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浴店女工异闻录》：记遇到的那些牛鬼蛇神，作者：佛心与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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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缔结姻缘以后，才做了一日夫妻，就被夙幽拆散了。后来的故事，有太多的生离死别和腥风血雨，你想不起来，兴许只是因为你的魂灵深处，刻意在回避这段痛苦的往事，不愿让你的心神再度陷入绝望的深渊里。”南桥含着泪看着我轻声解释道，说完，他又试着朝我靠近，并伸手来拉我的手。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旧事的？”我收起了双手，还退到了沙发的角落里，慌乱地看着南桥的泪眼，低声问道。
　　“几个月前第一次见到墨白以后，我就开始每日在梦境里，一点一点，一段一段，恢复起了所有关于你我的累生累世的记忆。”南桥忧伤地望着我，轻声回道。
　　见我在刻意躲着他，他的眼神里溢满了落寞。
　　可我在记起夙幽和墨白以后，为什么心里越发心疼师父了？我一时分不清，这份“心疼”的本质，到底是爱，还是悲悯。
　　我只是本能地想回避南桥对我的示爱，明知道他想靠近我，想将我抱进怀里，可我的心却莫名其妙地战战兢兢地，在躲他……
　　“你不爱我了吗？你是不是还是想回到他身边？”南桥看着挪动了沙发角落里的我，悲戚地问道。
　　我的心很乱，我给不出南桥确切的答案，因为心里一时间根本就没有答案。
　　为了转移话题，我深吸一口气，盯着南桥的双眼，严肃地问道：“这次你替我师父洗脚，让他上你的身，你们去古墓里运的尸骸，到底是谁的尸骸？”
　　“是夙幽的尸骸。你师父想借用这副尸骸，再找到给枯骨尸骸养出一副血肉之躯的法子，好让他真正地‘重获新生’。”南桥凝神望着我回道，“但是墨白告诉过我了，夙幽永远都不可能复活的。你师父做的这些事，终究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知道他将是白忙一场，所以才大大方方答应帮他的忙，对吗？”我轻蹙眉头，盯着南桥严声问道。
　　“是啊。做这种事，当然要先试着弄清后果啊。总不能糊里糊涂就被他利用了吧？”南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对我反问道。
　　听完南桥的回答，我竟越发心疼师父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做为夙幽的那一世，就应该能修成正果，又怎会落入六道轮回，如今变成了人间牢笼里的囚徒……
　　我克制住情绪，望着南桥问道：“那夙幽的尸骸被运到什么地方了？”
　　“运回足浴店14号房间了，不过现在那尸骸是否还在那里，我就不清楚了。”南桥看着我刻意坐到了沙发角落里的模样，黯然伤神地说，“你离开那天所见所闻都是他给你和孩子施展的‘鬼遮眼’，目的就是让你们离开。我不想像他一样骗你。你如果实在想回到他身边，我不拦着你。”
　　“我想再听你拉小提琴曲……”我忍着心酸，望着南桥轻声回道。
　　南桥站起身来，再次拿起他的小提琴和琴弓，认真地望着我问道：“要不我给你演奏一曲欢快的旋律吧？这样你的心情或许能好一些……”
　　“不。我只想听悲伤的曲子。”我毫不犹豫地回道。
　　“好。”南桥轻声应道，随即给我演走起了小提琴曲。
　　这一曲旋律开始在我耳旁响起时，许多有关于前尘往事的画面又开始在我的脑海中回转。
　　我整颗心都沉浸在小提琴忧伤的旋律里，任凭泪水从我的眼底不停滚落。
　　奇怪的是，我格外享受这样肆意宣泄情绪的时光。此时此刻，我不必伪装坚强，我只是我自己，不再是孩子的妈妈，而是一个灵魂里充满了悲伤的小女人。
　　原来，当一个人知道得太多的时候，她真的很难再快乐起来。
　　一曲作罢时，我给南桥沏了杯茶，询问他抓鬼杀鬼这份工作的细节……
　　南桥饶有兴致地跟我聊着他的这份工作，说有机会可以带我去亲眼看看他抓鬼杀鬼的场景。
　　我交流的过程中，南桥一直提到他杀鬼时用的斩魂刀，以及抓鬼时用来追踪饿鬼的索魂箱。
