那已经不是游戏了,是货真价实的吻,他的睫毛轻轻刷过她的脸,软软的皮肤上透出几分野蛮的气息,她觉得自己快昏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她。
  她喘着粗气注视着他,虽然整夜未眠,肩伤犹在,又才刚刚获得空气的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但是她还有话说。
  她捧着他的脸,轻轻擦去他嘴角的巧克力沫。
  “怎么样?”她问道。
  “好吃。”他眨着眼睛,笑着说。
  “高竞,”她勾着他的脖子,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我要你记住这滋味,你要记住,你这辈子不仅吃过苦,也尝过甜味。懂吗?”
  隔了很久,他才回答:“懂了。”
  接着,他闭上眼睛,微笑着说:“还有没有巧克力?”
  她没有回答,他随即将她拥入怀中。
 稍后,他们站在门口没完没了地告别。
  “你走出这个门,我们就当作不认识,好吗?”他温柔地问道。
  “好。”她道。
  “你要离我远点。我不想你出事,他一直在窥视我,我不想他看到你。”他道。
  “知道了。”她道,“你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她的确是归心似箭,因为他们磨磨蹭蹭在门口已经有十多分钟了,他拉着她的手就是不肯放,而且支支吾吾不知道想说什么。
  “我的确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他很严肃地注视着她。
  “什么事?”莫兰好不容易忍住一个哈欠,她的确是太累了。
  “你,会经常买巧克力吃吗?”他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
  “嗯,我很喜欢吃,当然会买。”她朝他眨眨眼睛。
  他傻笑起来。
  只不过是一个吻而已,就让他如此开心,这更表明这些年来他有多孤单,他有多需要她,想到这儿,她又感到十分心酸。
  “还有什么事吗?”她问道。
  “我有件重要的事忘了跟你说了。”他道。
  “哦,是什么事?”看到他郑重其事的表情,她忽然有了一个猜想,莫非……
  但他一开口却让她大失所望。
  “齐鲁街那件案子的资料千万不要外传。”他一本正经地说。
  真是白亲他了!她觉得真失望。
  “我知道了。”她点了点头,终于打了个哈欠,“好吧,我要走了,我累了。”
  “好的,路上小心。”他低声道。
  她拉开门,走了出去,但刚走出没三步,他就一个箭步跨出门把她又拉了回来,随后重重关上了门,这动作极其迅猛,把她的瞌睡一下子就惊醒了。
  他把她顶在门上,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莫兰心里一喜,差点笑出来,他终于提出这一百年也开不了口的要求了,原来磨磨蹭蹭,吞吞吐吐就为了说这句话。因为太开心,她差点就一口答应了,但她忽然想到,他好像还有重要的三个字没当面说过。
  “为什么我要当你的女朋友?”她反问道。
  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他的回答是:“我不是说过了吗?而且你心里也明明知道啊,为什么一定要我反复说呢?”
  真是个笨蛋!你的女朋友,我想听,你就不能再说一遍吗?
  “有位名人说,爱情不当面说出来,就等于没有。”她憋着气盯着他说道。
  “是哪个混蛋说的?一点道理也没有,完全是胡说八道。”他立刻反驳。
  “是我爸。”她道。
  他顿时住了口。
  “你忘了我爸是名中医了吗?”她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觉得跟他真是没什么话好说的。为什么他会这么不开窍呢?但是她没料到他会接下来说出下面这番话。
  “莫兰,”他很诚心诚意的语调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我现在工资加上奖金,再加津贴,大概每个月可以挣五千到六千块,我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有多少钱,我从没注意过工资单上的数字,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个数,他们是打在一张银行卡上的,以后我可以给你看,除此以外,我们的福利也不错,逢年过节总会有些奖金和东西发,我没什么开销,从来不出去玩,既没时间,也没人跟我一起去,车的费用单位可以报销,我的中饭可以在单位吃,除了买点晚饭什么的,我几乎没什么可以花钱的地方,最主要的是,我现在没什么负担了,高洁也嫁人了。”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现在是有能力跟你谈恋爱的。我知道这些钱并不是很多,也许帶你到外国去旅行还需要等一两年才行,但是我想在平时,只要有时间,我是有能力约你出去玩的,也有能力可以给你买点真正的礼物。做我的女朋友好吗?莫兰,我是真心的。”
  莫兰望着他,这可是她听到的最特别的告白了,报收入。跟这番话比起来,那三个字听不听已经无关紧要了。想到经过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摆脱贫困的阴影,终于可以有自信地跟她说出这句话,她真的快流泪了。其实,她何曾在乎过他有没有钱?她很想说,就算出国旅行,也不用花你的钱。但想了想,为了他的面子,还是顺水推舟吧。
  “好吧,给我100块钱。”她摊开手向他讨。
  他立刻从裤子的后插袋里掏出钱包,拿了张百元大钞给她。
  “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高竞,我会保留好的。”她说着把钱塞进自己的包,从里面掏出那半块巧克力塞给他,“这是我给你的,不过……”
  她忽然决定找件事难为难为他,她一想到自己的要求跟他刚才的“齐鲁街”有得一拼就想笑。
  “什么?” 他很紧张。
  “帮我做一件事怎么样?”
  “什么事?”他急切地问道。
  “帮我去查一下图书馆里有哪些人借阅过《毒物科学》这本杂志,如何?”
  他呆呆地看着她,好像在说,这算什么要求啊?
  “我帮你查了你就到当我的女朋友?”他傻气地问道。
  “不,是你的女朋友在求你办事呢!”她甜蜜地笑着摸了摸他的脸。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去查。”
  “要快点哦。”她提醒道。
  “嗯。”他点了点头,随后有些难以相信地问道,“你真的从现在开始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莫兰?”
  “我几时骗过你?”她反问。
  不料他却朝她眨巴眼睛,没有说话。
  “好吧,我有时候是会说些小谎,”他的目光让她有些心虚,她以争辩的口吻说道,“但在这种事上,我从不撒谎。”
  见他半信半疑。
  “给你按个手印吧。”她顽皮地说道。
  “什么意思?”他很困惑。
  她舔了一下自己的大拇指,随后撩开他的衬衫,在他的胸口一按。
  “好了,成交!”她道。
  他握住了她的手。
  “成交。”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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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20:47:43 | 显示全部楼层
17.第三名死者
  
  高竞刚一跨进凶手科的办公室,王义就满脸紧张地跑来告诉他,刚刚接到电话,在公平巷又发生了一起的警察凶杀案,听到这个消息,他连眉毛都没抬一下,星光之箭早就报过信了,他一点都不惊讶,他对王义说:“有可能这次还会有新花样,估计被害人死前会遭受折磨,也许还会被摘除部分身体器官。”这是莫兰跟他一起猜测的结果,而且莫兰认为,如果凶手老是提到自己喜欢他的眼睛,那么被害人的眼睛很可能就要遭殃了。
  因为他跟莫兰都认为,首先,这是最容易摘除的部分,连刀都几乎不用,其次,这并非体力活,女人干起来也得心应手,再次,对一个未死的人来说,被活生生挖下眼睛,的确是残忍无比的酷刑,这一点也符合凶手的个性,他喜欢折磨人。最后,这一行为非常富有象征意义,符合凶手对他的一贯兴趣。
  正因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到达现场后当他看见被害人的眼睛果真是一团血污时,他表现得极为冷静。
  他很快了解了案子的大致情况。
  今晨5点左右,有人报案说,在公平巷26号门口发现一具男尸。后经查,死者名叫王双石,是一名派出所民警,昨晚7点左右,他离开派出所回家,之后不知所踪,直到凌晨才发现陈尸公平巷。高竞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王双石死了一个晚上才被发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公平巷是一条非常冷寂的小巷,无人居住,平时也很少有人路过,就因为它过于冷清,所以很多歹徒都选择它作为作案地点,以前这里也曾经发生过抢劫杀人案,所以尸体在经过一夜后才被发现也不足为奇。该案跟前两宗案子一样,没有目击证人。
  经法医鉴定,王双石的死因是一箭射中心脏,死亡时间是前一晚7点――8点左右。
  高竞很快发现这件案子跟齐鲁街的案子有很明显的相似之处和不同之处。
  相似之处是,被害人都是警察,被发现时,身上都像靶子一样被插满箭。这次的被害警察王双石的身上共被射了大约50支箭,最后,所有箭孔连在一起形成一个汉字,既不是高竞猜的“娘”,也不是余男猜的“杂”,而是一个完全不搭界的汉字,“中”。这表明他们最初的猜想完全都不对头,这个字并非预示着有几名被害人。
  前后两个案子的不同之处相对要多一点,第一,凶手没有使用报警电话,很显然,凶手可能是利用欺骗的手段把王双石骗到小巷后进行谋杀,第二,这次没有壁画,第三,王双石的尸体身旁放了两枚1元硬币,这又是新的招数。第四,被害人的口袋里有一根细管。第五、凶手首次损坏了被害人的肢体,根据法医报告,凶手是在被害人活着的时候,用类似金属汤匙的东西剜去了被害人的眼珠。
  “你看好了,他一定会把这对眼珠拿来当作礼物送给你的,我估计他还会把它们放在一个首饰盒或者放隐形眼镜的小盒子里,这样显得既精致又恐怖,很符合他想惩罚你,又要跟你逗乐的心态。”关于眼球的下文,莫兰曾经这样猜测,高竞不知道她猜得是否正确,但他估计至少有一半的可能她是对的,虽然她跟星光之箭只通了一次话,但好像她比他更了解这个杀人狂魔。
  高竞在回去的路上又想起了英文字母表和莫兰给她的提示,“线索,要念出来才能体会到另一层意思,”真的是这样吗?他忍不住在心里默念齐鲁街的一条条线索,狗字的箭孔、两个警察双手平摊摊在那里,墙上的壁画……
  忽然他心里一亮,……啊!对了,真的是这样,肯定的!莫兰,你真是太聪明了!
  他立刻加大了油门,现在他要马上回办公室才行,一刻也不想耽搁
  
  

 莫兰回到家已经是上午8点多了,乔纳早就去上班了,她想到昨天晚上整夜未归都忘了给表姐打个电话,在情在理都应该跟乔纳通报一声,于是她拨了电话到警察局档案室。
  “喂?”她招呼乔纳。
  “哦,高太太,回来啦?”乔纳粗声回复道。
  “你别胡说,他昨天病了。”莫兰一说出口,就觉得自己答得很蠢,连忙解释道,“他被箭射伤了,伤得挺重,所以我就只好留下来照顾他了。”
  “是吗,可是今天所有人都说他神采奕奕好像吃了补药。”乔纳不依不饶。
  “我给他煮了鸡蛋。”
  “哈哈!”乔纳在电话那头笑了笑。
  莫兰决定想办法从此刹住这没完没了地调侃,于是一本正经地说,“乔纳!”
  “怎么?”
  “我们恋爱了。”
  “哦?”这回乔纳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变,“真的吗?”
  “是的。我喜欢他。”莫兰觉得说出这句话心里真舒服。
  “嘿,爽快!”乔纳赞叹了一声。
  “所以我有权利关心我男朋友的一切,包括他的生活工作和感情,就算我想住在他那里,或者叫他来住,你都给我少啰唆!明白吗?”莫兰凶巴巴地警告道,“还有,如果我爸妈打电话来,不许告诉他们,我还没想好呢!”
  “晚了!”乔纳大声道,“今早他们正好打来电话,我已经告诉他们了。”
  “你怎么这么多嘴?”
  “你猜你爸怎么说?”
  “我爸说什么?”莫兰没好气地问道。
  “他说,这小子十几年来一直像条流浪狗一样站在我家门口,既不进来,也不走,这回终于下决心啦?哈哈,我的姨夫可不是一般人哪。”
  老爸真是的,干吗要说这种话!干吗要把他比作流浪狗啊!莫兰气恼地想着,但又觉得心情一松,这样看来至少老爸并不反感他,这应该是件好事。
  “对了,真爱俱乐部那件案子的照片你拿回来了吗?”她打了个哈欠,转换了话题。
  “放在你的抽屉里。真不知道你要看什么?一点花头都没有。”乔纳说道。
  “那可得看过才明白,我觉得有些地方很不正常呢。哎哟,哎哟。”莫兰一不留神,左肩扭了一下,不禁发出阵阵呻吟。
  “你怎么啦?”
  “唉,别提了,他一进门把我摔到地上,结果把我的肩膀都弄伤了。”莫兰抱怨道。
  “哈哈哈!”乔纳粗声大笑。
  “乔纳!”莫兰嚷起来。
  “明白,明白。”乔纳道,“他病了,病得很重。”
  说着,乔纳挂断了电话。
  真是没办法,莫兰发现想把事情解释清楚,只能是越描越黑,所以最聪明的方法就是干脆放弃,就让乔纳这么以为好了。
  她洗了个澡,美美地补上了一觉,在梦中又重温了一遍那块巧克力的滋味,后来突然又想起乔纳那个关于抽水马桶的比喻,几乎是笑着从梦中醒来的。
  起床后,她用活血止痛膏在左肩下缘的地方轻轻按摩了几分钟,随后又梳洗打扮了一番,才心情极好地出门去。大概是因为忽然发现自己又恋爱了,而且对方还是那个她等待多年的人,所以她感觉自己的状态好极了,三个小时不到的睡眠已经让她完全恢复了精力。
  莫兰约方凯灵在她工作单位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莫兰偏爱在咖啡馆约会是因为这里一般相对比较安静,说话更方便些,而且她也喜欢闻咖啡的香味。
  由于堵车,莫兰比约定时间晚了十多分钟,所以见到方凯灵后,不免有些愧疚。可是方凯灵根本没在意。
  “莫兰,我真没想到,你要取消那个墓地广告。究竟怎么回事?”一见面,方凯灵就急切地打听这件事。
  “是啊,我跟他和好了。其实我们本来就没什么矛盾,我们觉得留着墓地也没什么不好。”莫兰淡然地说,她现在想要从方凯灵那里了解的可不是这个。
  “你们怎么突然和好了?”可是方凯灵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莫兰叹了口气,觉得得想个办法趟过这一回,又勾出方凯灵的秘密。
  “其实,我们离婚并不是因为他有外遇,之前我骗了你,”莫兰停顿了一下,发现方凯灵很专注地看着自己,她这才说下去,“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吸毒。”
  方凯灵大吃一惊。
  “真的吗?”她怜惜地按住莫兰的手臂问道。
  莫兰重重点了点头。
  “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困扰,但是你当然是不会理解的,李一亭是个老实人。”莫兰用若无其事的口吻说道,“那时候,我简直根本没办法做人了,只要一有空他就躲在厕所里不出来,我开始以为他出什么毛病了呢,后来才发现,原来他是在那里过瘾呢。我第一次看到那场面简直吓呆了,我真的无法相信,我认识的人,我爱的人,居然会干出这样的事,以前我只在电视里看见过吸毒的人,我一直以为那些离我的生活很远,很远的,谁知道……不过……”
  莫兰看见方凯灵的眼圈红了,
  “有一次,我看见过他来瘾的样子,真是吓坏我了,他的样子恐怖极了,一直抓头发,还抓自己的身体,拼命地抓,就算出血了,也不停手,真是太可怕了……”
  方凯灵忽然大声抽泣起来。
  “怎么啦,凯灵。”莫兰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方凯灵一边流泪,一边连连摇头。
  “不,你一定有事瞒着我,”莫兰马上说,然后紧紧盯着方凯灵,“跟李一亭有关吗?”
  方凯灵犹豫着,不肯说。
  “让我猜猜,难道,”莫兰故意睁大了眼睛,“难道他跟我老公一样?”
  方凯灵用一对泪眼看着她,终于痛苦地点了点头。
  “他吸毒你知道吗?”莫兰连忙问,“我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要是没看到他在厕所吸,我根本不会相信。”
  “我跟你一样,我是在他吸毒上瘾后才知道的,开始他一直瞒着我,瞒得可紧了,而且从表面上看也看不出来,”方凯灵抽抽噎噎地说,“而且,他经常不回家,所以一开始我根本不清楚他有这个嗜好。”
  “他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莫兰不禁问道。
  “是啊,他以前是一个很老实的人。可是自从他认识那个女人后,一切就都变了。”
  “哦,你说的就是李一亭的那个外遇对象?”
  “嗯,就是她。一个不要脸的已婚女人!”方凯灵一锤桌子,首次表现出愤怒的表情,而不是悲伤。
  

