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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每晚一个离奇故事之惊悚夜》--王雨辰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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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 18:25:43 | 显示全部楼层
  刚才一定是惠美来过了,那腿是铁青色的,很像是惠美的。
  惠美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很漂亮。
  我第一次见到惠美是在医院,母亲带我去看医生,惠美也在,她很友好地和我聊天,逗我开心。那天我心情很糟糕,不愿意说话不愿意笑,但是看到惠美后,我变得开朗起来,因为我觉得这样的女孩子值得做朋友,事实上我们的确成为了朋友,那种非常要好的朋友。
  出院之后是仲夏节,我和惠美在公园里玩烟花,好像是早上9点吧,我喜欢在白天放烟花,这点惠美总是不能理解,不过只要是我做的事她都不反对,即使不参与,也会站在一旁看着。
  “安琪,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么?”惠美笑着看着我,她的脸型很漂亮,像陶瓷娃娃似的,没有粗糙之处,嘴唇微微上翘,嘴角的形状纹理清晰,尤其笑起来的时候,会有一种魔力,让看见的人也不自觉地笑出来。
  “嗯。”我玩弄着手里的烟花。
  “可是,如果我们之中有一个死掉的话,那该怎么办呢?”我听见惠美这样说。
  “不会的,即使死去,死掉的那个,也一定要化作灵一直跟着另外一个。”我随口回答道。
  “真的有灵么?”惠美吃惊地看着我,突然一下子用手捂着嘴巴,像说错了什么似的。
  “不过,就算跟着又有什么用呢,我听别人说,人死之后即使有灵,活人也看不到听不到触摸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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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 18:25:55 | 显示全部楼层
  “不,我的意思是说,跟着她,等她死掉,和自己一样变成灵,那样我们就又可以在一起了。”我看着手里的烟花慢慢燃尽,终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惠美。
  惠美抬起头,大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忽然发现旁边的阳光黯淡了下去。
  “太阳,被遮住了。”惠美突然这样说道。我也抬起头,可是我根本看不清楚,因为我知道除非是完全的日全食,否则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阳光没有被遮住,也是非常刺眼的。
  “为什么你可以直视太阳?”我奇怪地问惠美。
  “不知道啊,一直都是如此,我看到的太阳和你们看到的不一样吧。”惠美伸出双手,弯曲着左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并拢起来,形成一个圆形。
  “我看到的是一个暖暖的、橘红色、周围不规则的球状体,不过现在它被遮住了。”惠美又抬起头,朝着太阳望去,而我不敢再看了,刚才那一眼,已经让我的眼睛很难受。周围的光线更加黯淡了,地上的灰尘被吹了起来,我感觉到有一些冷。
  日食时候变暗和平时接近天黑时的暗不一样,那是一种非常突然而且带着血红色的黑暗,如同电影里用来洗照片的暗室,那颜色很让人绝望。
  在我思考的时候,日食还在继续。
  “已经超过一半了。”惠美继续观望着太阳。
  “惠美,你接着说啊。”我见惠美的注意力被太阳吸引过去,颇有些不满。
  “我不会变成灵的。”惠美忽然转过头,那种模样我从未见过,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发出幽暗的光点,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她的眼睛和我所看过的都不一样。
  好像看不到瞳孔。
  看着我惊恐的表情,惠美突然顽皮地笑了起来。
  “哎呀呀,这不过是一个可以放在眼球上的像隐形眼镜的东西,从外面看是看不到瞳孔的哦,而且也可以勉强直视太阳,是妈妈为我买的。”
  原来如此,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她的表情活像一条蛇看着猎物似的。
  “那你死后会变成什么?”我继续刚才的对话。
  “蛇,我会变成蛇,跟着你。”惠美吐了吐舌头,那一刹那间我以为会看到像蛇信般的鲜红的长舌头,可是我错了,那只是普通的人舌头。她的回答让我吓了一跳,心剧烈地颤动着,让喉咙也觉得拉扯和堵塞起来。
  “哈哈,你好像害怕了。”惠美开心地笑起来,略带得意,接着她突然又低下头,抬起来时满眼的柔软。
  “惠美最爱的就是安琪,安琪也爱惠美吧?”