　　南桥说，这些东西他基本都是要随时携带的。此时我的目光落在了被他放在手边桌布上的小提琴和琴弓……
　　我顿时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指着小提琴和琴弓问南桥：“这些该不会就是你所说的索魂箱和斩魂刀吧？”
　　南桥看着我一脸惊诧的模样，忍俊不禁叹道：“这都能被你发现啊？你也太厉害了吧……”
　　“你不要拿我逗乐了。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不过我一想到你的小提琴底下有数不清的恶鬼被杀死，我越发明白了为什么这把小提琴演奏的旋律，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我勾起一抹苦笑，望着南桥低声唏嘘道。
　　“这不是普通的小提琴。你听见琴声会哭，但是恶鬼听见我的小提琴曲，第一反应是恐惧，是逃离。我把小提琴扛在肩上的时候，方圆十里地的恶鬼几乎都会闻风丧胆。”南桥扫了一眼一旁的小提琴，转而温柔地看着我，自豪地对我解释道。
　　“难怪我最近的日子格外清静，孩子也没有看见过什么鬼婆婆了。原来是因为你一直在附近。”我恍然大悟望着南桥叹道。
　　“你能过上清静的日子，其实，也不是我的功劳。你师父暗中为了你和孩子也做了一些事情。我现在的能力，不够震慑住所有的恶鬼。”南桥看着我轻声说道，眼神里多了年少时少有的从容。
　　“我师父是在你要杀的恶鬼名单里面吗？”我盯着南桥的眼睛，低声问道。
　　“他不是恶鬼，又怎么会在名单里呢？不过……”南桥淡漠地回道，却又忽而话锋一转。
　　“不过什么？”我悬着一颗心，紧张地盯着南桥略微有点冰冷的眼神，惶恐地问道。
　　“没什么。”南桥阴声长叹道，“你不用害怕，我没有那么傻，如果我真杀了他，那么他就永远活在了你心里，你也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看来，南桥早已看透了我心里的恐惧。
　　我不想继续逃避下去。
　　我望着南桥坦言道：“最近时常梦见自己在足浴店工作的旧时光……在你们看来，那里是污浊之地，可放眼望去，这人间哪里又有真正的净土呢。既然那个地方一直都在，既然他还留在人间坐牢，我就得回去。”
　　南桥眼底满是落寞，他皱了皱眉，无奈地看着我说道：“行，晚上接孩子回来以后，吃完晚饭，我亲自送你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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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挺意外的，没想到南桥会如此痛快地答应我，他变得如此冷静而沉稳，让我只觉得曾经那个大男孩是真的变成熟了不少。
　　“我们去附近菜场买菜吧，然后把孩子接回来。晚上我给你们下厨做晚餐。”南桥平静地看着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跟着南桥出门，来到了附近的一家菜市场……
　　我们一起买菜，接孩子放学，一起回家做晚饭，就好像真的是一家三口一般。
　　吃过晚饭以后，南桥开始教孩子算数，教完算数以后，又给孩子讲起了寓言故事。
　　眼看着夜深了，南桥却没有一点准备送我们回去的意向。
　　孩子开始犯困了，我看着南桥不动声色地哄孩子睡觉的模样，心里莫名地烦躁，感觉他下午对我说的话，是在欺骗我，我讨厌被人欺骗。
　　就在孩子快睡着的时候，我终于控制不住躁郁的心情，失望地看着南桥说：“先别让她睡觉。”
　　“别着急，等她睡着了，我们再抱她下楼，带她回到那个地方。她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受到过惊吓。如果在她醒着的时候，直接再带她回去，她会想起那天的事情，会很害怕的。”南桥盯着我的眼睛，轻声对我解释道。
　　此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是误会南桥了，并察觉到自己竟不如一个弟弟有智慧，他考虑到的这些问题，却是彻底被我忽略了。
　　我忍住复杂的心绪，看着南桥惭愧地低声回道：“谢谢你。”
　　“不用客气。”南桥眼底闪过一丝苦痛，用沉静而忧伤的眼神望着我，轻声叹道，“孩子明早从小楼的卧室里醒来以后，你就告诉她，那场大火，只是一场梦境，孩子心智单纯，不会多想的，会相信你的。”
