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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画眉奇缘》鬼称骨:姥爹传奇(65页开始第四部)--作者:童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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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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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0-8-21 09:41:54 | 显示全部楼层
    其实此时已经有几个偷偷吃过的小鬼开始打饱嗝了。但是其他小鬼依然兴奋地或蹲或趴地围住那些碗,去吸那些饭菜飘出来的香味。
    小米显然有点饿了,她对着一碗蒸熟的鱼轻轻地吸着。
    老头看着小鬼们饕餮大宴,心满意足地笑了。他点上一根烟慢慢地吸起来,非常自得。
    几个已经吃饱的小鬼跑到老头身边来,吸了几口老头吐出的烟雾。老头立即伸出手来驱赶它们,笑着责骂道:“小孩子吸什么烟?太不像话了!”
    吸烟的小鬼见他举起手,立即跑开,但过不了一会儿又偷偷吸上一口。
    等老头的烟吸完,小鬼们也吃得差不多了。
    老头将烟屁股丢在地上,用脚碾灭,然后像赶鸭子下水一般驱赶小鬼,说道:“去吧,去吧,可怜的小鬼们,我要收碗回去了。”
    那些小鬼便纷纷打着饱嗝打着呵欠,带着困意走进了什么也看不清的瞎子坳。
    老头一个人冷冷清清地收拾地上的碗筷。他将筷子取下,又将空碗倒扣,然后一一放回竹篮子里,用布盖上。
    等到那老头提起竹篮子要走了,姥爹才回过神来,想起今晚来这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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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1 09:42:08 | 显示全部楼层
    姥爹临时改变了主意。他决定先弄清楚这个老头的身份。
    于是,姥爹利用猫脚功夫悄无声息地跟在这个老头的后面,跟他回到村里,走到他家门前。姥爹看到他家门两边贴着对联,上联是“金山银山皆为纸山”,下联是“男人女人都是旧人”。抬头看那横幅是:“虚拟人间”。
    姥爹觉得这对联非常古怪。
    老头一手提着竹篮子,一手从兜里掏出钥匙,哗啦啦地晃着钥匙,然后将大门打开。
    推开大门后,老头径直穿过堂屋走到后面去了。
    姥爹立即轻轻跟进屋里。
    进屋后左右一看,姥爹吓了一跳。这屋里有许多小屋,小屋旁边有人,有牛,有鸡,有鸭,小屋里面有桌,有椅,有柜,有床。这些小屋顺着墙一溜儿排开去,仿佛是隐藏在这里的世外桃源!
    只是屋里光线昏暗,那些人和物都看得不大清楚,这就增加了几分诡异的氛围。原本应该看起来不可怕的东西,此时看起来都有点可怕。姥爹担心绊倒什么东西,弄出什么响动,于是轻轻悄悄地挪移。
    那些人,那些牛,那些鸡,那些鸭,仿佛都愣愣地看着姥爹移动,故意配合地一声不吭,但眼睛似乎在跟着他转。
    姥爹明白这个老头是做什么的了。他是这个村里专门做灵屋的人。亡人的葬礼上必定要烧灵屋。灵屋是纸和竹篾扎起来的,竹篾要晒干,纸张要粘合,所以不能等到有需要了才扎,做灵屋的人往往会先准备一些,等需要的人来挑。
    这老头家里的灵屋,便是他的杰作。
    忽然,姥爹看到一个站在灵屋台阶上的人动了动。那个人手里拿着一把扫帚,正在扫地。姥爹刚看到他时,那个人似乎是面对着姥爹的。但是姥爹刚刚挪动几步,那个人变成背对着姥爹了。姥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转过去的。
    不得不说,这做灵屋的老头对于手艺精益求精。一般的纸人只会画出正面或者朝外的一面,背面仍然是空白。但那个转过去的纸人背后也画得非常细致,有头发,有衣服,有鞋子,甚至鞋面之上的袜子都能看到。
    姥爹惊讶地盯着那个纸人看了一会儿,可是被盯着的时候那个纸人又一动不动了。
    姥爹知道自己拗不过那个纸人,因为姥爹感觉到其他的纸人都在帮那个纸人盯着他,在他转过身去之前,那个纸人是不会再动一下的。
    于是,姥爹放弃了盯着他,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姥爹猛地回头一看,那个拿着扫帚的纸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姥爹又看了看其他的纸人,那些纸人仿佛憋住了笑,怕一笑就暴露了伪装。
    姥爹继续看其他的灵屋,在最后的墙角里,有五个相对要破旧很多的灵屋。由于其他的灵屋都光鲜干净,所以这五个破旧灵屋显得尤为与众不同。灵屋的屋顶上落了厚厚一层的灰,灰将屋顶画的瓦片挡住,并压得竹篾往下弯,让人担心那竹篾扛不住。
    那五个破旧灵屋的门口两边各画了一个人,一男一女。这种形式在其他的灵屋上很常见。但姥爹仔细一看,这一男一女跟其他灵屋还有区别!
