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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童亮短篇灵异小说集(《画眉奇缘》作者)--不定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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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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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0-30 09:11:08 | 显示全部楼层
    母亲的手好像从来都是这样。她的手不是泡在洗衣服的水里,就是泡在洗碗的水里,不然就是泡在洗菜的水里。
    人虽然在岸上,那双手却像是鱼变的,离不开水。
    “不要怕。我给你带了馄饨。你最喜欢吃的。”云空说道。
    母亲怔了一下,缓缓转头,朝屋里饭桌上的纸袋看了看。
    以前母亲最爱吃馄饨,但总舍不得吃。她将一碗馄饨带回来,都给云空吃。等云空吃完,母亲喝一口汤。
    云空要母亲吃。
    母亲说:“娃儿,我看你吃,比自己吃还要舒坦。”
    长大后,云空常常想着要带母亲去城里吃一碗馄饨,但母亲常常推脱,他也没有坚持。
    一碗馄饨嘛,总有机会的。
    他搀着浑身尽湿的母亲,艰难地跨过门槛,走进屋里,走到饭桌旁。
    这一次母亲没有像以前那样拒绝。
    虽然她没有说话。
    云空打开印着皮影人的纸袋,拿出装着馄饨的碗。
    老板细心地在碗上加了盖,防止云吞和汤撒出来。
    云空揭开紧扣的盖,又找来一个汤勺,然后按着母亲的肩膀,让母亲在桌前坐下来。
    母亲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馄饨。
    “吃吧。就是有点儿凉了。”云空抹了一把眼泪。
    母亲的目光从馄饨上挪开,转移到了云空的身上。
    母亲的这个举动让他大吃一惊。
    “嗯妈——”云空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别叫了。她是不会回应你的。”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声音到门口的时候,一个人影也到了门口。
    那人脚步轻盈,如鬼魅一般。云空没有听到脚步声。
    “为什么?”云空朝那人看去。
    那人背对着月光,云空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能从声音判断那是一个年轻男人。
    那人张开五指,指头有五根细小如蛛丝的线朝母亲飞了过去,分别落在母亲的两肩,两个手腕和后脖颈上。
    母亲站了起来。
    那人手指一动,母亲便晃荡起来,如皮影戏场刚刚放到灯光下的皮影人还没来得及举手投足。
    “不要!”云空大喊一声。
    那人一抬手,母亲便离开桌边,僵硬地往门口走去。
    “不要控制她!她是我母亲!”云空火冒三丈。
    那人长叹一声,说道:“是你在控制她。”
    “我没有!”云空不假思索地大喊。
    “要不她怎么会从水井里爬出来?是你把她藏在水井里的吧?因为井下寒冷,不会很快腐坏吗?”
    云空沉默了。
    “我早就听说了,你去皮影戏场,是为了学人操控皮影人,从而可以操控你的母亲。那个演皮影戏的师傅自称除了皮影人,他还可以操控别的人。你在偷学他的技艺吧?”
    云空泄气了。脑袋耷拉下来。
    “我曾经跟你一样,学习操控术是为了让我不希望离开的人不离开我。”那人缓缓说道。
    云空抬起头来,两眼直直地看着那个容颜模糊的人。
    “后来我发现,很多事情不是人力所能及的。你要允许一切发生。”那人说道。
    “可是……刚刚我哭的时候,她看了我一眼。那时候我没有操控她。”云空说道。
    那人沉默了。
    “还有,还有,还有那个铜锁,也不是我挂到门上去的。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云空指着敞开的门说道。
    “母亲能为你做的事,每一件都是无法解释的谜团,都不可思议。”说完,那人牵引着云空的母亲走入夜色之中。
    云空想要追过去,手脚却沉重得无法抬起,如梦魇一般。
    接着,他的眼皮重若千钧,沉沉地往下坠。他奋力抵抗,可眼皮还是合上了。
    这一幕简直如小时候玩心未泯的入睡前。
    等他再次睁开眼皮,外面的太阳已经照了进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要赶紧起来告诉母亲,猪圈的围栏一定要加高一尺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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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1-6 09:08:02 | 显示全部楼层
    <说不清的一些事>

    这次要跟大家分享的故事,是一位目前在国外的书迷讲述的。
    为了保护她的隐私,姑且叫她做小茂吧。
    小茂是东北人,在一个小山村长大。
    在那个远离城市的偏僻小山村,几乎家家户户有保家仙。有的是常见的“狐黄白柳灰”,即狐狸、黄鼠狼、刺猬、老鼠、蛇;有的是不常见的,比如老树、乌鸦、野猫等;还有的是鬼,如清风、烟灵,即男性和女性的鬼。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保家仙,不一而足。
    唯独小茂家里没有保家仙。
    因为小茂一家没有自己的房子。
    小茂的父亲结婚比较晚,爷爷奶奶的房子本来是要平均分给她父亲和伯伯的,但是伯伯一家非常强势,霸占了绝大部分房间,只留了小小一间给她父亲。
    小茂的父亲就在那小小的一间房里娶了她的母亲,小茂和她姐姐也在那小小的房间里诞生。
    因为她家是两个女孩,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山村里,她父亲没有什么发言权。伯伯一家更是欺负他们一家。
    其实小茂的父亲比村里其他人要过得好很多。村里人基本都是种地的,收入微薄。小茂的父亲读过一点书,在县城的一个国企里上班,每天早上骑自行车去,晚上骑自行车回来。要骑三十多里,经过好几座山,中间还要经过一片荒坟地。
    伯伯依然看不起他,每次他想要多一间房,让两个女儿与他们分开睡,伯伯就说:“迟早都是别人家的,要了做什么?”