  这问题将我卡了一会儿,我刚要说话,忽然觉得周围一下子黑了,就好像在一间发出昏黄灯光的房间里,有人猛地关闭了电源,一瞬间所有的光都不见了。我明白这就是日全食了。
  听人说,在日全食时说下的话,会变成真的。
  惠美,真的变成了蛇么?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是害怕。
  我很兴奋,因为惠美回来了,我最好的朋友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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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 18:26:09 | 显示全部楼层
  葬礼很普通,我没有看到惠美的父亲,其实我从未见过惠美的父亲,她好像只有母亲。
  惠美的母亲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戴着墨镜,将长发在脑后盘了起来。她看上去很伤心,可是我总觉得她有一种释放后的快感,像那种忍了许久的小便一下子释放出去的快感。我听说惠美的母亲并不喜欢惠美,虽然说是亲生的,但是因为难产,足足生了两天才生下,刚出生的惠美犹如一只小猫,全身的皮肤皱巴巴的,据说惠美的母亲看了她一眼后甚至连给她喂奶都不愿意。
  惠美的父亲是谁我不知道,或许惠美的母亲自己也不知道,我的母亲谈起惠美的母亲总是一副厌恶和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也不知道阿丽的娘怎么那么骄纵她,在外面不知道玩了多少男人,看了吧,终究玩出事了。”
  母亲经常当面数落惠美的母亲,也就是阿丽,但是她总是一副非常尊敬的样子,我原以为她是装的,一定会在人后骂母亲多管闲事,不过即使母亲离开,阿丽却依然平静。今天的葬礼上母亲没有责骂阿丽,却始终疏远着她,母亲是极爱惠美的,总说惠美和我在一起很开心。
  “惠美来的时候,我家安琪总是笑,惠美一走,就不说话了。”母亲逢人便讲,我站在一边假装没听到,其实我只是不愿意和这些大人多说话而已。
  葬礼接近尾声,牧师做完祈祷,阿丽忽然找到我。
  “去聊聊好么?”
  我没有答应,而是看了看母亲,她不置可否,似乎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嘟嘟囔囔地走了,我看成是默许,所以被阿丽牵着,朝公墓的一处僻静的地方走去,那里有一个长椅。
  “最近还好么?”阿丽其实和惠美长得很像,都是一样清秀,那种江南水乡的烟雨一般,五官素雅得如同油画上的女性,略带着一些虚幻和不真实。
  我不是太爱和阿丽说话,因为她总是冷落惠美。
  “还好。”我用手指缠着衣角,低着头回答道。
  “一切都会好的。”阿丽忽然抱了抱我,她的身体很软很暖,像鹅毛绒,又像猫咪的肚子。
  “我昨天看到惠美了。”在沉默了几秒后我忍不住说了出来。
  “哦?是么?她找你了?”阿丽并不像我意料中的那么惊讶,我以为她会瞪圆了双眼,小嘴张成O状,然后双手不知所措,大喊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的反应让我多少有些失望,可我还是说了下去。
  “惠美变成了蛇。”我说到蛇的时候,又想起了那个披着床单直立起来的上半身和被子外的那双脚。
  “她和我说过你喜欢蛇。”
  “不,我讨厌蛇,害怕蛇,我告诉过惠美!”我不知道为什么喊叫起来,然后迅速地从长椅上站起,可是没走几步我却摔倒了。阿丽慌忙走过来扶起我,为我拍去衣服上的尘土,还好地面是泥土,我没有受伤。
  “安琪,我知道你想着惠美,惠美也想着你,就算惠美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她还是爱你的。”阿丽说完,抬起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她的嘴唇薄而冰凉。
  阿丽走了,我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我环视四周,除了一座座耸立的灰色的墓碑混杂在一棵棵松树之间,一个人也看不到,或者说到处都是人,只不过是躺着的。
  我想起身离开,却发现脚踝处一阵冰凉。
  我低头看去,却看到惠美睁着细细的小眼看着我,她的身体如绳索般缠绕在我的小腿上,而脑袋却正对着我的脸。
  “惠美?”
