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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xmdml

[分享] 门上血字·大学持续灵异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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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20:50: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一章 水塔门开

"别看了……"老于好像看出了我心思,"这是崔哥寝室,窗口背对着水塔,看不着。"  

"哦……那个水塔……水香在日记里真的提到过……而且……还……还死过人……在那个水塔。"我差不多已经语无伦次了。  

"我怀疑文革那时候,那水塔……是不是就是学校里专门批斗的地方?要不怎么水香每次说的批斗都要在水塔那儿,不是在水塔底下,就是在水塔顶上。"小川说。  

"是……有可能,估计那时候水塔比学校的楼都高,在那顶上最适合批斗……这群疯子……"老于恨恨地说。  

他一边说,一边又把日记翻到开头那页,然后往后一页一页细细翻看,我和小川大气不敢喘,围在两边随他一起盯着。  

一页,再一页……老于的手突然停了,我们几个的目光也随之凝聚在一页上。  

这页我们曾经看过,日期是1971年6月的一天,但这时候再看起来,却能看出不同于第一次的东西--  


我这几天总是做噩梦,梦见自己腆着肚子被人推到学校水塔的顶上,被几个学生一脚踢下去,我在空中往下坠,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肚子突然刀绞似的疼,突然一个婴儿头从身下冒了出来,接着整个身子就连着脐带钻了出来,脐带突然断了,我的身体一下子轻了不少,整个人漂在空中不动了,婴儿摔在地上,随即地上出现了一小滩模糊的血肉,接着我也直坠了下去,正好落在那滩血肉上面……  

老于没说话,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小川一眼,眼神复杂得难以表达。  

我和小川也没说话,我一直咽着唾沫,咽到最后没东西可咽了,嗓子里干得像有把火。  

几秒过后,老于终于打破宁静:"如果水香的预知能力没错的话……她的孩子是被活活打出来的……"  

"被打出来?在哪?你是说在水塔里?你是说……孩子在水塔里?!"小川睁圆了眼睛大叫。  

"不……不是我说的……"老于突然自己哆嗦了一下,"别……别问我……"  

这时,我突然觉得周围有阵腥臭的气味弥漫了过来,日记里的内容似乎要在眼前重演,我忍不住后背一阵发酥,赶紧转头朝四周看!  

四周静悄悄的,老于和小川都呆在原地不说话。真的,如果有谁突然告诉我们说,那与我们朝夕相对了三年多、作为一对又一对校园情侣亲密场所的情人塔,竟然一直藏着一个三十多年前的死胎……这一说法会让我的精神几近崩溃。  

老于突然一转身,大步流星往外走。  

"你去哪?!"我和小川叫他。  

老于头也不回就走了出去,我赶紧收好日记和手表,小川把电脑电源胡乱一拔,我俩关了灯就跟着跑了出去。我们寝室的门是大开的,老于正在对着瓶子大口灌酒,灌一口,然后仰头大喘一口气,接着再灌一口……一直喝了七八口,瓶子快见底了。  

小川突然冲过去,一把拧下瓶子。  

"我没事!"老于又往回抢。  

"给我!"小川把瓶子抢在手里,突然一仰脖咕咚一口下去,然后他把脸转向我,把瓶子一递,"要不要喝点?"  

我赶忙接过瓶子,把剩下的白酒一饮而尽。  

老于抓起书架上的手电筒,啪啪连推几下,好像光线还可以。  

"走吧……"老于的口气似乎是在命令,又似乎是在试探。  

我偷偷看看小川,没说话。  

"走吧。"老于又重复一遍,边说边扭身往外走去。  

楼下传达室的灯是亮的,大门也是开的,却感觉不到一丝人气,我突然糊里糊涂地想,如果叫上传达室的老大爷一起去,会不会给我们几个壮壮胆……正胡思乱想着,他们两个已经溜出大门了,我留恋地看了一眼宿舍楼的大厅,看到墙上的石英钟--已经十点多。  

一出门,一股腥味扑鼻而来,我这才意识到,刚才闻到的那股腥味或许不是我的错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小雨来,雨点儿沙沙地打着地上露出的一切,把一些难闻的气味也打了起来,卷进了雨里去。  

我们三个贴得紧紧地往前走,老于打着手电走在中间。手电的光线照不了多远,细细的雨线穿过光束,静悄悄地打在地上。我们三个转了个弯,又上个坡,就来到了那水塔前面。  

我们站在离水塔三五米远的地方,从上到下打量它,老于用手电朝上面晃了晃,可光线在半路就被黑暗吞噬了。老于开始迈步朝前走去--我突然觉得这个场景熟悉极了。  

老于一直走到水塔下的水泥坛边,这时我和小川也尾随着来到他身后,我们三个依次爬了上去,那木头门就在我们眼前了。老于一边用手电照着,一边用手一下下摸着门上的那个"莫"字,还有下面的那个深深的箭头--想起几天前,恍若隔世。  

木头门还是上着锁,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大铁锁和大铁链子。  

"怎么弄开?"小川说。  

"真……真要进去吗……"我突然没出息地说一句。  

老于在黑暗中瞪我一眼,于是我不再说话。  

"去花坛边上挖块石头下来,要大点的。"老于低声冲我说。  

我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拉了拉小川的胳膊,我俩一起跳下来。我回头冲老于说:"马上回来。"  

"拿着。"老于一伸手把手电塞给我。  

我接过手电,和小川快步朝一排低矮的花坛走过去,花坛边上垒着一排大小不等的花岗岩石块,都被雨水打湿了,嵌在黏糊糊的泥里,好像还挺深的。  

我一边找一边扭头看了一眼,只见老于的身影已经完全被水塔那巨大的黑影掩住了。我心头一缩一沉,又看了看两旁的7号楼和10号楼,只见窗户全关得严严实实的,整个楼体在夜色中静静站着,被无声的细雨轻轻洗刷着……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也被什么东西轻轻刷着……  

抓紧时间吧,别吓唬自己……我使劲抹了抹心脏的位置,对自己说。  

"过来帮忙。"小川招呼我。  

我拿手电一照,只见他正一脚前一脚后蹲在那使劲,一块差不多半个脑袋大的石头却嵌在土里纹丝不动。  

我走过去,抵住脚使劲推了几下,还是没动。  

"不行就挖吧!"小川说。  

我把手电放在一旁照着,和小川朝着石块下面的土就用手刨起来。  

湿泥被我们一块一块掘出来扔到一边,那石头好像嵌得挺深,还没见底,晃一晃石头,好像轻微动了些,我赶紧加快速度刨起来。  

就在这时,我突然觉得周围有阵沙沙的响动,像是离我越来越近!我赶忙停下来一回头,一团黑影正好杵在我身后!  

"怎么这么慢。"老于的声音。  

"我操!你吓死我了!"我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坐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怎么了?挖不出来?"老于把我扶起来。  

"赶紧过来帮忙,就快了……这个够不够大?"我重新蹲起来。  

"够了。"老于也开始上手挖起来。  

三个人没用多久,就把那石头挖了出来,将近一尺长,上端有半个脑袋宽,下端略窄一些,拎起来也是几十斤的东西。  

"我拿我拿,你们快走!"小川急三火四地催我们。

我拾起手电,我们三个就又来到那水塔下边。  

"要砸是吧?"小川问老于。  

"是,我估计这破锁里面都腐蚀得差不多了,砸巴几下也就开了。"  

"你们让让。"小川摆开姿势。  

"对准上面那个锁扣砸……小心点脚!"老于一边说,一边拉着我跳了下去。  

小川一运气,把石头举到胸口高,闷哼一声砸了下去,铁链子发出铛的一声巨响荡开了,然后又荡回来刮在木门上,发出一阵咯咯的钝响,听得我浑身发痒。小川赶忙用石头尖抵住铁链子,让它停止摇晃。  

老于赶紧左右看了看,周围没有出来什么声音--我心想管他妈谁呢,这时候谁还要是出来跟我们骂骂咧咧的,我一定上去踹翻他!  

不过,我又突然转念一想--要是这时候真的多出几个人,那该多好……  

"怎么样?!"老于一步跨上水泥坛。  

"没开……不行,链子太长了,一砸上去就晃,砸不稳,使不上劲。"小川说。  

我也跳了上去说:"这样,把这根连着锁头的链子给抻长点,我跟老于一人扯住一头,你就只管砸锁。"  

"行行。"小川点头。  

我们几个又一阵忙活,把又粗又重的链子倒过来倒过去,把连着锁头那根的两端在左右把手上缠了一下,然后我和老于分站两旁,死死勒住。  

"来吧!看准了往中间砸!我俩的手在旁边!"我喊。  

小川又重新抱起石头,把稍尖的一头朝下:"一!二!三!"  

咔嚓!什么东西碎了。  

声音好像不对?  

小川轻轻放下石头,抖抖两条胳膊就来拽那铁链子,我拿手电往门上一照,这才发现,那锁和链子都没事,是木门的把手断了,怪不得发出刚才那种声音。小川使劲一拉,那门把手就被扯了出来,连着上面的铁链子就垂在了另一扇门上。  

"咱们也真够笨的……刚才直接砸这门把手不就完了么,砸什么锁。"小川擦了把汗。  

老于推了推这扇没了把手的木门,门没动,他又把手塞进门把手的窟窿里往回一拉,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眼前黑洞洞的,一股潮湿的凉气从里面迎面扑来,我后背一凉腿一软,几乎想转身跑了。  

老于手一哆嗦,条件反射似地一下把门全拉开,然后又好像反应过来,回手咣的一声把门又合上了。  

门晃悠了几下就静止住了。三个人呆站在原地,谁也不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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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20:53: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二章 拾级而上

我的手直抖,手电的光线在木门上一颤一颤的。小川突然盯着门,眼都不眨一下。  

我喊了声:"小川!"  