“那个女人是干什么的?你怎么会知道是因为她,李一亭才会吸上毒的呢?凯灵这种事可不能乱说。”莫兰一本正经地提醒道。
  “我当然不会乱说。”方凯灵擦干眼泪,愤恨地说,“有一次,他很晚还没回来,我就到他经常去的那家酒吧去找他,结果发现他跟那个女人正缩在一个角落里抱在一起吸那东西呢,我真是快气疯了,但当时,我并没有打扰他们,而是小心翼翼地坐在一边等着他们,后来他们吸完后就躺在沙发上休息,大概过了过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好像才从那种状态里清醒过来,那个女人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我就跟悄悄上了她。”
  方凯灵的叙述让莫兰很吃惊,因为她发现在这个故事里的凯灵跟她认识的哭包,完全判若两人,好冷静啊,看见老公跟情人抱在一起吸毒,居然静静在旁边等一个多小时,一直等他们过完瘾才开始行动。
  “然后呢?”莫兰不禁问道。
  “我一直跟着她回到家,她住在一套豪华公寓里,我就敲门进去了。那时候已经是半夜1点,她看见我,非常惊讶,我也很惊讶,因为我们都认出了对方。她是陈丽莲,也是真爱俱乐部的会员,我们以前在俱乐部的活动上见过面。”方凯灵抹去眼角的泪花,喝了一口咖啡,“我很不客气地跟她摊牌,说我是李一亭的太太。她很吃惊地问我,谁是李一亭,这可真是把我气死了,没见过比她更会装样的女人了,刚刚还跟我老公在一起吸毒,现在就不承认了。”
  “后来你怎么说?”莫兰问道。
  “我给了她一个耳光。”方凯灵冷冷地说。
  这可把莫兰吓了一挑,她想象不出,整天像林黛玉一样哭哭啼啼的凯灵居然还会打人,但是她来不及细想,决定再听下去。
  “后来呢?”
  “她被我打了以后,倒也不动怒,只是吃了一惊。于是,我告诉她,刚刚跟她在一起的男人就是我老公,我叫她离我老公远点。你猜她怎么说?”方凯灵气得嘴唇直哆嗦,“她说,管好你那垃圾老公,我才没兴趣。她说着就叫我出去,可是我还想跟她理论,理论,我想知道她是怎么跟我老公搭上的,她是什么时候跟我老公搭上的,但她不让我说,上来推我,于是我就跟她撕扯起来。”
  原来还打了架,莫兰心道,忽然又想到,陈丽莲的老公难道不在吗?都半夜1点了。哪知她刚想到这里,方凯灵就提到了。
  “我们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的老公突然从里面房间走了出来。”方凯灵说着,眼前好像出现一个光辉形象,“他倒是个长得很斯文很有风度的男人,说话也很有礼貌。我想他大概已经在里面屋里听到了发生什么事,但是他什么也没说他老婆,他让陈丽莲先回房去,陈丽莲就气呼呼地进去了,接着,这个男人就问我是否可以送我回家,他说你的老公也许已经在家等你了,有些事你可以亲自问他。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这就是方凯灵的软肋,只要看见帅男人跟她好好说几句话,她马上都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莫兰想。
  “后来呢,他真的送你回家了?”莫兰问道。
  “嗯,我是坐他的车回去的。”方凯灵点了点头,“不过我觉得,他这个人很怪,那天我真是气极了,所以我就把在酒吧里看的事通通跟他说了一遍,但他一声不响地听我说完,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这的确有点怪。但他总该有个反应吧。”莫兰道。
  “他听我说完后,就说了一句,‘你累了,好好休息’。”
  “这就是他说的吗?”莫兰对戴文的兴趣越来越浓了。
  “对。他这么一说,我倒真是无话可说了。”方凯灵耸了耸肩,“人家对戴绿帽子一点都不在乎,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好回去找李一亭算账。结果回家后才发现他根本不在,我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从那以后,他就经常不回家。”方凯灵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凯灵,李一亭出事前就一直跟陈丽莲混在一起吗?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李一亭的死跟陈丽莲有关系呢?”莫兰想把事情引到案子上面来。
  “这倒不会,警察告诉我,一亭死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差不多一个月了。”
  “后来他就一直住在外面吗?”
  “经常住在外面,反正很少回家。”
  “难道你没去找他吗?”莫兰问道。
  方凯灵深深地叹了口气,眼泪滚落下来。
  “我当然找了,可能就是因为我盯他盯得太紧了,他后来换了手机。”方凯灵道。
  “那你有没有找他的朋友要?”
  方凯灵摇了摇头。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我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人的心已经走远了,我要他的手机,拼命给他打电话又有什么用呢?”
  “那倒是。”莫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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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20:48:18 | 显示全部楼层
 高竞回到办公室后,看了一下自己的日程表,下午一点约好戴文在肖邦之恋音乐餐厅见面,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还有两个多小时,趁这段时间他可以一边吃午饭,一边研究那条线索,其实他刚刚在路上已经大致猜出了八、九分。
  他拿了张纸一边吃饭,一边在那里勾勾划划,面前放着一张英文字母表,余男跑过来坐到他对面。
  “你在画什么?”
  “我在猜谜语。”他头也不抬地答道。
  “你猜出什么来了?”余男问道,他很好奇地看着高竞,纳闷今天他为什么看上去气色如此之好,完全跟以往判若两人。
  高竞朝余男展颜一笑,更是把后者吓了一跳,嚯,他还会这么笑呢,还真开朗啊。
  “我猜出他把死者摆成那个样子究竟是什么意思了。”高竞笑着说。
  高竞的话题立刻就引起了余男的兴趣。
  “是什么意思?”
  “其实死者被摆放的样子,就暗示下一位死者名字中的一个字或两个字。”高竞用笔在白纸上画了两个十字,“在齐鲁街那件案子中,他把两名死者的双手平摊,其实是组成了两个十字,也就是双十,这次的被害人,就叫王双石,虽然字不同,但是读音相同,所以,要念出来才能知道其中的奥妙。我刚刚在回来的路上,反复地念,凶手把被害人摆出了一个十字,两个十字,于是一下子就想到了。”
  余男觉得高竞在破案方面的确有些天分,不禁向他投以欣赏的目光。
  “那么以此类推,这次被害人的死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解释?”
  “有的。”高竞有信心地点了点头,他一边说,一边在纸上画了个人,又在人的旁边画了两个圆圈,“这次的被害人没有被摆成古怪的姿势,而是在他旁边放了两个一元硬币。”
  “照你的说法。一个人旁边,是二。那不就是个‘仁’字吗?”
  “对,就是这样。所以我打算要叫他们去查一下所有名字中帶‘仁’字的警察。”高竞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可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如果接下去的死者,真的名字中帶这个‘仁’字的话,就出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凶手怎么会知道这些被害警察的名字呢?按理说,如果随意杀人的话他根本不可能知道他们的名字,而且还是下一个被害警察的名字。”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是有计划的谋杀,而不是随机杀人。”
  “我就是这么想的。”高竞道,“如果凶手早就计划好要杀这些警察话,那就不是单纯的游戏了,里面肯定还有别的问题,没准这些警察之间还会有什么联系……”
  他们正说着,高竞看见乔纳端着餐盘突然走了过来,心里暗叫不好,但他毫无办法,她已经跟往常一样自说自话地坐下了,不过这次她是坐在他的对面,余男的旁边。
  “我要坐在你们这里!”乔纳蛮横地说着,一对金鱼眼不住地上下打量他。
  “可是女士,我们正在谈正经事。”余男漠然地说着,扫了一眼高竞,“你说呢?”
  高竞没有回答余男,而是抬头看着乔纳,低声道:“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余男怎么感觉高竞的语音中帶着某种讨饶的意味,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高竞用这种口吻对下级说话,而更让他料不到的是,乔纳嘿嘿笑了笑,立刻站了起来,把餐盘里的一个鸡腿放在高竞的碗里。
  “头,听说你病了,这是我孝敬你的。”乔纳说完便匆匆走了。
  余男忽然明白了乔纳的意思,怪不得他今天如此神采奕奕呢。
  高竞颇为尴尬地看着这个鸡腿,好像不知如何是好。
  “我已经吃饱了,你要不要?”高竞问他。
  “那就给我吧,还等什么?”余男看着他,格格笑起来。
  

