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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画眉奇缘》鬼称骨:姥爹传奇(65页开始第四部)--作者:童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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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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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4 08:47:32 | 显示全部楼层
    习鹊惊讶道:“你经常来听我唱哀歌?”

    他点头道:“是啊。你能唱的,我都能背了。可是我没有你那一副猫嗓子。”

    “可是我只见过你一次啊。”习鹊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他笑道:“我平时很少露面,都是偷偷听的。所以你不知道我。但是我对你很熟悉。我对这里的每个人都很熟悉,但是他们都不熟悉我。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完,他放眼将所有酒席上的人看了一遍,好像一个农夫看自家水田里的稻子一样。

    那陌生人看别人的表情让习鹊心中讶异。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这样看别人。

    “你不用为今天在马秀才的喜宴上唱了哀歌而内疚,你可以用你的猫嗓子帮忙把马秀才的小米叫回来。”陌生人说道。

    “怎么叫?”习鹊虽然熟知猫音,但从来没有试过用这种方法把一只猫叫回来。

    “还能怎么叫?用你的猫嗓子把它唱得动情呗。人和鬼你都可以唱得它们动情,何况一只小小的猫?”陌生人说道。

    “人和鬼能听懂我的话,当然容易被我的哀歌打动。可是猫听不懂我的话,我虽然熟悉猫,但是不会用猫语说话,怎么能打动它呢?”习鹊没有什么信心。

    陌生人道:“不必懂猫语。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只要你的情绪酝酿出来了,不管你唱的什么词,都能打动其他生灵。”

    “是吗?”习鹊似乎多了一点点信心。

    陌生人举起了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在碗里,然后说道:“当然,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这样吧,今天晚上子时,你到老河桥上来,我带你去找白先生。你把白先生找回来了,就是把小米的魂找回来了。如果你能把小米的魂还给马秀才,就不用为今天唱哀歌的事情内疚了。”

    “你带我去找?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

    陌生人道:“欠人情才还人情嘛。第一,我没有欠马秀才的,我做不做无所谓。第二,我不懂猫语,更不会猫音,就算知道白先生躲在哪里,也没有办法把它引出来。”

    “这么说来,我要欠你一个人情了。”

    陌生人笑道:“我之前听你唱哀歌听了那么多次,但是没有为你做过什么。这人情不是你欠我的,而是我还你的。”

    习鹊道:“你把欠人情还人情看得太重要了吧?”

    陌生人道:“人生在世,可不就是欠人情还人情嘛?你听说过那种说法没有,今生成为伴侣的人,都是因为上辈子他欠了你的或者你欠了他的,这辈子在一起就是还债来了,如果债没有还清,打打闹闹纠纠结结还是分不开;如果债还清了,想在一起都无法在一起了。很多人不就是这样嘛?明明两个人还互相有感情,明明还可以包容对方,明明还可以重来的,可偏偏就这样无疾而终了。就是这个道理!”

    习鹊点头道:“听说过这种说法。不是冤家不聚头。”

    陌生人拍着巴掌笑道:“就是嘛!有情人如此,其实普通人的交往也是如此。你欠我人情,我欠你人情,才有你来我往。”

    习鹊想了想,说道:“说得也是。不过你也许是为了让我不觉得亏欠你。那好吧,我今天晚上子时来老河找你。”

    陌生人高兴道:“不见不散。”

    后来习鹊将他和这个陌生人的对话原模原样说给姥爹听了。

    姥爹却不知道那个人来过自己的喜宴,完全没有印象。姥爹问余游洋,余游洋有点慌张,她说她那天也没有见到习鹊说的那个人。姥爹又问那天来了马家老宅的村里人,还是没有人见过习鹊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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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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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4 08:47:43 | 显示全部楼层
    当天跟习鹊坐在一桌的人都说,那天习鹊旁边的位置是空着的,并没有什么人坐。

    酒席的座位是一个桌子四条长凳,坐八个人。有人回忆说,那天习鹊那桌只坐了七个。

    习鹊就不同意了,他说:“那你们肯定是把人家忘记了!我坐在长凳的一头,如果那边没有人的话,肯定会翘起来啊!”