小川没说话,转过头来似乎在看着我,我下意识地把手电往他脸上照去,却看到他两道眉头拧在一起,眼被晃得眯了起来。  

我再想问他,他却探出手去,一下下点着门上的"莫"字说:"实际是'墓'字……是隐藏的字……"  

我怔怔地点点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还记得'水草河土'吗?"他突然冒出一句,看看我,又看看老于。  

"怎么了?"老于用力搓着两手,因用力过大而微微哆嗦。  

"'水'--'草'--'合'--'土'--"小川拖长每个字音,同时用手在面前凭空划了个两字--"水塔"。  

几秒过后我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脑子里空白一片。  

"真是'水塔'……真是'水塔'……"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连自己都听不清了。  

三个人同时静下来,一团寂静中,只有我怀里的表嚓嚓嚓嚓响着……  

只剩下两个人了……已经走到这步,似乎就快揭开谜底了,缺少的似乎只是一些勇气……不能把事耽误在这里!  

想到这,我脑子里猛地涌上一股血来,我深吸了几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手电,说一声:"没时间了,快吧。"  

我一把拉开那扇坏门,那股冷湿的潮气又弥漫了出来,爬过我的头颈,渗进了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我努力咬住牙,把手电直照进去,然后又慢慢上下左右移动光束。  

光线打在半米开外的一个地方。  

"中间那是……是个柱子?"小川抓着我的一条胳膊。  

我仔细一看,水塔中间果然是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圆柱形的东西,我又顺着柱子往上照了照,却照不到顶,似乎那柱子一直通上去。  

"那柱子不是实心的,里面是管道,一直连着上面的水箱,是送水用的。"老于边说边往水塔里面迈了一步,同时手扶着柱子四下打量,"手电给我。"  

我把手电递给他,他用手电照着,从柱子的右侧探出头,往柱子后面看,我和小川一人一边拉住他,我分明感觉到老于胳膊上的肌肉在一颤一颤的。  

"后面是实心墙,堵死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电转了个头,从我们左边的脚下开始往前照过去。刚照了不到半米,就看见几级台阶似的东西横在脚下,用手电一直照上去,最后朝着斜上方晃了一晃,说:"是楼梯,应该还挺长的。"  

"这么高的楼梯……"小川好像欲言又止。  

"楼梯……"我脑子里突然想起些似曾相识的情节,"她是不是滚楼梯……把孩子滚掉了……"  

老于轻轻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没说话,我突然觉得自己说得很多余,可能他们都想到了,只是不想说出来而已。  

老于似乎不再想说什么,伸出脚在第一级台阶上踩了踩,只轻声说了一句"多看看脚底下",就晃着手电迈步往上走了。  

那台阶是绕着中间那根柱子盘上去的,每一级都又高又陡,很像登山道。我几乎是把脸贴在前面老于大腿上,跟着往上走。还没走几步,外面的细雨声就完全听不见了,空气十分混浊,同时又透着一股寒冷……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蚂蚁,钻行在一个死人的喉咙里……  

老于用手电的光线一级一级扫着台阶,觉得踏实了才迈步上去。没过多久,我渐渐觉得心头越来越闷,似乎已经不堪重负,抬头望望上面,结果发现上面不远处似乎有一些光亮。  

老于似乎也发现了,他用手电朝那个光亮的地方照过去,却发现手电的光似乎被那个地方吞噬掉了,照上去没一点变化。老于慢慢摸上两级台阶凑近看了看,然后回头吐了口气说:"吓我一跳……原来是个小窗户。"  

小窗户……想起来了,平时路过水塔的时候,我注意到确实有那么几个小窗,分布在水塔靠门的那一侧,可能是用来透气的。  

老于凑进窗户,伸出头去吸了一大口气,然后把头缩回来说一句:"已经爬得很高了!"  

我和小川也爬上去,挤在小小的窗口往下看,只见地面已经完全看不清了。而听声音,雨似乎又大了些。我贪婪地吸了口气,把头缩回来。  

老于看看我俩,说:"继续吧,我估计就快到头了……注意脚下……这里面一定有东西。"他特意加重了"一定"两个字的分量。  

我们一路看脚边,唯恐遗漏了什么东西,但这楼梯却出奇的干净,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好像被人刚刚打扫过。我一边宽心什么东西都没看到,一边却又期盼能有什么突然出现在脚下。  

没转几圈,又是一个同样的小窗,凭着对高度的感觉,我觉得这不是上数第一个窗就是第二个窗了。上面的楼梯不多了,可脚下的每级台阶都干干净净的……这里真有死孩子吗……到底在哪呢……  

嚓嚓作响的手表搅得我心烦意乱,我努力不去注意它。提了提气,又接着往上走,刚往上转了一周,就听老于在上面低声说:"到头了……哎?不对,好像可以打开……开了开了!"  

我跟小川几步蹿上去,只见老于跪在最上面的台阶上,一手拿手电,一手向上推着。  

"我知道了……"老于一用力,把那扇东西整个推开,刷刷的雨声传进我的耳朵里来,"从这扇小门出去,再往上,就可以看到水箱了。"  

"水香?!"我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是,就在最顶上。"老于说。  

"哦!我还以为你说的是……"我明白过来,突然闪过一丝念头,"水箱?你们想过没有,水香的死……跟上面的水箱有没有关系?"  

小川说:"什么意思?"  

"我是突然在想,为什么小蓓他们,都是一副浮尸模样……"  

他俩一下子愣住了,老于把推在门上的手又缩了回来。  

我继续说:"是不是……水香从前就是泡在……"  

"别说了别说了!"小川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两手直抖,"我明白你意思,别再说了……"  

"关键问题是……她的孩子在哪?"老于接过话说,"如果水香是在怀孕时被打死在水箱里……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孩子被打出来后掉在水箱里了,没人发现,所以那棺材里也就没有那孩子,否则一定会把他们两个一起封起来的……"  

"打出来?怎么打?打她的身子?"小川似乎不愿意接受,"七……七个月的孩子……怎么能那么打出来?"  

"我不懂这个,不过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只是我们觉得难以想象。"老于又转脸朝我说,"我现在也想明白了……这块表,是文卿送她的,可能当时文卿为了拿回来,毁灭他们在一起的证据,结果被水香藏在嘴里一直到死……"  

我感觉有酒劲在往上涌,脑子里迷迷糊糊的,腿脚也有些发软,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被酒精烧得火辣辣的难受。  

老于突然出了一口急促的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狭小的空间里满是酒味。他一伸手,把那扇小门推开一半,往外撩了一眼,回头说了句:"你们等着,我先上去看看!"  

接着老于就嘴含手电钻了出去,那门极窄,只能容一人蹲着通过。我赶忙帮着老于撑住门,他挪了几下终于钻了出去,然后站起身来。雨果然比刚才下得大了,只听他支支吾吾说了一声"怎么还有这么高"(估计是因为手电含嘴里了),就开始手脚并用往上爬。  

我担心老于出事,紧接着从那门钻了出去。外面是一个可以落脚的铁架子,凌空架在水塔一侧,一回头,贴着水塔壁打了一排铁攀梯,可以顺着往上爬。老于就在那梯子上,已经爬了五六根上去,那攀梯的尽头就是水箱顶了。  

这时候小川也从门里往外挤,眼见着半个身子就落在了铁架子上,我正要用手去拉他,头顶上传来一声:"哎!回去!……哎哎哎哎!手电!手电!"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忽然见一个黑影直直蹿了下来,砸在铁架子的钢筋上铛的一声,接着飞快地穿过架子间的缝隙坠了下去,两秒不到,水塔底下传来一声清脆的碎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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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20:56: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三章 水塔之顶

"你们都回去!架子一旦撑不了那么重怎么办!你们先回去,等我喊你们再出来!"老于大喊,"现在手电也没了!小心点!"  

我后悔自己先钻了出来,害得老于一张嘴掉了手电。小川和我又接连摸黑钻了回去,然后我探出身子扭头向上看老于。  

老于的身影终于爬到梯子顶端,然后跨了一下腿就不见了,接着就听见他喊:"上来一个!一个一个来!"  

我一伸腿就侧身出了门。抬头看上面,大概两米多远处,一个脑袋探出来朝着我。  

"挺结实的,我都试过!手抓紧了,脚别哆嗦!"老于低声喊。  

我一把抓住最近的一根铁攀梯,上面被雨打得湿漉漉的,一直凉到我心里。我用手死死抓住,然后开始上脚,几下之后觉得有些脱力,于是把胳膊弯和小腿扣在攀梯里,大口喘气,下意识地往下一看,只见小川正仰脸朝我看,小川的身后,已经根本看不到底了!  

我一阵眼晕,咬着牙,嘴里开始"啊啊"地胡乱念叨,身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反正从脖子到屁股都湿透了。  

老于这时候看出我不对,轻轻朝我喊:"谢飞!别往下看!看我!往上看!看我!"  

我悬在半空看看他,点了点头,然后用力把胳膊腿从攀梯里抽出来,四肢僵硬地爬一下抱一下攀梯,等我够得着老于的手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已经快死了。  

"慢点慢点……那只脚跨过来……好了你先坐这别动……小川,上来吧!慢点没事!千万小心点!"  

我惊魂未定地坐在冰凉的地上发抖,四肢还一下子缓不过来。幸好这水塔顶端的四周围了圈钢筋条,还有个依靠。  

我这是到水塔最顶上了?水箱在哪?就是我坐的这个?!  