下午一点,高竞和王义准时来到肖邦之恋钢琴餐厅,他们一进门,上次接待过高竞的那位餐厅经理就彬彬有礼地迎了上来,他告诉他们,老板已经在经理办公室等着他们了。但是,等高竞跨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却惊讶地发现梁永胜也在那里。他随即明白了,梁永胜是戴文的律师,如此看来,戴文对这次警方的例行讯问似乎是如临大敌。
  高竞猜想站在窗边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戴文了。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了件白得耀眼又显得有几分花哨的T恤,五官细致,外表看上去非常斯文,但神情却十分冷漠。
  “高探长是吗?”戴文以询问的目光注视着他。
  “是,请问是戴文吗?”他回应了一句。
  戴文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答复,
  “这是我的律师。”戴文给梁永胜和高竞作了简单的介绍。
  梁永胜随即向高竞递上一张名片。
  “梁永胜,幸会,高探长。”梁永胜很冷淡地跟高竞打招呼。
  “幸会。”高竞明白梁永胜并不想在戴文面前表现出两人认识,他收了名片,放入口袋。
  戴文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于是所有人都在早就安排好的座位下坐了下来。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高探长?”戴文冷漠地注视着高竞,高竞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像钉子一样尖锐。
  “我们调查发现,你会射箭,并且有射箭的兴趣和习惯,是不是这样?”高竞看了一眼梁永胜,后者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戴文刚想回答,梁永胜就按住了他的胳膊。
  “我的当事人是一个兴趣爱好广泛的人,游泳、徒步旅行、看书、打篮球都是他的爱好,并且都已经养成了习惯。请问,高探长,为什么你们要专门提到射箭?”梁永胜道。
  “因为我们现在正在调查一起以警务人员为目标的连环谋杀案,其中牵涉到射箭的细节,所以,如果戴先生有这样的爱好,希望你配合。”高竞的目光从梁永胜身上移到戴文身上,他的声音很有威严。
  梁永胜对戴文耳语了两句,然后,戴文漠然地答道:
  “我的确会射箭,但谈不上爱好。”
  “请问,你一般练习射箭的场所在哪里?”高竞问道。
  戴文隔了很久才回答。
  “我的别墅。”
  “请问你多长时间练一次箭?”高竞问道。
  “每周一次。”戴文垂下眼脸答道。
  “我想我们现在有必要到你的别墅去看一下,你不反对吧。”高竞直截了当地说。
  “有正式的搜查令吗?”梁永胜问道。
  “梁律师,这是一起警察被杀的连环凶杀案,上面非常重视,所以申请一张搜查令的速度会快得你无法想象。”高竞冷静地注视着梁永胜,“实际上,我已经预感到我们要去戴先生的别墅了,所以我昨天已经作了申请,也许现在已经下来了,我们路过警察局的时候,可以顺道去拿,如果你们一定要那玩意儿的话。”
  他说完看看戴文,又看看梁永胜,他希望对面这两个人能够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这里不是外国,他们现在也不是在拍电影,在这起案件中,侦察工作绝对优先。
  戴文一言不发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不动声色地一笑。
  “我们的谈话已经结束了吗?”戴文问道。
  “谈话是需要基础的,我觉得我们谈话的基础就是你的别墅,戴先生。”高竞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现在是一点一刻,他自己也没想到,居然谈话在一刻钟就完结了。
  “可是我今天下午还有事。”戴文略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
  “没关系,你可以忙你的去,我想别墅那边总该有人吧,只要有人给我们开门就可以了。”高竞冷淡地注视着他。
  这时候,经理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呼地一下闪了进来,高竞一看见这个人心里就一阵紧张,是陈远哲,他今天显得神情倦怠。
  “你怎么了?”戴文一看见陈远哲,马上皱起眉头眉头问道。
  高竞看见陈远哲的脸上还残留着昨天挨揍后的伤痕,眼睛旁边和嘴边有一大块淤青,看上去确实很惨。
  陈远哲一瞥眼就看见了高竞,这次他倒表现得很正常,他只是扫了一眼高竞,便马上走了出去。
  “失陪一下。”戴文站起身,跟了出去。
  戴文的举动令高竞略感吃惊,他没想到,在他们进行如此严肃的谈话时,一直表现得极为沉稳冷静的戴文会突然撇下他们独自离开。
  戴文匆匆出去后,高竞忍不住转身走到门口,他悄悄拨开经理办公室的百叶窗,正好看见戴文和陈远哲两人站在走廊上,戴文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捏着陈远哲的下巴把他的脸偏到一边,好像是在查验陈远哲的伤口。虽然高竞之前已经听说过两人惊心动魄的故事,但亲眼看见两个男人如此亲密,还是让他感到心惊肉跳。
  他们一开始似乎在小声说着什么,接着两人好像为什么事争论了起来,随后高竞看见陈远哲猛然推开了戴文的手,赌气一般转身走了出去,戴文没有跟过去,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着陈远哲离去。
  “这种事很平常。”高竞听到耳边传来梁永胜的声音。
  “什么事?”高竞反问道。
  梁永胜淡淡地一笑,没有回答。
  这时候,戴文又走了进来,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我们走吧。”他冷淡地说道。
  “那位是在你的餐厅弹钢琴的陈远哲吗?”高竞随口问道,“听说他也会射箭。”
  戴文猛然抬头注视着他,高竞仍然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任何表情。
  “对,他的确在这里谈钢琴。”戴文答道,对陈远哲会射箭一节,他不置可否。
  “他是你的什么人?”高竞问道。
  “他是我妻子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接着,戴文又冷淡地补充了一句,“他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身体不好。”
  “他哪儿不好?”
  戴文抬起眼睛瞥了高竞一眼。
  “高探长,如果今天不是因为你所谓的公事,我本来下午是要陪他去看病的。”
  高竞和戴文对视了一秒钟,随后两人都不说话了。
  他们一起出门的时候,高竞给刑侦检验科的同事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按照给出的别墅地址同行。正当他关上手机的时候,他从手机荧光屏的反光中,看见戴文正站在身后不远处看着自己,他立刻回过头去,正好逮到戴文的一瞥目光,这也许是他跟戴文接触这20多分钟以来,后者最具情绪化的一次情感显现了,高竞觉得那目光中满含着好奇、研究、讨厌或者说是感兴趣的意味,他说不清,他只感到,在那惊鸿一瞥中,戴文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就好像是突然从一个木偶变成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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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20:49:13 | 显示全部楼层
 18.毒物的民间研究
  
  
  这天下午,莫兰坐在沙发上研究顾天的的文章,她发现顾天的毒物研究文章跟普通的科普文章很不同,虽然杂志叫《毒物科学》,但他的文章却被登载在一个叫作“民间研究”的栏目,这个栏目的编辑在栏目起始部分的抬头处写了一句话可以说明这个栏目的主题思想,“民间研究,仅供参考”。
  也就是说,登载在这个栏目的文章,主要以介绍自己的亲生经历和实际体验为主,作者大多是普通老百姓,文章也多半没有科学依据和理论基础,似乎杂志社把这个栏目作为与读者进行交流的一个窗口,所以也不要求作者拿出实际数据和试验结果。莫兰很惊讶,顾天的文章居然也被登载在这个栏目,不是说,他是颇有建树的业余毒物分析专家吗?原来也只是个民间研究者而已。
  不过,莫兰很快发现,顾天的这5篇文章真的跟科学论文完全不沾边,在其中既看不见严谨的科学态度,也没有任何科学依据,有的只是突发奇想和偶发事件,里面的很多理论和试验结果,显得太戏剧化和太主观,所以很难被人严肃对待,毫无疑问,如果它被当作论文公布的话,一定会遭到专家的普遍质疑,但莫兰不得不承认,顾天的文章可读性很强,内容甚至有点像小说,所以谁也不知道里面虚构的成分究竟有多少。
  
  第一篇:《有翅昆虫的特殊毒性》
  发表时间:2000 2
  
  我对有翅昆虫的特殊毒性向来非常感兴趣,但一直无法进行专门的试验,因为我很明白,在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毒性的情况下,进行这项试验将面临怎样的危险。但是,那天晚上,风突然来到我家,他对我说,他愿意帮助我。
  风是我的朋友,多年来,每当他遇到什么困扰,他都会请求我让他参与我的毒物试验,他似乎在我的试验中寻求一种自我惩罚的快感,因为风是一个犯罪狂想症患者。风从小跟一个疯狂的男人相伴而居有关,多年前那个男人死后,他就开始幻想自己是一个罪犯,日日夜夜正受到警察的追捕,所以,每次他来,总是显得神经非常紧张,他总是拉着我,用恳求的口吻跟我说,快点,给我些毒药,好让我死得体面点,我可不想被警察抓到然后枪毙。其实,我知道他什么也没干,但我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因为我需要合作者。
  我把他领到我的私人试验室,他是那里的常客了。我让他坐在一张黄色的皮椅子上,他像往常一样脱掉外衣,掳起手臂上的衣服,等待着我。
  我当时已经准备好了一种苍蝇毒剂。这是我搜集了成千只成年苍蝇后,从他们的尾部特别提炼出来的,我希望试验成功后,能把它用于杀灭一些特殊菌群,但是我还不太清楚它的毒性究竟有多强,被人体服用后会有怎么样的结果,所以我需要做试验。
  风把苍蝇毒剂的胶囊吞入口中,这之后,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谈论他那天晚上做的事。他告诉我,他那天晚上袭击了一个警察,他把那个警察称作进,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字,但后来我发现,他把他心目中假想的警察都称为进。他说那天,他看见进从他身边匆匆走过,他就尾随着他,在进转过拐角的时候,他用一把小刀刺穿了进的脖子,他说这个进当场就死了,在进死后,他在这名警察旁边睡了5分钟,作为对他的缅怀。这样的故事我已经听过上百遍,我从来没发现过有警察在他说的地方被杀,风就是这样一个喜欢胡言乱语的人。
  内服的毒剂还没有在风的体内起作用,所以风又开始说了下去。
  风说进死后,为了确定进是否已经停止了呼吸,他趴在警察进的身上,把脸贴在进的鼻翼旁边达一分钟之久,直到确定进已经死了,他才安然躺在他身边。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采用如此特殊的仪式,他笑着说,“哈哈,我喜欢这个死人,躺在他身边,觉得就像风包裹着他一样自然。对他来说,我就是名副其实的风,一直跟着他,在他身边,他只能感觉到我,却永远看不见我,也摸不着我”。每次风谈起这个话题,都会无限痴迷,因为他把自己想象成了超级无敌的大英雄,同时还具备超自然的能力。我希望通过谈论进的死,能帮助他缓解紧张情绪和放松心情,以应付将要面临的痛苦。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毒液开始慢慢在风的体内发生作用,他开始出汗,他告诉我,他的身体很不舒服,肌肉开始变得僵硬,手指也开始不听使唤,甚至无法动弹,没过10分钟,他开始呻吟,神智也开始不清楚起来,我给他测了体温和血压,发现他体温很高,已经超过40度,血压也极不稳定,他开始说胡话,10分钟后,他昏了过去。我按着他的脉搏,等待了几分钟。
  幸好,我这里配有解药,那是一种我特别制作的催吐剂,我马上喂他喝了下去。大概过了几分钟,他苏醒过来,并且开始猛烈呕吐,他告诉我,他的身体仍然很不舒服,所以他无法回家,但外面警察在追捕他,所以他需要在我家躲一躲,我答应了他这荒谬可笑的要求,让他睡在实验室的沙发上。
  第二天早晨,我又测了他的体温和血压,并给他抽了血,发现他体内的毒素已经基本清除,他看上去虽然还有点虚弱,但神智已经完全清楚了。他告诉我,他得走了,他临走时,我又给他吃了一些解毒药。
  这次试验我得出的结论是,有翅昆虫苍蝇的毒性在人体中被吸收的速度极快,通过内服,大概20分钟以内就会在人体内起作用,其症状是,呕吐、发烧、肌肉痉挛,眩晕,但通过催吐(或排泄方式)可以在短时间内清除体内毒素,该毒素也不会在人体内滞留。由于该试验尚处于初级阶段,所以当时还无从知道它究竟能克服那些菌群,但之后我曾将其用在动物试验中,发现它的特殊毒性可以杀灭某些种类的流行感冒病菌。
  
 第二篇《砒霜的N种特殊功效》、
  发表时间:2001年第3
  我对砒霜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它是一种极为常见的毒药,由于它是白色粉末,没有特殊气味,与面粉、小苏打很像,所以经常有人因为误食而中毒。
  但我这次要说的是我跟风之间的一件小事。
  那天,犯罪狂想症患者风又来了,他告诉我,他又袭击了进,就是那个被他杀了一百遍的警察,但是我这次很吃惊的是,他居然真的受伤了。风告诉我,他在偷袭进的时候,被对方击中了,我拉开他的衣服,发现他中的并不是枪伤,而是刀伤。我很难想象警察会用刀还击偷袭者,所以我肯定,他这次又在说谎,刀伤是他自己弄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风的刀伤并不深,创口很小,血流得也并不多,但我很快发现,他的刀伤并不普通,因为他的伤口有明显的中毒现象,不仅肿得厉害而且发黑发紫,跟普通的刀伤完全不同。我问他,他是否中毒了?他说可能是砒霜,但是警察是不会用涂了砒霜的小刀袭击他的,而且就算真的是警察进所为,风又如何会知道那是砒霜呢?但我明白如果要把这事情弄清楚,恐怕会争论到天亮,所以我没再问下去,只想着如果帮他解决问题。
  我以前没做过这样的事,对砒霜的了解也很有限,只知道它是内服毒药,不知道外用会怎么样。风看上去不太好,他好像很痛,并且开始抽搐,我给他吃了消炎药,并且开始用清水和酒精给他情理创口。
  但是他的情况看上去不太妙,疼痛加剧得似乎非常厉害,他说他的伤口像条裂开来的沟渠,其实伤口很小,我根本无法理解这种疼痛来自何处。
  这时候,风开始伤心地哭了起来,他说他没想到进居然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毒害他,他向我滔滔不绝地叙述,多年来他是如何喜欢警察进,虽然多次有机会杀死他,但最后总是手下留情,我发现这个故事和先前的版本出入很大,但我也不便多问,因为我知道,风在痛苦的时候常常会胡言乱语,并且我认为,他根本早就忘了先前跟我说的一切。
  我指明是他自己先偷袭警察进的,他承认了,过了5分钟,他又承认是自己在小刀上涂了砒霜,只是在袭击的时候,他不是进的对手,进来了个反攻,结果风被自己的刀扎伤了。听上去,这故事似乎还有些合理性,但我认为这仍然是个大谎话,因为如果进没有受伤,而受伤的是风的话,风根本不可能逃脱。但我也懒得纠正他,眼下,我一心只想着如果帮风解毒。
  有那么几分钟,我无计可施,因为我对此的确没有心得。
  但就在我感到万般无奈的时候,我想起了香烟。我以前曾经用烟头烫过含菌的伤口,似乎效果不错,于是我就给自己点了支烟,然后毫不犹豫地按在他的伤口上,他发出一声惨叫,随后大汗淋漓,我以为他要昏过去了,但奇怪的是,他对我说,他觉得好多了,我发现虽然他的气色仍然很差,但精神似乎有所好转。那天晚上,我又给风内服用了消炎药,在他的伤口上又敷了一些我自制的解毒剂。他第二天早上便恢复了状态,他后来告诉我,那个伤口大致在一个星期内痊愈了。
  这次事件后,我开始研究砒霜的外用毒性,我发现它不仅会使伤口溃烂的程度加剧,如果把它跟一些昆虫麻醉剂混在一起,会成为极好的止痛剂,只是用了这止痛剂可能会造成短期内的全身麻痹,但一旦吞下烧焦的馒头粉末即可吸附毒物,在这过程中,为了保护胃粘膜,还可以食用大量牛奶和蛋清。
  