    小茂的父亲只好在小房间里拉了一道布帘,与女儿们隔开。
    如此过了十多年,在小茂上中学的时候,她的父亲出了一次事。
    她的父亲在来来回回骑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路上撞了邪。
    那是一个夜晚,她父亲骑着自行车从那片荒坟地经过的时候,看到坟地里一个人影闪过。
    她父亲吓了一跳,慌乱之中撞到了那个人影。
    好在她父亲骑自行车多年,技术熟练,并没有因此失控。他捏住刹车,回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回到家里,她父亲就开始发高烧,胡言乱语,在家里躺了三天。
    第四天,她父亲终于醒来,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盖一个属于自己家的房子。
    小茂的母亲问:“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小茂的父亲说:“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个人来到我的床边。我看不清那个人的模样,但是看到身影就确定是我那天夜里撞到的人。那个人说,我本是保家仙,可惜那个地方在一百多年前遭了战乱,整个村子都没有了。我在深林里藏了一百多年,撞上了你。这是我们的缘分。这短短三天里,我也弄清楚了你的情况。你虽然住在这里,但不完全算是这一家的人。要是你建一个新的家,我就做你们家的保家仙。只要你每个月的初一或者十五给我烧一炷香,我保证让你们家永远平平安安,让你的孩子出类拔萃。”
    听小茂的父亲这么一说,小茂的母亲也铁了心要修建自己家的房子。
    很快,小茂的父亲找到了一块适合建房子的地。
    那个地方原本是有房子的,泥土里还留有地基,只是地面的房子早已风化。
    那个地方还有一棵很古老的树,树上有一个洞。洞里能容下一个蜷缩的人。
    如果房子按照原来的地基建起来,那棵树就刚好在院子里。
    小茂的父亲就按照原来地基的格局建起了属于自己家的房子。
    房子建好后,小茂家里摆起了保家仙的牌位。
    保家仙都是有名字的,再不济也有个姓。姓或者名要写在牌位上。
    可是小茂的父亲不知道那个保家仙姓甚名谁,只好依稀按照记忆里的身影画了一个轮廓在牌位上。
    小茂小时候看到自己家的保家仙牌位跟其他人家的不一样,问父亲家里供的到底是什么。
    父亲摇头。
    “心诚则灵。”小茂的父亲说。
    小茂总觉得那个轮廓有点儿诡异。
    村里其他人见了他们家的牌位,明里暗里叫小茂的母亲小心。他们都觉得这个保家仙来路不正。
    小茂的母亲犹豫过,但小茂的父亲非常坚定,就是不听。
    有一次,小茂的母亲正在院子里晒被子,忽然听到身后的屋子里有人走动的声音。
    她回过身来,看到一个人影走到了厨房的门前,掀起了门上的竹帘子,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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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6 09:08:33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时候小茂的父亲早已到县城里上班去了。小茂的姐姐寄宿在学校。家里除了她自己,只有小茂。
    那个人影身形高大,绝对不可能是小茂。
    况且小茂的衣服都是典型的东北的红配绿色,而那个人从头到脚一身白。
    连头发都是白的。
    按理说,头发都白了,应该是位老人。可那身影轻盈敏捷,如一阵风刮进了厨房,门上的竹帘子被风刮了一样还在摆动。
    小茂说,平时她母亲生怕她怎么了,可能是那一刻被吓到了还是傻了,她母亲犹豫了一下,居然叫小茂去厨房看看。
    小茂那时候才十多岁,还是懵懵懂懂的年纪,什么都不怕。
    她迅速跑到厨房门前,掀开竹帘子就闯了进去。
    她看到一个浑身白色的人站在厨房的窗边,似乎在寻找什么。从头到脚都是白的。在这个烧火煮饭到处是尘土烟灰的厨房里,那个人显得太洁净了!简直一尘不染!
    阳光从窗户那里照进来,她几乎能看清那个人头上的每一根头发。
    那个人听到竹帘子掀起的声音,回过头来。
    小茂看到了那个人的脸,顿时惊呆了!