想到这我觉得屁股有些发麻,小心翼翼地撑起身子来看这水箱。水箱是圆柱形的,水泥构造,顶端正中间嵌进去一块很厚实的东西。我摸上去,也是一块水泥,那应该是水箱的盖子。那盖子盖得并不平整,一头卡在槽里,一头却稍稍翘在外面,没被盖子盖住的水箱口大概有十公分宽,露出一道深不可测的黑洞。  

这时候小川也爬上来了,两腿刚一着地就开始大口喘起气来。  

老于转过身子,四下打量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我和小川说:"还有没有劲了?还没开始呢。"  

小川没说话,一直坐在那大口喘气,喘了半天,突然捂着肚子冒出一句:"不行了……饿……"  

他这一说,我也跟着觉得胃里特难受,胃壁不停地相互摩擦着,好像能擦出火来。  

"刚才泡了面你们又不吃,现在上哪儿弄吃的去。"老于说,"没时间了,振作一下吧……快快,起来起来!振作一下!"  

我和小川被老于两只手硬生生拖起来。我跪在地上,两手伏地,不敢直腰,生怕一失足一头栽下去。  

老于拉我们起来,又转身摸着地,蹭到那水泥盖子的另一头去,然后抬头看看我们,沉了口气说:"来吧?"  

水箱上面的水泥板是滑面的,被雨水一打有些发滑,水泥板四周较高,中间有盖子的地方略低,那雨水就从水泥板的四周汇过来,往那道黑黝黝的石板缝里流进去。  

我和小川小心翼翼地摸黑蹭过去,终于抓住了那块水泥盖子。一摸,原来上面还有两个金属的提手,老于这时候也摸到了,自己抓了一个在手里。  

小川也提了一个在手里,我把手伸到露出的那道黑缝里,准备用力往上掀。  

"来,一--二--三!"老于喊口号。  

原来那水泥盖子并不重,三个人一用力就提了起来,那盖子刚一离地,之前被盖子挡住的雨水就立刻涌了进去,奇怪的是,却听不到水箱里有落下水的声音。不知道那水箱能有多深。  

我们三个把盖子推到一边去,一米见方的一个黑窟窿就完整地出现在我们眼前。我试探着把脸凑近到洞的边缘,只见里面黑魆魆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却又好似藏了什么东西,一阵若有若无的寒气,卷着一股子腥味迎面扑过来。  

我赶紧缩回脑袋,把膝盖往回蹭了蹭,心跳得厉害。  

老于伸出一只手来,绕着黑洞边缘慢慢捞,刚捞了半圈,他的手在我脚边的位置停住了。  

"好像有个……"老于凑到我这边来,又探身往下继续摸,摸一段停一段,最后把整个胳膊全伸了下去,"梯子……是个梯子!"  

老于一边低声喊着一边把手缩了回来,在洞口的地方蹭了两下,一边轻轻调整着呼吸。  

"看来可以下去……我先下……然后你们赶紧接着下来……别……别让我一个人在里面呆着。"老于不停地搓着双手,声音有点发颤。  

我和小川条件反射似地"嗯"了一声,然后老于就使劲捶了下手,呵了口气,转了个半身,先把两腿顺着黑洞垂了下去。  

不一会,老于的身子顿了一下,估计是脚在下边踩住梯子了,然后他又用两只胳膊扒着洞沿,把身子一点一点往里送,终于几秒过后,他的头也不见了,整个人全被那黑乎乎的洞口吞了进去。  

我和小川大气不敢喘,老于把住梯子的手也完全看不见了。  

"老于?……老于?"几秒过后,小川试探着喊他。  

"等会……"老于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在水箱里回荡了几下,传上来嗡嗡作响。  

我和小川同时转过头对视了一眼,虽然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这时候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话了。  

"哎!"--老于短促的喊声传来,随即是一声咔嚓的断裂声。  

"怎么了!老于!"我俩一起对着洞里喊,几乎就要跳下去。  

"没事了没事了!有一段梯子断了,可能是锈坏了。"老于的声音全是回音,听起来似乎很遥远,"下来一个!快点!下边太他妈黑了!"  

我大喊一声:"来了来了!你在下边接着!"  

我把手伸进洞里,摸清楚梯子形状,然后缩身一点点蹭下去。四周越来越暗,我下到半米的时候,连近在眼前的梯子都看不见了,一抬头,小川的一张圆脸在洞口映出个模模糊糊的黑色剪影。  

终于爬了一米多后,我感觉到有两只手在我的小腿上摸索,虽然我知道那是老于,但还是心中一凉。  

"小心,下边有几镫是断的,我也看不见是哪镫,你腿慢点下,别踩空了。"老于的声音在不远不近处响着。  

我索性松开两腿,只用手把住梯子两边的粗糙铁管往下滑,几秒过后,我终于下到底了,同时,我的两脚全踩在了齐踝深的水里。  

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  

"老于……老于!你在哪?"我对着黑暗轻声喊。  

"在这在这。"老于的两手和我的两手碰在一起,然后紧紧握住。  

"小川,下来吧!"老于朝上面喊。  

一团黑影把洞口全塞满了,然后那团黑影慢慢变大,却一下子看不着了,只听见爬梯声越来越近。又过了一会,小川的声音也在我们头上半米左右处响起来:"你俩在哪呢?"  

我和老于赶紧上去,摸着把小川接下来,小川重重一落地,啪一声溅了我一腿水。  

我们三个把手拉成一个圈,互相招呼一声,确认了一下彼此位置。  

"咱们怎……怎么找?"小川一边说,一边听见他的两脚在下面拨着水,"这水怎……怎么臭烘烘的啊?"  

"这地方多大?什么构造?"我说。  

老于突然碰了我一下说:"哎!你不是抽烟吗?火机带没带身上?"  

我连忙摸自己裤兜--还真带出来了!  

"你怎么不早说。"我一边说一边摸出烟盒。  

"早的时候我嘴里还含着手电呢。"老于略带埋怨地说。  

我从烟盒里面拿出打火机,嗒的一声,一小簇火苗冒了出来,老于和小川两张木讷的脏脸在我眼前半明半暗地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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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20:58: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四章 水箱碎骨

"妈的,这下好多了!"老于的眼睛突然恢复神采,他长长吐了一口气说,"快照照,看看周围什么构造!"  

我举着那一小簇火走近水箱内的一角,然后绕墙慢慢走动。走了一圈后终于弄清,这内部也是个圆柱形构造,直径不过两米,高约两三米,四周环形的墙上到处生着绿色的斑斑点点的东西,像是苔藓一类,越靠下边越是密集成片。  

脚下的水发出一股类似于地下室的霉味,其中夹杂着一阵阵恶臭,让我不想张嘴说话。看来这水塔应该是弃用很久了,常年没人进来打理过。  

我突然感觉手指上一阵灼烧感,于是赶忙把火熄了。  

"怎么了?"他俩一起问。  

"一块钱的破火机,撑不了几秒,得过一会才能再打。"我说。  

眼前又陷入一片黑,就在这时,我突然觉得少了些什么--表又不响了!  

"表又停了!"我一头冷汗顺着脸就流下来了。  

他俩都不出声了。  

周围静得只听见我的喘气声,就在这时,裤兜里的手机突然一振,响亮地叫起来了!  

我慌忙摸出来,差点脱手。  

"你这孩子这几天玩野了是不是?都几点了还不回家!"我妈一上来就大声训我。  

"妈,我跟同学在外面玩儿呢,一会儿就回去了,你们别担心,先睡吧。"我小心地应付着。  

"你就玩吧你,还考研考研的,我看就你这么玩以后能不能考上!"我妈越说声越大,停了一停,又突然把话软下来,"我不管你了……你别忘拿钥匙,晚上自己开门,饿了开冰箱,里面给你留了东西--注意安全啊!"  

听了"安全"两字,我心头骤然一缩,几乎要流下眼泪来。  

"妈,你放心吧……"我咬住牙说,"不多说了,你们赶紧睡吧。"  

我匆匆挂掉电话,唯恐被察觉出异样。一看手机时间,快12点了。  

手机屏的光亮着,我这才想起来手机可以照明用,老于和小川也同时想了起来,他们早已经把手机拿在手里,站在两处分别朝墙上晃着。  

我们三个站成三角形,在直径两米的水塔里细细查看每一处内壁,不时用手敲上几下,听听声音是否发空。  

内壁上的纹路斑驳怪异,用白光一照,似乎到处都是什么奇怪的符号,仔细看却只是一块连一块的青苔。再看另一面,眼前又突然钻出几张扭曲的人脸来,好像正看着自己,那不过是水渍的痕迹。  

我们三个每人绕着内壁转了一圈,相当于把内壁来回看了三次,都没发现任何异常。  

我们三个又集中到中间,这时候小川突然轻轻叫了一声,我一看,原来是上面入口处流下来的雨水正好落在他头上了,他赶紧闪在一旁,扯起衣服抹了抹头脸。  

这时候我看了看脚下,看见脚下的黑水还在脚踝的周围荡漾着,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进来半天了,为什么水位一直没高呢?  

"别动别动!站住别动!"我冲他俩喊。  

他俩一个正面对我,一个背对我,都立刻站住不动了。  

"干什么?"小川问我。  

我也固定住两脚,慢慢蹲下来,尽量不产生波纹,用手机照着雨水滴下来形成的涟漪,看着它们一圈一圈扩散开来,然后仿佛汇成一股,往一个方向流过去。  

我顺着找到的那个方向就趟了过去,同时招呼他们两个也过来。终于,我们三个围住了水箱底的一个角落,然后用手机照着脚下的水,发现那水在缓缓流进一个小地方。  

就在这时,我感觉心脏骤然一紧,紧接着就开始狂跳不止。我预感要有事情发生,脑子一热,伸手就朝那个位置摸去--果然有一个洞。  

洞口积了一些泥沙,我摸到后两下扒开,脚下的水哗的一下就朝那洞里流了进去。水位迅速降了下去,最后脚下只剩下黏糊糊的一层薄泥。我挪了一下两脚,鞋底粘着泥发出咂咂的响声,像是有谁在轻轻咂嘴。  

老于突然挺起身子往后挪了挪,用胳膊拉住小川,眼盯着那洞口,头也不转地说一句:"你……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感觉了?"  