  

第三篇《被遗忘的毒草》、
  发表时间:2002年第3
  
  今年5月,我打算到乡下去走一趟,一方面是为了放松心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去找一种古书上曾经提到,但后来再没人注意过的一种毒草,古书中称它为,五月白。
  记载中称这种毒草在每年的五月,叶子会变成白色,等过了五月,它的颜色又会从白返回成青,而它的毒性只有在五月叶子变白的时候才存在,其它时候,它都是最普通的绿色草本植物,书中并没有记载五月白的毒性究竟到达什么程度,所以我想亲自去找一找,然后采一些回来做试验。
  古书上说这种五月白主要生长在河边最低洼的地方,并且它总是跟别的野草花纠缠在一起生长,眼下正是五月,正是五月白发生变化的时节,我只要在河边仔细寻找跟野草花纠缠在一起的白色叶子就可以了。一想到这次特殊的旅行,我就兴奋不已。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临行前,我忽然接到风的电话,他说他想跟我同行,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之前再次谋杀了警察进,所以他不得不逃亡。这个故事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但我无法拒绝风的要求,因为他每次都显得那么无助,且好像他说的都是真的一样,所以最后,我不得不帶着他逃亡。
  在路上,风告诉我,这次他的谋杀经历是,前一天晚上,他开车跟踪进,一直跟着他来到一家饭店的后巷,他们三次在这里开出去,又三次开回来,风认为,进是在跟他耍着玩。但最后一次,也就是第四次,这个警察似乎是被激怒了,他突然开车往后倒,撞坏了风的车,就在这当口,风利索地从车上跳下来,向进连发数枪,进倒在了血泊中。风告诉我,他走的时候,拿走了进的一条领带作为纪念。风的故事照例漏洞百出,我没有在报纸上看到有警察在饭店后巷遭遇枪杀的报道,而且我也知道,风一没有车,二没有枪,所以,这一切自然又是他的妄想。
  我为他多年来沉迷于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感到难过,我猜想在风小时候,他一定服用过超量的迷幻剂,这些东西破坏了他的神经系统和思维能力,我猜想跟他生活在一起的男人要不是个罪犯,就是个瘾君子。我也曾劝他到精神科就医,但每次他听到我这个提议都会十分恼火,所以我最后只能放弃。
  我们一起到乡下的野地里散步,风躺在草地上休息,我则沿着河边仔细寻找我要找的五月白,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我就快放弃的时候,终于在河边一个非常隐秘的暗处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我非常兴奋,风也替我高兴。
  风当即表示,他愿意替我品尝毒草。也许是因为他总觉得自己终有一天会在一次围捕中被乱枪打死,所以他总是愿意尝试危险的事,但是我拒绝了他,因为我并不了解这种毒草的毒性,我不能保证他在尝过五月白后会安然无恙。可是,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将一片五月白放在嘴里咀嚼起来。
  我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做,但是很有趣,他吃过五月白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我甚至都怀疑,我是否弄错了,五月白真的是毒草吗?但那时候下定论似乎是为时过早。
  到傍晚时分,五月白开始在风的体内发生威力。
  他变得脸色惨白,并开始浑身抽搐,是那种无法控制的抽搐,每隔两分钟他就要在那里疯狂地抽搐一番,他说自己的脚完全麻了,无法行走。于是,我们只能在农村的一家小旅馆暂住一夜。我给风喝了大量的白开水,他到凌晨3点左右开始逐渐恢复,接着,他腹泻了,大约拉了12次,到清晨5点,他已经不再抽搐了,只是人比较虚弱。
  后来我把剩余的五月白帶回家做了动物试验,发现这种毒草只有麻痹神经的作用,并不会致死,在大量饮用清水后,会引起剧烈腹泻,但腹泻之后,中毒者会在一天之内恢复健康。
  
第四篇《常见零食与毒物的中和反应》
  发表时间:2003年第4
  
  有一天,犯罪狂想症患者风来到我的寓所,他说,几天前,他抓到一只黄蜂并把它关在一只小罐子里,那天,他再度在街上碰到那个被他杀死过无数次的警察进,他尾随进进入一家饮食店,此时正是中午时分,饮食店里人很多,进根本就没有注意风就在其身后。风悄悄趁对方不注意,把黄蜂放进了他的衣领里。做完这一切后,他悄悄退到一边,看着进被蜇伤。风说,当他发现自己的行为造成对方的极度痛苦时,他突然觉得这样做并不好,所以他问我有没有特别的方法可以减轻进的痛苦。
  我很愿意帮助他,我坚信他只不过是用蜜蜂蜇了他的亲戚或是邻居而已,但是现在又有点后悔了,这是小孩子把戏,他很喜欢把自己塑造成能成功打败警察的反面英雄形象,但我并不想揭穿他。
  我对常见零食跟毒物的中和反应,有些研究。我告诉他可以把鸡蛋清、氨水或蜂蜜涂抹在伤口上解毒。风对我的建议并不领情,他说他不可能去跟进说这些,他不可能出现在进面前指导他如何疗伤,他只是想送进一些普通的小礼物,以表示歉意。他的奇怪念头令我很吃惊,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开始关心起这个假想敌的健康来。
  但我最后还是决定帮助他,我告诉他,他可以送进几样礼物,第一,他可以选择送香蕉,因为香蕉会使人的情绪变得安宁平和,这对伤口恢复很重要,另外香蕉也可以直接涂抹在伤口上,因为香蕉有解毒和保护皮肤粘膜组织的作用,第二,他可以送对方一些绿豆糕,不管是内服还是外敷,绿豆都可以解毒,同时绿豆糕中的糖分对伤口也有好处,可以将绿豆糕泥涂抹在伤口上,这能促进伤口愈合,第三,他可以送对方巧克力,因为巧克力中的咖啡因可以起到小小的麻醉作用,有助于缓解疼痛和不适。
  风接受了我的建议,但我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给警察进送去那些东西。

第五篇《难以预料的中毒现象》
  发表时间:2004年第1
  
  我对中毒现象的研究已经有好多年,我认为只要不是故意下毒,在日常生活中,大部分中毒现象都可以预料并及时避免。但有时候也会防不胜防。
  就拿风的故事来说吧。有一次,风来找我,他说他感到自己的腹部表层好像火烧一样,我检查了一下他的腹部皮肤,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几天后,他又来找我,他说他脖子周围的皮肤好像火烧一样,我检查了他的脖子,仍旧没发现什么异常,我无计可施,只好给了他几颗止疼片。但他拒绝吃,几天后,他又找到我,这次他说他的大腿皮肤像火烧一样,我检查了一下他的大腿皮肤,仍旧一无所获,于是,我怀疑他可能吃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是碰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开始询问他最近的经历。
  风坦白告诉我,他几天前再次袭击了警察进。这一次,他是发现进在调查一起校园凶杀案,他尾随着进走入一间化学教室,并向他的背后刺了一刀,这次他是刺中了进的后腰,风告诉我,进在中刀后,跟他博斗了一会儿才倒下。当时正好是白天,由于这个时候大部分学生都在别的教室上课,所以根本没人注意到他跟进之间的博斗。按照惯例,他躺在进的身边足有5分钟之后他才离开。
  我自然不相信他的故事,我认为他很可能是某天自己到化学教室玩,由于乱动了东西,所以身上被沾到了某些化学制剂。果不其然,风向我承认,他们在搏斗中,打翻了一瓶药水,药水全浇在他的腿上,一开始并没有任何感觉,但几天后,就开始不对劲了,他觉得浑身不舒服,一会儿这儿火烧般烫,一会儿那儿感到火烧般烫。
  我也不清楚他被浇到了何种化学制剂,我后来仔细翻找了一些资料,也没有找到相关的解释,所以最后,我只能给他服用我自制的化学解毒剂,他在连续发了三天高烧后,终于恢复正常。我至今不知道,他中的是何种毒。但我的观点是,没有化学知识的人,最好远离这些危险物品。
  还有一次,风又来找我,他说他的眼睛出了问题,总是觉得前面有东西在晃,我怀疑他得了飞蚊症,但他说他已经去医院查过了,没查出任何问题。我问风这是怎么造成的,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于是,他又跟我谈起了他的老故事,跟警察进之间的一场殊死决斗。这一事情发生在晚上,风说,他看见进走进正独自通过一座桥,当时正是半夜一点,街上的人很少,他正面向进走去,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进,同时,他一口咬住了进的脖子,风说,他本来有意咬断进的脖子,吸干对方的血,却不料,他在接触到对方皮肤的一刹那,仿佛被某种暗器击倒了,他的力量在瞬间消失,结果,他不仅没有谋害到进,反而被进扔下了河。他担心进会下来追捕他,便埋在水里游泳,结果回来之后,就发现眼睛出了问题。
  我对他的故事不感兴趣,但我对他的眼病却兴致盎然,我相信,他在河里的时候一定是感染了某些特殊的细菌。于是,我给他打了消炎针,同时用解毒剂滴入他的眼睛,大约过了三天,他打电话给我说,他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
  我从中得出的结论是,中毒现象几乎防不胜防,所以如果要避免自己受到伤害,最好的办法就是小心谨慎,最好远离那些肮脏、可疑,自己不了解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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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20:49:55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道为什么,莫兰觉得这5篇文章纯粹是在胡说八道,不仅没有一点科学依据,而且连亲身试验的部分也极为含糊,根本找不到一点实事根据,里面提到的毒药和方法也太具有主观试验色彩,所以完全分不清究竟是真是假,实事上,这些文章虽然标题挺吓人,但仔细一看却觉得没有任何实质内容,旁人看了没有任何指导意义,它们只是跟毒物沾点边的娱乐小品文而已,简言之,像小说。
  难道所谓的“民间研究”栏目就只是这样不清不楚的烂东西?
  不过,虽然文章的可信度不高,但其中的故事情节却让莫兰极感兴趣。特别是里面有两个情节让她尤其难以释怀,首先是有天晚上,犯罪狂想症患者风开车跟踪警察进三次停在饭店的后巷,之后两人发生撞车事件,最后风还拿走了进的领带,这一切听起来几乎跟梁永胜叙述的他们婚礼当晚发生在饭店后巷的事一模一样,甚至连领带的细节都如出一辙,只不过,现实中高竞还活着,而风的故事里,警察进已经被他杀死了。
  难道,难道风所说的那个警察进就是高竞?莫兰想到这里,只觉得心里一哆嗦。真的有个人,盯他盯了那么多年,就为了杀死他吗?
  没错,现在是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这个人很可能还曾经在7年前光顾过高竞的家,并曾经强暴过高洁,另外这个人还曾经跟高竞和她都通过电话,他现在的混号叫星光之箭。
  顾天的文章中还有一个细节让莫兰印象深刻,就是个用烟头烫伤口止毒的细节,因为莫兰昨天刚刚经历过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而且高竞还说,“这个方法是那个混蛋教我的”,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难道顾天所说的风,就是现在的星光之箭吗?
  如果这个人并非得了犯罪狂想症,只不过夸大了犯罪实事的话,那么,高竞难道真的曾经受到过这么多次的伏击和暗算吗?莫兰真想立刻跑到高竞面前,命令他脱下衣服,让她好好检查一番,她想知道他是否真的有那么多伤疤,如果真的有,那真是太可怕了。他能够完好无缺地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