    习鹊说得在理。坐长凳吃酒席的人在起来盛饭或者夹菜的时候,都会跟旁边的人说一下:“你坐好,我要起来了。”让旁边的人注意长凳别翘了。翘了的话会摔着。

    众人听习鹊这么说,再回想当日情形,习鹊确实坐在了长凳的半边,但是长凳没有翘掉,他没有摔倒。

    这下大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有人问他:“你不会是遇到鬼了吧?马秀才跟鬼神打交道多,想想有鬼来吃点东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余游洋连忙说道:“怎么可能是鬼呢?”

    姥爹瞥了余游洋一眼,问道:“不是鬼是什么?”

    余游洋却不说话了。

    姥爹见她不愿说,虽然不明白原因,但也不再问她。

    她不说话确实是有原因的。

    马秀才举办喜宴的当天晚上,习鹊留宿在画眉村。等到将近子时的时候,他偷偷穿起衣服,走到了老河边上。他听着老河流水潺潺的声音,声音特别大,比白天听到的声音要大很多,几乎有点儿大河澎湃的意思了。他心想,原来老河也有这么磅礴的一面,只是白天被各种声音干扰遮掩,听不出来。

    他等了不一会儿,那个陌生人就顺着老河的堤岸走过来了。他心中讶异,这人到底是村里的还是村外的?村里的话应该顺着那条大道走过来,村外的话应该从老河桥的对面走过来,怎么就从堤岸那边过来了呢?

    稍稍靠近一些,习鹊就看出那个人走路的姿势不对劲儿,不是白天那样一蹦一蹦的,步子迈得大了很多,也僵硬了很多。

    再近一些,习鹊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个陌生人比白天要高出一大截,虽然还是不到普通人的高度,但是差不太多了。

    等他走到老河桥上时,习鹊没有听到脚步声,倒是听到什么东西撞在桥上的咚咚声。

    那个陌生人笑了笑,说道:“别惊讶,我踩了高跷。”

    习鹊问道:“大半夜的,你踩高跷干什么?”

    他说道:“就是因为大半夜的,我怕吓到晚上起夜的人。”

    习鹊听了挺感动的。确实如此,如果不是早就有约在先,他自己看到一个半人高的人突然出现,也会被吓到。

    “看不出来,你还挺为别人考虑的。”习鹊说道。

    他回头看了看沉浸在夜色之中的画眉村,说道:“他们都是我要保护的人啊。”

    “你晚上踩高跷,不怕一脚没踩好摔着吗?”习鹊问道。

    他仰起脖子笑道:“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像我手心的掌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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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4-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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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4 08:47:54 | 显示全部楼层
    “哦。”习鹊不太明白一个不是画眉村的人为什么对画眉村的每一寸土地都这么了如指掌。

    他有些得意。

    “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呢?”习鹊问道。

    “去找小米的魂魄啊,找那只名叫白先生的猫。”说完,他转身下桥,可是刚刚转过来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的脚下突然一晃,“嘭”的一声摔了个猪啃泥。

    习鹊愣住了,哭笑不得。

    他呲牙咧嘴却又不敢叫疼,拿了一只高跷砸地,骂道:“哪个缺心眼的把石头搬到桥上来了?”

    “你不是说,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像你的掌纹一样吗?”习鹊窃窃地问道。

    他用高跷支撑着站起来,表情痛苦地说道:“我忘记告诉你了,人总是容易在熟悉的地方摔倒。”

    “哦。”

    “别这样啊!我是说真的。在不熟悉的地方时,你会时时小心,看清了才迈步,就不会摔倒。在熟悉的地方,你记得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但是谁知道哪里会多一块石头,哪里会多一个坑?”他又踩到了高跷上,走路比刚才要小心多了。

    习鹊在他身后将那块石头踢开。

    他又补充道:“可是人不摔跤的时候想不起这句话。”

    习鹊笑了。

    他叫习鹊不要笑,说道:“你笑什么呢?笑不得!你要哭,学猫那样哭,唱哀歌的时候尽量用哭腔,把马秀才对她的思念唱出来,把她想回家又不敢回的思念也唱出来。唱得她被打动,我们才能把她带回马秀才家里去。”

    “好。我学猫那样哭,什么时候开始哭?”

    “现在就可以了。”

    于是,习鹊用哭腔唱起了哀歌来。

    他打断习鹊,说道:“不是这样唱的。”

    习鹊问道:“我以前都是这么唱的啊,怎么就不是这样唱的呢?”