    一般来说,灵屋门口两边的男女有些对称,如同剪纸中的童男童女一般,或者是夫妻,年纪相近。
    而这破旧灵屋门口两边的男女差距甚大。男的老态龙钟,女的则一副娃娃脸。虽然都笑容可掬,但男的笑容中似乎带一丝苦涩,女的笑容则过于天真烂漫。
    这男女显然不是童男童女,也不是夫妻。
    姥爹将五个破旧灵屋门口的五对男女挨个看了一遍,发现男的几乎一模一样,而女的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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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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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3 09:14:45 | 显示全部楼层
    姥爹临时改变了主意。他决定先弄清楚这个老头的身份。
    于是,姥爹利用猫脚功夫悄无声息地跟在这个老头的后面,跟他回到村里,走到他家门前。姥爹看到他家门两边贴着对联,上联是“金山银山皆为纸山”,下联是“男人女人都是旧人”。抬头看那横幅是:“虚拟人间”。
    姥爹觉得这对联非常古怪。
    老头一手提着竹篮子,一手从兜里掏出钥匙,哗啦啦地晃着钥匙,然后将大门打开。
    推开大门后,老头径直穿过堂屋走到后面去了。
    姥爹立即轻轻跟进屋里。
    进屋后左右一看,姥爹吓了一跳。这屋里有许多小屋,小屋旁边有人,有牛,有鸡,有鸭,小屋里面有桌,有椅,有柜,有床。这些小屋顺着墙一溜儿排开去,仿佛是隐藏在这里的世外桃源!
    只是屋里光线昏暗,那些人和物都看得不大清楚,这就增加了几分诡异的氛围。原本应该看起来不可怕的东西,此时看起来都有点可怕。姥爹担心绊倒什么东西,弄出什么响动,于是轻轻悄悄地挪移。
    那些人,那些牛,那些鸡,那些鸭,仿佛都愣愣地看着姥爹移动,故意配合地一声不吭,但眼睛似乎在跟着他转。
    姥爹明白这个老头是做什么的了。他是这个村里专门做灵屋的人。亡人的葬礼上必定要烧灵屋。灵屋是纸和竹篾扎起来的,竹篾要晒干,纸张要粘合,所以不能等到有需要了才扎,做灵屋的人往往会先准备一些,等需要的人来挑。
    这老头家里的灵屋,便是他的杰作。
    忽然,姥爹看到一个站在灵屋台阶上的人动了动。那个人手里拿着一把扫帚,正在扫地。姥爹刚看到他时,那个人似乎是面对着姥爹的。但是姥爹刚刚挪动几步,那个人变成背对着姥爹了。姥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转过去的。
    不得不说,这做灵屋的老头对于手艺精益求精。一般的纸人只会画出正面或者朝外的一面,背面仍然是空白。但那个转过去的纸人背后也画得非常细致,有头发,有衣服,有鞋子,甚至鞋面之上的袜子都能看到。
    姥爹惊讶地盯着那个纸人看了一会儿,可是被盯着的时候那个纸人又一动不动了。
    姥爹知道自己拗不过那个纸人,因为姥爹感觉到其他的纸人都在帮那个纸人盯着他,在他转过身去之前,那个纸人是不会再动一下的。
    于是,姥爹放弃了盯着他,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姥爹猛地回头一看,那个拿着扫帚的纸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姥爹又看了看其他的纸人,那些纸人仿佛憋住了笑,怕一笑就暴露了伪装。
    姥爹继续看其他的灵屋,在最后的墙角里,有五个相对要破旧很多的灵屋。由于其他的灵屋都光鲜干净,所以这五个破旧灵屋显得尤为与众不同。灵屋的屋顶上落了厚厚一层的灰,灰将屋顶画的瓦片挡住,并压得竹篾往下弯,让人担心那竹篾扛不住。
    那五个破旧灵屋的门口两边各画了一个人,一男一女。这种形式在其他的灵屋上很常见。但姥爹仔细一看,这一男一女跟其他灵屋还有区别!
    一般来说,灵屋门口两边的男女有些对称,如同剪纸中的童男童女一般,或者是夫妻,年纪相近。
    而这破旧灵屋门口两边的男女差距甚大。男的老态龙钟,女的则一副娃娃脸。虽然都笑容可掬,但男的笑容中似乎带一丝苦涩,女的笑容则过于天真烂漫。
    这男女显然不是童男童女,也不是夫妻。
    姥爹将五个破旧灵屋门口的五对男女挨个看了一遍,发现男的几乎一模一样,而女的各不相同。
    前面看过的人和动物剪纸中,没有一个是重复的。鸡鸭或者昂头啼叫,或者扭头顾盼,或者低头啄食。人或行或奔或站或蹲或坐,年纪也老中少幼都有。
    而破旧灵屋门口的五个男的面容一样,姿态一样,处处一样,好像有什么寓意,可是一时之间无法窥破。
    这是为什么呢?姥爹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那个老头回来了。姥爹想躲避已经来不及。
    姥爹干脆站在灵屋前,假装打量灵屋的做工。
    “哎呀,有客人来啦!”那个老头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竹篮子已经不见了,应该是放到厨房去了。他看到姥爹的时候略微惊讶,但很快掩饰过去,露出笑容来。
    “这不是画眉村的马秀才吗?”老头很快认出了姥爹。
    姥爹却不知道这个老头的名字,只好嘿嘿地笑,点头示意,然后没话找话地指着那些灵屋,问道:“这些……这些都是你做的?”
    老头看了看灵屋,笑道:“我是五保户,没有伴儿没有子女,还能有谁帮我做?”