当然,夸大事实也可能是顾天,因为,这文章是发表在杂志上的,考虑到杂志的尺度和社会影响,他一定会把杀人狂和袭警事件虚拟化。
  莫兰发现,在顾天委托的这件案子中,虽然很多细节都模糊不清,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他还是给出了两条非常明确的线索,第一条就是《毒物科学》杂志,那个神秘男人是在《毒物科学》杂志上看到顾天的文章的,第二条就是肖邦之恋音乐餐厅,顾天曾经明确指出那个男人在肖邦之恋工作。
  假设,顾天知道高竞不仅仅抓住自己的警探,还是风的仇人。
  莫兰觉得,第一条线索显然对风不利,如果高竞确实受过那些伤的话,当他看过这些文章后肯定会意识到文中的风有可能就是一直在偷袭自己的人,那么他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呢,肯定是要把风找出来,这样说来,难道顾天委托高竞查案的目的难道是要让高竞抓住风?
  再来看看第二条线索,很明显,顾天是要让高竞去肖邦之恋音乐餐厅调查,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风在那里吗?他是想告诉高竞风在那里吗?
  等一等。莫兰忽然想到,也许,也许事情正好相反,顾天这么做是为了让风找到高竞。因为他了解风,他知道风恨高竞,也许还一直在找高竞,他是把高竞当作礼物送过去的,所以,300万也许只是个诱饵,他要高竞查案并非欣赏他的能力,而是要杀他,他知道风一直在找高竞。而高竞是抓住顾天的警探,所以这是一次报复,并非一次案件委托。
  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案子,什么都没有,从头到尾一切都只是个圈套。
  如此说来,风,就在肖邦之恋音乐餐厅。
  但是,莫兰又想,顾天又怎么能肯定高竞会输给风呢?难道他对风的能力如此有信心?那他也太小看抓住他并把绳之以法的高竞了吧?
  除非,顾天跟风关系并非他所说的那么和睦,天下有几个人自愿一次又一次成为别人的试验品?也许,他跟风也有些说不清的过节,所以他希望风和高竞自相残杀,这样,无论他们两个谁死,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胜利,所以他的300万是为了报复两个人。
  300万,只为看场好戏,虽然他已经看不见,但他很明白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结果必然是一死一伤。
  顾天,你好厉害。莫兰心道。什么叫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终于明白了。
  只是,为什么,那个叫风的人每次袭击高竞,都会留下他的命呢?为什么他不攻击高竞的要害呢?又为什么,他每次袭击后,又会从高竞的身边忽然消失呢?如果他始终跟着高竞,为什么当中会出现断层呢?他如果一直跟着高竞,为什么会不知道莫兰我呢?为什么不知道呢?这是为什么呢?
  还有,如果这个风每次都手下留情或是失手的话,顾天又怎么能肯定把高竞引过去会发生他期望发生的惨烈激战呢?他怎么能肯定风会站出来跟高竞斗呢?要知道高竞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如果他躲起来,根本就不可能抓住他。为什么呢?这一切的问题实在太胶着了。
  看星光之箭之后的杀人作为,跟之前的风判若两人,顾天因何能判断风这次会冒头呢?难道,这是他跟风之间的承诺吗?还是他已经很准确地判断出风那时候正处在一触即发的杀人情绪中?风的断层是否跟顾天有关呢?
  风……
  莫兰在心中再次默念这个名字。
  始终在你身边,你能感觉到它,却永远看不见也摸不着。
  它能轻拂你的脸,也能把你卷起来抛向空中,喜怒无常,难以琢磨,具有无穷的威力
  这就是风……
  想到这里,莫兰只觉得浑身发冷。她觉得高竞的处境真危险,因为那个看不见的敌人一直都在他的身后晃悠,而现在,他已经找到高竞了。谁也不知道,他的威力有多大。风是否知道顾天曾经把他写进文章呢?也许他并不知道……
  她忽然非常想听听高竞的声音,她忍不住拨通了高竞的电话。
  “喂。”高竞的声音很严肃,他在工作,也许旁边还有人。
  “是我。”她道,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心酸。
  “有事吗?我现在在忙。”很显然,他不想跟她多说。
  “我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你晚上给我打电话好吗?”
  “好的。”他的声音仍然很严肃,莫兰想象着他在车上用耳机通话的样子。
  莫兰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高竞,你要当心点。”
  “我知道了。”高竞的声音软了下来。
  “我喜欢你。”她柔声道。
  可能因为觉得他太苦了,她总想着给他点甜头。
  高竞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我知道了,那个东西,我一定会还你的,并且加倍还给你。”他的旁边有人,他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道,好像他们在谈一笔钱。
  “好吧,晚上见。”莫兰也换了一副轻快的口吻说道。
  “再联络。”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但没有挂电话,好像在等莫兰先挂。
  于是,莫兰挂了电话。

莫兰又拨了个电话给梁永胜。
  梁永胜似乎也很忙。
  “有事吗?”梁永胜的声音显得冷漠而疏远。
  “你在工作吗?对不起,说话方便吗?”莫兰感到自己的电话有些唐突。
  “晚上我给你打电话。”梁永胜口气缓和了下来。
  “好的。”莫兰有些失望地挂了电话。
  工作时间,人人都很忙,好像只有她一个闲人没事可干,到处打电话骚扰别人。
  莫兰叹了口气,有时候她也想找份工作,当别人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也可以装腔作势地告诉对方,我很忙,但转念一想,为了说这句话,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她决定再打个电话给《毒物科学》杂志,反正也正好没事可干。幸好她当时在图书馆记下了这本杂志的编辑部电话。
  “喂?”接电话的是个中年男子,声音听上去彬彬有礼。
  “你好,请问是《毒物科学》杂志吗?”
  “那本杂志现在已经停刊了。”中年男子道。
  莫兰吃了一惊。
  “那么现在已经没有《毒物科学》这本杂志了吗?”她连忙问道。
  “其实那本杂志是改名了,现在叫做《排毒与生活》,你应该在书报亭看到过。”中年男子耐心地解释道。
  《排毒与生活》?莫兰记起来了,她的确在书报亭看到过,那是本以美女大头照作封面的96页流行杂志,谁会想到这本载满女性排毒养颜知识的花边杂志的前生竟然是灰头土脸,无人问津的专业科普杂志《毒物科学》?真是太意外了。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中年男子似乎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我是《毒物科学》杂志的一位读者。请问您是……”莫兰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姓刘,你有什么事吗?”中年男子再次问道。
  “刘老师,您好,我本来是想给《毒物科学》的‘民间研究’这个栏目投稿的,我想知道有什么要求,因为我觉得你们杂志这个栏目文章非常有趣。我正好也经历过一些特别的事,所以我想……”莫兰惋惜地叹了口气。
  刘老师沉吟片刻。
  “你说的这个栏目,现在移到另一本姐妹刊物《毒物》中去了,栏目名称仍然叫《民间研究》,你照样可以投稿,地址不变。”刘老师说。
  “太好了,请问有什么要求吗?”莫兰装出很高兴的样子。
  “其实也没什么要求,最主要就是要有可读性,不要写得太专业,最好是你的亲身经历,现在人们不喜欢看满是专业名词的文章,最好是要有故事性。”刘老师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大势所趋,现在专业杂志也免不了要走这条路。”
  “我在这个栏目看到过几篇顾天的文章……”
  “他?”提到赫赫有名的萤火虫杀手,刘老师似乎有些尴尬,“他那些文章可能有些偏题了,不过的确可读性很高,当时我们正在改版,想加入一些侦破、犯罪之类的东西,所以就跟他约了稿,但后来类似的稿件就不再用了。怕出事。”
  “他写的东西是亲生经历吗?”莫兰想,那可是活人试验。
  刘老师呵呵笑了。
  “这叫我怎么说呢?”刘老师叹了口气,“我刚刚已经说过了,这个栏目最重要的是可读性。”
  莫兰明白了,也就是说,只要能自圆其说,根本没人来管你是否写的是真事,所以顾天很可能就是在瞎编,但她肯定,顾天编造的只是毒药部分的细节,故事情节却有极大部分的真实性,不然他不会把杂志的名字告诉高竞,他的目的就是要引高竞去找这本杂志。
  “我觉得那个顾老师好厉害啊,我真想认识他,我觉得他写得真棒,请问刘老师,可以给我这位顾老师的联系方式吗?”莫兰热忱地说。
  刘老师似乎很尴尬,他再度叹了口气。
  “我是没办法联系他了,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刘老师可能认为莫兰并不知道顾天已经被枪决了,所以帶着几分谨慎说道。
  “他真的是毒物专家吗?我觉得他真棒啊,他还写过什么书吗?或者有没有他的学生或者他的朋友可以介绍给我呢?我真的觉得他很厉害。”莫兰用崇拜的口吻恳求道。
  “顾天的确是毒物专家,但是自己的试验结果是很少拿出来示人的,你也看见了,他在文章中写得很模糊,其实他的确在这方面很有才干。但他没写过书,我也不清楚他有没有别的朋友什么的,我不清楚,你还有什么事吗?”刘老师似乎想挂电话了。
  “那您认识他文章中的那个风吗?”
  “啊,那个啊!”刘老师噗哧一声笑出来,“我曾经问过他,他说那是他杜撰出来的。”
  是吗?才怪!莫兰可不相信风是顾天是杜撰出来的虚拟人物,只不过,顾天是不会把实话告诉杂志社的编辑的,因为实在没这个必要。
  她决定要让乔纳调查一下顾天的户籍资料,有必要调查一下“萤火虫杀手”的背景。

 戴文的乡间别墅比高竞想象得还要大,但高竞并没有在别墅里发现游泳池。
  难道当初吴坚说的都是谎话?
  “你这里有没有游泳池?”高竞有点不甘心,于是,当他跟戴文两人回到房间的时候,他不禁开口问道。
  “我这里没有游泳池。”戴文答道,他正透过玻璃窗户注视着刑侦人员在别墅的树林里走来走去,忙着取证,他似乎忽然意识到高竞这个问题中另有玄机,“为什么这么问?”
  “吴坚说你这里有一个游泳池。”高竞答道。
  “他?”戴文的脸上露出不着痕迹的微笑,高竞以为他要把话说下去,但是他竟然没有。
  高竞想,看来现在对貌似老实温顺的吴坚当时所说的话全部都要打上问号了。至少陈远哲赤身跳入游泳池,然后戴文将他拉上来这一情节就说明全部是杜撰的,因为根本就没有游泳池。如果吴坚真像陈远哲所说的,他的最大兴趣是写小说,那么难道警方询问他的时候他正处在小说情节的构思中?
   “听说,你跟吴坚是在医院认识的?”
  “对,当时他很困难,所以我帮了他点小忙。”戴文冷漠地说。
  “请问你都帮了他什么?”
  “我帮他付了医药费。”
  “没送他别的,比如水果,食物什么的?”高竞记得吴坚曾经说戴文送过他水果。
  “买水果?”戴文很吃惊,随即答道,“我从来不做这种琐事。”
  “之前你们并不认识,你为什么会对他那么慷慨?”高竞很想知道这一点。
  戴文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我觉得他很可怜,他让我想起了我弟弟,”戴文道。
  很显然,他说的弟弟指的就是陈远哲。
  “我想问一下,陈远哲究竟有什么病?”高竞问道。
  戴文漠然地再度望向窗外。
  “我也不知道。”他道。
  “你不知道?”高竞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去医院检查。”戴文再次强调道,随后不知道是为了改变话题,还是真的想知道,他问道,“高探长,你们在找什么?”
  “我们在找相关证据。”高竞答得跟戴文一样含糊。
  两人沉默片刻。
  “听说你跟吴坚、路辉和陈远哲经常玩一对一的射箭游戏?”高竞问道。
  “你听谁说的,是小哲吗?”戴文露出一丝笑容。
  小哲,好亲热的称呼。
  “他说的是事实吗?”高竞问道。
  “他误会了,其实我跟他才是真正的一对一。”戴文笑着把目光投向窗外。
  难道陈远哲对他所说的那个所谓一对一的箭友游戏也有偏差?高竞从戴文那难得一见的笑容中忽然体会到了一层隐讳的意思,也许,陈远哲误会了戴文跟其他两人的关系,他以为另外两人跟戴文之间的关系跟他相同,但其实并非如此。
  也或许,这是戴文故意使的障眼法,为的只是让陈远哲不安,因为看起来,陈远哲并不是那么容易驯服的恋人。高竞忽然想起,当时陈远哲在跟他说起那个一对一的射箭游戏时,那异常阴沉冷漠的表情,那时候,他好像突然从一个大学一年级新生转而变成了一个受伤的成熟男人,这一变化曾让他极为吃惊,甚至有一刻,他觉得之前陈远哲对他所表现出来的异乎寻常的兴趣和过激动作都是装出来的,其实他本身是个正常男人,但后来发现又不是。莫非,他是在妒忌戴文跟别人的“一对一”吗?
  天哪,真是太怪了!
  总之,高竞觉得,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同性之间的这种感情。
  对戴文别墅的初步搜查工作大约进行了两个小时,最后刑侦人员在别墅内一个放置游戏用品的仓库找到200支不同型号的铁箭,并且还发现在别墅小树林的每棵树上都有上百个箭孔,刑侦人员拍照取证,并测量了箭孔的深度。
  高竞于下午四点离开别墅,前往图书馆。
  想到刚刚莫兰在电话里跟他说的话,他决心他无论如何都要把她交代的事当天完成,想到晚上可以拿这件事在电话里向她报功,他心里就一阵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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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20:51:13 | 显示全部楼层
19.隔空验伤
  