    唱哀歌是有一定讲究的,一般分时间和丧事进入到某一实质阶段时,就唱某一段哀歌,并且每一段哀歌都有它的意义,有《落气》《赶信》《入棺》《献饭》《开路》《游城》《哭五更》等。顾名思义,就是在这些时间时要唱的歌词。

    后来马岳云专门去习鹊家里请教过,习鹊告诉马岳云说,他之所以用哭腔唱哀歌,除了因为办的是哀事之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哭相当于阳间的人与阴间的人对话,阴阳两隔,语言不通,就用哭声来为亡者引路。

    但那个陌生人不要他以这样的方式吸引白先生。

    他说:“你以前都是给亡者唱的,自然要有词,要说亡者的生前身后事。但白先生是只猫,你说这些它不会有触动的。”

    “那怎么唱?”习鹊犯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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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4 08:48:06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陌生人说道:“不要用词语,只要有曲调。”

    “只要曲调,不要词语?那怎么唱啊?”习鹊没有这么唱过。但也就是这一晚唱过之后,他的名气突飞猛涨,不止是方圆几十里了,方圆百里之外的人都来这里请他去唱。这得益于一个陌生人的指点。

    “为什么要有词语呢?有词语反而束缚了要表达的意义。你试试。”

    习鹊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又一心想把小米的魂叫回来,便听了他的话,用手摸了摸喉结,然后清了清嗓子,发出一个古怪的叫声来。

    这声音一发出来,他自己都浑身毫毛立起!这声音太阴森了!

    那个陌生人惊喜道:“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可以时而高一点,时而低一点!”

    于是,习鹊又将声音变得时高时低,仿佛是一只猫甩起的尾巴一般。

    多少年后,画眉村的许多人仍然记得那段时间的夜晚里常常响起的幽怨的哭声,如幽怨的女人,如绝望的猫,又如迷路的小孩子。

    其实要找到白先生没有那么容易。

    那天晚上,那个陌生人带着习鹊绕着画眉村走了好几个圈,都没能看到白先生的踪影。

    习鹊唱得喉咙有了腥甜味儿。

    那个陌生人算了算,子时已过,便对习鹊说道:“今晚看样子是找不到了。我们先回去吧。明天晚上再来。”

    “你不是说你带我来找白先生吗?搞了半天你并不知道它在哪里啊?”习鹊失望道。

    他赔笑道:“我熟悉它的行踪,可是不知道这个时间它在哪里。就像老河桥上的那块石头一样,我平时知道那里是没有石头的,哪里料到今晚偏偏就有了!你知道的事情是过去,过去是不会变的。但你要了解的事情是现在,现在是会变的呀。”

    “事情被你做了,道理还被你讲了。”习鹊掩饰不住失望地说道。

    功夫不负有心人,习鹊哭了三个夜晚,终于有了收获。

    第三个夜晚的丑时即将到来时,习鹊和那个陌生人在画眉村后山附近的刺丛里发现了白先生。

    在漆黑的夜里,它那身白毛非常显眼,就如从某个缝隙里漏下来的一团月光。

    习鹊和那个人几乎是同时发现它的。

    习鹊继续唱着没有词语的哀歌,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唱得画眉村里睡着了的人做起了前世分别的梦,唱得没有睡觉的人想起了过去的人。

    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那个已经不再陌生的陌生人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领着他往马秀才家的方向走。

    习鹊回过神来,边唱边跟着那个人往回走。他们不敢走得太快,怕白先生不跟上来,他们又不敢走得太慢,怕子时过去。

    好在白先生终于从刺丛中走了出来,它略微痴呆地看着唱哀歌的习鹊,居然眼睛里溢出了泪水。

    习鹊听说过猫会哭,牛会哭。他只见过主人杀牛的时候牛哭的样子,却从未亲眼见过猫哭的样子。这回一见,他发现猫哭的样子比牛哭的样子更让人怜悯。牛哭的时候只是干巴巴地掉眼泪,牛的长脸没有任何表情。而猫哭的时候胡须颤动,嘴巴的形状如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般。

    习鹊的哀歌就像一条无形的线,在夜空中跌宕起伏,挥来舞去。线的一头在习鹊这里,另一头在白先生那里。习鹊就这样“牵着”白先生一步一步往马家老宅走。

    习鹊穿过小巷道,跳过小排水沟,绕过大石墩,终于来到了马家老宅前面。

    那个陌生人生怕他断了,轻声催促道:“继续唱,继续唱。”