    “做得真不错!”姥爹称赞道。
    老头问道:“马秀才这么晚来找我,莫非是想买点灵屋?不过你身体不错,你妻子身体更好,父母又早已不在,买灵屋干什么呢?”
    姥爹忙摆手道:“不,我不买灵屋。我就听说这里有个非常会做灵屋的人,心生好奇,刚好今天又在冯俊嘉家里吃晚饭,所以顺便问了位置找到这里来的。刚才看了看,果然名不虚传哪!比我们邻村的文先生做得好多了!”
    姥爹说的文先生,我后来见过多回。文先生所在的村子刚好在画眉村和我村之间,每次妈妈带我去画眉村,或者外公送我回去的时候,都要经过文先生的家。文先生跟外公的年纪差不多,在我记事的时候,文先生的灵屋手艺已经名震一方。
    每次我从文先生家前经过的时候,都要偷偷地从他家门缝往里面瞧。他家的大门常年虚掩或者关上,很少有敞开的时候。
    从门缝往里瞄,就能瞄到红红绿绿的东西,虽然看不清全貌,但知道那都是文先生做的灵屋。文先生也是五保户,孤苦伶仃。
    外公跟我说,文先生年轻的时候做灵屋的技艺还没有那么好,大门也没有经常关。那时候他还有妻子。可惜妻子后来腆着怀胎八月的大肚子跟一个走江湖的跑了。有人说,他妻子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他的。自那之后,文先生的家门就常常关着的了。
    那老头见姥爹拿他和文先生比,忙谦虚道:“这怎么能比呢?文先生还年轻,入行没有多少年。我已经年迈了,入行几十年了,做这个全靠经验了。要是我回到文先生那个年纪,我做得还不如他呢。”
    姥爹眼睛朝刚才纸人消失的地方瞄了瞄。
    老头又道:“马秀才,说来我跟你家还挺有缘呢。”
    姥爹的目光收回,问道:“哦?这话怎么说?”
    老头道:“你父亲过世的时候,他的灵屋就是我做的。”
    姥爹惊讶道:“是吗?那时候全靠我一个朋友帮忙办事,我不知道我父亲的灵屋是你做的呢!如此说来,我要感谢你为我父亲做好阴间遮风挡雨的房屋!”
    “可是我有遗憾啊。”老头说道。
    姥爹吃惊道:“你有遗憾?有什么遗憾?”姥爹以为老头要说当时的灵屋没有做到非常满意的程度,所以现在想来有些遗憾。
    “我收了你那个罗姓朋友的钱。这是我最大的遗憾。”老头皱眉说道。
    姥爹更加听不懂了,问道:“生意买卖,当然要付钱拿钱。这有什么遗憾?”姥爹又忍不住想,莫非当时罗步斋给他的钱太少,让他有些遗憾?可是罗步斋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老头摆出一副苦脸,说道:“我死活不要钱,可是你那罗姓朋友非得给钱,说不要钱的话就找别人做灵屋。我无奈之下,只好收钱。”
    “这……”姥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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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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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3 09:14:54 | 显示全部楼层
    “马秀才,你不知道,你父亲曾经救过我们一家。在你父亲做粮官的时候,有一年我们这里闹饥荒,我们一家没了粮食,饿得头晕眼花,是你父亲救济了我们一家,让我们一家活了下来。可惜我后来没有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自己害了自己……”说着说着,老头抬起手来擦拭眼角的泪水。
    姥爹明白老头说的话了,原来他是要报恩,所以想将自己做的灵屋送给过世的粮官。可惜罗步斋非得给钱才要灵屋,让他无法报恩。可是后面的话姥爹又听不懂了。
    “自己害了自己?”姥爹喃喃道。
    “是啊。我们一家好不容易从那场灾难中活了下来。可是我家中父母还有我自己传统观念太重,非得要生一个男孩,而我妻子生了好几次都是女孩……”
    姥爹道:“既然生了女孩,那你怎么说你是五保户,没有伴儿也没有子女呢?你的女儿们都去哪里了?”
    老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点头道:“是呢。我妻子生过五个女儿。也就是说,我曾有过五个女儿……”
    姥爹试探地问道:“她们……不来……看你吗?”
    老头侧头看了角落里那五个破旧的灵屋一眼。

    老头看那五个破旧灵屋的眼神颇为凄凉,且带着深深的歉意。只是一眼瞥过,他的眼眶里就盈满了泪水。
    姥爹顿时浑身一颤,知道这五个破旧灵屋是干什么用的了,也知道它们为什么比其他的灵屋要破旧许多了。
    在解放之前,世道混乱,人命如草芥,加上重男轻女的思想特别重,有些残酷的父母生了女儿便立即在床底的尿盆里溺死,非得生出传宗接代继承香火的男孩子才作罢。
    这些荒诞的事情,在现在听来确实荒诞,但在那个时代确实是真真实实发生的事情。
    姥爹看那老头年纪,不可能是在解放后有孩子,再揣摩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已经非常确定那五个破旧灵屋是做给他五个女儿的。灵屋之所以这么破旧,是因为这几个灵屋是很久以前做成的。而其他灵屋则是他近期做了准备卖给其他亡人亲属的。
    姥爹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只要现在……”姥爹想起刚才在瞎子坳看到的一幕,知道这老头是因为对于过去的愧疚而去关照那些小鬼的。他的五个女儿,最后应该都变成了类似的小鬼,由于怨气太重而逗留人间。他应该是把那些小鬼当做自己的孩子了。但姥爹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如果将这些都说出来,那么刚才在瞎子坳偷看的事情也就暴露了。
    老头见姥爹理解他,顿时露出感激的表情来。
    姥爹说道:“只是……一两个那还罢了,为何一连五个女儿你还不甘心呢?”