"什么感觉?!"小川被他吓了一跳。  

"我好像也和你说过。"老于又转过来看我,一脸惶恐,"就……就是……眼前漆黑一片,感觉胸口很闷,腰直不起来,也弯不下去……然后有一小撮白的东西在脚底下跳……跳来跳去的……"  

我慢慢把手机移到胸前,不敢再去照那洞口。  

"我刚刚就有这种感觉……真的……"老于一边说一边严肃地点点头。  

一小撮白的东西……我猜到是什么了。  

"掏……掏吧。"老于说。  

结果话音刚落了几秒,我们三个谁都没敢上手,老于见没人敢动,就率先伸出手去,结果只伸了一半,还是缩回来了。  

我见老于还沉在刚才那感觉里,再偷偷一看小川,牙虽然咬着,可嘴都快哆嗦掉了。我看在眼里一阵心急,不知哪来的一股胆气,吸足一口气,劈手就伸进了洞里。  

第一下,没抓着,再往里一伸,一小把树枝似的东西被我抓在手里,上面滑溜溜的,像是打了层肥皂。那熟悉的感觉渗过指尖就爬遍了全身,一瞬间,我感觉头皮好像脱离了头盖骨悬了起来,外面那只手差点一软没撑住地,我"呀"的一声大叫,直接把那堆东西拖了出来,在几部手机惨淡的光线中,看见一堆白色的零碎骨头!  

这时候我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些怪异的帖子标题是"孩子"两个字的零碎笔划。  

我心有余悸地长长吐了口气,结果刚吐一半,却见老于一边用手机照着那堆骨头一边说了句:"不对……还少……少一个头……"  

我头皮又一胀,顿了顿,只得又一次把手摸了进去,脑子里尽量不想那手上的感觉,就当那手不是自己的--结果我朝最里面一抓,一个黏糊糊的棒球大小的东西贴在我手心上,我的指头刚好嵌在上面的孔里。  

我把那些东西一股脑儿地拖了出来,直接就扔在地上,然后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边擦边抖。  

我一边哆嗦一边斜眼往地上看,只见那头骨小得可怜,还没一只拳头大,眼睛那两只窟窿朝上,下颌骨张开着,嘴里一颗牙也没有,那头骨下边散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骨头,被水冲得发白了,有的沾了泥,上面点点污黑。如果不看头骨,单看那些零碎骨头,就像是一个刚刚被人吃完的鸡架。  

我看着往那孔里源源不断流进去的水,不禁想到,以前水塔用着的时候,学校里的人,岂不都喝过这泡过死孩子的水?  

想到这我胃里一阵恶心,伴随着一股饥饿感袭了上来,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要昏倒了。  

我扶着墙闭眼站了几分钟,听见他们俩说着什么话,等我再次努力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老于光个膀子,手里提了一个白色的包,我再往地上一看,骨头都收拾干净了。  

小川还在一旁抖个不停,嘴都紫了。我走过去,和他俩紧紧抱在一起。  

"一切都该结束了。"我这样说。  

"现在还没结束。"老于说,"咱们出去吧。"  

"嗯。"我赶紧抖擞一下精神,应了一声。  

"我先上去了,你们也快点。"小川边说边揣好手机,然后伸手抓住梯子往上爬。  

我和老于在下边给他用手机照着,目送着他逆着亮亮的雨线一直往上爬。  

"你没事吧?"老于扭过头问我。  

"没事,就是饿大了,现在脑子清醒,但手脚有点发软。"我有气无力地说。  

"没事,待会出去买点吃的。"老于说,"刚才我跟小川在商量下一步怎么办,你觉得应该怎样?"  

"水香不是要孩子吗?咱们是不是应该……把孩子送到她那去?"我说。  

正说着,就听见小川在上面闷哼了一声,我抬头一看,他肥胖的身体在洞口翻了一下,紧接着两腿跨了出去,然后他又转过头凑到水箱口说:"你俩上来吧。"  

老于轻轻一推我:"你先,快点。"  

我跳上梯子去,迎着雨点快速往上爬,眼见着小川的手机屏渐渐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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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21:00: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五章 表静人息

等到老于上来的时候,已经快下半夜了。我们三个站在水塔顶,发现雨稍微小了一些。老于把包裹缠在裤腰上,说:"我先下,你们赶紧攒攒劲儿,一会下去的时候手脚可千万别软。"  

老于说完,就转过身子把住梯子的顶端,慢慢往下送腿。那包裹缠在裤腰的右边,随他的身形不停地晃动。  

"你小心点腰上的东西。"我轻轻提醒他,怕大声惊着他。  

"我有数……别跟我说话……"老于低下头,不停地左右看着脚下的梯子,身影转眼就黑成一团,我看得心弦直紧。  

"刚才我和老于商量说,咱们是不是该去'水草河土'的那个地方,把孩子交给水香。"小川对我说。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说,"不过……你们的意思是……把水香和孩子一起放到那个石棺里?感觉有点……不好吧?"  

"对啊,我也觉得……如果当初那个棺材是用来封住水香的话,咱们把他们都放进去,不正好弄错了?"小川说。  

正说到这的时候,我俩听见老于在下边喊:"下来吧,抓紧时间。"  

"你先吧,小心点。"我拍了拍小川。  

于是小川也倒转身子,顺着梯子一步一步挨了下去,虽然动作不快,但最终也是平安地落在了架子上。  

终于轮到我了。我缓了半天的力气,终于觉得差不多了。我抓了抓铁锈斑斑的梯子把手,往下看了一眼,见小川已经钻进了那个小门里看不见了,老于探出半个身子在架子上对我说:"一共十六蹬梯子,你自己数清楚了!"  

我在心里默默应了一声,再次把两只脚踩在了梯子蹬上。可那指头粗的梯子蹬好像根本承不了多重的东西,我几乎不大敢用力去踩,同时心里又在打起鼓来,想象着这梯子的哪一蹬如果突然断了,自己肯定会大头朝下飞下去……  

一、二、三、四……我在心里慢慢数着,一步也不敢快。  

就在我下到差不多第十镫的时候,眼见那铁架子已离我不远,突然感觉左边的大腿内侧微微一凉,就像有个很小的什么冰凉湿润的东西一抚而过。一时间我没太在意,直到身下的铁架子突然传来铛的一声轻响,我暗叫一声不好,老于也叫了起来--"哎?哎!是什么?!"  

我赶忙一手勒住梯子,一手狼狈地去摸自己的左裤兜--是空的!  

一瞬间我的心跳差点停了。  

我几乎是挣扎着跳下了剩余的几蹬梯子,然后一把抱住老于的胳膊。  

"刚才那是什么?!表?!打火机?!是什么?!"老于一边把我拖进小门,一边大叫着问我。  

我心存侥幸地把手又掏进右边的裤兜去找,结果找到一串钥匙和一盒烟,里面有火机。我再一次把手摸回左边的裤兜的时候,手指摸到了自己的大腿--裤兜漏了。  

我把脸转向老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了一头汗。老于的两眼被他的手机照得蓝汪汪一片,直勾勾盯着我,嘴角抽动着说:"是……是手表?!"  

我点了点头。  

老于二话没说,疯了似地一头朝楼梯钻过去,顺着楼梯就往下狂奔,咚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小川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他伸手拉了拉惊呆的我说:"快下去啊!还愣这干什么!"然后他又一回头,朝黑乎乎的楼梯里喊:"老于你慢点下!别崴了脚!"  

我简直记不得我是怎样走下那楼梯的,只觉得被一只手牵着跌跌撞撞地朝一个方向一直往下打转。我完全看不清脚下的路,只是凭感觉以同一步伐交替两脚往前迈,有时候是一跨两蹬,险些滚了楼梯,踉踉跄跄地一头扑在小川背上,然后又被他扶了起来,继续在黑暗中盘旋着往下绕。  

小蓓……崔哥……我对不起你们。想到这里,楼梯两边黝黑的墙壁上好像突然浮出小蓓那张惨白的脸来……  

眼前豁然开朗,我意识到自己已经钻出水塔了,许多细密的雨点突然打在我身上,我长长地哆嗦了一下,接着就傻在原地不知道该干吗了。  

我身边有团黑影在左右挪动,小川一把松开我,朝那团黑影冲过去:"找到了吗?"  

"我在找!你赶紧给崔哥打电话!"老于大喊。  

小川赶忙又掏出手机,接着把手机贴在了耳朵上!  

"找到了!在这!"老于突然蹲在地上大喊。  

我镇定了一下,心怀最后一丝希望朝老于跑了过去,老于正用手机照着那块表在看,我凑近了一看,那表的表盘玻璃已经破碎不堪,我用手机凑近往里面一照--表针掉了两个,剩下的那个也不走了。  

我感觉一腔血涌上了脑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时候,小川的电话接通了:"崔哥!你们怎么样?!"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  

"小蓓睡了?!什么叫睡了?!"小川高声大叫。  

"真的?!没事?!没事就好!……我们马上就办成了……哎呀你先别问了!一句话说不清楚!总之你们没事就好!你看住小蓓!我们争取时间!……嗯好!就这样!"小川合上电话,激动地朝我们冲过来,几乎变了一个人似地大喊:"小蓓没死!小蓓没死!"  