  晚上7点半,莫兰终于收到了高竞的电话。
  “嗨!你终于来电话了。”她很高兴。
  “我从图书馆刚回来。”他道。
  “查得怎么样?”她问道。
  “其实一共就四个人。我等会儿把名单用短消息发给你。”
  “嗯,你真乖。”她忍不住表扬道,“明天我给你做点好吃的,让乔纳帶给你吧。”
  他笑了笑,但没有积极回应。
  “还是不要了。”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道。
  “为什么?”他的回答让她很吃惊。
  “人家要笑我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听到他这么说,莫兰忍不住格格笑起来。
  “高竞,我并不是单纯要给你弄好吃的,我还要给你看顾天写的文章,我本来想直接跟你在电话里说的,但是我发现根本说不清楚,所以还是由你自己先把文章看一遍,然后我们再谈。我敢保证,这里面的东西你一定会感兴趣的。我保证。”莫兰说着又换了亲昵的口吻问道,“你想吃什么?”
  “好多年前,我曾经吃过你做的饺子。”他想了想才答道。
  “嚯,你的要求还不低呢,那还得擀面,多麻烦。”她抱怨道。
  “我只是说说而已。”他马上说。
  “我的肩伤还没好呢,我擀不了面。”她道,一想到擀面,她就头痛。
  “你去看过病了吗?”对于她的肩伤,他颇为内疚。
  “看过了,医生也没说什么,只给了我一些药膏而已。”莫兰说着,终于决定问他一个她刚才一直想问的问题,“高竞,在几年前,你是否曾经被黄蜂蜇到过?”
  他仿佛吃了一惊。
  “你怎么会知道?”他条件反射地问道。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问道:“你是否后腰中过刀?”
  “你怎么会知道?”他再次表示吃惊。
  “你的脖子是否被人划开过?”她问道。
  这次他沉默了下来。
  “在我结婚的而那天,你是否在饭店的后巷用你的车撞过别人?”她继续问道。
  他仍旧没有说话。
  “是否曾经有人在桥上咬你的脖子?” 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觉得这情节让她作呕。
  “莫兰,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
  “难道这些都是真的吗?”她几乎叫了起来,心里难过极了。
  “警察容易得罪人,被人偷袭是很平常的事,何况这只是一部分而已。”他无所谓地说。
  “一部分?”莫兰的心往下一沉,她忽然想到梁永胜说过的另一件事,“你曾经还被人被人打过冷枪,是不是,因为这个你还曾经住过院,对吗?”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你,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气愤地对着电话嚷道,想到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把自己当作外人,什么都不跟她说,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高竞显得很平静。
  “莫兰,我为什么要对别人的妻子说这些呢?”他静静地说,“难道我指望她来陪我吗?难道我指望她能为我难过吗?我曾经想要告诉你的,但是我拿起电话又放下了。我想我不应该打扰你。”
  莫兰想争辩,但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不错,发生那些事的时候,她的确还是别人的妻子。他这么做无可厚非,而且做得还相当好,真是无可挑剔的君子行为。她深深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考虑一下饺子的事。
  他们两人都沉默了许久,最后莫兰打破了沉默。
  “我离婚后那一年半,你受过伤吗?”她轻声问道。
  “也有过一次。”他老实答道,“不过是很小的伤,不值一提。”
  “什么时候?你是怎么受的伤?”她焦急地问道
  “就是你刚离婚的那段时间,我去查案的路上,发现车的刹车出了问题,后来撞了一下,我的头撞开了,一个小伤而已。”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再次怒道,这下我总不是别人的妻子了吧。
  “我打电话给你,你叫我去死,因为高洁跟梁永胜的事,你那时候很生气。”他很平静地说,“后来我跟你说,我有事不能去接你了,记得吗?”
  难道就是那次?他说不能来接她,难道不是在跟她怄气,而是因为受伤了?这种事谁能预料啊。后来,他们有两个多星期没见面,她也没注意他有没有受伤。
  莫兰再次无话可说。

她打算换个话题。
  “高竞,我想知道,袭击你的人有没有,……嗯”莫兰很想知道这一细节,可又觉得问出来有点不好意思,“有没有……”
  “你想问什么?”对她的支支吾吾,他很好奇。
  “他有没有曾经趴在你的身上?脸贴着你的……鼻子?”莫兰怎么都感觉这动作不像是在测试对方是否还活着,倒像是在跟他亲热。
  一开始他似乎被她的问题镇住了,之后就在电话那头大叫起来。
  “你,你在胡扯些什么?!”
  “没有吗?”
  “当然没有!”
  “可是,也许你当时昏倒了,也许你并不知道呢,也许……”
  高竞哈哈笑开了。
  “莫兰,在袭击中,我没有一次真正失去知觉过,也没有真正昏倒过,所以,根本不可能有人对我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烂事!他想干,他哪有这个机会啊。”他说完便大笑起来。
  “那么也没人在你身边躺过?”
  这下他停止了笑,居然沉默了下来。
  “难道真的有过吗?什么时候?哪一次?”莫兰忽然觉得她现在好像不是在跟一个年长自己5岁的男友说话,倒像是在盘问自己未成年的儿子是否遭受过性侵犯。
  “嗯……”高竞犹豫了一下,“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因为我关心你呀。”她马上接口道。
  这下他好像没话可反驳了,又踌躇了一会儿,只好吐露实情。
  “其实,只有一次,就是那次我中冷枪。”他说起来好像有点吞吞吐吐。
  “高竞,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我又不会怪你的。”她说。
  不料听到她这句,他马上就急了。
  “我有什么可让你怪的!我又没做过什么!我做过什么了!”他生气地嚷道。
  “那就说吧,亲爱的。”莫兰柔声催促道,她幻想高竞现在在自己的身边,她正拍拍他的脑袋,试图平复他的情绪。
  “其实也没什么,”他的口气缓和了下来,“那次我中冷枪后,那个人好像又用什么东西从后面砸了我的头,不是站在身后砸的,好像是用什么东西从远处扔过来的,于是我就倒下了,但我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后来呢?”
  “我感觉有个人从后面走过来,我起初以为是行人,因为那个人一走来,就把他的手按在我的眼睛上,好热的手,男人的手,这就是我的感觉,我想凶手应该不会做出这种古怪的举动吧,所以我就有点放松了,可是我立刻就发现不对头,因为我感觉那人突然用枪顶住了我的下巴,于是,我马上就猜到那是谁了,他就是那个先前袭击我的人,可是我没有动,当时我手里握着枪,我试图把枪拿起来对准那个人,但这时候,这个人突然扣动了板机……”
  莫兰真是被吓了一跳,她不敢支声,只能听他说下去。
  “结果是个空弹,把我吓出一身冷汗,我不敢动了,想看看他下一步打算怎么做,我本来准备找机会,趁他不备的时候跳起来回击,但是那个人突然又朝我的腿开了一枪,这一枪我被打中了,这次是真弹,因为挨了两枪,而且我的头很痛,我有点扛不住了,但我的意识还是清醒的,我决定静观其变。
  “那个人好像一开始凑得我很近,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随后他慢慢就离我远了,我觉得他好像在我身边躺了下来,我能听到衣服摩擦地面的声音,接着,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这么安静地躺了大概5分钟吧,我搞不清楚时间,他的枪始终顶着我的下巴,随后他慢慢站起身,转身就逃走了。在他逃走前,他的手一直按在我的眼睛上,所以我看不见他,只能感觉到他。事情就是这样。”
  “他跟你说过话吗?”
  “他起身的时候,在我的耳边说了声,对不起,接着就走了。他是用气说的,不是用声带,所以,我根本听不出他的声音。”高竞道。
  还真是浪漫的罪恶啊。莫兰心中叹息道。
  开三枪,再加上脑后袭击,如此复杂的攻击模式,居然只为在他身边躺5分钟。
  他明明可以杀了高竞的,但是却没有,只是躺了5分钟。
  唯一的身体接触就是,他的手按在高竞的眼睛上,这可能有两层意思吧,一是阻止高竞看到他,另一点就是他喜欢高竞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开始有点同情这个人了。
  也许,他真的喜欢高竞,而且知道永远不可能得到,所以才会发了疯。
  “高竞,难道你从来没抓住过偷袭你的人吗?”过了一会儿,她问道。
  “没有抓到过。每次事情发生得都很突然,而且都是从背后袭击的,完事后,对方又马上消失了。另外,偷袭者好像总是有办法让我注意别的,他总是有办法让我忽略他的脸。黄蜂那次我根本没看到人。”
  “我结婚那天,你可以抓到他的,不是吗?”她问道。
  “是的,”他沉声道,“可是那时候我不是想抓他,而是想杀他,所以,最后我放弃了。”

莫兰又沉默了片刻。
  “那你跟他正面交锋过吗?比如那次那个人咬你。”莫兰问道。
  “他跑过来的时候,我没注意到他,我正在想事情,他忽然就像昏倒一样朝我身上倒下来,我扶起他的时候,他猛然把头搁在我脖子上,我看不见他的脸,他咬了我,真是恶心,我没料到他会这么做!”在电话那头,他恼恨地抱怨道。
  莫兰怎么都觉得这一节听上去很色情。
  “然后呢?”
  “我吓了一跳,把他扔到河里去了,所以我没看清他的脸。”高竞停顿了一下才说,“我只知道那是个男人,连年龄也没看清,天太黑了,我只记得他穿了件蓝衣服,一切都太突然了……他转眼就在河里消失了。”
  “你出血了没用?”
  “没有。大概有个浅浅的牙印吧,我也没在意。我觉得那个人很可能是个神经病。”高竞厌恶地说。
  “要是他有艾滋病怎么办?你怎么就没想过这个。”
  “没想过。”
  “难道你对袭击你的人一点确实的印象都没有吗?高竞,这怎么可能啊?”她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我想可能是我过去得罪的小毛贼。这是很平常的。”
  “哪儿的话!一点不平常!你怎么会那么糊涂呢?”说着说着,她的火气就又上来了,真没见过这么莫名其妙的人,他还能算是警察吗?简直就是个糊涂虫。
  “袭击并不是每天一次,是大约每隔三个月或半年一次,好像总是等我这个伤好后,又立刻进行下一轮攻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曾经想抓他的,但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特别没劲,工作又特别忙,”他平淡地说,“所以我故意没去留意,随便它去,现在想想可能是太大意了。”
  莫兰心中一痛,她没想到,他曾经有那么长时间都处在这样的心理绝境下。
  “就因为这,你就随便让别人偷袭不闻不问吗?你至少应该引起重视啊!”
  “那我还能怎么样?我总不能老是跟我的上司说,我一会儿这儿伤了,一会儿那儿伤了,这样我还怎么工作啊?而且有段时间我特别想升职,我不想受影响。”他低声答道。
  也就是说,大部分受伤的时候,他都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独自承受,想到这里,她心里很不好受,决定再次考虑饺子的事。
  “你有没有想过,以前所有这些偷袭你的人都是一个人,并且他很可能就是现在的星光之箭?”莫兰问道,她早就想提醒他这点了。
  “我想过。”他答道,“但我不能肯定,因为那时候我太大意了。”
  这么说来,他也曾经怀疑过,但由于过去他太不重视,什么都没留意,所以连一点的线索都没留下,因而现在要把旧案新案归在一起,就显得证据不足,说服力不够。莫兰想,他究竟有多少仇人啊。
  过了一会儿,莫兰有些疲倦地说道,
  “你回去最好清点一下你身上的伤疤,做一个时间表给我,我要知道你究竟还受过什么伤?到底还有什么地方被人捅了?你究竟还瞒着我什么?一个也不许漏。听明白了吗?”
  高竞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在那边低声笑起来。
  “你笑什么?”
  “莫兰,你别担心,我受的都是轻伤,我没问题的,我向你保证,绝对没问题。”他说完又哈哈笑起来。
  “我问你了吗?”莫兰反问。
  “你问了。”
  “去你的!我要的是时间表!”莫兰笑着挂了电话,决定明天为他做饺子。
  这时候,她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高竞发过来的:
  “名单有:宋波,张键林、古方、程岩。”
  莫兰怎么都没想到,在这张小小的借书卡上,居然有两个真爱俱乐部的死者榜上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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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20:52:12 | 显示全部楼层
20.高洁的秘密
  
  莫兰刚把高竞的电话放下,梁永胜就打来的电话。
  “找我什么事?亲爱的?”梁永胜笑着问道。
  “你好像答应要把你叫私人侦探调查的资料发给我的,不记得吗?”莫兰提醒道。
  “我今天很忙,明天发给你吧。”
  “你还答应我要帮我约戴文的,记得吗?”莫兰提醒道。
  “戴文的事,我看你就放弃吧。”梁永胜叹了一口气。
  “怎么啦?”
  “最近他不太方便,过阵再说吧。”梁永胜听上去有些忧心忡忡。
  莫兰踌躇了一下,问道:“你这两天有空吗,方便跟我见个面吗?”
  “这两天肯定没空,有什么事不可以在电话里说吗?”他好像在走来走去。
  “最好见面说。”莫兰用肯定的语气说,其实她很担心自己等会儿要跟梁永胜谈的问题会不会太唐突?但是,她真的太好奇了,如今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就只有他了。
  “那你现在出来吧,今天高洁去参加同学会,我正好有空。”
  “可是,我今天已经很累了……”
  “那我去你家吧。”梁永胜帶着笑意提议道。
  莫兰有些犹豫,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让他来好吗?他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冲动?她真的有点担心,但是这事也不能当着乔纳的面说,而现在她又不的确想跑出去跟他见面,她的确已经很累了。
  “不欢迎就算了。”梁永胜似乎听出了她的犹豫。
  “那好吧。”莫兰终于回应道,为了弄清楚她想知道的事,她决定冒一次险,但愿今天他能够控制住自己。
  “好,我马上过来。”梁永胜用律师的口吻干脆地说了一句便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莫兰果然看见梁永胜的宝马已经停在了自己家的楼下。
  不一会儿,梁永胜就出现在她门口。
  “你来啦。”莫兰朝他嫣然一笑。
  