    老头痛苦地摇摇头,说道:“不提那还算了,一提起来我又心疼得厉害!”
    姥爹问道:“看来还有其他缘由?可不可以说给我听听?”
    老头走到那五个破旧灵屋前,犹豫了片刻,说道:“本来这些事情我不愿意再多提一次,打算带着进入棺材的。但你是明眼人,一下就看到我过去做了什么。那我无须隐瞒了,说出来也好受很多。”
    “是的。有些事情憋在心里不好,说出来会舒服一点。”姥爹的脑海里还闪现那个消失了的纸人身影。其实姥爹对那个消失了的纸人更感兴趣。毕竟这老头的经历虽然令人咋舌,但并不稀奇少见。
    五六分钟之后,姥爹这个观点将被彻底逆转。
    老头说:“你说得对,一两个女儿那还罢了,虽然当时自己一心想要男孩,但女儿也是亲生骨肉,再狠心的父母,也不忍心这么做。”
    姥爹又瞥了一眼纸人消失了的地方,很难将心思集中到老头身上来。
    “我开始也是这样,我妻子生了三个女儿。第四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我坐在门口等接生婆报信。当听到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声时,我的腿都软了。我能听出来,那是女孩哭泣的声音。我跟你说过,要不是你父亲当年路过我们村的时候接济了粮食,我们一家都已经饿死了。但我们家一直没有好过,依旧常常揭不开锅。三个女儿已经很难养了,再有第四个,又还是女儿,我实在养不起。”
    姥爹的注意力转移回来不少。老头说的这段经历,姥爹有些印象,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其实在我妻子怀上第四个孩子的时候,我那奄奄一息时日不多的老父亲就偷偷跟我说了。我老父亲说啊,如果你媳妇生下来的第四个孩子还是女儿的话,你就把她溺死在尿盆里吧,就说生下来就是坏的。别人知道也没有事,别人也是这么干的。我听老父亲这么说,顿时哭得不行。我知道我老父亲的心思啊,我母亲生下我之前,我老父亲就溺死了我好几个姐姐。不然的话,我即使生下来,也没有吃的。我是家里的独苗,他不希望我们家的香火就这样断了。”
    姥爹盯着老头,一声不吭。他感觉屋里越来越暗,越来越暗,空气变得压抑。
    “不过在我第四个孩子出生之前,他就去世了。如果他当时还在世的话,我这第四个孩子一出生就会溺死在尿盆里。如果我当时不是腿软了,我也会按照父亲说的溺死她。一时之间没狠下心,后面狠下心就很难。我咬牙把她养了下来。”
    “你养了她多久?”姥爹急切地问道。
    老头牙疼一般地咬了咬嘴唇,说道:“十年。”
    姥爹心中一惊。
    “都怪我受了别人的蛊惑!我碰到了一个算命先生,那个算命先生说我命里是该有个儿子的,只是被前面这个女儿占了位置。”老头说道。
    姥爹浑身筛糠一般地抖动,已经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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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3 09:15:0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我就让我第四个女儿落水溺死了……我那时候很痛苦,心想还不如在她刚出生的时候把她溺死在尿盆里……”老头对着灵屋,已经老泪纵横。“后来……后来我妻子生了第五个孩子。”
    姥爹转头去看那老头。
    老头痛苦地摇头说道:“第五个孩子依然是女儿……”
    姥爹感觉一阵凉气从脚底下蹿了起来,将他半身变得冰凉。屋里更加昏暗,黑暗似乎要将屋里的一切吞噬。
    “我妻子知道第四个孩子是我害死的,落水溺亡只是假象。她那时候哭得死去活来,但也怀抱一线希望,希望生下一个男孩来。她说,这样的话,她入土之后好见我的老父亲和列祖列宗。可是生下第五个女儿之后,她就疯了。她抱着第五个女儿到处跑到处喊,像发了狂的牛,像受了惊的马。白天晚上都不回家,要我去找回来。她走路不看路,见山爬山,见水渡水。我怎么拦都拦不住。后来她抱着女儿落在粪坑里,过了好几天才被发现。这事还没完,好像霉运已经缠上我们家了,原来好好的大女儿二女儿三女儿突然开始生病,一个接一个离开了我。有时候我就想啊,这五个女儿是不是像糖葫芦一样串在一根竹棍上的?来的时候都来了,走的时候都走了?”
    姥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但嗓子似乎变得异常艰涩,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说出话来。姥爹干咽了一口,费力的问道:“请问,你第四个女儿的名字叫什么?”姥爹以前听到这段往事的时候,并没有听到具体的名字。
    老头嘴唇颤抖地说道:“她的名字……叫做小米……”
    “小……小米?”