    小茂的父亲晚上回来后,听说保家仙跑到了厨房里,连忙问小茂保家仙是什么模样。
    小茂只记得当时惊呆了,却不记得那个人的脸是什么样子的。
    小茂和那个人对视了片刻,都默不作声。
    院子里的母亲听不到厨房里有任何动静,紧张地呼唤小茂。
    小茂从厨房里退了出来。
    “看到什么了吗?”母亲紧张地问。
    小茂点头。
    小茂的母亲拾起一根柴火棍,将小茂拉到身后。
    等了许久,不见厨房里的人出来。
    小茂的母亲鼓起勇气走到厨房门口,掀起竹帘子。
    厨房里空无一人。
    厨房的窗户有窗棱,间隔不到一个拳头,且是钉死的,不能打开。人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母亲问小茂:“真的看到了?”
    小茂说:“是的。”
    母亲问:“是什么样子的?”
    小茂说:“忘记了。”
    母亲说:“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小茂点头。
    母亲叹了一口气,说:“也是。他可能不想被人记住样子。也可能他怕吓到你,故意让你忘记了。”
    小茂说:“我记得他的眼睛,是狐狸一样的眼睛。不像我们的眼睛是黑色的。”
    “看来是狐仙?”母亲问道。
    其实小茂的母亲早就感觉到家里有除了家人之外的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晒被子的时候听到房间里有走动的声音。
    此后的十多年里,小茂一直想要回想起当时在厨房里看到的那个人的模样,可是除了一双狐狸一样的眼睛和惊讶的感觉,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记得当时惊讶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她却不记得了。
    小茂的母亲不放心,叫了个有些名气的懂保家仙的人来看。
    那个人看了一圈,说:“你这一家人有两家的保家仙。”
    小茂的母亲更是惊诧。
    那个人没说更多就走了。
    小茂的姐姐放假回来,听说了这些事,不以为然。
    姐姐偷偷跟小茂说:“我小时候经常爬到院子里那棵大树上去睡觉。有一次醒来,我看到树洞里面有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像蛇一样缠在一起。我又羞又恼,下树捡了一衣兜的石头,又上去,朝树洞里扔。他们居然不见气,任凭我丢石头。那个树洞很深,我接连扔了一个暑假。我说给母亲听,母亲不信,说那树洞只有一只桶那么大,要是天天扔石头,早就扔满了。我要母亲去看,母亲懒得搭理我。”
    小茂自己爬上树去看,那个树洞确实不大,里面有蛇蜕的皮,并没有石头。
    小茂认定树洞里的是蛇仙,应该是以前只留下地基的人家的保家仙。
    父亲在原来的地基上建了房子,又供了保家仙,所以这里有两家人的保家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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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6 09:08:48 | 显示全部楼层
    后来小茂的母亲偶尔听到走动的声音,但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人影。
    再后来,姐姐和小茂相继考上了很好的大学,离开了那个山村。她们并没有多么努力地学习,但是运气一直很好。她的父亲也在单位升了职。
    村里人人羡慕他们家。
    为了方便照顾老人,小茂在城市里给父母买了房子。
    老家的房子便没有人住了。
    毕业没多久,小茂通过考试出了国,回来的机会更少了,更别提回乡下偏僻的小山村去住。
    姐姐在南方一个城市定了居,比她回来得更少。
    小茂的父母一年怎么也要回去一次,但是家里没有人打扫,回去了也只能看一眼,然后在县城找宾馆住一晚。
    几年后,小茂的父母回去时发现家里已经有人住进去了。
    原来是村里有一户像他们以前一样被人欺负到没有地方住的人家见小茂他们不在那里住了,于是搬了进去。
    那户人家答应每年给小茂的父母一些租金。
    村里房子的租金很少,又见那一家人可怜,小茂的父母便没收钱,只要他们每个月的初一或者十五在保家仙的牌位烧一炷香。
    那户人家答应了。
    放下心后,小茂的父母有两三年没有回来。
    小茂在国外进修了两三年,终于回国。
    陪了几天父母后,小茂决定回小山村去看一看。
    回到小山村,小茂才发现原来的家已经没有了。院子里的树也不见了!
    小茂顿时哭了起来。
    村里人听到哭声聚了过来。
    通过村里人,小茂得知借住在她家的人早已搬走。
    搬走之前,他们认定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他们,于是拆了房子,锯了树。能带走的带走,能卖的卖了。
    村里人见他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不见小茂家里人来,以为他们已经买下来了。
    小茂抱着剩下的树桩嚎啕痛哭。
    她并不是伤心房子和树,而是为没有好好保护曾经保护他们一家的保家仙而痛哭。
    回到城市后,她进了一家跨国企业。
    有一次她出国出差,在酒会上遇见了一个感觉有些熟悉但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那个人也时不时盯着她看。
    朋友见他们两人看来看去,便引荐他们认识。
    几杯酒喝了下来,那个人已经微醺。
    引荐的朋友趁着酒意开玩笑,问那个人:“你以前喝酒不超过一杯,今晚喝这么多,是对小茂感兴趣?”