我这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坐在那看着小川激昂的神色,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那现在小蓓怎么样?"老于说。  

"她睡了,崔哥把她手脚都固定在床上了,还塞了块毛巾在她嘴里……真够难为小蓓的。"小川说,"崔哥说今晚不睡了,一直在旁边盯着她。"  

"是这样?可这……可这手表已经停了!"老于低头看了看表,又把表贴在自己耳朵上,"真的是停了!"  

"别管那么多了!赶紧的!回寝室先拿东西去!"小川把我俩从地上拉起来。  

"咱们去了……那然后呢?把孩子放进棺材里吗?"我问。  

"我也觉得这样不妥。"小川说,"毕竟那棺材是用来封住水香的。"  

"那怎么办?还能把水香的尸骨挖出来,再一起放到这水塔里?"我说,"这样就更不对了,水香是死在这的……"

"有了有了……"老于打断我说,"咱们是不是应该……放在水香家里?"  

"鲁迅路那个房子里?"我一听就有些发怵,不过似乎有道理。  

"我是这意思,你们说呢?"老于说。  

"是了是了,让他们母子回家才对……"小川说,"那就这么定了。咱们赶快回寝室拿些东西,马上动身了!"  

边说边到了寝室楼下,老于光着身子提着那个白色的包裹守在楼下,我和小川上了楼,换了身干净衣服,又给老于带了一件,然后拿了雨衣、铁锨,还有一个洗衣服用的塑料桶,就下了楼。  

我们三个在楼下穿上雨衣,把装着孩子的包裹放到桶里盖上盖子,然后提了铁锨就往东门走。到了东门,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些吃的和水,就又钻进了雨幕。  

我们三个穿着雨衣提着铁锨和一个红色水桶,怪模怪样地站在雨中的路边一直招手,结果没一辆出租车停下来载我们。  

"妈的,下半夜的车真不好打!"老于一边骂骂咧咧地看表,一边把桶一放,掀开雨衣帽子,自个儿冲到马路对面去。  

我把铁锨偷偷藏在雨衣下边,小川也把吃的东西和我分作几个口袋装了进去。这下看起来好多了。  

不一会,老于果真在马路对面拦到一辆车,他先上了车坐在前排,然后车头就兜了个弯朝我们这边驶过来。  

老于摇开车窗喊:"雨衣和其他东西都放车后面去!"  

我和小川心领神会,用雨衣裹着铁锨挡着水桶一股脑儿地塞进车后厢,这才坐在了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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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21:03: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六章 夜半坟山

老于冲司机说了个地方,司机看了老于一眼,又从倒后镜看了我和小川一眼,似乎在怀疑我们的身份。  

"叔叔,我们都是学生,玩晚了赶着回家,拜托了。"老于说。  

车开动了,挡风玻璃上的水刮一直刮着,车驶过水洼的时候,左右车轮劈开两道高高的水墙,被路灯映出异样的光芒。  

我和小川把吃的和水从兜里掏出来,三个人分了,我边吃边从后屁股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看--已经下半夜了。  

我迷茫地看了看外面急速后退的黑沉沉的楼体,想象着一会要做的事情,暗自咬了咬牙。我刚要把手机放回去,手机却突然亮了,紧接着就响了起来,我定睛一看--崔哥!我的心猛地缩起来,不敢去接了。  

手机足足响了十几秒,我捏在手里愣是没去按键。老于和小川同时觉得不对劲,转过头来盯着我和我的手机看。  

老于明白过来,立刻看了眼司机,又冲我使眼色,意思像是告诉我不要显得太激动,然后他就转过身去继续看着前方。小川也正过身子坐好,一边侧脸看我。  

我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接了起来:"崔哥……"  

"还剩几个?!刚才网上又出来一个!一共几个?!现在还剩几个了?!"崔哥在那边语无伦次地大喊,声音震得我脑子嗡嗡直响。怕司机听见,我赶紧把听筒往脸上贴紧。  

"崔哥……没事,你放心崔哥,还有时间……"说到"时间"俩字我突然哑了,心里空得要命。  

"现在是不是只剩小蓓一个人了?!"崔哥颤着声音问我。  

"是……是……"我极不情愿地这样告诉他。  

崔哥那边突然静了。  

"崔哥……崔哥?"我叫他。  

那边不说话。  

"崔哥你在不在听呢?!你听我说,只要小蓓能过了这半宿就行了,最晚不超过今天早上,小蓓肯定就没事了!我们现在正……"我看了司机一眼,"反正你相信我们!一定办到!"  

"好好……全都拜托给你们了……我现在在屋外面打电话,小蓓在里面睡的,我现在进去了……希望大家都不会有事。"  

我不知道再说什么,和崔哥匆匆道了别。  

手机刚挂断,一条短信冒了出来,我一打开,是老于。  

短信上寥寥四个字--"又死一个?"  

"是。"我简短回了他。  

一车人都不说话了,死气沉沉的出租车疾驰着前进,载着几个将要崩溃的人。路两旁越来越黑,路灯和汽车都越来越少,人影更是不见一个。黑暗中我看了看身边的小川,他正局促地啃着自己的指甲,腿上放着的面包只吃了一小半。  

我只觉得心脏一直在加速跳动着,越来越快,每过一秒钟,我就觉得天似乎要塌下来一点。我一直搓着手,手心上全是汗。想着刚才被我摔停的手表,我不由得心里一万个自责,想到这里,终于又忍不住拿出手机,给崔哥发了条短信:"崔哥,小蓓嘴里的毛巾你千万塞好了,这一晚上都别拿出来!"  

过了没几秒,一条短信回过来:"她在睡着,现在没事。"  

雨终于停下来了,雨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再摇动,我把车窗摇下来往外一望,半个月亮出来了,外面稍微有了些光亮。我左右打量一番,看到的都是些间隔着的低矮的黑影,我心里寻思着,这应该就是那些小平房了,这里距离目的地应该不太远了。  

果然没过几分钟,车速渐渐慢了下来,出租车小心地越过一片坑坑洼洼的地方后,停在了一条窄窄的小路边上。  

"到了。"司机手刹也不拉,机警地望着我们。  

我们交钱下了车,刚从后备箱里取出我们的东西,出租车立马调了个头,一溜烟地跑了。我们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后终于看清楚,路两旁果然都是些低矮的小房子,没有一处透着光亮,再往前,是茫茫两大片平整低矮的黑影,铺在道路两旁。  

"只剩小蓓一个了是不是?"小川突然问我。  

我点点头没说话。  

"快点吧……我找找方向……哎!他妈的!"老于突然一拍大腿,"忘买手电了!"  

我们三个同时一愣。  

"得了得了……走吧。"老于一叹气,"拿这破手机照这么大地方,有没有都是一个样。"老于掏出手机又塞了回去。  

小川抬头看了看四周,说:"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上回咱们的车也是在这停的。"  

"对。"老于说,"再往前走就是庄稼地和果园,再往前就是那座山……咱们把雨衣都脱了吧,这破雨衣不透气,一穿一身汗。"  

我们三个把雨衣揉成一团,也顾不得太多,直接就塞在塑料桶里,和那白色的包裹放在一起。  

我提着桶,小川拿着铁锨,老于掏出那块要命的手表,小心翼翼地捏在手心,在前面领路。  

乡下的半夜漆黑一团,那种无边无际的黑暗足以让人走向胡思乱想的极端。头上的半个月亮在稀薄的云层里朦胧穿梭着,寸步不离地冷眼盯着我们往前走。我不敢四处张望,紧随着他俩快步往前赶。  

慢慢地我也认出了方向--老于说得对,前面被小路分列两旁的,正是庄稼地和果园。脚下的这条窄窄的黄泥路,正是我们上回走过的,只是这回因为下雨变得泥泞不堪,没等走几步,我们三个的鞋全都烂在泥里了。  

路越来越熟,我们越走越快,走到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前进,三人都累得直喘。小川突然停住,俯下身子抵着两膝气喘吁吁地说:"不行了不行了……累……累死了!快把这些吃的消灭了,带在身上太沉了!"  

说着他扔给我们一人一瓶水,还有几个小面包,我们边走边吃了,身上轻了许多,肚子里也有了点底,抬头看看那坟山,几乎是近在眼前了。  

"这边这边,我记得路。"小川拿铁锨一指,领我们绕着山脚往一个方向走去。  

那山不大,我们用了十几分钟就转过了大半个山脚,眼见着山体的形状越来越奇怪,前面似乎再没有山脚的延伸,我意识到,之前看到的那形同一刀切的崖壁就快到了。果不其然,没过五分钟,山脚终于在我们前方中断,往旁边一看,正是黑蒙蒙一大片垂直的崖壁。  

"对了对了,就是这,再往这边。"小川继续领路。  

我们又转过方向,顺着那崖壁一直往前走。渐渐地,有潺潺的水声依稀传来,那水声在黑暗中好似显得分外冰冷,一直流到我心里去。我们就循着那声音,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去。  

水流声逐渐清晰起来,没多久,我们又转过一个山角,一条微明的河带突然横在我们眼前,水面上映着半个皱巴巴的黄色的月亮。就是这里了。  

"下了场雨,好像这河变宽了。"小川说。  

"是。"老于说,"上次具体位置在哪还记不记得?我还真有点忘了。"  

我说:"这河是从上游慢慢向下游加宽的,上回咱们挖的那个地方,大概就是一丈多宽,今天水大概涨了那么几尺,咱们就在一丈五左右的宽度找找。"  