    老头点头道:“是的。我给她取这个名字,意思是家里余粮不足,能用小米来养活她已经算不容易了。”
    小米每一世的名字都有不同的含义,可最后竟然殊途同归,都归结到了这“小米”两个字上!
    姥爹心想,难道这老头知道瞎子坳的小米是他女儿转世之后的魂魄?因此,他才提着一篮子吃的东西去那里?
    姥爹想想,又觉得不像是这样的。老头子面对那些小鬼的时候,情绪颇为舒缓。他只要提到那些往事就会激动不已,又如何坦然面对女儿转世之后的魂魄呢?他应该不知道真相,他只是将那些小鬼当做自己赎罪的对象,并不是针对小米去的。
    那么,小米知道这个老头子是她前世杀她的父亲吗?姥爹忍不住从小米的角度来看这个老头。
    不会的。她虽然记得许多事情,但胎中之谜应该让她忘记了前世父亲的模样。不然的话,以她对付他的脾气,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老头。就算她还有些模糊记忆,她也极可能认不出这个老头。因为老头已经不是当年那副模样。
    姥爹不禁在心中感叹,这对亲如骨肉却又血海深仇的父女,居然在多年后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以这样的方式相处。莫非这老头是冥冥之中被安排来还债了?
    老头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前不久我居然又遇到了一个名叫小米的……的人。”他的眼神有些闪烁,这是心虚的表现。他不敢将瞎子坳的事情说出来。
    姥爹明白他为什么遮遮掩掩,但假装惊讶道:“哦?这么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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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3 09:15:12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啊。就是这么巧。她让我想起我那个苦命的四女儿。”老头说道。
    “所有看起来很巧的事情,说不定都是预谋已久的安排。你以为它很难发生,是你的幸运或者不幸,其实它是你想躲都躲不掉的。”姥爹低声道。
    老头点头道:“有道理。对女儿的亏欠,我现在就在它们身上弥补吧。虽然我知道我怎么做其实都没有用,但总归心里舒服一些。”显然他没有听懂姥爹说这话的真正含义。
    姥爹盯着破旧的灵屋,很久没有说话。
    老头也安静了下来,眼神恍惚。
    屋里寂静无声。那些灵屋里也寂静无声。那些纸人或苦着脸,或笑着脸,都静静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等待。
    一时间,这房屋似乎变成了纸屋,姥爹和老头也站成了纸人。
    黑暗将灵屋和纸人吞噬,也将房屋和房里的人吞噬。它们之间仿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一阵风从大门那里吹了进来,将屋里的死寂吹走。纸屋被吹得呼啦啦地响。纸屋里外的人和兽也被吹动,仿佛这阵风给它们注入了灵魂,让它们活了过来。
    老头似乎感觉到风中带着寒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刚才在瞎子坳的时候也有风,但不见他有半点畏缩。
    姥爹问道:“你以前不是住在这里吧?”
    老头道:“我以前住在君山……”
    姥爹一阵晕眩,几乎要跌倒。
    老头惊讶地扶住姥爹,问道:“怎么啦?你感觉不舒服?”
    老头又道:“更早之前我不在君山,生了三个女儿之后,我老父亲说我家里的风水可能不太好,需要换个地方。也是那时候,你父亲押运粮草,经过我家,见我们几乎饿死,家里吃饭的嘴又多,于是叫士兵匀了一些口粮给我们。”
    “你们是后来搬到君山的?”姥爹勉强站住。
    “是啊。可是第四个孩子出生,还是女儿。而我又犯下那种错误……”
    姥爹终于明白谢小米的转世不易。她留下那首诗句之后,魂魄便悠悠地奔赴了君山,也许恰好碰到这老头和他的妻子搬家来到君山,于是投胎到了他家里。她或许以为这一切顺利,没想到会有这种结局。
    更让姥爹感动的是,小米经历了这一次挫折,居然仍然在君山留了下来。
    “那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姥爹问道。
    老头道:“妻子女儿都离开我之后,我就不再忍心看到那里的一物一什,睹物思人嘛。所以我离开了君山,来到了这里。来到这里之后,我也很少跟人接触。”
    姥爹问道:“你很少与人接触,但你应该听说我常来这里,常去冯俊嘉家吧?知道他家的闺女吧?”
    老头点头道:“听说了。你是来看他们家那个叫小米的孩子吧?我听说他家里挺不顺的,先是怀一个掉一个,后来好不容易生下一个闺女,却总受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侵扰。哎,反过来看看我,真是自作孽!”他见其中一个灵屋的屋檐被积尘压得往下弯,伸出手去弹了一下竹篾做成的屋檐。“嘣”的一声,积尘飞得到处都是,呛得他自己连连咳嗽。
    那屋檐变直了。
    姥爹注意着老头表情的变化,不知道他刚才去弹积尘是掩饰还是真的想让屋檐恢复原状。这老头见过小米的魄,看来还挺喜欢她。难道他不知道小米就是冯俊嘉家闺女的魂魄吗?
    不过他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小米的魄比小米实际年龄要大,或许他并不知道人小鬼大这回事。
    但是他知道而不说出来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如果说出来,那么他去瞎子坳的事情也就暴露了。他肯定不愿意别人知道这些事。不然就不会偷偷摸摸地去那里。
    “原来你知道。那个孩子的魂魄不牢固,非常容易走家。他家里人经常叫我来找。”
    “你是来我这里找她吗?我可没有见过。”老头以为姥爹这次来他家里是这个目的,连忙矢口否认。
    “那你在其他地方见过她没有?”姥爹顺着他的话问道。
    “这……”
    “那就是见过啰?”