    半夜有人听到歌声越来越近,便亮起灯了凑到窗户处往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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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4 08:48:19 | 显示全部楼层
    姥爹也是一样。

    他听到习鹊的歌声进了村,便批了衣服来看。

    “吱呀”一声,姥爹打开大门,将外面的月光放了进来。他忍不住轻轻抬起头,对着月亮深呼吸。那听不清词语的哀歌还在耳边萦绕,让他的心仿佛装满了水一般发胀。他想起好久没有吸食日光和月光了,便试着吸一吸。

    这一吸,他尝到了月光的苦涩味儿,如苦瓜一般。

    他没有因为尝到苦味而放弃吸食。他继续吮吸着,如饥饿的婴儿一般。

    习鹊的歌声越来越近。

    姥爹听着歌声,觉得苦味越来越浓。他心中突然清明了!月光本是没有苦味的,是这歌声里的苦味侵染了月光,让月光变苦。

    习鹊的歌声已经到了近前。

    姥爹突然睁开眼睛,看到前面站了一个人。

    那个人他太熟悉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姥爹的眼眶湿润了,泪水不由自主地溢了出来,如决堤的河,如喷涌的泉。

    对面的那个人也眼眶湿润,而后盈满泪水。她看着姥爹,就像姥爹看着她一样。

    “你终于回来了……”姥爹心里想说这句话,可是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看到对面的人喉咙耸动,但是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而后,姥爹感觉耳边的歌声渐渐隐去了,月光也淡了,远处如剪纸一般的山和树融化在更远的夜幕里。头顶上的月亮却是更加清晰,如一个井口。那井口太高太高,无法企及。在那井口之外,应该是有着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的。

    这个世界里,只剩下了他和那个人。

    “小米……”姥爹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

    可是这两个字刚刚说出口,小米就不见了。对面只有一只白色的猫。

    喵呜……

    “原来是你,白先生。”姥爹揉了揉眼睛,刚刚他把白先生看成小米了。

    与此同时,姥爹也看到了唱着没有词的哀歌的习鹊,还看到了踩着高跷的土地公公。

    “谢谢你。”姥爹对习鹊说道。他知道习鹊唱这种古怪的哀歌是为了将白先生呼唤回来。

    “也谢谢你。”姥爹朝土地公公鞠了一个躬。他当时还不知道对方是土地公公,但看见那人跟习鹊一起,便知道那人也付出了不少。虽然上次赵闲云的葬礼上,那人很不礼貌地上前敲了棺材,但姥爹并没有记恨他。

    土地公公点点头,然后拉着习鹊离开了。

    姥爹走到白先生身边,将它抱进了屋里。

    进屋之后,尚若然看到姥爹抱着一只猫进来,知道那就是走失多日的白先生,急忙去衣柜里拿被子毯子出来,给白先生铺上。

    刚刚过门的尚若然什么事情都抢着做,洗衣晾衣,淘米做饭,烧水洗碗,没有一样落下。她甚至比余游洋还做得多。外人看起来似乎余游洋才是这屋里的主人,她倒成佣人了。

    但余游洋并不高兴。她在昏迷不醒的罗步斋面前说:“你看看这个花姐,她一过门就把自己当家里人了,一点儿都不生分。我还以为她要适应一段时间呢。”

    这话恰好被姥爹和尚若然听到。

    尚若然脸色一变,但立即又露出微笑来。

    姥爹只好悄悄对尚若然道:“她跟你赵姐关系太好,一时间还缓不过来,你不要往心里去。”

    尚若然摇摇头,说道:“不会往心里去的。我来这个家之前,你就都跟我说好了,我不只是‘嫁’过来,还是‘嫁接’过来。既然是‘嫁接’的,这原木肯定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容纳我。何况我本身就是花姐命,要不是你给我这个机会,我这辈子也别想姻缘了。”

    姥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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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4 08:48:29 | 显示全部楼层
    “赵姐现在还好吗?你在她的葬礼还没有办完的时候就让子非偷偷把她带走了,到现在也没见子非带一个信回来呢。”尚若然问道。

    姥爹摆手道:“以后别在家里说这个。之前我就跟你说过别提这个,你忘记了?”