    那个人扶着额头笑道:“我从来没有去过中国,但是很喜欢中国的一切。曾经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进入了一个中国的房子。有一间房子门上悬挂着竹帘子,就像我在电影里面看到的那样。我掀开竹帘子,冒失地闯了进去。那里面有好多我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这时候,一个小女孩掀开帘子追了进来。我这才醒悟过来我非法闯入了别人的地方。我正要跟她道歉,她却跑了。我惊醒过来……”
    那个人的手从额头顺着脸颊移动到了下巴。
    他托着下巴,看着小茂的眼睛。
    “小女孩的样子我已经忘了,但是眼睛我还记得,跟你的如此相像。”那个人惊讶地说道。
    小茂看清了那个人的眼睛,那是狐狸一样的眼睛。
    一年后,小茂带着那个人回到父母养老的城市,但没再回过小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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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13 09:06:41 | 显示全部楼层
    《神秘的预言书》

    与画眉村隔着一条河的对面是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村庄里的男人都姓方,附近的人们叫这个地方做方家庄。
    方家庄的东南角有一个水塘,大小一亩左右,水里养鱼,多是鲤鱼,也有鲫鱼;水中养荷花,多是红色,也有白色;水边洗衣,农活季节也洗一腿的泥,洗疲倦的牛。
    方家庄的十几户人家在水塘的西北岸呈弧形排开,一律大青砖,鱼鳞瓦,石板门。在泥砖青瓦的时代,这样的房子显得非常气派。
    可房子里居住的人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据说好多年前,这个小小的地方出了一个大人物,官至四川巡抚。房子就是那时候建起来的。那时候方家庄的人也嚣张跋扈,灌溉农田的季节抢上下游的水,赌博输了钱不认账。后来家族没落,气势全无,房子还在。
    如果登上画眉村后面的背靠山,最好爬到山顶最高的那棵苦楝树上,再朝着河对面的方家庄望去,就会看出整个方家庄像是一方砚台。那个种了荷花的水塘常年深沉暗淡,就如砚台低洼处聚集的墨。一阵风来,荷花摇曳,水波荡漾,就如在研墨。
    或许这时才能明白身在四川的巡抚大人为何要将故乡修建成这个样子。
    但画眉村里常年看《易经》的老秀才说,巡抚大人“着了相”,把故乡修成砚台的样子,倒不再出一个他那样的人物了。
    不过巡抚大人留了一手。据说他藏了一本书在方家庄一户人家的楼角上。
    谁看了那本书的前一半,就会知道五百年前的事情。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谁看了那本书的后一半,就能知道五百年后的事情。这可了不得!
    至于藏在哪户人家,在哪个楼角上,巡抚大人没有说。
    楼角,即楼上一角的意思。
    那时候的老房子并没有二楼,楼上一说,便是房梁之上铺了一层板子,上面放些平常不太需要的东西,或者是需要防潮的东西。如夏日才搬出来的竹床,避免触地生锈的犁耙,怕伤到人的镰刀,刷了桐油但暂且不用的靠背椅子,过了甲子便备好的棺材,没有用完的老鼠药或者没有踩开的老鼠夹子,留着做种的老丝瓜以及老过了头可以用来洗碗刷锅的丝瓜瓤子,诸如此类。
    楼角留一个仅容一人进出的口子,口子下面搭个木梯。
    但是木梯常常不在口子下面,口子常被一块木板盖住,既是因为平日里没有上楼的必要,也是为了防盗。
    因此,楼角与楼下仿佛两个世界。
    楼下人们一切如常,时光流逝。
    楼角上一切静止,落一层薄薄的尘土,仿佛被灰色的冰雪封印。
    为了找到那本看过就能知道前后五百年的书,方家庄的人将楼角上的灰尘扫了一遍又一遍。
    谁也不知道那本书是什么样的封皮,里面写的什么字,但是方家庄每个人都希望在自家楼角上找到那本书。
    由于不知道书的样子和内容,大家都叫那本书做楼角书。只要提到“楼角书”这三个字,大家就知道说的是那本书。
    方家庄的人找了一百多年,楼角书没有在任何一户人家的楼角出现。
    但是方家庄的人们依然相信那本书就在某一户人家的楼角上。一百多年后,不仅仅是方家庄的人,附近画眉村、红许家、龙湾镇、桐梓坡、骆家坳、四方坪等等大村小落但凡过了花甲的人都信誓旦旦,确定方家庄确实有那么一本书。
    那本书就如本地一种下雨前“洗哒坎洗哒坎”地叫唤提醒人们尽早避雨的鸟,很多人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鸟,但无比确定它们就在池塘的草丛里或者屋后的竹林里。
    “没见过不代表没有。”画眉村的老秀才这样解释说。
    至于为什么没有找到,大家也有各种解释。