"有道理有道理,那咱们赶快吧。"一边说着,我们就一边加快脚步,沿河往前走去。  

那条河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在黑暗中一眼望不到头。我们只能一边走,一边看见身旁的河道越来越宽,河心越发显出一种深不可测。  

走了大概五六分钟,河水快有一丈宽了,我们三个小心打量着河水周围的景物,希望能找到些什么记忆中的参照物,可是周围黑茫茫一片,实在是什么都看不清。  

我们摸黑继续走了几分钟,身边的河水终于有了一丈三四尺宽的样子。  

"好像差不多了,下水趟着走吧。"老于说。  

我们三个就在岸边脱了鞋袜扔进桶里,挽起裤腿又抖了抖腿脚,然后先后踩进河里去。河水乌黑冰凉,随着我的步步惊心,慢慢没过我的脚掌和脚踝,又顺着小腿一直贴到膝盖的周围,好像从我腿上的无数毛孔一丝一丝渗到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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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21:07: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七章 尸骨团衣

水没到大腿附近的时候,刚好到了河心。我把水桶放在水上漂着,扶着桶跟在他俩后面。小川把铁锨抵在河土里,推着铁锨慢慢往前顶着走,河底的淤泥应该有不少被翻了起来,但是我们一点都看不到。  

我们生怕错过什么,于是就着头顶那点冷清的月光,俯下身子贴着水面行走,希望可以看到什么。但是水里除了依稀可见到我们的小腿外,其他的一概是黑色的。  

小川的铁锨不时能碰到点什么东西停下来,我们都以为找到了,可一番敲打过后,才发现那不过是些大大小小的石头。  

腿脚待在水里太久了,我渐渐觉得身上也跟着泛起一阵凉意,于是不禁打了个哆嗦。我就着那阵哆嗦,条件反射似地朝四周看了看,只朦朦胧胧看见河两岸杂草丛生,那些草木就像是守灵的人一样,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候,小川的铁锨又咚的一下卡住了。  

小川照例用铁锨绕着那东西画着,结果发现越划形状越大,而且是笔直的一条线。  

"有了有了!"小川的声音兴奋而紧张。  

我和老于站在小川的相对一侧,手脚并用扒开脚底下的河泥,没过多久,那阵熟悉的冰凉而坚硬的触感又一次印上了我的脚掌。  

河泥清光之后,一块粗糙的厚重石板横在脚底下。  

水香……我们又要见面了……你的孩子我们带来了……  

我在心里这样想着,心里一阵发寒。  

"别愣着啊!快上手!"他俩喊我。我一看,他俩已经把胳膊埋在水里了。  

"等一下,我去把桶放岸上。"我提着水桶往岸上走。  

"哎对了,把我俩手机都放上去,再拿一件雨衣过来装东西。"老于喊我。  

我接过他们俩的手机,到了岸上连同我的手机一起放在桶里,然后从里面抓起一件雨衣又跳回河里,一直跑到他俩旁边,蹲进水里。  

"这回就咱们三个人,得加点劲儿。"小川喊,"准备好!来!一--二--三!"  

我们三个大喝一声,从同一个方向扳那石板,可石板太重,只轻轻歇出一道缝来,转眼又重新合上了。  

"这样不行!这样,我俩扳,扳开缝你就把铁锨塞到缝里去,然后再撬!"小川从河里捞出铁锨递给我。  

"好好!"我接过铁锨,"来来!准备!一--二--三!"  

他俩往后猛地一扳,同时我用铁锨抵着那石板往前一拱,一瞬间一道石缝露了出来,我就势把铁锨往缝里一塞,铁锨头就刚好嵌了进去。然后他俩一松手,铁锨头被夹在石板里。  

"怎么样?!"他俩跳过来。  

我把铁锨把往下一压,再慢慢往旁边一转,那道缝就大了一些,接着我又把铁锨头尾转过来,把铁锨把手一端塞进缝里,用力又是一翘,这下石板终于被撬到了一定高度。  

"快扳快扳!"我喊。  

老于和小川见状赶紧上手,连拉带拖把石板横到一边去。  

水香的骨头又一次浮了起来,白花花的在黑水上荡漾着。  

"雨衣呢?!快装!别漏了!"老于一边大喊一边把几条骨头捞起来。  

我挡在那棺材靠下游的地方,用大腿挡住往下漂的骨头,然后迅速拎起湿漉漉的雨衣,把拉链拉死,然后把两袖和雨衣靠头的地方打上结,这样雨衣就成了一个麻袋。接着我一阵手忙脚乱,把贴在大腿上的骨头见一个往里扔一个,这时候,我们几个早已经顾不上怕不怕了,见到水面上漂着白的就往雨衣里扔,全然忘了手感如何,好在那些骨头也都是可以漂起来的,我们一阵忙乱,大汗都下来了,终于把所有骨头都装在雨衣里了。  

我望了望那棺材里,漆黑一片,应该是什么也没有了。  

老于还是不放心,自己又往河的下游趟了十几米,看到河面上确实没东西了这才放心,抬腿迈步上了岸。  

这时候我和小川也上了岸,我们三个围到塑料桶旁边,各自拣出自己的手机揣好了,然后老于把装着骨头的雨衣上扎的几个口紧了紧,缠成个包裹形状,也塞进桶里。但是这时候发现桶塞不下了,正好多出两件雨衣来。我一看,一件是我的,一件是老于的。我一想这雨衣曾和那死孩子放在一起,就顿时不想要了。  

"我的那件扔了吧,不要了。"我说。  

"我也不要了。"老于摸了摸衣服的兜,里面没什么东西,然后他一挥手,两件雨衣就顺着河水漂走了。  

桶刚好满了,里面是两个人的骨头,我一想起来就两手发软。老于提了一提,嘴里自言自语一句:"还挺沉的……快走吧!"  

快走吧……  

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这荒山野岭的,我们怎么回去?!  

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他俩同时也意识到,小川脱口而出:"完了完了!"  

"妈的!我都忘了还要回去这回事!"老于使劲捶着自己脑袋大叫,"快走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我们三个边喊边发疯似地往来路跑,身边的草被我们带得簌簌直响。小川身体胖,跑不快,老于抱着个水桶更是跑得气喘吁吁,于是我就和老于交替抱着桶跑。但我们几个毕竟这几天体力消耗太大,狂奔了不过十几分钟,跑到来时的那片庄稼地的边缘,就再也跑不动了。  

小川两腿一瘫跪在了泥路中间,气喘吁吁,我也是口干舌燥,嗓子里好像冒出火来。  

"还有没有水?"我问他俩。  

小川无力地摇了摇头,老于开始在身上到处摸,他摸到裤兜的时候,突然停了一下,然后匆忙把手伸了进去。我以为他找到水了,欣喜万分地凑过去,谁知道他拿出来的却是水香那块手表,我正要问他拿这个干什么,结果我看到老于的脸突然愣住了,我侧耳一听--表竟然又走了!  

老于慢慢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水桶,又慢慢转头看我,哆哆嗦嗦地说:"这是最……最后一个了。"  

我感觉浑身的血一下子凝固了似的。  

"你是怎……怎么弄走的?"我问。  

"我没动……一点没动。"老于两眼茫然,然后痛苦地站起来,"我拿出来就发现走了……"  

我接过表来,拿出手机对着照了一下,只见表盘玻璃只剩下几个碎碴儿,秒针和分针都不见了,剩下的那根时针几乎静止不动。我把表放到耳边,嚓嚓嚓嚓……它真的在响,非常规律,就和之前每次的声音一样!  

我拿出手表一看,已经三点多了,我的心往下一沉,眼前一黑,感觉不到多少希望的光亮了。  

"快起来!快起来!"老于在一旁拉起小川大喊,"咱们得赶快走出去!否则小蓓就完了!"  

小川拍拍膝盖上的烂泥站起来,我们三个又继续往前走,不过这回我们真的跑不动了,甚至连走也走不快了,路两边黑压压的庄稼似乎望也望不到尽头,一路平整地往前延伸。脚下的黄泥路泥泞不堪,每一脚踩下去都需要些力气拔起来,黄泥几乎要把我们三个的鞋灌满了。

我一边用力拔脚走着,一边往前看,心里希望能突然看见个车灯亮起来,司机要多少钱都行!但是前面没有一丝光亮,我的信心渐渐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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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21:14: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八章 水香门前

鞋里全是泥,我索性把鞋脱了下来,袜子扔了,手提着鞋,光脚往前走,泥路上印下我的一排脚印。看着自己的脚印我突然想起来,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黄泥路上印着很多自行车的车轮印--这周围一定有人家里有自行车!  

我兴奋地把这想法告诉了老于和小川,他们也同时激动起来,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老于说:"前面就有人家了!快走快走!争取借辆自行车出来!"  

我们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泥路上小跑,庄稼地和果园一点一点地被我们甩在后面,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些黑影--"房子!"我激动地大叫着。  

不一会儿,我们来到了几户农舍外面,每户农舍之间离得有些远,我们挨家走过去,绕着篱笆桩往里看,居然在一户的农家院里真的看到一辆自行车,就倚着篱笆停着,最让我们兴奋的是,连锁都没锁!  