    尚若然就不说话了。

    姥爹感觉到,尚若然这么问是害怕赵闲云再回到这里来。

    姥爹还感觉到,尚若然也担心小米再回到这里来。

    在习鹊绕着村子唱没有词的哀歌时,姥爹半夜醒来,坐起来说道:“看来他是要帮我把小米的魂找回来。不过不知道是谁告诉他这么做的。”

    一旁的尚若然也醒了,便说:“小米自己要跑掉的,还会回来吗?这哀歌唱得一个字儿都听不清,小米能听清?”

    姥爹叹了一口气,躺了下去,不再说话。

    虽然如此,但当姥爹抱着白先生回来的时候,尚若然还是做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姥爹将白先生交给尚若然,说道:“你好好照顾它,我要出去一下。白先生是习鹊送来的,我一时太高兴,只道了谢,忘记叫他进来喝口茶了。”

    姥爹当晚出去其实有两个目的,第一确实是觉得刚才怠慢了习鹊和那个人,第二是想看看他不在的时候尚若然会不会依然好好对待白先生。

    姥爹放下白先生后出了门,直奔习鹊借宿的那户人家而去。

    幸好月色尚可,路看起来像一个白条子,不至于完全看不清楚。

    还没有走到那户人家,姥爹就碰到了习鹊和那个人。

    姥爹连忙喊道:“习鹊,多谢了!”

    习鹊扭过头来,见是姥爹,忙说道:“这么晚了,你还追出来干什么?”

    姥爹道:“你为我唱了几夜的哀歌,我都没有请你进屋喝一口茶润润嗓子,心里过意不去。”

    习鹊笑道:“在你喜宴上唱哀歌的也是我这个嗓子呢!那时候你没有怪罪我,我还过意不去呢。”

    踩着高跷的那个人说道:“好了,如今相互抵消了!谁也不用过意不去!”

    姥爹忙拱手道:“请问这位先生尊姓大名?”

    “赵文佳。”那人爽快回答道。

    “赵文佳?”姥爹细细咀嚼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可是一时想不起来。

    习鹊见了姥爹的表情,问道:“莫非马秀才以前见过?”

    姥爹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父亲在世时好像提到过这个名字,但时隔已久,不能确定了。”

    那人笑而不语。

    “家住哪里?”姥爹紧接着问道。

    那人回答道:“就在老河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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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4 08:48:43 | 显示全部楼层
    姥爹顿时心中了然!他早就听父亲说过一个名叫赵文佳的同僚,如今听这人说家住老河旁边,想想必定是老河旁边土地庙里的土地公公了。父亲去世后做了城隍,父亲的同僚去世后做土地公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姥爹甚至已经想到,上次他来灵堂敲棺材,也是出于关心;今晚习鹊将白先生送来,也应该是出自他的主意。并且,习鹊是唱了三夜的哀歌才将白先生找来,这也符合土地公公一向的作风。

    如果有谁家的小孩子受了惊吓而来找姥爹,姥爹确定孩子是丢了魂的话一般会给出两个建议。第一个自然是喊魂。这是最常见最常用的办法。但这有一个前提,就是必须知道孩子白天都去哪里玩了。只有知道这个,大人才能在晚上顺着孩子白天走过的地方再走一遍,将孩子的魂喊回家来。因为孩子的魂魄很可能还在原来的路上游荡,忘记了回家。如果来找姥爹的人不知道孩子白天都去过哪里的话,姥爹便会给第二个建议。

    第二个建议便是去土地庙求助。

    去土地庙求助的话,要先准备一盅米,一块红布,三根香。到了土地庙之后,将一盅米用红布覆盖,手持三根香向土地公公祈祷,求土地公公帮忙将孩子的魂魄找回来。祈祷完了,将红布拿起来折叠好,然后将三根香插入米中。红布需要带回去,米和香就留在土地庙。

    如果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别人,千万不能说自己是在干什么。如果说了的话,土地公公就很可能找不回小孩的魂魄。其原因很简单,遇见的人可能是其他作祟的鬼怪精灵所化,如果将此事泄露出去,那祟物会在土地公公找到之前找到孩子的魂魄,并将孩子的魂魄骗走。

    红布带回去之后,要放在孩子的脑袋下面枕着。等过了三天,孩子基本就会好起来。那便是土地公公帮忙把孩子的魂魄找来了。

    姥爹心想,这次土地公公没有亲自出马,或许是从来没有找过藏在猫鬼体内的魂魄,只好借助习鹊的力量来找。

    “你是隔壁村的?”习鹊还没有猜出赵文佳的身份。

    赵文佳笑了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姥爹先将习鹊送回借住的人家,然后又送赵文佳去老河那边。

    到了老河边上,赵文佳邀请道:“你既然走到这里来了,何不到我家里坐一坐?”