　　“好。”我低声应道，心里除了感激，就只剩下愧疚。
　　我也想过，和南桥带着孩子一起生活，像一家人一样，安享着平凡的人间烟火。
　　可理智告诉我，我必须回去。否则，更大的灾难，会在前路上等着我。就算没有这一层的预警，我也还是会选择回去，因为我的心和我的情感，都偏向了那个在人间坐牢的孤苦伶仃的鬼魂。
　　等孩子睡着了以后，南桥帮着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他背着小提琴，用一张小被子包住熟睡中的孩子，抱着孩子下楼，将孩子轻放在了他停在附近的车子里。
　　我背着装满了行李的背包，一路紧随在南桥身旁，坐到了车子里，将熟睡中的孩子拥在臂弯里。
　　南桥安静地开着车，很快就将我们送到了小楼的院门外……
　　我坐在车子里，透过车窗注意到，院子里亮着昏黄的路灯，刘姨就站在小楼的大门底下，好似早已得到了消息，在等着我和孩子的到来。
　　南桥抱着熟睡中的孩子走到院门口，我先踏进了小院里，见阿烈就立在院门旁的墙角下。
　　可怪异的是，阿烈好像不像从前那般讨厌南桥了，他竟然还对着南桥摇了摇尾巴，以示欢迎。
　　刘姨快步地迎了上来，用手拖着孩子的双腿，紧跟着南桥的步伐，将熟睡中的孩子一路护送上楼，进了孩子的卧室。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理成章，只有我满心的疑惑，觉得眼前的场景，好似梦境一般。
　　把孩子安顿好以后，南桥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就站在二楼的长廊里，背着他的小提琴，靠在长廊围栏边，静静地看着我背着行李走进了卧室。
　　让我纳闷的是，刘姨竟然自行下楼了，默许了南桥的行为。
　　要在往日，刘姨一定会疾言厉色地驱逐南桥离开的。
　　我放下行李，走出卧室，站在长廊里，面对着南桥，懵然地问：“怎么，你要留下来住？”
　　南桥的眼神越发神秘，让我难以捉摸，他盯着我轻声回道：“你希望我留下来吗？”
　　我迟疑了片刻，盯着他的双眼，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谢谢你为我和孩子做的这些事。夜深了，你也该回家休息了。”
　　“你我本来就是拜过天地的结发夫妻，有天地日月为证。所以，你大可不必对我这么客气。你也不用慌张，我一会儿就走。我还有工作要忙。”南桥凄然苦笑道，说完，抬起手拍了拍后背上背着的小提琴。
　　他是越来越看透我的心了，他知道我有些慌张了。
　　倒是我，在他面前，越发显得局促和小气了。
　　“为什么阿烈和刘姨这次对你的态度都变和善了许多呢？”我疑惑地看着南桥轻声问道。
　　“因为你师父的鬼魂上我的身以后，来这里住过一晚。所以他们现在对我多多少少有点礼貌和尊重了。”南桥温声对我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低声叹道，心里却暗自觉得，这件事绝对没有南桥说的这么简单。
　　师父的心机和手段，我可是领教过的。我估摸着，南桥破天荒没有受到阿烈和刘姨的驱赶，是因为师父已经计划好，要如何一步一步利用他……
　　可我还心存着一丝幻想，希望是自己揣摩错了师父的意义，可能师父只是开始接受现实了，想让南桥彻底走进我的生活里。但这明显和师父以往的脾性作风不同。
　　“你是不是想去看看他？”南桥忧郁地望着我问道。
　　“不去了。刘姨一定已经告诉他，我和孩子今晚回来了。”我淡漠地瞥了一眼楼下的灯光，对南桥低声回道。
　　“他之前就说过，就算赶走了你，你也会想回到他身边的。我当时不信。现在，我不得不服他。”南桥眼神里满是落寞，悲哀地看着我轻声叹道。
　　“你太了解我了……他比我自己更懂我的心。他真的太可怕了……”我沉沉地叹道。
　　“你不用怕他。他再厉害，也能很容易被你打败。”南桥愁苦地眨了眨眼，低声对我安抚道，“他怕你才对。”
　　“你……一会儿要去猎杀恶鬼？”我看着南桥时不时低头看手表上的时间，于是刻意关心问道。
　　“还没到我开工的时间。恶鬼在凌晨三点的时候，阴气最重，最容易被追踪和捕杀……”南桥轻描淡写地对我解释道，“我看时间，是担心他知道我逗留的时间太长，会吃醋。”
　　“哦……你想得挺周全。”我尴尬地苦笑道。