  我轻声念道,惠美却不回话,只是看着我,我发现原来她并不是没有瞳孔,只不过眯成了一条细线,犹如白天的猫或者蛇一般不易被发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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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 18:26:23 | 显示全部楼层
  “你真的变成蛇了啊。”我按捺不住兴奋,虽然我不喜欢蛇,但是这蛇是惠美变的啊,我以前听过人面犬,人面蜘蛛,小时候甚至还听过一个古怪的科学家通过一个同样古怪的机器将自己和苍蝇混在一起弄成人面苍蝇,但是人面蛇却第一次看到。
  哦,不是,母亲说过关于美女蛇的故事。
  “阿丽是条美女蛇。”每每在夜晚入睡前,谈到惠美和惠美的妈妈阿丽的时候,母亲总是不忘记捎上这一句,就如同以前收音机里的说书人,不忘记在末尾说上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这样的口头禅。
  美女蛇是什么?我总是趴在床边问母亲。
  就是阿丽这样的女人,脸长得极漂亮,但身子是蛇,会勾人,会害人,男人被她迷住了,就会趁着睡觉的时候吞了去。
  那惠美呢?我又问道。
  惠美?估计长大后也是吧?母亲说到这里,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我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总是如此讨厌阿丽,我记得有次在房门后听见母亲与别人聊天,母亲气愤地数落着阿丽:“不要脸,勾引人家老公,这种女人就是个妖精!”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家里总是看不到父亲。
  原来母亲是在憎恨阿丽吧。不过我却并不讨厌阿丽,因为我喜欢惠美。
  所以即使惠美死去,变成了一条蛇,我也要好好养着她,因为她是我的朋友,惟一的朋友啊。
  于是我将惠美从我腿上摘下来,开始她有些不情愿,我一边轻轻拍着她的额头,一边松动她的身体,就这样将变成蛇的惠美拿下来放到衣服的口袋里,这时候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母亲一脸焦急地问。
  “是阿丽带我来的,她和我说了会儿话。”我笑嘻嘻地说,心里在犹豫要不要把变成蛇的惠美正在我口袋里的事告诉她。
  “不要和她亲近,她是坏人,惠美说不定就是她害死的。”母亲气鼓鼓地说,走过来牵着我的手,我很容易摔跤,所以一定要人牵着。
  “对了,惠美怎么死的?”我将脑袋靠在母亲身上,觉得有些疲惫。
  “你不知道?”母亲惊讶地问。
  “不知道。我的记性很差的。”
  “哦,听说突然自己吊死在家里,身体像床单似的扭了起来,双眼都凸出来,舌头也耷拉出来了,紫黑紫黑的,像蛇信子,反正极难看。虽然警察调查说惠美是自杀,可是十岁的小女孩怎么会懂得用绳子吊死自己?还要搬来两个凳子爬上去,我怀疑是阿丽讨厌惠美,将她弄死了。就算不是她干的,如果她当时不出去寻欢作乐而是待在家里的话,惠美也不会死啊。”母亲有些过分了,我相信任何一个母亲都不会杀死自己的女儿的。
  “不会的,不会的。”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腹内一阵绞痛,脑袋也忽地沉了起来,就好像戴上了一个巨大的铁帽子,眼前一黑,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醒来的时候,我又躺在自家的床上。
  我第一反应就是摸摸上衣的口袋,还好,惠美还在,她很听话地待在口袋里,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兴许母亲还不知道我醒过来了。
  真是没用的身体,我有些忿忿地捶打着自己,接着把惠美捧到手心。
  “惠美,说话啊。”
  惠美只是时不时地吐着舌头,她看着我一个字也不说。
  “你究竟怎么死的?”