  
  “你要问我什么事?”坐定后,梁永胜满怀狐疑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今天分明有讨好他的意思,她不仅彬彬有礼地给他倒了一杯冰汽水,笑盈盈地给他拿来了烟缸,还接过他的公文包端端正正地放在一边,就像她还是他的妻子似的。不过当然,当年他回家,她可没那么淑女呢,那时候她通常会把他的公文包往沙发上随手一扔,然后便会一下子跳到他身上,脸贴着他的脸问道,今天想过我吗?
  他忽然感到心中一痛,他想不到有一天,她会有目的地对他如此殷勤。
  “你有什么事吗?”他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其实,我只是想,”莫兰似乎有些尴尬,“想问你一些事。”
  “什么事?”不出所料,他的心里冷笑了一声,但表面上还是显得很平静。
  “嗯……”莫兰咬着嘴唇,注视着他。
  她犹豫不决的表情倒是很可爱,看着她,他的心忍不住又软了下来,他不禁想起以前她闯祸后向他坦白的表情,永胜,不好意思,今天隔壁家的小狗在你书房的椅子上撒过尿了。我不知道它会这么做,我以为它很有教养的呢……
  “究竟什么事?”
  “我问了,你可不要骂我。”她胆怯地看了他一眼。
  “你问吧。”她那模样让他觉得好笑。
  “高洁,跟你结婚的时候,是……第一次吗?”她终于开了口。
  这个问题可真把他弄蒙了,她大老远把他找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莫兰,你觉得你问这个问题像话吗?”过了一会儿,他才道。
  “不像话。”她自己倒也承认,但她马上又改口,“反正你们男人很糊涂的,所以不知道,没办法回答也很正常。”
  “谁说我很糊涂,我就知道你跟我是第一次。”他马上道。
  她白了他一眼,对他提起这件往事很不满意。
  “我现在问的是高洁。”她看着他问道。
  “莫兰,你问这种问题,真是已经超出了尺度。你叫我怎么回答?”他微笑地看着她,心里在犹豫该不该回答这个难堪的问题。
  “我只要一个答案,是,还是,不是,我又不会传出去的,有那么难吗?算了,我看你也不知道。”她企图用激将法把他说服。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他表情严肃地反问道。
  “因为这牵涉到7年前的一桩强暴案,还跟高竞现在的案子有关,否则,我才没兴趣知道你们这种事呢。”她理直气壮地答道。
  “你为什么不去问高竞,我上次不是让你去问他吗?”
  “我问过了,现在我要对答案。坦白说,我觉得高洁有问题。”她斜睨了他一眼,又用恳求的语调对他说,“永胜,你的答案很重要,你快点说吧,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发誓。”
  “莫兰,我觉得你很过分。”他冷静地说。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们对视了几秒钟,看到他仍没有回应,她好像终于打算放弃了。
  “也许我真的很过分。那么就算了。你回去吧。”她失望地说着,走到房间的另一头,背对着他开始装模做样地翻翻这个,动动那个,他已经看出来了,如果他今天不回答这个问题,可能以后她都不会再来找他了,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他注视着她的后背,在心里快速衡量了一下回答这个问题可能帶来的损失,最后他终于开了口:
  “好吧。她跟你一样。”
  她惊讶地回过头望着他。
  “你能肯定吗?”她居然这么问。
  “莫兰!你究竟在问些什么狗屁问题?!”他忍不住要朝她吼了。
  “可是,你怎么能肯定她是第一次呢?”她竟然不依不饶,他忍不住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两圈,才来到她身边。
  “因为我不是第一次!我是一个已婚男人,我经验丰富,懂了吗?你这傻丫头,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笑着推了一下她的头。
  但他忽然发现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很难看。

“你怎么啦?”他站在她身边,困惑地问道,禁不住想摸摸她的背。
  不料她怒气冲冲地摔出一句,便转身走到了厨房。
  “你的老婆,是个死贱人!” 她道。
  这话好像有些过了!而且好像还话里有话。他可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立刻尾随着她走进厨房,揪着她的手臂把她拉了出来,这时她却痛得叫了起来。
  “你放开我!放开我!”她痛苦地揉着自己的手臂怒斥道。
  “你受伤了?”他放开了她。
  “对,摔了一跤。”她不高兴地说。
  看见她痛苦的模样,他很想像以前一样把她拉在怀里在她的耳边说荤笑话,让她一边笑,一边打他,他则趁按摩的机会骚扰她,可是他知道,那些都已成为过去,如果他现在这么做,只会招来一番拳打脚踢,而且她还会因为拼命挣扎而加重伤势,所以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你干吗这么说她?”等她稍稍平静了一会儿后,他问道。
  “我当然有我的道理!”她怒气冲冲地打道。
  “把话说明白!你现在是在恶语中伤我妻子,我要听听你的理由。”他平静地注视着她。
  莫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开。
  “你知道吗?7年前,她骗她哥哥说自己被强暴了,而且她还说,那个强暴她的人是哥哥的仇人,那个人还把字刻在她身上。可是,你现在却告诉我,她是第一次!”愤怒让她的脸涨得通红,他看见她的眼里闪着泪光,“她居然让这么疼爱她的哥哥难过内疚了这么多年,你觉得她应该吗?高竞为她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她怎么忍心,让她的哥哥受那么多年的苦呢!她就是死贱人!死贱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他吃惊地望着她。他没料到高竞竟然对事实真相完全不知情。
  蓦然,他明白了高洁,也许跟那件事比起来,强暴根本算不上什么。
  看见他一直默然不语,她转头看着他。
  “你难道不同意我的观点吗?难道你觉得她应该这么做吗?你觉得她对得起那么爱她的哥哥吗?”她气愤地抹去眼角的泪花,回过头来质问他。
  虽然,他对高洁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在这件事上,他觉得他有责任维护她。这是他跟高洁之间的承诺。
  “莫兰,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冷静地说。
  “那还有什么解释?你自己说她是第一次嘛!那她那次赤身露体被绑在椅子上的强暴究竟是什么?!”她立刻回敬道。
  “我没想到高竞竟然对此一无所知。我没想到这事居然还有另一个版本。她从来没告诉过我。”他注视着别处,还在犹豫是否要把真相说出来。
  她看着他,想了一想才开口:
  “梁永胜,你好像有事瞒着我。好吧,如果你不告诉我真相,我就告诉高竞,叫他永远不理高洁,她不配有这么好的哥哥!就算以后高竞想见她,我也要拼命阻止,我就不让他见妹妹,你看好了,我做得到!”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他知道她不是在说笑,但他马上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层新的意思。
  “你要让高竞永远不理她?你要拼命阻止他们见面?你算老几啊?”他不客气地反问道,“难道你已经是高竞的女朋友了?”
  “是的。”她迟疑了一下才答道。
  他的心往下一沉。
  “是他把你弄伤的?”他忍着焦躁和怒火问道。
  “对,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她马上解释道,“他把我当坏人了,一进门就把我摔到地上,害我都昏过去了,而且肩膀和手臂都摔伤了,你不知道,他当时的力气很大。”
  “当你是坏人!把你摔在地上!你昏过去了!他的力气很大!……”他瞪着她,好像管不住自己的嘴,只听到它在那里重复这些无聊的片断。
  她大概忽然意识到自己没必要跟他解释这些,便瞪了他一眼,没再吱声。
  一瞬间,他也发现自己问的实在太多了,管得也实在太多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好吧,我告诉你真相,免得你破坏他们兄妹的感情。我可不想回去后老是面对一个眼泪汪汪为哥哥担心的老婆。”
  “别把她说得那么多情!”她立刻反驳道。
“去给我弄点吃的,我饿了。”他不客气地吩咐道。
  “你还没吃过晚饭?”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桌上的钟,已经过了8点了。
  “是啊,我今天一天都很忙。”
  “我家哪有什么可吃的!”她不高兴地瞥了他一眼,好像他是个来骗饭吃的穷亲戚。
  “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还想听别人的隐私?”他在餐桌前坐下,伤感地想,以前她非常热衷于亲手给他做各种好吃的,现在他却不得不用威胁和物物交换的方式才能骗到一顿晚饭,真是物是人非,人走茶凉,。
  “那你要不要吃鸭肉粉丝汤?”她没好气地问道。
  鸭肉粉丝汤?听上去还不错。
  “可以。”他庄严地点了点头。
  “等一等。”她撂下一句,便转身进入厨房,过了十多分钟,她端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海碗来。
  “你吃吧,撑死你!”她恶狠狠地把大碗放在他面前。
  那碗鸭肉粉丝汤飘出一股浓郁的肉香味,梁永胜低头一看,汤里面除了有几大块肥厚的鸭肉和两团明晃晃的粉丝外,还有鸭肠、鸭胗、油面巾、小青菜、茶叶蛋和油炸青鱼丸,好丰富啊,这碗鲜香扑鼻的杂烩汤立刻让他食欲大开,同时他也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真的饿了。
  “想不到你10分钟居然能弄出这么像样的东西来。”他由衷地赞叹道。
  “因为我之前已经用火腿把鸭汤煲好了,只要烧开后把辅料扔进去就行了,我自己晚饭吃的就是这个。”她毫无热情地说,因为被强迫做饭,她似乎在闹别扭。
  “你真会享福。”他摇头深深叹了口气,便开动起来。
  “你现在可以说了吧。”她催促道。
  “你没见我正在吃饭吗?吃完再说。”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顾低头吃东西。
  她无可奈何,只好忍气吞声,一言不发地等着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一整碗汤。
  “你几天没吃饭了?梁永胜?”收碗的时候,她气哼哼地问道。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搭腔。
  几分钟后,他们终于又重新坐了下来。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她再次催促道。
  “好吧。事情是发生在7年前,当时,高竞是26岁,高洁是16岁,读高一。”他靠在沙发上喝茶,嘴里还残留着鸭汤的鲜味,他刚刚喝汤的时候出了一身大汗,觉得有点累,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那时候他们家的经济状况很困难,我调查过,高竞当时刚刚调到警察局的凶杀科上班,每月的工资是2000元左右。”
  她没有插嘴,听得很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可是那时候,他的负担很重,第一要照顾妹妹,第二还要每月给两个婶婶一些钱。我不知道他是否告诉你,就在高洁那件事之前,高竞因为自己转正请两位叔叔来家里吃饭,谁知道他们回去的时候,一个人失踪了,另一个则被人用刀捅死了,这件事对高竞的打击很大,因为那两个叔叔一向都对他们兄妹都很照顾,高洁告诉我,后来,高竞每个月都会从自己的工资里取出一部分给两个婶婶,直到三年后,两个叔叔的孩子都成年了才作罢。所以他当时的确是很困难。”
  “他叔叔的事,我也听说了,可这跟高洁的事有关系吗?”莫兰问道。
  “当然有关系。我只是想说明当时他们家的经济状况真是捉襟见肘,”梁永胜虽然不喜欢高竞,但想到这个老情敌当年的处境,仍不免心生同情,“那一年八月初,高竞给了高洁一笔钱作学费,然而高洁把这笔钱掉了。”
  听到这里,莫兰似乎被针刺了一下,聪明的她应该明白,他前面做了那么多铺垫,无非是想说明,高洁失落学费这件事,对当时他们家来说是多么严重的事故。
  “这笔钱不是很多,但是对他们家当时的处境来说,的确不算是笔小数目。高洁知道这钱来之不易,她犹豫了好几天,都不敢跟高竞提这事,因为她知道高竞最恨向别人借钱了,而当时高竞的确是处于山穷水尽的地步,她实在不想再让她的哥哥为这事操心,但是8月底就要交学费了,她该怎么办呢?当时她非常困扰。”
  他瞥了她一眼,心想,从小生长在富裕人家的你能体会到那种被钱逼上绝路的滋味吗?她全神贯注地听着。从她的眼睛里,他看出她对高洁的敌意已经减弱了三分。
  “后来她想到要打工挣钱,因为那时候正好是暑假,她还有点时间。于是,她就开始瞒着高竞到处找工作,但是因为她年龄小,而且她只能做3个星期,所以大部分正经的工作单位都不要她。有一天,她路过一家小美发店看见这家店在招杂工,她因为找工作心切,什么都没想就去应聘了,当时她怕人家不要她,还把自己的困境一古脑儿都跟对方说了,结果你猜那个老板跟她说什么?”
  “说什么?”她紧张地问道。
  “他说,他可以给她介绍一笔生意,这可以让她在短期内立马挣到她想要的钱。”
  “她……,你是说她……”她已经猜到了。
  “对,就是这么回事。但高洁明确表示她不做这个。后来那个人问她,是不是愿意做别的?”
  “别的?”她满怀狐疑地皱起眉头。
  “这个老板说,他那里有个人只喜欢玩SM游戏,不来真的,具体的玩法就是把你绑在那里,然后揍你一顿,但是你可以保持你的贞洁,因为这个人好像在这方面有问题,而且之前也介绍其他女人给他,他从来没有跟女人真刀实枪地发生过关系。”