"干脆别借了!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借!直接拿走算了!给他们留点钱就行!"老于说。  

"行!我来,你们帮忙!"小川低声说。  

小川边说边把手伸进篱笆之间的缝里,握住自行车的车头两角掂了几下,觉得没问题以后,他又运了口气,蹲下来两腿使劲一蹬地,手往上一送,那自行车就随着他的两手升到半空了。  

"快快快!我坚持不住了!"小川急促地喊。  

我和老于一起帮手把自行车接下来,小川这才把手从篱笆缝里抽出来,累得直喘。  

我们凑了不到200块钱,拣了个塑料袋包好了,里面放块石头,朝院子里扔进去。然后我们三个推着车,撒腿就跑开了。  

"谁会骑车?"小川边跑边低声问。  

"我不会!谢飞会吧?"老于转头看我。  

我这才想起来,我们这三个里面,真的就我一个会骑车。我那兴奋劲儿一下子就被另一种情绪替代了,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会我要自己去水香家了。  

他俩一起看我,看得我一阵发慌,我突然想退缩了,但我又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老于和小川一起凑了过来,一下子抱住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一瞬间我觉得有点凄凉,有点要落泪的感觉了。  

"过了今天就好了。"老于紧紧地搂了搂我,"你走后我俩想办法赶紧赶过去。"  

"一会就先靠你了。"小川拍拍我,然后说,"带好手机!有事电话联系!"  

我点了点头,摸摸裤兜里,钱不够了,他们把钱给了我一些。老于又说:"把那块表揣好了,别忘了一会儿都埋在一起。"我点了点头,摸了摸裤兜,表还在,我把那水桶放到车前的小筐里,然后穿上鞋蹬上车子,冲他们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心点--"他们的声音在我脑后很快消失了,我一个人穿行在静悄悄的路上,突然觉得阵阵恐惧和孤独。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该骑到哪个方向,因为来的时候我根本没想到要记路。但我大概知道哪是南面,而且我只挑大路骑,因为我知道通大路的地方才更可能有车经过,于是我逢着大路就拐上去,不知道绕了多少弯路。  

刚开始我头脑发热,一股脑儿地往前蹬,但蹬着蹬着发现自己腿力不足了,只好下来推一段,再骑一段。夜色好像越来越黑了,我知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快来了,想起家中熟睡的爸妈和冰箱里的饭菜,又想起嘴里塞着毛巾的小蓓和两眼通红的崔哥,瞬间百感交集,两行热泪涌了出来。  

我咬了咬牙,好像突然有了无穷力量,纵身上了车,在黑漆漆的路面上一阵狂蹬。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发现有路灯在前面亮起来了,我一阵兴奋,赶紧又加快速度往前赶,见着大路就拐上去,果然没过多久,又听见车跑动的声音。我顺着声音骑过去,只见是某条线路汽车的终点站,站牌旁边刚好停着两辆出租车。我一阵狂喜,刹住车跳了下来,把车一扔,拎着那桶就跑了过去。  

"师傅,去鲁迅路。"我跑过去说,"帮我把后备箱打开。"  

司机把后备箱打开,我把水桶放好。上了车后,我的心渐渐平静了一些。  

"鲁迅路在哪?"司机问我。  

"嗯……那儿有个图书馆知道吧?就那附近。"我说。  

"哦。"司机不紧不慢开着。  

"师傅能不能开快点,我有点急事。"我说。  

出租车加足马力朝前开去,一盏盏路灯在眼前一晃而过,在我的眼底留下一道道橘红色的残像--我突然发现自己看东西已经产生了视觉上的迟滞,脑子也已经迷迷糊糊了。我坐在车前排,身体随着车晃动,感受着这段时间以来少有的舒坦……  

"到了,哎,到了。"司机把我推醒了,"怎么啦?睡着啦?"  

我张开眼:"到哪儿了?"  

"这不是鲁迅路的那个图书馆吗?你说的地方在哪?"  

"哦哦!"我一下子振作起来,"行了,就这,可以了。"说完我就交钱下了车,把后面的水桶提了出来。  

车转眼就开走了,路面上静得让人发慌,我看看手机,居然已经五点多了。我提着桶又往回走,一抬眼,远远就望见那座房子了--刚才那舒坦的感觉一瞬间全都蒸发干净了,一阵毛悚悚的感觉爬上我的后背。

每接近一步,我就感觉心脏被人往上拽了一点,等我终于走到那座房子外的院门口时,我觉得我的心脏把嗓子眼儿堵死了。

我就站在院子门口,正对着那两扇深红色的大门犹豫着,手脚冰凉的,裤子上的水也没干,早晨起了一点小风,吹得我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候,我兜里的手机响了。

轻轻的铃声把我浑身振得一哆嗦,我把桶放下来,摸索着把手机掏出来——是老于。

“到哪了?”他问。

“门口……水香家门口。”

“真难为你了兄弟!我们已经走出去那片地方了,在四处找车!你怎么样?埋了吗已经?”

“还没……”我边说微微发抖。

“你要是实在害怕就等我们……但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啊!真是急死人!对了对了,那表还走呢吧?!”

我另一只手把表掏出来:“还走……”

“离成功就差一步了兄弟!但我和小川现在真的帮不上你!真是太对不住你了!”

“没事……没时间了,不说了,我要进去了。”

我挂掉电话,看看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到了。

咱们就差最后一步了……我深深吸了口气,一边念着老于这句话,一边趁着夜色大步走进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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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21:16: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九章 母子入土

夜色压得我有些胸闷,院子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熟悉。我拨过齐腰高的一丛丛杂草,来到了后院。

后院有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树,树冠参天,我左右看了看,只有这处最合适了。

我把桶放下,突然后悔没把铁锨一起带过来,于是我又跑了出去,在十几米开外的建筑工地外面拣了一小根钢筋条。我就拿着那根钢筋条回到院子里,一下一下用力掘着树下的土。

不知道掘了多久,我总算挖出一个直径一尺、深度两尺的土坑来。我扔下钢筋条,打开桶里的雨衣,小心地拆开一个口,一股难闻的气味冒了出来,我顾不上许多,憋住气,顺着这个口把水香的骨头都倒进坑里去,那光溜溜的头骨正好落在最上面,两只窟窿朝天。我咬咬牙不去看它,把雨衣放在一边,又把老于的衣服包裹拿出来,小心拆开,把里面的东西慢慢倒了进去,最后那个拳头大小的头骨也骨碌碌滚进了坑里。说来奇怪,那大小两个头骨,我碰都没碰一下,却竟刚好紧紧挨在了一起。

我心中满含敬畏地默念“入土为安”四个字,然后一把一把把土填上,不敢多看,土快填满的时候,我才突然想起来有块手表,于是又把手表掏了出来。

掏表的时候我仍心怀一丝忐忑,终于在拿出来的时候,我听到了它“嚓嚓嚓嚓”的响声,这一刻,我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我把表也放进坑里,口中又继续默念“入土为安”,把土一把一把推上,那表两下就不见了。

抬头看看天,我发现东边已经开始泛白了,最黑暗的时候似乎已经过去了。我长长地呼了口气,正准备把土压平然后离开。

可谁知就在这时候,土底下突然传出“啪嚓”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在里面爆裂开来,而随着那一声响动,土坑表面有零星的几块泥土弹了起来,溅到了我脸上,打得我脸上生疼。

我推土的那两只手当时就僵硬在土堆上,接着两腿一软就翻坐在了地上。

听那声音——是表碎了!一定是表碎了!

当我想到这点的时候,我脑子里一下子出现崔哥的嚎啕大哭声,震得我脑子“嗡嗡”一片。我不知道我再应该做什么,是不是做什么都没用了?这时我又突然想立刻挖开土堆看看,想确认是不是表真的碎了,但又转念一想,水香已经入土,现在再挖开她的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我就这样坐在地上,和自己僵持了几分钟,两手麻木地硬在半空,伸也不是,缩也不是。这时我突然想到要给崔哥打个电话。

我拿出电话来,找到崔哥的号码,却又开始犹豫了——我真的害怕听到那个消息。

于是我又一转念,把电话拨给了老于。几声盲音过后,他接了起来。

“老于……”

“怎么样怎么样?!我刚要给你打电话!我俩打到车了!你还在鲁迅路吗?我俩现在就打车过去啊!”

“我埋完了……”

“完了?真有你的啊!太好了!一切都还顺利吧?”

“老于……”

“你怎么了?感觉不对劲?出什么事了么?!”

“你能不能问问崔哥……小蓓怎么样了。现在就问,说实话……我不敢打这个电话。”

“好好!我现在就打!你就站那院子门口等我们啊,我们马上就到了!见面细说!”

我心头一团乱麻,慢慢挪起身来,两手空空地往院子门口走去。路上还是没几个人,不过天已经渐渐放亮了。一阵疲惫感由内而外地席卷上来,我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谢飞,你干啥呢?”小川的脸突然在我眼前晃。

原来我刚才又睡着了。

“放心吧!小蓓没事了!”老于兴奋地说,“刚才我打电话给崔哥了,告诉他事情解决了,崔哥都快乐疯了,他说今天说什么也要请咱们三个好好搓一顿,哈哈,我觉得这还差不多!”

“小蓓没事了?”我一点高兴不起来,盯着老于的眼睛问。

“就是身上的病还没好,还是煞白的……不过这哪能一下子好啊,先保住命就行了,身体以后慢慢恢复了。”老于说。

“就是就是。”小川插嘴说,“谢飞,快想想啊,咱们去哪宰崔哥啊?这顿可不能轻宰啊,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儿了!”

看着他们的高兴劲儿,我把想说的话吞了下去,心里想,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也许只是我的错觉吧,我想太多了。

“现在……几点了我看看……”我拿出手机,“七点多了,咱们去哪?”