    巷道里的某一块石头,田埂边的某一朵野花,水井里的某一条几百年也长不大的鱼,都不会出现在任何一个人的视野里。即使天天从近旁经过,哪怕是被磕到、嗅到、听到,也会被忽略。
    方家庄的人们相信聪明的巡抚大人有这样的本事——让一本书巧妙地避开普通人的视野,隐藏在普通人的盲点之中——存在,而不出现。
    因为楼角书的存在,方圆百十里的喜欢研习玄术或者自称懂得玄术的人都很谦虚。无论他是多么地料事如神,只要谈到方家庄的那本楼角书,就知道自己是多么地浅薄和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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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13 09:06:59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些人通过生辰、面相、掌纹、骨头等种种迹象希望找到一个人的命运轨迹,已经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技艺差一点的,把假的看成了真的,真的看成了假的。技艺好一点的,真里面看到了假,假里面看到了真。只有技艺最好的,才能把真的当真看,把假的当假看。即使这样炉火纯青,也不过是看个大概,算算短短几十年内的事情。
    而楼角书记载了五百年内的事情,且许多事情已经被验证。
    当年巡抚大人回方家庄,说从书里看到某某年男人们会剪掉辫子。彼时乡绅们只当是耳边风。后来到了那个年份,王朝覆灭,男人们不再留辫子。
    从那时候开始,每当有重大事情发生,方家庄的后人就会想起祖先在一百多年前说过的话。无论是水灾、蝗灾还是人祸,无不一一对应上了。
    对应上的那些话如诗一样工整,有平有仄,有零有整。据说都是巡抚大人在楼角书里看到的原话。
    甚至一百多年后方家庄的水塘里淹死一个外姓女人,也在诗一样的话里早有预示。
    “河边牛郎会织女,水畔女鬼望鹊桥。”流传出来的话是这样的。果不其然,七夕那天晚上,一个外姓女人掉进了方家庄的水塘。
    于是有人建议将巡抚大人说过且流传下来的话全部收集起来,写在一本书上。这样就能获得楼角书的仿本。虽然不可能全部录下来,也不能保证全部记得,但好歹算个残本。
    可是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谁是有意的,谁是无意的,无法分辨。只好作罢。
    也没有人愿意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搭在这件事情上。女人有家务事要做,洗衣摘菜做饭聊家常打麻将;男人有家要养,农活忙完忙副业,副业忙完忙骰子。
    总之,但凡有闲的时候,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况且人人认为凡事都是命中注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哪怕楼角书重新抄一遍,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没有的还是没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即使躲过了,躲得过初一,也逃不了十五。
    就如打麻将摸子,掷骰子压宝,输了赢了,都是手气,并不是牌技高低的问题。
    就如过日子,过得好的是八字好,过得不好的是劳碌命。
    这也可能是方家庄的人没有掀瓦掘地去寻找楼角书的原因。
    很多事情大家愿意认真地去讨论,并不会认真地去做。
    认真讨论的时候一本正经,认真去做的时候就成了笑话。
    但是还真有一个人认真地去寻找过这本楼角书,收集过楼角书上的话。
    这个人不是方家庄的人,她住在河对面的画眉村。
    但这个人也不是画眉村的人,画眉村的人都姓马,她不姓马,又不是外地嫁过来的媳妇。
    之所以来画眉村,是因为有人告诉她,二十多年前,也就是上辈子,她就在这里生活。
    她按照那个人的指引,来到了画眉村。
    她认识画眉村的人,可是画眉村除了老秀才,没人认得她。
    老秀才说,可能那个人曾经到过画眉村,去过方家庄,看过楼角书,知道了过去,猜到了未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几乎天天到方家庄来询问关于楼角书的传说,寻找楼角书的踪迹。
    方家庄的每一个人她都询问过,方家庄的每一个楼角她都上去过,方家庄的每一个传说她都打听过。
    不管是不是关于楼角书的传说,她都一一记了下来。好像这本书如楼角上的老鼠一般,会从这家蹿到那家,会从这个地方跑到那个地方,会从这个传说里跑到那个传说中。
    方家庄的人自然忍不住要问她:“你非得要找到这本书做什么?”
    她说:“我想知道下辈子能不能来画眉村,会不会见到画眉村的人。”
    方家庄的人用几乎所有人都问过,几乎所有人都回答过的话说:“反正都是命中注定的,不能改变,知道又怎样?”