　　“他如果吃醋了，最后受苦的人还是你。我不怕他，我是心疼你。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吧。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可能已经在用某种方式，监听监视着此刻我们的一言一行……”南桥苦闷地摇了摇头，低声对我回道。
　　说完，他就转身下楼了……
　　我站在走廊里，看着南桥离去的背影，心中时而如释重负，时而又无比失落。
　　“晚上睡觉不要想我，否则我很可能会出现在你的房间里。”南桥走到客厅里时，突然抬头望着楼上长廊里的我，坏笑着高声对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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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桥的神态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而我却莫名其妙感到慌张。
　　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了，嘴硬回道：“别自作多情，我不会想你的。”
　　南桥得意地冲我笑道：“光听到小提琴曲就疯疯癫癫跑下楼找我的女人，竟然口是心非说不想我……”
　　“我才没有呢！我只是刚好下楼准备去买菜……”我强行替自己狡辩道。
　　“哈哈，是，你说得对。我走啦，不要想我哦……”南桥对着我爽朗地笑道，说完，朝我挥了挥手，转身走出了大门。
　　我看着南桥背着他的小提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心里懵然猜想：他这么潇洒，难道是想“以退为进”吗？
　　我转身回到卧室，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行李衣物放回衣柜时，手机里就传来了师父的声音。
　　“怎么又回来了呢？你就这么离不开我吗？”师父的声音温柔而沧桑，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哀伤。
　　许久没有这样被师父“惊扰”了，霎时间我竟还湿了眼眶……
　　我忍住心酸，一边将衣物叠放进衣柜里，一边悲戚地叹道：“没办法啊，做师父的棋子做习惯了，突然被变成了一颗废掉的棋子，我倒反而浑身不自在，一回到师父的棋盘上，瞬间就找到了归属感。”
　　“呵，你在我这儿，可不是一般的棋子。我就算毁了棋局，也会保全你的。”师父凄然苦笑道。
　　虽然只能听见他的声音，看不见他的身影。但是他的一颦一笑，还有那双幽深至极的眼睛，都在我脑海里不停浮现。
　　“师父又开始用花言巧语给我灌迷魂汤了……我是那么容易被迷惑的女人吗？我清醒着呢。我知道自己的病根在哪里，我还知道给自己抓什么药。”我忍着酸楚，冷声对师父回道。
　　“南桥倒是真长大了。竟然真去把你接回来了。我还以为他一定会想方设法不让你再回到我身边呢。”师父幽幽地叹道。
　　“这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吧？”我淡漠地对师父问道。
　　“不。你这么久没回来了……我很多时候都以为你真的不会回来了。但是，我有抱着一丝希望。我努力克制自己不去联系你，不打扰你的生活。没想到，你真就自愿回来了……”师父轻声回道，哀愁的语气里夹杂着几许欣喜。
　　“梅花鹿和大白虎在白森林里无忧无虑一起长大的时光，真美好。谢谢白虎师兄给我的庇护。但愿有一天，我们能一起魂归那片五彩斑斓的森林。”我感伤地对师父说道。
　　“这你都记起来了？”师父颇为意外地对我问道。
　　“记起来了一些吧……大部分都是美好的回忆。南桥说我的灵魂目前是把一些不好的记忆都自动屏蔽掉了。可能是灵魂深处埋藏了一些刻骨铭心的苦痛吧……不愿意让我都想起来了，那样我会更痛苦。”我恍惚迷离地自我劝慰道。
　　“白森林和黑森林被一场天火烧为灰烬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师父愁苦地叹道。
　　“是吗？那该是怎样的一场天火啊？白森林黑森林加起来，可是很大一片森林……生活在森林里的那些万物生灵呢？不会都被烧为灰烬了吧？”我惊诧地问道。