“崔哥说小蓓她爸妈七点半出门上班,咱们现在出发去她家刚刚好,到了那儿,咱们先休息休息,然后一起出去吃饭。”

“走走走!”小川一把把我拉起来。

我站起身来,被小川和老于搀着走,虽然满脑子都是迷糊的,但却始终保持着一丝清醒,我还是在担心会发生些什么……

小蓓家就在友好广场附近,离鲁迅路不远,我们决定走着过去,顺便在路上耗点时间,免得在小蓓家门口堵到她去上班的父母,又让我们觉得不好意思。

一路上有说有笑,不知不觉中我的情绪也被他们感染了。一大清早,三个人几乎是疯疯癫癫着往前走,肆无忌惮地大笑,好像这连续多少天的阴霾心情,都一路走一路扔在大街上了。

半个小时后我们到了小蓓家。到前我们打了个电话,确认小蓓父母确实已经上班去了。我们刚上六楼还没敲门,崔哥就把门打开了,看来是站在门口有一阵儿了。

崔哥上来就把我们抱住了,我们哥儿四个紧紧抱在一团,崔哥一边抱着就一边哭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搞得我们几个都很伤感。

一番安慰后,小川又第一个开始说笑:“你看看你看看,叫你请吃顿饭你就开始哭!你说你还有没有出息了!”

然后老于在旁边冲我和小川装作悄悄话似的说了句:“对啊对啊,怪不得人家小蓓不要他。”

一句话弄得崔哥有些尴尬,他挠挠头皮把我们推了进来。

“小蓓怎么样了?”我见小蓓半天没出来,有些担心地问。
“哦!她在里面洗澡,这都多少天没敢洗澡了……一会儿你们也赶紧洗洗吧,我看身上都挺脏的。”

“先给点吃的喝的吧,别一会儿洗着洗着晕过去了。”小川朝崔哥嚷嚷。

崔哥先拿来两盒牛奶,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又拿来些早点,我们几个狼吞虎咽地分了吃了。

又过了一会儿,卫生间里的水声没有了,看样子应该是洗完了,紧接着没过多久,小蓓穿着睡衣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小蓓冲我们走过来,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但她似乎这时候不知道再说什么好,脸上有些尴尬——可以说,我们做了这么多,全是为了她。

小川开始和小蓓开起玩笑,但我并没有听进去他们说的什么,我看了看小蓓露在外面的苍白无血色的手和脸,心头又开始沉甸甸起来。

“你们先聊着哈,我给你们冲咖啡去。”小蓓一转身走了,我猛地看到她的脖子后面有一大块深色的东西——就像尸斑。

我一激动,一口牛奶差点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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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8 21:25: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章

“洗澡洗澡!我先洗!”小川一边嚷嚷着一边冲进卫生间。

“一起洗吧!我不能再多等一秒了!”老于说着也站起来,往卫生间里跑。

我正好想跟他们说些什么,于是也站了起来,开了卫生间的门走了进去。

小川已经脱好了衣服在调水温,老于在不紧不慢地脱衣服。

我边脱衣服边低声说:“哎……跟你们说个事……可能崔哥不爱听,我只能跟你们说说……”

“怎么了?”他俩转头看我。

“刚才我发现小蓓……”

正说到这,我上衣的内侧口袋里突然掉出个东西来,“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我低头一看,浑身猛地一哆嗦,差点儿把手机扔了——那竟是水香的日记本!

我愣住了,他俩一瞬间也愣住了。谁都忘了还有这样一个东西!

“没……没埋?”小川说。

“忘……忘了……”

“应该没事儿吧……”过了几秒老于说,“水香要的是孩子,又不是要日记……是不是?”

我站在原地战战兢兢地发抖,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刚才要说的就是这个?”老于又问。

“不……不是。”我说,“日记这个我一直没想到……我刚才想说的是……刚才我看见小蓓的脖子后边……有块挺大的尸斑一样的东西……你们之前见过么?”

“尸斑?!真的假的?”小川低声惊呼。

“不知道……只是看起来很像,浮尸的那种尸斑……”我说。

老于顿了一顿,然后说:“这样……咱们先洗了澡,然后找个借口,先出去把日记去埋了,然后再回来吃饭,好不好?”

“行。”我和小川满腹心事地点点头,然后轮流用喷头冲着身子。喷头的水已经很热了,有点烫皮,但我分明觉得一股寒气憋在我的心里散出不去……

这时候我听到外面一阵windows启动声音,又过了一会儿,一阵音乐声响了起来。

老于突然若有所思地低下头,问我:“哎?谢飞……崔哥是不是给你打过电话,说……小蓓之前的那个人死了?”

我想了一想,说:“是……怎么了?”

老于说:“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说:“网上有人发帖子了啊。”

老于说:“有人发帖子?谁发的?”

我说:“应该是被诅咒的人吧……”

我话一出口,自己就明白过来错了——其他被诅咒的人已经死光了,而剩下的小蓓被绑在床上,所以发帖的一定另有其人!

“除了被诅咒的人,跟这事情有关的就咱们四个——你、我、小川,还有崔哥……当时帖子出现的时候,你、我和小川都在外边……”

“你是说……是崔……崔哥发的帖子?!”小川凑了过来,眼都瞪圆了。

“一旦他被意念控制了呢……”老于颤抖着,边说边穿衣服。

我猛然想起来刚才出现的电脑开机声,突然觉得不好,大喊一声“崔哥”,穿上衣服裤子就跑了出去!

崔哥正歪坐在电脑椅上,我冲过去的时候,他已经不省人事。我看了一眼显示器,居然发现是个熟悉的界面——“本页面将在3秒后返回您发布的帖子”——我往上一看浏览器的顶端,竟然是学校网站!

我静等了两秒,页面自动回到刚刚发布的帖子——我看了一眼,“啊”地一声大叫起来——是小蓓!在客厅里!她舌头断了!一半舌头掉在手中的奶杯里,另一半舌头往外汩汩冒血,一杯奶全变成粉红色的了!

我抱着脑袋大叫起来,简直快疯了!等我反应过来冲出去的时候,客厅里的老于和小川已经大叫着疯成一团!小川一把把小蓓背起来就往外跑,小蓓嘴里涌出的血顺着小川的后背就往下淌,老于把那半杯奶拿在手里,跟着小川也窜了出去!

我看了一眼满客厅的血,少说已经流了五六分钟了!我一晕血就两腿发软,感觉就要跪那滩血里去!就在这时,我突然想到那张照片就是在这客厅里“拍”下的,登时我就感觉背后有人在盯着我看!我头发“噌”地一下竖了起来,大叫了一声,几乎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门!

当崔哥再次醒来的时候,我们正在病床周围围着他。

他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小蓓怎么样了?”

小川什么也没说,抓着崔哥的手就大哭起来,我和老于站在一旁,也止不住地流眼泪……

崔哥什么话也没说,以手掩面,大泣无声……

小蓓的追悼会我也去了,遗照上的小蓓,眼睛直视前方,浅浅地微笑着,我简直不敢多看她一眼,一直觉得心头发慌。

是的,我一直在怀疑是我害了小蓓——如果我当初把日记埋了,或者如果我把手表炸开的事情提前告诉大家,让大家有些防备,是不是就可以……算了,根本没有如果。

说到那本日记,小蓓出事的当天,我洗完澡揣在了兜里才跑了出去。小蓓死后,我曾想把日记埋到水香的坟里,但是我又为再次见到水香的尸骨而提心吊胆。我曾跟老于和小川说过很多次,要一起去把日记埋回去,可他们也都和我一样面露惧色,甚至浑身颤栗。于是我又想到要把日记扔掉或烧掉,但是转念一想,觉得这个念头更为可怕,一旦丢弃或焚毁,那就绝无复还的可能,如果有朝一日真的需要……我不敢接着往下想。

于是这日记本,我一直当作绝密物品贴身收藏,但从不敢打开一看,用木头盒子装好了,外面捆满红绳。

因为小蓓的死,大三到大四的那个暑假很难熬,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度过那几十天的。终于在新学期开学的前一天,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勇气,于是找来了他们三个,约好在东门一家饭店吃饭。
他们来的时候,当然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其实我也在犹豫要不要说,就算是在菜一盘一盘端上来的时候,我也在反复考虑要不要提到小蓓的话题。

终于,在大家的沉默中,我开口了:“我今天想跟大家说个事……”

他们静静看我。

“别提小蓓……”崔哥突然开口。

“崔哥……我要说……有些事,假如今天不说开了,我肯定会内疚一辈子。”

崔哥慢慢抬起头,不解地看我。

“水香和她孩子的骨头是我埋的。”我说。

崔哥点点头,眼睛慢慢凝视在我脸上。

“我埋的时候……把水香的手表一起还给她了。”我说。

“我知道。”崔哥点点头。

“尸骨和手表埋完以后,手表突然在坟里炸了……这事我没告诉你们。”

“炸了?”他们一齐看我。

“是……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怕你们当时担心,所……所以就……没跟你们说。”我磕磕巴巴地说,“而且当时我打电话问过老于,老于又打电话问过你,说小蓓没事了,所以我才把这话攒下来一直没说。”

他们不出声了,都盯着我看。

“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因为我没告诉你们的原因,所以小蓓被耽误了,才……”我说着说着,眼泪“唰”地流下来了。

“手表炸了……”崔哥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拧着眉头靠在椅背上。

我看着崔哥,等他的反应。

“手表炸了……那所有的都要死去……或早或晚而已……我们如何控制……谈不上耽误了……”崔哥说着说着突然以手掩面,肩膀一耸一耸的,“太疯狂了……水香太疯狂了……”

“我也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个啊,谢飞。”老于说,“听你刚才这么说,我才弄明白……我的想法跟崔哥一样……现在看起来,那些人的生命,我们是完全主宰不了的……我们忙了那么久,只是替水香找到孩子而已……”

“水香已经得到孩子,还不放弃报复……真的是太疯狂了……”小川说。

我呆若木鸡地听着大家的话,心里一块疙瘩终于慢慢化开了。但我同时又想到了水香的日记,但我那天绝口未提日记的事,所幸的是,老于和小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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