  她依旧不说话,但是忽然将半截身体竖立起来,我吓了一跳。
  “是妈妈。”她居然说话了,声音有些难听,混杂着嘶嘶声,我必须集中精神才行。
  “阿丽?”我惊讶地几乎叫出声来。
  忽然惠美又不说话了,她再次将头放下来,在我手心小心缓慢地移动着,我觉得手心中仿佛捧着一汪冰水。
  我将惠美放进口袋,慢慢地从床上下来,因为怕摔倒,所以扶着墙打开门。母亲正坐在客厅里看书,她见我起来了,一脸惊讶,连忙扔下书朝我跑来。
  “怎么醒了不叫我呢,知道自己身体弱就不要跟着那女人到处乱跑啊,害妈妈担心死了。”母亲一脸善意的责备。
  “我要见阿丽。”我冷静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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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 18:26:42 | 显示全部楼层
  “她?她好像下午就要飞美国了,那种女人,见她做甚?比蛇蝎还狠,自己的女儿刚下土,就要飞外国,说不定找了洋鬼子结婚不回来了。”
  “我要见阿丽啊!”我第一次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母亲愣了愣,然后艰涩地点点头。
  我将手伸到口袋里,用手指的外侧轻抚着惠美,虽然对母亲有些愧疚,但是这事关惠美的灵魂能否安息,所以必须找到阿丽。
  母亲将我扶到楼下,拦下一辆车,在车上打通了阿丽的电话。阿丽还在收拾行李,听说我想见她,就叫我们直接去她家。
  阿丽的家在市中心附近的高楼,那里的房子据说很贵,母亲经常拿着广告一个人发呆,说以前我们家也是住那里。我猜想可能是阿丽将父亲从母亲那里骗走,然后霸占了我们家以前的房子,要不然母亲上楼的时候不会一脸的怒容。可是我无所谓,我只需要一个小房间,抱着惠美柔软温暖的身体好好地睡着。可惜惠美的身体已经埋在泥土里了,冰凉,慢慢腐烂,所以我一定要为她找到凶手,就算是作为朋友最后的一点执念。
  进入房间的时候,阿丽一脸倦色,看到我们她有些惊讶,看着母亲的表情带着愧疚和闪避,而母亲则趾高气扬,仿佛这房子我们是主人,阿丽不过是看房子的保姆。
  “坐吧。”阿丽伸了伸手,跑到厨房为我们倒了两杯水,然后还掏出个巧克力糖给我。阿丽知道我喜欢吃巧克力糖,但是我咽了咽口水拒绝了她,因为我怕她下毒。茶水我也叫母亲不要喝,如果真是她杀了惠美,那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我下午就要走了,以后可能再也不回来了,我知道是我的错,是我害你变成这样,但是我是真心知错,惠美也死了,算是对我的惩罚吧。”阿丽坐在我们对面,低着头,声音颤颤的,我转过头看着母亲,她的嘴唇都在哆嗦。
  “你还有脸说?不是你我们会落到这个地步?你倒好,拍拍屁股走了,惠美死得那么惨,你就不打算为她找到凶手?她是你女儿啊!”母亲指着阿丽的鼻子骂道。
  阿丽有些凄惨地笑了笑,忽然抬起头望着我,又看了看我插在口袋里的手,我心头一紧,难道她知道惠美在我口袋里?