    老头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见过?虽然跟我四闺女的名字一样,但是重名的人多了去了。我不会把她当做我四闺女的。”
    姥爹心中对他说道,她就是你不懂得珍惜的四闺女啊。
    可是姥爹不能将真相说出来。互相都不知道,这对他们俩来说都是最好的。
    “真的吗?可是我听说你最近常常大半夜地提着好吃的东西去瞎子坳?”姥爹冷不丁将话题转移到今晚发生的事情上来。
    老头对此猝不及防,脸上露出慌乱之色,结结巴巴说道:“你你你,你听谁说的?”
    姥爹指了指一溜儿排开的灵屋,说道:“它们。”
    “它……它们?”老头转头去看那些不会说话的灵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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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3 09:15:22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啊。你既然认识我,应该知道我会跟它们打交道啊。你不告诉我,它们会告诉我。人们常说,做事要神不知鬼不觉,可是真要这样挺难的。你瞒得了我,瞒得了别人,瞒不过它们哪。它们可在各个角落各个地方盯着你呢。”姥爹故作神秘地说道。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
    老头禁不住朝左边瞄瞄,右边瞄瞄,好像这屋里除了他们两人还有其他人一般。虽然他没有看到什么,但他相信了姥爹的话。他老老实实说道:“我见它们可怜,想起我那可怜的四闺女,所以悄悄提东西给它们享用。村里人认为它们总捉弄村里的小孩,不待见它们,所以我不敢说出来。也请马秀才你不要见怪。”
    姥爹道:“这么多年来,这种事情经历太多,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我知道,你是外来户,如果被人发现偷偷去瞎子坳送东西给尅孢鬼,你会被驱逐出去的。不过我看你还有所隐瞒,为何不一起说了呢?”姥爹见他跟那些小鬼打成一片,联系必定不止一天两天,说不定还有其他事情没有透露。
    老头感激道:“谢谢理解。除了给它们送饭送菜之外,还有一件事不妨说给你听。你眼前看到的新灵屋里,有些纸人是小米剪的。”
    姥爹又是一颤。
    “你知道的,这些小鬼虽然已经亡故,但是童心未泯,还是贪玩爱耍。这小米却有点特殊,她还喜欢剪纸人玩。她知道我是做灵屋的,还来我这里看了,说我灵屋做得不错,就是纸人的做工没有她好。我还不信。她便找我要了剪刀和彩纸,给我剪了一些纸人。”
    “结果剪得怎样?”姥爹迫不及待地问道。
    老头笑了一下,说道:“她太急躁。其实她开头剪得都不错,能看出她的手巧,但是结尾的时候往往耐不住性子,胡乱剪一通,虎头蛇尾。结果剪出来的纸人大多不能用。”
    姥爹想象着小米急躁的样子。他知道,小米的魄没有魂的制衡,性格便大多是不好的一面,嫉妒,焦躁,愤恨等等,只有在魂的配合下,才会有细心稳重的一面。因此,小米生前虽然能将纸人剪得非常精致,但老头遇见的小米不能做到。
    “后来有一次,她极为难得地剪出了一个从头到尾剪得不错的纸人。”
    “哦?你……放在哪里了?”姥爹心中咯噔一下。
    “你想要?”老头问道。
    “哦,不,我就看看。”
    老头挠挠后脑勺,想了想,说道:“放到哪里去了呢?”
    姥爹见他不太记得,便问道:“是不是用在灵屋里了?”
    老头眼睛一亮,抖了抖手,说道:“对对对,我见她剪得还不错,就当材料用在灵屋里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我随便猜的,看这里这么多纸人,就想你应该能用上。”
    老头对着灵屋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皱眉道:“用是用上了,但我不记得用在哪里了。”
    姥爹朝那纸人消失了的位置一指,问道:“你是不是用在这个地方了?”
    老头嘴巴张开来,惊讶道:“哦……是呢,我原来是把它放在这里了,手里还加了一把扫帚。咦?你是怎么知道我用在这里的?”
    不等姥爹回应,老头在那灵屋前面一边寻找一边说道:“怎么回事?我明明放在这个位置的,怎么不见了呢?难道跑了不成?”
    姥爹接话道:“或许真是跑了。”
    老头斜眼看了看姥爹,认为他是开玩笑。
    姥爹想起多年前小米剪的纸人跑到他窗前的情景,不禁感慨万千。看来刚才那个纸人确实是跑了。小米剪的纸人能跑,小米的魄剪的纸人也应该能。纸人是被小米无意识驱动的,那么小米的魄也能驱使纸人。而魄往往更胜一筹,因为一个人常常犹豫不决优柔寡断的话,别人便会说他“没有魄力”。
    老头将那个灵屋拎了起来,还是没有找到那个纸人。倒是有几只地鳖躲在下面睡觉,一被惊动,立即爬到墙角的裂缝里去了。
    姥爹在旁说道:“我能拜托你帮我办一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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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3 09:15:30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头放弃了寻找,放下灵屋,说道:“只要我能做到,那就没有问题。我本来就欠你们家一个大人情。”
    姥爹说道:“我想请你帮我把小米叫到一个地方。”
    老头愣了半天,然后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你的事了。”
    “你要把她怎么样?你要把她找回去,还是……”老头问道。他知道尅孢鬼落在人的手里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让她有她该有的归宿。”姥爹想了想,觉得这么回答老头最合适。
    老头沉默了。
    姥爹劝道:“我知道你觉得对不起你的女儿们,所以将没有完成的爱转移到那些小鬼身上。鬼者,归也。它们必须有最终的归宿。你想过没有,瞎子坳不是它们的归宿,就像水并不是水鬼的归宿,房梁不是吊死鬼的归宿一样。”
    “那它们的归宿是什么?”