    她回答说:“不怎样,就是想知道。”
    很快她就发现,方家庄看起来很小,却如海一样一望无际又深不可测。
    每一个人见过听过的事情都漫无边际,五花八门。
    每一个楼角藏着收着的物件都琳琅满目,眼花缭乱。
    要找到楼角书,简直大海捞针。
    所有人都问过一次,所有的楼角都爬上去过一次,方家庄的人便没了好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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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13 09:07:28 | 显示全部楼层
    她再问,人们不再认认真真回答。
    她再要上楼角,人们不再给她搭梯子。
    可是她不死心。
    几个月后,她既没有找到楼角书,也没能复刻一个仿本。
    她好像搜集到了所有的信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收集到。
    一天晚上,她在画眉村与方家庄之间的河边漫步,看到方家庄的窗户里灯火闪烁,忽然想起几个月来都是白天去的,晚上没有去过。
    说不定晚上去找找,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念头一动,她就去了方家庄。
    到了方家庄,她看到水塘的荷花静止,如睡着了一般,听到巷边的土狗呼噜,如梦中呓语。抬头看看悬在空中的月亮,恍如坠身在枯水井底。
    这时,巷道里走出来一个人,从土狗身边经过时,土狗抬起头来,又放下去,继续酣睡。
    那人脚步轻盈,衣袂飘飘。
    待那人近前来,她认出是方家庄唯一的读书人方远。方远一人独居,楼角上藏书无数,却没有楼角书。
    虽然深居简出,但是跟他聊起方家庄及附近的人,方远如数家珍。男女老少,大到生老病死,小到鸡毛蒜皮,没有一件是他不知道的。
    方远见了她,笑问道:“老秀才近来可好?”
    她回道:“近日去了汉口。你居然不知道?”
    方远道:“唯独他,我是一无所知。”
    老秀才从汉口回来,她跟老秀才提到方远问起了他。
    老秀才一脸疑惑:“方远是谁?”
    她说:“方家庄的啊!”
    “你说的是大名还是小名?”老秀才问。
    这一带的人大多有一个大名,也有小名。辈分小的叫辈分大的要叫大名。辈分大的可以叫辈分小的小名。
    上了年纪的,大多数人只记得他的大名。
    没上年纪的,大多数人只知道他的小名。
    所以经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提起一个人的名字时,众人都觉得陌生,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可是说起另一个名字,才知道是再熟悉不过的人。
    她想了想,只记得他叫方远,不知道他有没有其他的大名或者小名。
    “就是……方家庄唯一的读书人啊。只有他家楼角上都是书。满满当当!”她说。
    老秀才一愣,说道:“瞎说呢!要是有这么多书,前些年早就被烧掉了!我父亲当年藏了三本书,被人找了出来,烧了两本。我拼死拼活从火堆里抢了一本出来,父亲给了我一耳光,差点儿把我左耳朵打聋!至今左边有人说话,我都听不太清。”
    她不信,次日去方家庄询问。
    方家庄的人都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她去找那人,发现找不到那个地方,也找不到那个人了。
    老秀才说,那人应该是楼角书的化身。物老为怪,世间万物但凡时间久了,都会变成怪。人老为贼,倒是自认为灵气最高的人没有办法通过时间积累变得更有灵气,反倒讨人嫌,如做贼一般。话说回来,楼角书其实一直在方家庄,也在平常人的生活之中,有人看得见,有人看不见,有人遇得到,有人遇不到。看见了,遇到了,也不要跟看不见遇不到的人说。即使说了,看不见的依然看不见,遇不到的照旧遇不到。他们还是认为不存在。他们依然生活在不存在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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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0 09:42:34 | 显示全部楼层
    《祖师爷为什么总是劈我?》

    小道长阿欢跟道观里的鸡睡在一起。
    每天早上去拜见师父的时候,头上都顶着一根枯稻草,像是插着一根仙风道骨的簪子。可惜头发凌乱毛糙,如炸开的鸟窝,像是闭关三个月刚出关差点儿发疯的祖师爷。
    道观里并不缺床位,祖师爷常常在通铺上横着睡,一个人占五个人的位置。师父更是离谱,说什么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照这样说起来,全世界的人都睡在了师父的床上。
    小道长的师兄弟们都不敢反驳,但凡反驳一个字,师父就会有赏。
    赏一个大耳光。
    师父打耳光自然是有依据的。
    “佛家讲顿悟,讲的是当头棒喝,就是当头一棒的意思,脑子就突然醒悟了。咱没有棒子,一耳刮子让你清醒清醒。”
    面对师父的耳刮子,徒弟们宁可在这尘世间保持浑浑噩噩,不敢稍微有点儿清醒。
    要不是道观里管吃管住,徒弟们早就跑光了。
    只有最小的道长阿欢没有被师父打过耳刮子。并不是因为小道长乖顺,而是小道长天生哑巴,不会说话。
    虽然如此,道观里和道观外的人都为小道长抱不平。
    睡牛棚马厩都可以原谅,怎么能让小道长睡在鸡窝里呢?