  “惠美是我唯一的血亲了,她死了我也不愿再待在这里,你们找我到底什么事?我还要收拾东西,哦,是这房子吧?”阿丽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咧嘴笑了笑,站起来,将手按在墙壁上。
  “给你们住吧,你们的居住条件不好,那里很吵,又潮湿,对安琪的身体不好,她需要安静。惠美以前老和我说,叫我把安琪接过来和她一起住,我总是敷衍她,现在已经晚了。”一说到惠美,阿丽的脸色就愈发难看,犹如被剥去了一层表皮的树干,在阳光下显得浑浊而悲伤。
  “我们不要房子!”母亲像被人看轻了似的抗议道,但是我知道,其实她很想住在这里,否则也不会老是看这里的卖房广告了。
  “到底,有什么事情?”阿丽好像有些不耐烦了,母亲看了看我。
  “安琪说要和你说话,一定要说,我没有办法。”
  “你是应该带她到处走走,老在家不好。”阿丽友好地冲我笑着,可我却觉得分外不舒服。
  母亲不说话,不置可否地将身体斜靠在沙发上。
  “安琪,进来吧,我知道你想和我单独聊聊。”阿丽打开一个房间的门,对我招招手,我勉强站了起来,走进去。
  “有什么事么?”
  “惠美来过了,我和你说过,记得么?”
  “嗯,记得,我记得。”阿丽的表情告诉我,她其实在敷衍我,就像敷衍惠美。以前惠美总和我抱怨,阿丽总是忙于和一些讨厌的陌生人在一起,和他们笑,和他们吃饭,却总是不和惠美在一起。
  “我问她,是谁杀了她,她说了。”
  “你说什么?”阿丽的笑容僵硬了,她的身体微微发抖起来,我看见她的眼神有些涣散和游离,我开始相信惠美的话了。
  “她说,是你。”当我吐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我感觉无比轻松,就像胃不舒服时吐出来一样。我侧着身体,极力护着惠美,不让阿丽发现。
  “你胡说!”阿丽被激怒了,她纤细的手指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像生气的母狗般朝我紧逼过来,我躲闪不及,被她抓住了肩膀。
  “谁告诉你的?是谁向你说谎的?是你妈妈么?还是别的什么人?他们在胡说!我不会杀了惠美,她是我女儿,是我女儿啊!”说到最后阿丽好像有些疯狂,身体却慢慢变重,顺着我的身体滑落下来,声音也如虚脱了一般,低得听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低沉得令人伤感的抽泣声,像深夜的水滴声,若有若无。
  我有些迷茫了。
  我将手伸进口袋,把惠美拿出来,她还是那副表情,看着我。
  “真的么?真的是阿丽杀了你?为什么我觉得不是呢?”
  惠美不回答,她只是偶尔吐吐舌头,像是在对我做着鬼脸。我痛苦地将她扔了出去。
  “你不是惠美!你是美女蛇,你才是美女蛇!惠美不会对我撒谎,惠美也不会变成蛇!”
  我看到惠美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落在地板上,啪的一声,抽搐了两下后便不动了。
  阿丽抬起头,带着泪痕的眼睛圆睁着,看看地板上的惠美,又看着我,像看着一只怪物,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恐惧。
  “那只是条蛇。”阿丽有些结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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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 18:26:55 | 显示全部楼层
  “不,那是惠美。”我冷冷地看着阿丽,蹲了下来,捧起阿丽那张漂亮的脸蛋。
  “那是蛇,不是惠美,安琪你听我说。”
  “那是惠美!我告诉过你了,惠美死后就变成蛇了,她离不开我,为什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呢?”我伸出手,掐住了阿丽纤弱细长的脖子。
  阿丽说不出话,脸色开始慢慢变成桃红色,就好像酒精过敏者的皮肤。
  “别杀我,我错了,求你,别杀我。”阿丽断断续续地低声恳求着,她无助地用手掰着我的手指头。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
  我抬起头,忽然看到阿丽身后的书桌上放着一个书本大小的镜框。
  镜框里有三个人。
  中间的那个是惠美,穿着漂亮的裙子,扎着羊角辫,很可爱,笑得很开心。
  左边是阿丽,虽然有些憔悴,但是看得出还是非常开心的。
  右边的,右边的人是谁?
  那个女人是谁?是谁?