    姥爹迟疑道:“土地庙比我们住的房子要矮这么多,我恐怕走不进去啊。”

    赵文佳说道:“不会的。大和小都是相对的。”

    姥爹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但决定先跟着他去土地庙看看。

    两人走到了土地庙旁边,土地公公从高跷上走了下来,将土地庙的门打开,邀请姥爹进去。

    姥爹见他没有恶意,便干脆低了头往里钻。

    这一钻,居然真的钻进去了。

    姥爹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面非常宽大,完全不是在外面往里看时那种逼仄的感觉。庙里的东西也一应俱全,跟画眉村普通人家的房子差不多,没有很豪华,也没有很寒酸。

    “没想到这里面这么宽敞!”姥爹赞叹道。

    土地公公走到姥爹的身边,说道:“你看看外面。”

    姥爹转头朝门外看去,吃了一惊。

    外面的树高耸入云,几乎看不到顶端。月亮大了好几倍,几乎盖住半边天。而那条老河简直毫不逊色于他曾经见过的大江大河!宽阔得令人难以置信!

    “树变高了!月亮变大了!老河变宽了!”姥爹惊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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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4 08:48:55 | 显示全部楼层
    土地公公哈哈大笑,说道:“不是它们变大了,是我们变小了。”

    姥爹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脚,又摸了摸脸,然后说道:“没有变小啊。”他还看了看赵文佳,他还是只有半人高。他也没有变大或者变小。

    但是话说出口之后,姥爹立即明白了赵文佳说的意思。他们钻进了土地庙里,如果他们没有变小的话,土地庙是装不下的。正因为自己变小了,所以看其他的东西时觉得变大变高变宽了许多。姥爹也突然明白了他之前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原来土地庙里面是这样的!”姥爹惊讶道。姥爹心想,如果此时外面有人经过,又恰好看了土地庙一眼,不知道是否会看到一个缩小了的马秀才。

    土地公公知道姥爹领悟了他的意思,点头微笑。他提起桌上的一个茶壶,给姥爹倒了一盅茶。

    姥爹接过茶盅,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问道:“冒昧问一下,你以前是我父亲的同僚吗?”

    土地公公笑道:“是啊。我来这里当土地之前路过哲江,你父亲在那边当城隍。他托我来这里之后多多关注你。不过你父亲也知道,身为一方土地,就毫无偏袒地保护一方土地上的人,没有亲疏远近之分。所以我去敲你夫人的棺材,唤回小米的魂,都是尽我自己的职责。”

    “我父亲现在在哪里?我找过好多年,没有找到他。”姥爹急切问道。

    土地公公说道:“我离开那里的时候,他嘱托过我,叫我不要将他所在的地方泄露出来。实在抱歉!”

    姥爹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既然土地公公都这么说了,姥爹便不好再多追问。

    姥爹看了看土地庙里的一物一什,问道:“你作为土地爷,一天到晚都需要干些什么呢?”

    土地公公说道:“其实也没做什么,说起来跟你差不多。”

    姥爹惊讶道:“跟我差不多?”

    “是啊。有时候别人家的小孩丢了魂,你不是叫他们来找我吗?有时候有人丢了东西,你不也是叫他们来找我吗?哈哈哈,好多事情还是接的你的呢。”土地公公笑道。

    姥爹一想,确实如此。那些家里有小孩受了惊吓的,家里人又不知道孩子在哪里受了惊吓的,姥爹便劝他们去找老河边上的土地爷。有些人出门丢了东西,又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丢掉的,姥爹也劝他们去找老河边上的土地爷。

    孩子受了惊吓,解决的方法姥爹已经说过许多次。

    有些人丢了东西来找姥爹,姥爹又无法掐算出方位的话,便会叫他们借罗步斋的羊角卦去土地庙求助。用羊角卦在土地庙前面占卜的话,其占卜方式是不同于一般占卜方式的。羊角卦要三个,祈祷完后对着土地庙撒下。如果三个卦都扑着,凸面朝上,平面朝下,那说明土地公公也没有办法把东西找回来。如果三个卦有扑着的,有仰着的,那说明东西还在,但暂时无法找到,过段时间可能找到。如果三个卦都仰着,那说明东西还在某个位置,而三个卦的角指着的大概方向,就是东西所在的方位。当然了,三个卦不可能都完全指着一个方向,这样的话三个方向都可以找一找。

    姥爹抱歉道:“真不好意思。原来我给你带来过这么多麻烦!”