他发现她很专注地在听着,但情绪很紧张。
  “高洁想了一想后就同意了,那次的报酬是一次500元。那个老板说,他也不清楚这个客人最近在哪里,不过他一到,他就会通知她。高洁给了他一个家里的电话,结果就是在那天晚上,那个老板打来了电话。说那个人已经来了。”
  “可是为什么要在家里呢?而且那天高竞说他可能会早回来。”
  “高洁打了几个电话给高竞,高竞都没有回,她猜他可能又给什么事情绊住了,所以就决定接受这笔生意,反正她想,高竞也不在,她溜出去一会儿没关系,她想做得天衣无缝,不让高竞知道。一开始他们约好在外面的旅馆里的,可是,高洁到了那里,一看到那个男人,她就吓坏了,马上就后悔了,她当时毕竟只有16岁,什么都不懂,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所以当时她立刻就逃了出去,可她没想到那个男人居然会一路跟着她,一直尾随她到家里。结果,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她脸色僵直地望着他。
  “难道你是说,那天晚上袭击她的人是一个变态色情狂?但是,刻字是怎么回事呢?她不是说那个人是高竞的仇人吗?那个人还在她的大腿内侧刻了字呢!”她不甘心地问道。
  “刻字的事,我也知道。那个人来了两次。”他慢悠悠地说着,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脸随着他的话题不断变换着颜色。
  “两次?”她大惊,同时也好奇得要命。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现在他已经舒舒服服地在沙发上躺下了,她则坐在他身边很近的地方,因为对故事太感兴趣,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正处于危险距离中,不过当然,他是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好了,我继续说。”他忽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振作了一下精神。
  “对,快点说啊。”她用手指戳了他一下。
  “你少戳我!”他回头瞪了她一眼。
  “干吗那么凶,你刚刚还吃了我家的东西呢,戳你一下怎么啦?”她白了他一眼。
  “因为我快立正了!”他板着脸道。
  她吓了一大跳,连忙逃到很远的一张椅子后面。
  “我开玩笑的,傻丫头。”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哈哈大笑起来。
  “梁永胜,你少开这种玩笑,快点说!”她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慢慢挨近他。
  他看见她那副胆战心惊,又忍不住想靠过来听故事的表情就想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单独跟她在一起,他总想招惹她。
  “好吧,那天晚上那个人来了两次,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地用高洁的衣服罩住她的头,将她暴打了一顿后就走了,临走时把300元钱塞在她的手里,他并没有跟高洁发生性关系。”梁永胜重新又恢复了冷静的口吻。
  “那个人走的时候,高洁说她自己差不多已经快昏过去了,她想休息一下再想办法给自己松绑,这时候,门被推开了,高洁起初以为是她哥哥回来了,结果发现不是,原来是先前那个人又回来了。”
  “然后呢?”莫兰紧张地问道,但忽然她又想到一个问题,“而且,她头被蒙着,怎么知道第二个人跟第一个人是同一个人呢?”
  “因为这个人知道前面的事,至少在当时,高洁认为是同一个人,如果不是一个人,他怎么会知道刚才的那些事呢?这个问题以后再讨论,先让我说下去。这个人开始跟高洁说话了。”梁永胜自己都觉得现在他接下去要说的事很荒谬,“他问高洁,高竞大概什么时候回来,高洁说很快就会回来了,高洁本来是想吓跑他,不料这个人却坐了下来,他说他认识高竞,他很乐意等他回来解决些事情,但在这段时间,他想听她说说她的哥哥,如果她说得好,他就一点都不碰她,还会再给她200元钱。请注意这个‘再’字,说明他知道前面已经给过钱了,而且还知道本来就该付500元。”
  “你说下去,我不插嘴了。”莫兰乖乖地点了点头。
  “高洁当时吓坏了,因为那个人开始摸她的头,还朝她的脸上吹气,她哭着跟那人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个人说没关系,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接着,这个人就问了一大堆各种关于高竞的问题,比如,他喜欢吃什么,他几点睡觉,每天几点起床,每个月赚多少钱等等,还问她有没有女朋友。”梁永胜注视着莫兰,“还好,那个时候你是我的女朋友,所以高洁回答他,没有。”
  高竞26岁那年,莫兰是21岁,当时她刚刚成为梁永胜的女朋友,他们两个都没想到,同样是在7年前,当他们两个正在享受幸福甜蜜的时候,高竞家正在经历一场恐怖的劫难。

“后来呢?”莫兰帶着内疚轻声问道。
  “这个人还问了很多问题,后来又在房间里转来转去,问东问西的,高洁说他对照片很感兴趣,一会儿问这个是谁,一会儿又问那个是谁,好像是来串门的,不是来干坏事的,高洁觉得他是真的在等高竞回来。最有趣的是,这个人居然还拿走了一些高竞的衣服……”
  “高洁不是被蒙着脸吗?她怎么会知道那个人拿了高竞的衣服?”莫兰又插嘴了。
  “是那个人告诉她的。他说,我走之前要拿走你哥哥的一些衣服,高洁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哥哥的衣服都很旧了。他说,越旧越好,我要的就是那个味道,想的就是这个味道,听上去还真有点变态。”
  但是莫兰好像一点都不吃惊。
  “还有什么?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刻的字?”她问道。
  “你等一等,前面还没说完呢。刻字是他走的时候干的,在这之前,他问了很多高竞小时候的事,高洁也没办法,只好跟他说了一些,包括他们父母的事,叔叔的事还有就是他哥哥现在的困境,高洁求他不要伤害高竞,因为她感觉这个人等着高竞是有目的的,他在那里呆了一个多小时,如果他不想谋害高竞,的确说不出常理来。有趣的是,当他听到高竞小时候的事的时候居然好像很受打击,他突然就大发雷霆开始大骂高竞的母亲,高洁说大约过了5分钟后,他才慢慢平静下来,后来他凑到高洁的身边,开始劝她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高竞,你就说你是被强暴的,如果你把这些事告诉他,他会受不了的,伤害他的事就让我一个人来就好了,他就这么像女人似地求高洁,听上去很滑稽。”
  “最后他说他不等他了,他说要给高竞留个言,关照高洁一定要让高竞看,你知道,他就在那里刻了字,他一边刻一边还说,不痛的,不痛的,这比起你哥哥以前受的苦和将要受的苦算什么,他还说,我今天本来等他是想跟他作个了结的,但是听了你的话,我改变了主意,因为我心情不好,我要哭了。他威胁高洁,如果不把留言给高竞看,他就会不断来骚扰她,他说高竞可不是时时刻刻跟你在一起哦。”
  “那时候高洁是不是正来月经?”她很不合时宜地问道。
  “这她没跟我说。她也没跟我说她真的让高竞以为她被强暴了,我以为高竞早就知道这事了呢。原来她真的按照那人说的去做了。我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梁永胜好不容易才用最简洁的方式说完了整个故事,当时高洁向他叙述的时候用了大约三个小时,直听得他目瞪口呆,冷汗直流,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年轻女孩,竟然曾经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
  他本来以为莫兰听完这个故事会感动地哭的呢,谁知道她却冷静得出奇。
  “喂,你还是人吗?”他轻轻推了她一下,“同样是女人,你难道不为高洁的遭遇感到难过吗?你也太冷酷了吧。”
  “这些都是高洁跟你说的吗?你怎么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莫兰注视着他反问道。
  他站起身走到饮水机边,自己给自己加满了水。
  “我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她,我调查过她说的事。”他又走回到她身边坐下,“那个发廊老板后来被抓了,我还到牢里去见过他,把高洁的照片拿给他看了,他证实了高洁说的话,他还说他见过这个变态,但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真的?你后来有没有再调查下去?”莫兰似乎马上来了精神。
  梁永胜摇了摇头。
  “我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莫兰,我相信高洁对那些细节不会说谎,你不了解高洁,她不是个想像力很丰富的人,她编不出那些帶同性恋色彩的台词。”梁永胜沉稳地说。
  他说完这句,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我真没想到……”过了至少三分钟,莫兰才终于艰难地开口了,“难道对高竞来说,强暴的打击好过卖淫吗?我真的不明白。”
  “强暴是被迫的,卖淫是主动的。你想想看,如果高竞知道他的妹妹为了他的面子,居然会主动去做出这种事,他心里会怎么想,他可能真的会发疯,而且你也知道他是一个古板保守的人,他的确受不了,这一点我能理解。”梁永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自己能如此大度地体谅情敌的处境深感欣慰。

他转过头去,见她低头不语。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又问,“可是,永胜,你明明知道高洁有这种事,你还娶了她,这是为什么?我记得你是一个要求很高的人哪。”
  他没有马上回答,只是伤感地注视着她。
  “你还说她是百分百的女人,这是什么意思?”她眼神忧郁地望着他。
  他又叹了一口气。
  “因为我服了她。在经历过如此惨痛的人生经历后,她居然还能表现得如此镇定自若,如此有自信,这让我很吃惊。她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尽管她年纪很小,但她给我一种很成熟的感觉,她第一次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跳,我没想到她居然经历过这样的事。她说,她知道说出一切后,我可能会瞧不起她,但她还是会说,因为她喜欢我。正因为她喜欢我,她才希望我了解她的过去。
  她说这事的时候,是我们离婚那天,那天我的情绪很低落,她一直陪着我,随后她就说了这件事,成功地转移了我的注意力,也忽然让我注意到她的不同之处。其实我们两个自始至终都是她主动的,包括你走的那天晚上,也是她帮我脱的衣服。她应该有点自卑的不是吗?就是她的勇敢和沉着让我对她刮目相看的。”
  听到这里,莫兰眼睛徒地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她默默地等着他说下去。
  “你知道吗,我家仍保留着我们原先的那间卧室。里面的东西一点都没动过,衣橱里还有你的睡衣,抽屉里还有你写给我的便条,墙上还挂着你选的油画,我每天晚上都要在那里面一个人呆上10分钟,我对高洁说,那是我的空间,我在里面的时候,请她不要进来。她同意了。”说到这儿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她能靠近自己,哪怕拍拍自己的肩也好,但是她没有,于是他只能帶着无奈的情绪又说了下去,“她确实是做到了,她说她可以包容我的一切,包括一小部分的不忠实,她的确信守承诺,所以我也会信守承诺,我会永远照顾她的,我会永远把妻子看待的。”
  “莫兰,你让我难以自制,但是她却能让我平静,我并不是个完美的人,我有着男人的劣根性,所以我投降了,当我理智的时候,我想我大概就需要这样的女人,而且她愿意无条件地包容我,接受我,这一点很难得。”他说到这儿疲倦地微笑一下。
  他想,也许这种混杂着同情、怜爱和尊重的感情有朝一日会变成一种最深沉的爱,谁知道呢?他希望有一天这种爱可以帮他摆脱对另一个女人的迷恋,他希望如此。
  莫兰没有说话,有一刻他看出她似乎想转身去做别的事,以避开他叙述中隐含的感情,但她略作思考后,还是留下了,她可能意识到,现在他说话的重点并不是她,而是高洁。她站在离他有些距离的地方,抬头看着他。
  “她的确是个百分百的女人。”她轻声叹息道。
  “那天她跟我说完这故事后,就发誓一辈子爱我,即使我不要她,她也会爱我,”梁永胜耸了耸肩,内心有些麻木,“于是我就说,好吧。”
  莫兰用清亮冷静的目光注视着他。
  “你以前是否曾经向她打听过,我跟高竞的关系?”她问道。
  “那自然,不然我跟她在一起能聊什么呢?”
  她点了点头,好像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她明明知道你在跟我耍花招,没有阻止你,还主动跟你发生关系,任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事情过后也从没跟我解释……她的确是很有心计的,但是,”莫兰叹了口气,“我想她只是太想得到幸福了,这也无可厚非,我不怪她。她花了那么多心思跟你在一起,说明她是真心喜欢你的,你要好好珍惜她。”
  “其实另一方面,她也想成全高竞。”他终于说出了这句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没有作声。
  “她当然从来没有跟我坦白过这点,但是有一次她说,我真希望哥哥能快点结婚,因为哥哥笑的时候太少了。你说的不错,她是有心计的,她给我们来了个重新组合。而且她一直觉得自己是高竞的拖累,所以她想快点结婚,只有她结婚了,高竞才可以放心去谈恋爱,现在她是一举两得,第一为哥哥扫除了障碍,第二,为自己找到了不错的归宿。你说呢?其实她比我们想象得要聪明得多。”说出这番话,他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她则沉默良久。
  “我无话可说,永胜,我无话可说。”她茫然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我现在只希望你们能幸福。”
  他已经听出来这大概算是今天的结束语了。
  他正想走,她又在他身后说:
  “永胜,我以后再也不会接受你的礼物了。”
  “他不乐意,是吧。”他不太高兴地反问道。
  “听了高洁的事后,我觉得应该最大程度地尊重她的婚姻,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永胜,以后别再送我任何东西了,我没资格。”她真诚地说。
  他心情黯淡地笑着点了点头。
  “好吧,我省钱了。”他道。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他猛然抓住了她的手,把她吓了一跳。
  “莫兰,我求你件事。”
  “什么事?”他的认真让她很不安,但这次她并没有甩开他。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拿这件事出来刺激她,懂吗?这太伤人了,也太没人性了。如果你这么做,我是肯定不会站在你这边的。”虽然他明知道莫兰心地善良,应该不会做这种事,但他还是觉得有责任,也必须叮嘱这么一句。
  她并没有马上回答,于是他焦虑地催促道:
  “快点回答我,肉体接触超过一分钟我可吃不消。”
  又说荤话了,不过这次她并没有被吓跑,她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
  莫兰注视着他,嘴角慢慢浮起一个笑容。
   “我知道了。”她很温柔地说。
  他放开了她的手。
  “那就好。”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我该走了,谢谢你的晚餐。”
  他走出去的时候,她站在门口送他。
  “其实我来之前,已经吃过晚饭了。”他走进电梯的时候回头跟她说了一句。
  她呆呆地望着电梯门关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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