  短短的头发,黑而浓密的眉毛,额头平阔,鼻头圆润,两颊有些宽阔,下巴微微上翘,眼神有些弥散,但是却带着怪异的笑容,那笑容有一丝呆滞和苦涩,如同木偶剧里的人物被雕刻出来的虚假的表情。照片的背景是一片绿色的园林,两边的大人都是蹲着的,各站在一边扶着惠美,惠美的右手拿着一枝烟花,右边的陌生女人手上也攥着一枝烟花。
  我觉得喉咙处有什么东西想要爬出来似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划过鼻翼落到嘴角上,微凉而发痒。
  我看着渐渐无力的阿丽的眼睛,瞳孔之中,正是照片右边的那个女人的脸。
  那是,我的脸。
  一刹那间,我仿佛看到掐着的不是阿丽的脖子,而是惠美那脆弱的脖子,她没有反抗,只是悲伤地看着我。
  我为什么要杀她?
  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在惠美的脸被涨得紫红的时候,她哆嗦着嘴唇,对我喊道:“我一直把你当妈妈看的。”
  我的胸口像被掏空了一般,松开了双手,阿丽倒在了地板上,虚弱地发出嗯嗯的声音。
  这时候母亲冲了进来,抱住了我。
  “安琪?安琪?你怎么了?傻孩子,都过去了啊,不要再这样,是,是阿丽抢走了你丈夫,但都是以前的事了啊,不要再活在过去了,妈妈不想你这样啊。”母亲抱着我大哭,而我却没有丝毫反应。
  记忆像浴室的水蒸气,慢慢地将我的眼睛铺满,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而虚幻。
  我是一个幸福的女人,曾经是。虽然因为流产失去了一个女儿,我本打算取名叫她惠美的,但这只是生活的一个拐弯和插曲。我有个漂亮的闺蜜和爱我的丈夫,但是我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在我怀孕的时候走到了一起,甚至还有了孩子。我忍受不了,我怎么忍受?于是我愤怒了,开着车朝他们撞去,当我醒来后,我丈夫死了,我的腿也没了。结果我的好朋友兼情敌生下了个漂亮女儿,我总觉得她是我的,于是她就取名叫惠美。
  我忽然想起来了,真的想起来了,那天惠美拉着我的手,就在这个房间,只有我们两个。
  “安琪。”惠美叫着我的名字。
  “嗯。”
  “妈妈从来都不理我,我觉得她不爱我。”惠美嘟着小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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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 18:27:07 | 显示全部楼层
  “可我爱你啊,安琪永远爱惠美。”
  “那惠美不要现在这个妈妈了,我要安琪做我妈妈。”惠美突然朝我走过来,张开双臂走过来。
  我呆住了。
  这是我女儿,还是阿丽的女儿?
  不,我的女儿已经死了,早就死了,她不该还活着,还会说话。
  “妈妈。”惠美一边叫着,一边朝我走过来。
  别过来!
  “妈妈!”
  不要过来啊!不要过来!你是死去了的,你不是我女儿。
  对了,是妖怪,是妖怪。
  我也伸出了手,惠美以为我要拥抱她,可是我却掐住了她的喉咙。
  当惠美喊出那句话的时候我终究还是松开了手,可是她惊恐而绝望的眼神却始终让我恐惧而厌烦。
  “原来,你也这么讨厌我。”惠美痛苦地用双手捂着眼睛。
  我颤抖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来。当我最终平复下来的时候,我看着坐在墙角哭泣的惠美,心情居然变得舒服和快活了。
  “去死吧,你本来就是个孽种。”我说出了这样的话。
  惠美依旧低着头。
  “我教你,将绳子绑在阳台的晒衣架上,然后用凳子垫高,是的,这样打活结啊。”我从床边的衣服柜子里拿出一条长而柔韧的绳子,在惠美面前打起活结,这原本是我在车祸前想干的事。
  惠美只是看着我,表情渐渐放松下来。
  “是不是惠美死了,安琪就不讨厌惠美了?”