　　“有的死了，有的飞走了，绝大部分都落入人间了，变为山野里的灵兽，也有一部分直接被天劫打入了六道轮回之中……”师父阴声长叹道，“就像你和我。”
　　“墨白呢？他具体是什么情况？”我思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墨白的三魂与七魄分开了。一半被他爹娘带入黑古堡与世隔绝，另一半挣脱出元魂，追随你落入了轮回。”师父轻声叹道，“我记得这件事我跟你提及过啊，怎么你还有疑虑？”
　　“我是想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我低声回道。
　　“说来话长……说不定哪天你就自己想起来了。如果你着急知道，你现在过来14号房间，我当面讲给你听。”师父温声对我回道，但他明显是在回避这段往事。
　　“不去了，很晚了，我要休息了。晚安。”我连忙拒绝道。
　　“睡吧，好梦。”师父轻声回道，并挂断了电话。
　　我洗了个热水澡，回到床上，关了灯以后，躺在黑暗里，心里感到无比安宁和踏实，想到明天清早起床去足浴店像之前一样开始工作，竟莫名其妙还有些高兴。
　　我并不是一个超脱了世俗的人。我想像一个俗人一样，活色生香地活着。
　　在足浴店的工作岗位上，我确实能很好地处理解决很多事情，这让我作为一个社会人士，能获得一种价值感和存在感。
　　而且，老板对我也很好，动不动就给我发奖金，我需要这份工作，更需要这份收入。
　　此时此刻，我才明白，师父在不知不觉中，早就把我的心拿捏死了。论驭人之术，师父绝对是高手。
　　清晨，送孩子上学以后，我就精神抖擞地来到了足浴店门外，看了看这家足浴店的大门，想起上次离开时，一回头只看见大门变成一堵高墙的往事，心中陡然百感交集……
　　透过玻璃门，我看见店内前台里的燕老板正在用座机打电话，她边打着电话边用手比划着示意一旁的女工给她翻开记录了会员联系方式的册子。
　　一切还是那么熟悉，我终于又回来了。曾经被我百般嫌弃的地方，如今却让我难以割舍。
　　人生真是，世事难料又妙不可言。
　　隔着门，燕老板眼睛的余光就瞥见了门外的我，她遂放下手里的工作，笑着朝我走来。
　　我赶紧推门而入，一进门就被热情四溢的燕老板抱住拍着臂膀说：“哎呀，你终于回来啦，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可把我忙坏了……”
　　我扫了一眼店内的技师，发现都是新面孔，这也正常，这个行业的人员流动性本来就很大。
　　“好久不见啊，燕老板还是那么风采照人。”我发自内心地看着燕老板笑道。
　　接下来，我便又轻车熟路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明明很想去见他，哪怕只是偷偷看他一眼。可我好怕我这颗慌乱的心会让我在他面前露怯，我硬是坚持着上了一天班，直到夜深人静，店内空无一人时，我才走到了他的房门前。
　　我刚走到门口，房门就自动开了。站在门外，我看见师父僵直地站在房间中央，用一双幽冷的眼睛盯着我，面无表情地对我轻声说：“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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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安然无恙就好。夜深了，我该回家了。”我站在门口处，怯怯地看着师父的眉眼，轻声对他回道。
　　眼神交汇时，暗流涌动之间，我内心笃定，我一旦走进去，师父又要多坐十年牢。
　　说完话，我就转身想离开。
　　可一股强大的力量竟将我从房门口直接吸进了房间内。
　　随着房门重重地被无形的力量关上以后，我被这股卷力拉入进师父的怀抱里……
　　师父的这一波操作确实让人猝不及防，但是我并没有被他吓到。
　　我低喘着，努力平复气息，看着师父滚烫的眼神，低声叹道：“数日不见，师父这控制人的功力见长啊……”
　　“都回来了，怎么还变得躲躲闪闪了？怕我吃了你吗？”师父用饱含深情的眼眸痴痴盯着我，轻声感叹道。
　　我注意到师父的喉结在滚动，他在克制着他的欲望。
　　“为一个情字，你堕入轮回，遭了多少苦难，你何时才能够迷途知返？”我哀婉地看着师父低声问道。