    姥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说道:“它们的归宿是……烟消云散。”

    “你不能超度它们吗?”老头怯怯地问道,手不住地抖。
    “超度如同跟人讲道理,只能讲给那些听得进的人。这些小鬼怨气实在太重,受的气太大,一般的超度是无法让它们解脱的。给它们超度,就如你捅了它几刀,烧了它的房子,将它赶走,然后跟它说几句道歉说算了吧,它是不会接受的。”姥爹没有说别的小鬼还有魂魄,这个小米没有善的魂,只有恶的魄,更加不可能轻易超度。
    其实外公也问过姥爹这个问题,他也不希望姥爹用极端的手段对付小米的魄,希望姥爹超度她。姥爹回答说,曾有高僧在《观无量寿佛经》注解里说:“世间极重的罪业,佛法所有的经教、经忏佛事都无法超度的。”
    那晚姥爹给小米念诵《地藏经》引来的孤魂游鬼,都是愿意接受解释,希望得到解脱的鬼魂。执念太重的鬼魂是不会因为听到《地藏经》而现身的。
    姥爹决定用最极端的方式来对付小米的魄,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不可能没有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也许还有其他办法,只是你不愿意去做而已。”老头倔强道。
    姥爹苦笑道:“天无绝人之路,对,还有一条路,可是你我都走不完。”
    “什么路?我一定竭尽全力去走!”
    “我曾见过一个溺死女儿的父亲为了赎罪而给女儿的亡灵念经超度。他念《地藏经》《金刚经》《无量寿经》念了整整四十年,终于将执迷不悟的亡灵超度。这四十年里,他除了一日三餐和正常睡觉,其他什么事情都不干。他家境富裕,有人供他吃供他喝。”
    “四十年?”
    “是的。这种极重的罪业,需要四十年不间断的超度才能化解。小米这种罪业的,我想即使像那位父亲一样不间断念经,那也得八十年才能超度。”
    “多一倍?”
    姥爹点头道:“是啊,小米背后经历的事情比一个溺***儿要多太多了!罪业要重太多了!”
    “她经历了什么?以至于这么难超度?”老头问道。
    姥爹摇摇头:“一言难尽。”
    “这么说来,即使我从现在开始为她超度,我的寿命也耗不起?”
    姥爹叹道:“如果可以,我就不会请求你来帮我了。一个人穷其一生都无法将这罪业清除消弭,何况你我都已到了这个岁数。”
    老头沉默无言了。
    在跟老头聊天的过程中,姥爹还曾怀疑过这老头是那晚阻拦他去猫灵山的神秘人。现在见他能为小米如此考虑,姥爹转而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你不用因为欠我父亲一个人情而违心地答应我。哪天你想好了,叫人带个口信给我。我再来这里。”姥爹说道。
    老头如一截木头一般杵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很晚了,您该休息了。我也要回去了。”姥爹轻声说道。
    老头仍然一动不动。
    姥爹轻轻地从屋里退了出来,顺手将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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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3 09:15:40 | 显示全部楼层
    夜色朦胧,近处的路都非常难看清,这世间就如一个无限大的瞎子坳。
    老头没有让姥爹等太久。
    两天之后,老头就主动来到了画眉村,找到了正躺在老竹椅上晒太阳的姥爹。一只毛茸茸的老鼠躺在老竹椅下面,跟姥爹一样打着瞌睡。
    “你家里的老鼠怎么这么猖狂?”老头没打招呼,先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老竹椅上的姥爹睁开眼来,见是那位做灵屋的老头,忙起身迎接。
    老头摆手道:“你不用起来,我说完话就走。我是来告诉你我想好了的。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去瞎子坳把小米叫出来,你告诉我一声。”
    姥爹愣了一下,立即恢复过来,说道:“别着急走,喝了茶再回啊。”
    “不用了。”说完,老头转身就走了。
    这时外公走了出来,朝老头消失的方向瞄了一眼,问姥爹道:“刚才那人是谁?怎么不坐一会儿就走了?”
    姥爹见他已经离去,便又躺回老竹椅上,缓缓回答道:“冯俊嘉村里的人。”
    外公“哦”了一声,走到老竹椅旁,俯身在姥爹耳边轻声说道:“爹,我想有人要暗算您。您最近要小心点,少跟陌生人接触。”外公又瞥了一眼那个老头消失的方向,对那个老头充满了怀疑。
    姥爹懒懒地眯着眼睛问道:“怎么啦?”