    土地公公摇头道:“不麻烦,不麻烦。我的能力也有限,有些东西我也没有办法找到。”

    姥爹问道:“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事情可做呢?”

    土地公公道:“我还教刚出生不久的小孩子笑。”

    “教小孩子笑?”

    “是啊。小孩子刚出生的话,是不会笑的。他们没有经历过任何事情,也就没有任何喜悦。所以我要去每个新添了人口的人家教出生的孩子笑。”

    “没想到土地爷还有这个事情要做呢。”姥爹说道。

    土地公公顺势邀请道:“你有兴趣吗?有兴趣的话,明天跟我一起去一户人家看看我是怎么教孩子笑的。”

    姥爹求之不得,说道:“好啊。当然有兴趣。”

    “那明天你吃完早饭来这里找我。”土地公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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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4 08:49:12 | 显示全部楼层
    “嗯。”姥爹点头。过了一会儿,姥爹又问:“你只教小孩子笑,不教小孩子哭吗?”

    土地公公哈哈大笑,说道:“马秀才也问出这种问题?每一个人都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的,还用得着学吗?”

    姥爹拍了一下后脑勺,自嘲道:“对哦,我光想着既然教笑那就要教哭了,忘记人一生下来就是哇哇哇地哭的。”

    姥爹又跟土地公公聊了一会儿,然后告辞回家。

    他站在土地庙的门槛内时,外面的月亮,树,老河都很大。当跨出土地庙的门槛之后,姥爹发现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树还是那棵树,老河还是那条老河。

    土地公公将姥爹送到老河桥边上,便没再送。

    姥爹回到家门口,发现大门没有栓,但是一把椅子靠在门后。只要轻轻一推,椅子就会往后退,门就能打开。

    姥爹回到屋里,发现尚若然已经睡熟了,躺在地铺上的白先生也睡熟了。姥爹轻手轻脚地躺回床上,和衣而睡。他怕脱衣服的声音会将白先生惊醒。

    这个夜晚,姥爹一直没有睡好。每次刚刚入睡,他就听到小米轻微打呼噜的声音。他以为小米来了,便睁开眼睛来看,一看便看到闭着眼睛打呼噜的白先生。

    在去定州又回画眉村的路上,姥爹常常跟小米共处一室。小米在白天比较劳累的情况下,晚上偶尔会有轻微的呼噜声。那时候姥爹也经常醒来,看到小米蜷缩得像只小猫一样,鼻孔里的气息吹得发梢一动一动,颇为可爱。

    如今姥爹看到睡在地铺上的白先生,又不禁想到以前,顿时心中感慨万千。

    他在心中问道,小米呀小米,你的魂也在白先生的体内睡觉了吗?是不是发梢还被气息吹动?就像那时候我看到的样子?还是你一直没有睡着,在白先生的体内偷偷看着我?我刚看到白先生的时候先看到了你的样子,那是我看到了你的魂吧?

    如此想了一番,再看窗外,已经有了一些光亮,都快到黎明了。

    姥爹想着想着,又要入睡。可是刚刚进入浅睡眠,耳边响起了无数的声音。声音全部是小米的声音,又不全部是小米的声音。

    有子鱼的声音,有谢小米的声音。这些声音混杂在小米的声音里。她们的声音略有不同,但大同小异,一听就能听出是她的声音。

    子鱼说着两千年前的话,温文尔雅,羞涩含蓄。谢小米说着二十多年前的话,稍有自卑,却又倔强。小米说着刚来画眉村时说的那些充满戾气的话,也说着后来充满关切的话。

    但是那些话交织在一起,就听不清子鱼和谢小米还有小米到底说的是什么了。

    还有一个相对陌生的小女孩的影像在姥爹的脑海里浮现。姥爹知道,那是谢小米第一次转世之后的样子。姥爹没有见过,但以前经常想象她到底是什么样子。他按照自己的想象描绘出了她的样子。

    那个陌生的小女孩不说话,低着头,似乎很委屈。她的身上还是湿哒哒的,头发和衣服都紧贴着身子。

    紧接着,子鱼和谢小米还有小米的身上居然也湿透了,也哒哒地往下滴水。

    姥爹心中酸楚。

    想着想着,姥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嘴里连连叹息。

    尚若然听到姥爹连连叹息,于是醒来。她轻轻推醒姥爹,问道:“你怎么在梦里哭了?”