　　劝人的道理，不，劝鬼的道理，我都懂，可我其实又有什么资格说教师父呢？我不也和他一样，累生累世在这轮回当中挣扎徘徊吗？
　　“傻瓜，情劫只是我的一道天劫罢了，这是我堕入轮回的因。但是，我是带着使命落入轮回的，不单单只是为了一个情字。所以，你大可不必有太多心里负累。”师父眼中含泪，勾着一抹淡笑，痴望着我，轻声安抚道。
　　“你可知道，你教会南桥给你洗脚，上他的身，去古墓里运出夙幽的尸骸，这些都只是徒劳一场？你永远不可能复活夙幽，你知道吗？”我难过又心疼地看着师父回道。
　　“是南桥这么告诉你的吗？”师父眼底闪过一丝倔强，他很是不服地看着我问道，“你到底相信他，还是相信我？”
　　“我相信谁，这都不重要。我也不该和你说这些。以你的脾性，没有人能够劝动你的。”我轻轻摇头，无可奈何地低声哀叹道。
　　“你还记得夙幽的模样吗？”师父盯着我认真问道。
　　“记不太清了，和你现在的模样，好似有几分相像。”我疑惑地看着师父回道。
　　“如果有一天，我的魂魄不在这里了，有个和我模样极像的男人出现在你身边，知道你所有的过去，那他就是复活以后的夙幽了。”师父颇为严肃地望着我，阴声对我说道。
　　“像之前复活的秦暮雨一样吗？”我懵然看着师父问道。
　　“不一样。夙幽复活，能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师父意味深长地答道。
　　“嗯？什么意思？夙幽复活了以后难道会去考公务员？”我惊诧地看着师父追问道，“考上公务员当上父母官？用实权为百姓谋福祉？”
　　“哈哈，你的思维跳跃跨度有点大啊。”师父被我逗笑了，看着我叹道，“夙幽是什么人物？他怎么会去考公务员呢……以他的能力，他根本不需要借用那些权利去办事。平庸之辈，才渴望权利。”
　　“哦……是我想太多了。”我低声叹道，心里却在窃喜，自己用这跳跃的思维方式，成功地转移了师父的注意力。
　　“你是故意这样说话，逗我开心的吧？”师父抬手用手指弹了弹我的脑门，笑着看着我问道。
　　“没有啊，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不过歪打正着，竟把你逗乐了。其实你笑起来格外迷人，不要整天愁眉苦脸的，要多笑笑。”我笑着望着师父回道。
　　“我很迷人？我哪里让你觉得迷人了？你可知道，你对于我来说，有多勾魂摄魄？”师父抓着我的胳膊，盯着我轻声问道，语气变得温柔至极，眼神也瞬间充满了爱欲。
　　此刻我便知道，今夜，我是很难逃出他的手掌心了。
　　他话音落时，就直接吻住了我的唇，边深吻着我，边缠绵地叹道：“没想到，你真的会回来……你是回来要我的命的吗？我的小尘儿……”
　　一阵痴狂的拥吻以后，我被师父抱着飘至了半空中，我悬空被他控制在身下……
　　就在我全身心彻底放松，准备迎接师父给我的“鞭策”时，我胸口里突然憋闷至极，一时间喘不上气，类似于哮喘病发作一般，开始不停咳嗽，并且呼吸困难。
　　师父吓得赶紧抱着我降落至地面，停止了对我做一切亲密行为，我才又缓过气来，轻声咳嗽着，不知所措地看着满眼惊慌的师父。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碰你了？！”师父瞪大眼睛，愤懑又恐慌地叹道。
　　“不可能吧？我们不是一直都能在一起的吗？”我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天真地看着师父反问道。
　　说完，我憋住了咳嗽，主动吻住了师父的唇，师父皱了皱眉头，见我好像又不咳嗽了，以为只是虚惊一场，遂又疯魔地深吻着我。
　　可我好像真的无福消受师父的这份爱意，尽管我在拼命忍住咳嗽，甚至忍着不呼吸，但是身体求生的本能反应，让我最后在师父怀里，猛力地咳嗽了一下，竟随即喷出了一口鲜血……
　　我根本没有预料到后果这么严重，我抬起手捂住嘴，无助地咳着血，看着师父满眼的痛苦和绝望，一时间彻底慌了神。
　　师父松开了怀抱，后退了几步，看着我痛苦地说道：“你走吧，尘儿。”
　　“嗯……”我捂着嘴咳着血，无奈又无力地朝门口踱步走去。
　　“你回来！”师父突然在我身后激动地喊道。
　　我站住了脚，转身看着师父一脸愁苦的样子，茫然地问道：“到底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我的魂身碰过了夙幽的尸骸，夙幽活着的时候因为对你有过一次夫妻之实，被他师父发现以后受到了重罚，一旦夙幽的身体再与你有亲密举动，你就会出现生命危险。可是，我竟想不到，这个惩罚，竟还未失效。”师父苦闷地低声解释道。