  “嗯嗯,你一定会变成蛇,那样我会一直带着你,像带着自己的女儿。”我把绳结打好,然后在惠美的帮助下挂在阳台的衣架子上。
  “就是这样哦,不过现在不要死,等我离开,今天的事,谁也不要告诉啊,否则我们就不是好朋友了。”我将绳子轻轻放在惠美的小手里,她拼命点着头。
  我离开房间时,看到惠美拿着绳子站在阳台上,正抬头看着房顶上黑色的金属晾衣架,那东西坚固得很,支撑一个小女孩绰绰有余。想到这里,我的全身都流过一丝冰凉的惬意,像一条蛇缓慢地在身体上蠕动着一般。
  原来,她真的把我当妈妈看啊。
  卧室里的那双腿,不过是我的假肢么?真可笑呢。
  “你是个疯子!你就是个疯子!杀了晓东!还想杀我!你根本就没好过!神经病!滚,滚出去!”阿丽终于爬了起来,一只手护住脖子,一只手伸直了指着门外,母亲气得一言不发,扶着我走了出去。
  回到家,母亲依旧不说话,而我则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空,嘴角的微笑依旧无法抹去。
  因为我在想,我的女儿惠美这次又会变成什么呢?她又会以什么样子来到我身边?
  “乖女儿,乖女儿,妈妈在等你……”我轻唱着不知名的曲调,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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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3 08:45: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夜
  相似的脸
  
  
  我想我一定是发疯了,为什么十五年来我都坚持着的独居生活会被这个女人打破了呢,还是这么长时间的鳏夫生活真的让我厌倦了,或者是因为上个月那次该死的体检么?
  公司里定期会为四十岁以上的领导阶层进行体检,说老实话,我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那不过是类似过场般的检查,用来彰显所谓的领导层对下属的关怀的一种虚伪手段而已,不过你不可以不去,那样太特殊了,而我做人的宗旨是尽量地低调,不要让人过于关注我。
  这是全市最大的医院,富丽堂皇的装修和漂亮的接待护士,让我以为仿佛来到了五星级的宾馆,而不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有一句话说得好,医院的每一寸地板都透着鲜血。
  一系列长而厌烦的测试后,证明我的身体尚且还能支撑几年,当进行最后一项检查的时候,我的表格落到了一位年轻的女医生手里。
  她很漂亮,而且文静娴雅,甚至有几分我亡妻的影子,时间这玩意是需要有参照物的,很多人经常是看见某些人和物的变化才感叹起自己的衰老,而我同样仿佛看到了亡妻年轻时的样子,甚至错觉自己也回到过去了,这让我几乎有些发呆般地愣了足有好几秒钟,这在我看来是很反常的,喜怒不形于色,经常是我的一贯做人准则。
  她漂亮的眼睛扫了几下,微笑着把表格归还给我,并叮嘱我要经常做些锻炼。
  在她迷人的笑容里,我读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里面是一个很好听的女声。
  “您好,还记得我么?我是昨天和您说话的医生。”
  我一下想起来那个漂亮的女医生,我马上回答她说记得。
  “很冒昧给你打电话,电话号码是我从别人那里问来的,还望不要介意。如果有空的话,是不是可以赏光和我吃个饭呢?”她的声音很温柔,却有股无法抵抗的魔力,我自然答应了。
  就这样,我平静的生活慢慢被这个女人打乱了。她足够年轻,足够青春,当后来的日子她频繁地进出我的公寓的时候,周围的邻居看到后都会投来会心的一笑,那笑容很复杂,有同情,有惊讶,有嫉妒,有羡慕,有嘲笑。
  “你长得很像我父亲,一样的严肃,一样不苟言笑,但是却很体贴人。”她望着我腼腆地笑着,而我已经兴奋得听不清其他的话了,说不定我的好运气真的来了?