    师父知道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叽叽歪歪,手又痒了起来,要刮几个耳刮子才舒服。
    徒弟和外人知道师父的爱好,说这些闲言碎语的时候尽量避开他,让他耳刮子没有地方使。
    小道长想帮师父说好话,可惜嗓子发不出声音,呜呜啊啊指手画脚,别人还以为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更是动了多余的同情怜悯之心。
    其实小道长最早是有床睡的,跟煮饭的师兄睡一个厢房。
    师兄睡觉的时候鼾声跟打雷一样,震得房梁上的灰尘落下来,让他常常在失眠中吃土。那才是苦不堪言。
    鸡比师兄要友好多了。
    鸡也自觉,人睡之前,鸡就自觉地回到了鸡窝。天边有了一丝丝亮,鸡就起来了,比师兄弟们要自律多了。
    鸡窝旁边有一只老狗,睡觉的时候耳朵贴在地面上。晚上有小偷来,它就吠叫提醒值夜的道长,忠于职守,兢兢业业。
    那帮师兄弟们,晚上睡不着,早上起不来,日子过得鸡狗不如。
    那只老狗不吃肉,也不吃骨头,天天吃草,因此瘦得只剩骨架子。看起来整个道观只有老狗的道行最高深莫测,等着一犬得道,鸡人升天的盛况到来。
    小道长阿欢见了老狗毕恭毕敬,脚步不自然地缓下来,一是因为它的道行,二是因为小道长怕狗。
    小道长并不是来学道行的。他被送到道观里来,是因为他的父母给他算过命。算命的说,阿欢根基浅,怕是养不活,只能断了尘缘才有解。
    父母为了让他活命,送他到道观做了小道长。
    小道长很迷惑。一加一等于二,三七二十一,都是有算法的。这命是如何算出来的?
    于是,小道长对算命这件事感了兴趣。
    可是师父说,真正的修道者不学这种乱七八糟旁门左道泄露天机的东西。师父没有学过,祖师爷没有教过。
    山下有个算命先生,小道长常常听到上山来的人提起,据说号称半仙。
    要是这个算命先生站在师父面前,免不了要挨耳刮子。
    “贫道修行了大半辈子,都不敢说成了仙!你一个方外之人胆敢称仙装神?一耳刮子让你清醒清醒!”他能想出师父要说的话和愤懑的样子。以及天女散花一样的唾沫星子。
    为了讨教算命之术,小道长偷偷溜下山好几回,见了算命先生好几次。
    头几次,小道长没有上前去,只是远远地看。
    很快他发现了端倪——半仙不会算命。
    会算命的是站在半仙肩膀上心不在焉左顾右盼吊儿郎当的鸟儿。
    那只鸟儿眼冒精光,跟饿了三个月刚出关的祖师爷一样。
    说来也是奇怪得很,祖师爷只有饿急了的时候才眼冒精光,看起来悟透了世间所有的迷劫,下一刻就要得道了。可是一吃饱了,眼睛里立即没了灵气,一副瞌睡迷瞪要困过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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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0 09:42:51 | 显示全部楼层
    每次有人要算命,半仙就摇晃手里的签筒,签筒里的竹签便哗哗响,如被风吹动的竹叶。
    不一会儿,半仙肩膀上的鸟儿歪歪头,伸伸脖子,然后叼出一支竹签来。
    鸟儿叼出哪支竹签,半仙便念哪支竹签上的谒语。
    半仙有个鸟本事!小道长不禁在心中感慨。
    半仙念完谒语,就从长袖里摇出几颗碎玉米,送到鸟儿嘴前。
    鸟儿立即啄食。
    几颗碎玉米下了肚,鸟儿的眼就眯了起来,精光暗淡,神似祖师爷。
    小道长看道经里说,人本是得了道的,跟仙一样,正是因为吃了五谷,染了毒气,从而变得愚昧,变得俗气。俗了,便有了生老病死。
    小道长原来觉得这是胡说八道,师父看了少不得手痒痒。
    现在他竟然觉得这胡说八道也有几分道理。
    可是人不吃五谷会饿死。吃还是不吃,都是麻烦。
    看了好几回之后,小道长心里渐渐有了主意——要是把那只鸟儿买下来,不就等于学会了算命之术?
    小道长刚打定主意,没想到半仙就知道了他的想法。
    “朋友,你盯了我好多天了,是不是想买这只鸟儿?”半仙主动走过来问他。
    他不会说话,点了点头。
    “方圆几十里该算的能算的,都差不多算完了。我这生意一天不如一天,还不如便宜点儿卖给你。”
    小道长惊喜不已。
    半仙掏光了小道长身上所有的钱和几颗贴身放着的还暖和的鸡蛋,将鸟儿留给他,拂袖而去。
    不一会儿,半仙又返回来。
    小道长吓了一跳,以为半仙反悔了。
    半仙语重心长地说:“我看你是真心实意的,再送你一句话,世间的事,有缘相聚,缘尽则散。我们之间的缘分尽了,以后即使后悔了,也不要来找我。知道吗?”