    外公将手伸到姥爹眼前摊开,手掌中一个红绿相间的纸人。外公说道:“我在您的窗户缝里发现了这个纸人。”
    姥爹的眼睛顿时瞪开来,愣愣地看着那个纸人。
    外公道:“这纸人一看就是跟灵屋搭配的,非常不吉利,只有亡人才需要这种东西。我想也许是想害你的人偷偷塞到窗缝里去的。”
    外公跟我说过,祝由术中有一种纸人咒,就是利用纸人来谋害别人,其方式与扎小人有些类似。扎小人是用针来扎一个替身,借以伤害被施咒的人。古往今来这种诅咒方式很常见,但也容易被发现。纸人咒则相对隐秘,将画好的纸人放在被施咒的人附近,让其染上被施咒的人的气息,然后偷偷取回。取回之后,一把火将纸人烧掉,并施以咒语。于是被诅咒的人会感到浑身不适,又不知为何不适。
    那段时间里姥爹的身体确实常常感觉不适。不过他心里清楚,这不是纸人咒的效果,而是寻找小米的时候拜了鬼。
    可是外公不知道,所以以为纸人才是祸害根源。
    姥爹将那纸人拿了过去,在手中看了看,露出一丝笑容。
    外公不理解道:“别人要偷偷害你,你还笑?”
    “它是几天前的晚上从冯俊嘉村子里跟我到这里来的。”姥爹说道,“没想到即使是这个时候,它还是会跟着我。”
    外公听得一头雾水,问道:“这……不是纸人咒?”
    姥爹道:“当然不是。我以前跟你说过没有?小米生前剪的纸人会跟上我。”
    “这……这是小米剪的纸人?”外公惊讶不已。
    “是她的魄剪的纸人,这么说更为准确。”
    外公盯着那颜色稍艳做工稍差的纸人,说道:“即使是她的魄剪的纸人,也会偷偷跑到你的窗边来啊……”
    “可是我却要这样对待她……”姥爹长叹一声。接着,姥爹将他的打算说给外公听了,并叫外公不要插手。“你的心太慈,到时候下不了手,让小米跑了的话,小米的怨念就更加重,以后就更加难办了。”
    外公不放心,说道:“我不去可以,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让歪道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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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8-23 09:15:57 | 显示全部楼层
    那时候歪道士捉鬼已经小有名气。但姥爹常常责怪歪道士手段太强硬,并不认同他的捉鬼方法。虽然理念不同,但姥爹和歪道士平时见面还是客客气气的。歪道士一直以来非常崇敬姥爹,所以虽然知道姥爹对他捉鬼的方法颇有微词,但还是恭恭敬敬。歪道士逢人就说:“我用强硬的方法对付那些鬼,是因为我的实力还没有到马秀才那种程度。马秀才已经是祖宗级别,我连姥姥级别都还差一点,如果不对鬼类赶尽杀绝,那些放走的鬼类反过来找我麻烦,我就完了。马秀才杀的杀,放的放,那是他不怕得罪了的鬼类回来找他,所以手段怀柔。”别人将这话传到姥爹这里,姥爹只是笑笑。
    外公就是考虑到歪道士的捉鬼方式不一样才希望歪道士去帮姥爹对付小米的魄。姥爹担心外公下不了狠手,外公何尝不担心姥爹下不了狠手?
    但捉鬼就是这样,既然捉了,就要成功。不然加深了鬼魂的怨念,却又放虎归山,这是得不偿失的,还不如不捉了。尤其是单纯的魄,它是只记仇不记恩的。有些小孩子的魄比魂要强大,常常大人对他的好他不记得,大人对他的不好他耿耿于怀。大人便说:“你这孩子是筷子给你夹了肉你不记得,筷子敲了你你却记得!”
    外公就是担心小米的魄只记得姥爹的不好,积累起来之后对姥爹怨气更大,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外公心里想的这些,姥爹都清楚。于是,姥爹点头道:“好吧,那你去跟歪道士说说,我今天晚上就要过去。”
    “今天晚上就去?未免也太着急了吧?”外公说道。
    姥爹道:“迟一日不如早一日。只要她还在,小米就不安全。”
    歪道士听到外公叫他当天晚上去捉小米的时候也感觉非常突然。歪道士那时候脸上的五官已经是歪的了,但是还没有歪到后来那么严重。他的身子也是一歪一歪的,但两只手还算正常。后来他的手指都歪了,很难捏笔,所以常常叫外公去帮他画符。
    歪道士说:“我的符还没有准备好呢,恐怕有点仓促。要不你劝劝你父亲,让他再晚一天两天?”画符不但要讲究方位,还要讲究日子和时辰,并不是照葫芦画瓢画出那些形状就可以的。歪道士一天之内无法预备好所有他要用到的符。
    “要是你要晚一天两天的话,他今晚就自己去了。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外公为难道。
    “看来没得选择了。那今晚就动手吧。”歪道士当时没有想到,那晚会是他一生中最为惊险的一次经历。
    后来我去画眉村,他就常歪咧着嘴跟我说:“你知道吗……你妈妈才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跟你姥爹去捉鬼……那是我第一次跟你姥爹搭档……我们差点就回不来了……”在我能走会说的时候,他的嘴巴发音已经非常困难,一说话就有涎水从比较低的那边嘴角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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