    姥爹感觉到枕头湿了一块,勉强笑道:“你别吵我,让我多睡一会儿吧。”

    第二天,余游洋看到白先生的时候惊喜得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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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4 08:49:23 | 显示全部楼层
    她像是第一个知道白先生回来了的人一样大喊大叫道:“它回来了!她回来了!”

    她的叫喊声又将刚刚入眠的姥爹吵醒。

    余游洋不顾一切地冲到姥爹床边,拼命摇晃姥爹,喊道:“马秀才!它回来啦!”

    姥爹努力睁开眼睛,窗外的阳光让他觉得有点花眼。昨晚几乎没有睡觉,眼睛有点怕光。姥爹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昨晚我把它抱进来的。多亏了习鹊和……多亏了习鹊唱了三夜的歌。”

    余游洋惊讶道:“你抱进来的?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姥爹眯着眼睛去看白先生睡觉的地方,白先生已经不在那里了。姥爹问道:“它去哪里了?”姥爹有点担心它又跑掉。

    余游洋看穿了姥爹的心思,说道:“你别担心啦。它不会再跑掉了,现在正在堂屋的门槛上晒太阳呢。”

    姥爹放下心来。能在家里的门槛上晒太阳,说明它已经愿意留在这里了。

    余游洋脸上的惊喜之色还没有消去,她喜滋滋地对姥爹说:“这个好消息我得告诉罗步斋去!”

    姥爹点头道:“是的,应该告诉他。他虽然还在昏迷中,但是家里发生的事情他都能听到,都知道。这件事告诉他,让他高兴一点。”

    “嗯,嗯。”余游洋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余游洋去了她自己的房间以后,姥爹便起来穿衣。

    这时,尚若然走进房间来,说道:“你昨晚一直没睡,今天就晚点起床嘛。”

    姥爹一边穿衣一边说道:“不行啊,我今天有点事,要出去赴约。”

    姥爹自然还记得昨晚跟土地公公说的话。他要去见土地公公,看看他是怎么教未涉人世的小孩子笑的。

    “早饭做好了吗?”姥爹问道。

    尚若然说道:“马上好了。”

    “我先吃了先出去,你们一起吃吧。”

    尚若然点点头。

    走进堂屋,姥爹果然看见白先生懒洋洋地躺在那高高的门槛上,肚子一起一伏。竹溜子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在门槛下面跑来跑去,兴奋的程度不亚于余游洋。

    姥爹忍不住心想,要是自己能成为一只老鼠就好了。老鼠常常和猫打交道,应该能懂一些猫的语言。

    尚若然见姥爹站在堂屋里不动,便说道:“你不是还要去赴约吗?快先去吃早饭吧。它既然回来了,以后看它的机会多得是。”

    姥爹舒心地笑了,然后点头。

    吃完早饭,姥爹便去老河边的土地庙。

    这还是大清早,外面的农田里就已经有人了,有的挖沟,有的放水,有的就是看看。他们见了姥爹纷纷打招呼。姥爹一一回应他们。

    姥爹走到老河那里的时候拐了一个弯,然后走到了土地庙前面。

    旁边有个正在用锄头修整田埂的老农。那人见姥爹站在土地庙前面,打趣道:“马秀才,你也有要求土地爷的事情吗?”

    姥爹笑道:“是啊。”

    那人哈哈大笑,以为姥爹跟他开玩笑。因为姥爹手里没有拿米拿香。来求土地爷的人不会两手空空来这里。

    姥爹看着矮小的土地庙。庙顶上的瓦缝里长了草,庙门口的石阶上长了青苔,门两边的对联褪了色,庙墙壁的石灰剥落了好几块。昨晚看不这么清楚,觉得这土地庙还勉强可以,现在看起来略显寒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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