    小道长感激地连连点头。
    半仙又拂袖而去。
    小道长怕半仙再折返回来,双手捧着鸟儿,急忙往山上的道观跑。小心翼翼又脚步匆匆。
    小道长刚跑到道观的山门前,忽然听到轰隆隆的声音从天而降,好像一个巨大的磨盘从天上滚了下来。
    恰巧师父在山门前的石榴树下屙尿,见状急忙一手挽起裤腰带,一手抓住小道长往山门里拽。
    道观里有茅房。但师父坚持到山门前解小手。
    师兄弟们敢怒不敢言。
    师父力气大得很,小道长几乎是飞起来摔进了山门里。
    起身回头一看,山门上冒着烟,门框上有三道烧焦的痕迹。
    师父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厉声问道:“你做了什么孽,竟然晴天遭雷劈!”
    小道长悄悄将鸟儿藏进晃晃荡荡的道袍里,连连摇头。
    师父踮脚看了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石榴树下。
    师父挠着后脑勺嘀咕道:“难道雷劈的不是他?它躲在石榴树下许多年,算算本该遭雷劫了,但有我的气味掩盖,不至于被发现啊。”
    师父转头盯着小道长。
    小道长抖抖瑟瑟,生怕师父发现那只鸟儿。
    师父长叹道:“说不定是你寿限已到,要遭劫难了。这样吧,以后你就睡在鸡窝旁边。鸡孵蛋,会选在最安全的地方,你待在那里,可以避开险厄。”
    从那天起,小道长跟道观里的鸡睡在了一起。
    小道长在道观里的事情不多,扫地打水做饭什么的都轮不到他,摆道场做法事他又不会,师父交给他的任务是给神仙像前面的长明灯里添香油。添一次便可以歇半天。
    一歇下来,小道长就盯着那只鸟儿看。
    鸟儿也盯着他看。
    小道长歪头看它。
    鸟儿也歪头看他。
    小道长想问它话,可是说不出来。
    鸟儿说的鸟语,小道长又听不懂。
    小道长想了想,应该去祖师爷闭关的竹林里砍几根竹子来,做成竹签子,学算命先生的方法,让鸟儿叼签子。
    可是小道长不会写谒语,不会六爻,不懂六十四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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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1-20 09:43:02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每天把鸟儿喂得饱饱的,鸟儿天天眯着眼,一副要睡不睡,又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一位山下来的香客看见了那只鸟儿,笑道:“小师傅,你怕是上了算命先生的当吧?”
    小道长一愣。
    香客接着说道:“那是个骗子!算命不赚钱,靠鸟儿卖钱呢!你别看这鸟儿叼签子,好像鸟儿通灵性一样,其实鸟儿是他训练过的。他在签子上涂了苦瓜汁和糖水,鸟儿专门叼甜味的,不叼苦味的。”
    小道长恍然大悟!
    正在打盹的鸟儿也吃了一惊,睁圆了眼睛,俨然与那算命先生是一伙的!
    小道长气愤不已,将鸟儿揣进怀里,即刻要下山去找那个算命先生算账。
    走到山门前,前脚刚迈出门槛,天空就响起一声惊雷。一道闪电如长剑一般从晴空刺下。
    小道长连忙将跨出去的脚收回。
    闪电落在门槛上,门槛上冒起一阵呛鼻的烟。
    正在小道长惊魂未定之际,消失了许多天的祖师爷疯疯癫癫地从道观里跑了出来,指着天空大骂道:“你这个雷公瞎了狗眼!天下那么多妖孽你不劈,怎么劈到我的道观里来了!”
    小道长见了祖师爷,连忙行礼。
    祖师爷见了小道长,双手抱拳,鞠躬作揖,腰弯得比小道长还要低。
    小道长心想,祖师爷闭关闭得精神失常了。
    “不知上仙降临,贫道有失远迎,怠慢了上仙,切莫怪罪!”祖师爷嘴里念念有词。
    小道长手足无措,心中大喊,祖师爷疯了!谁来救救我!
    小道长藏在怀里的鸟儿开始说人话:“这么多正常的人没看出我的破绽,倒被你这个疯道士看出来了。我这次来呢,是来看看我的故友阿欢。我们在天上的时候,仙尊,也就是我的祖师爷,给众仙说法,说到众生皆苦。我这故友偷偷跟我说了句,仙尊说得不对,你是甜的。仙尊身边的护法大怒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结果我这故友被贬下凡间来,成了哑巴。我偷偷下来看他,被仙尊发觉,看到我就以雷击劈我。如今故友见着了,我也该回去了。”
    鸟儿说完,振翅飞起。
    小道长着急地往前追赶,直到鸟儿往云霄里去了才停下来。
    发了一会儿愣,小道长回到睡觉的地方,看到桌上放着他买鸟儿的钱。
    鸡窝里多了几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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