  就这样我们开始慢慢交往起来,可是我说不清楚我们到底算什么关系,是忘年交还是情人。
  今天她如以往一样又来了,说是喜欢我收藏的古书,但我知道那不过是借口罢了,她的眼睛在家居上扫视,似乎在寻找什么。
  “你很爱自己的前妻啊,居然独自生活了十五年。”她走到我的书桌前,出神地望着我妻子的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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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3 08:48:43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次会出现什么故事呢,好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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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5 18:28:38 | 显示全部楼层
  “是的,你和她一样漂亮,如果我和她有女儿的话,也几乎和你一样大了。”我慢慢走过去,将颤抖的手放在她乌黑及肩的长发上,接触的一瞬间,我感觉到她的身体也在颤抖。
  “那今后我来好好照顾你吧。”她转过脸,充满着温馨的笑容。
  “什么身份呢?女儿,还是妻子?”我试探性地问她。
  “都有吧,如果你愿意,都可以。”女医生的脸颊红了。我终于忍不住了,低下头将我的嘴唇贴上那块充满诱惑的红色。
  当她真的躺在我的怀里,发出轻微鼾声睡去的时候,不符合我这个年龄段的激情如潮水般退去之后,我开始逐渐清醒过来。虽然我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在一个很有前途的公司做中层领导,但是我除了这套公寓和一辆尚未供完按揭的车之外,并无多少存款,要说相貌,如果按照中年男人的标准来说,我尚且还算过得去,可是这真的能作为一个比我小二十岁的女人和我上床的原因么?我低头看了看她,睡相很可爱,将头放在弯曲的手臂之中,她的皮肤白皙,和我那已经泛黄粗糙开始卷曲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到底爱上我什么?恋父情结么?这种荒唐的借口连我自己也无法说服。
  “我们结婚吧!”激情过后,她满面潮红地对我说。这简直太荒唐了,说老实话我还没有想到要和她结婚,可是我真的无法拒绝她,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而她则像完成了任务似的长舒了一口气,将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昏昏睡去。
  没过多久,我们结婚了。我承认我无法抵抗她的魅力,这也是正常人无法抵御的,我们的婚姻没有受到什么骚扰。她没有父母,只有一些弟弟妹妹在远方打工,唯一的叔叔还在乡下养老,而我也了无牵挂,我们俩的婚姻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婚后的日子我迷恋着她的身体,可是每一次事后,我都觉得恐惧。夜晚的月光投过窗帘投射在白色的床单上的时候,我都无法入睡,虽然曾经几次追问她为何要嫁给一个我这样的男人,但是她都避而不谈,渐渐地,我开始有一种预感,这个女人会毁了我十五年来的平静生活。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急速地衰老,这衰老并非来自于身体,而是精神上的,就像一片被时间浸透后又被忧伤风干的纸片,稍微触碰一下都会变得粉碎,可是我最爱的妻子却依旧那么年轻漂亮,每次和她一起出门,我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无可抑制的生命力和活力,每当我和她手牵着手走在街头,周遭的声音都充满了诧异和嘲笑,虽然在这个社会,老夫少妻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可是这依旧让我觉得恐惧和自卑。我虽然大她二十多岁,可是外表看上去,还要更加的苍老。
  我甚至在心底暗暗后悔,为什么要相信她的话,哪里有这么漂亮年轻的女性愿意心仪我这样的糟老头。
  她一定是骗子!对,她一定会过些时日在我的饮食里下毒,那种无色无味、很难检测的毒。她是一名医生,自然精通这些,到时候我死了都不会有人发觉,我没有儿女,没有亲人,朋友也稀少得可怜,甚至有几个知己比我还快去上帝那里报到了,到时候谁还会为我伸张正义啊。又或者她会在夜晚我们交欢后乘我疲劳熟睡,用枕头闷死我,接着将我肢解后一块一块埋在后花园的小树下,然后只需要对外说,我这个患有老年痴呆症的家伙自己独自一人离家不知所踪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全身颤抖,我的手臂靠在她年轻而富有弹力的胸脯上,热量从手臂传到我的全身,那是不安分的躁动,危险而又让人无法忍受其诱惑,就像急于求欢的公蜘蛛,即便有比它大上数倍的母蜘蛛吃掉它的威胁,它依然忍不住要凑上前去。
  我就是那只愚蠢的公蜘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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