　　“你不就是夙幽吗？那你以前怎么可以要我的身子？”我困惑地看着师父追问道。
　　“夙幽的魂魄堕入轮回以后，天尊师父的那个惩戒咒印就自动失效了。可我最近碰了夙幽的尸骸，可能是激活了天尊下的这道咒印。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师父他竟然还没有宽恕我！”师父愁眉紧锁，摇着头悲愤地叹道。
　　“原是因为这样啊。我终于彻底懂了你为什么对我的执念这么深。”我心疼地看着师父苦痛至极的眼神，黯然神伤地回道，“师尊他当初如果任你放纵，你也许就不会这么苦执了。”
　　说完，我又朝师父一步步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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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不要过来……我不想要你死！我更不能接受你死在我怀里！”师父摇着头流着泪，慌张地看着我制止道。
　　“你一会儿让我走，一会儿喊我回来，一会儿又阻止我靠近你，你该不会是又被心魔控制了吧？”我看着师父疯魔痛哭的模样，心痛地问道。
　　“你不该回来的。你回家吧。”师父皱着眉头，躲闪开我的目光，垂头丧气地对我回道。
　　“我回去了。师父多保重。”我努力克制住情绪，转身开门，离开了14号房间。
　　清理干净自己手上和嘴角的血迹以后，我走出足浴店大门。
　　北国春末夏初的夜风轻轻浮动着我的裙摆。此时夜已深，人行道上基本上没什么人影，唯独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形单影只。
　　我脑海里全是刚才与师父亲密时发生了突发状况的画面，回想这件事，一时出了神，等我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前路上是一片漆黑。
　　正常情况下，我抬头就能看见小楼的大院门的。
　　我站住了脚，屏气凝神，仔细地观望着前面没有一点光亮的路段，发现这是一条漆黑狭窄的小巷子，巷子两旁是两排石砖堆砌而成的高墙。
　　我这是半夜回家，路上遇见“鬼打墙”了。
　　在我的印象里，我可是很久没撞过鬼了。我心里猜想着，到底是什么样的恶鬼，如此不知死活，敢来招惹我。
　　直到，我眼前漆黑的小巷子里闪出一盏破旧的纸灯笼，那灯笼是用红色的纸盒子裁剪而成的手工灯笼。
　　在我的记忆里，妈妈曾经在灯下做过这样的纸灯笼，看着这盏犹似从儿时的岁月里悠悠飘来的，闪着昏黄光亮的纸灯笼，我心中惶恐不已，我猜测到，我的妈妈已经不在人世了。
　　多半是，她的鬼魂来找我来了。
　　虽然妈妈并没有给过我多少母爱，但是一想到妈妈很可能已经去世了，我还是瞬间就湿了眼眶。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我瞪大眼睛，屏住呼吸，走进了这条阴森破旧的小巷子里。
　　当我置身在这条小巷子里时，看着这盏破旧的纸灯笼飘到了我眼前，在灯笼里微弱的光亮映照下，我看清了小巷子的模样，这不就是我儿时上学路上必经之路上的那条小巷子吗？
　　我越发确定，是故乡的亲人去世了，来找我了。虽然这位亲人此刻还未现身，但是我已经控制不住情绪，悲痛地闷声落泪了……
　　“女儿……”突然，眼前纸灯笼的灯影下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脸色乌青，口吐鲜血，用悲苦又无助的眼神看着我，喊着我。
　　果然是我的妈妈……
　　“妈妈……”我哽咽着看着眼前手提着纸灯笼的妈妈喊道。
　　“我今天早晨在给雇主家擦玻璃的时候，不小心就高楼上掉下去了，摔死了，别人赔偿了五十万，你弟弟怕你知道了以后，会回去分这个钱，就和你爸爸商量了，先不把我的死讯告诉你。”妈妈悲苦地看着我说道。
　　我看着妈妈边说话，嘴里不停有鲜血和碎掉的牙齿掉出来的惨状，既难过，又恐慌。
　　因为妈妈变成鬼魂的样子，她看我的眼神里，并没有一丁点慈爱，更多的是怨气和戾气。
　　我知道她死后第一天晚上就来找我，绝对不是因为想见我，也不是来找我诉苦，她一定是要我为她做些什么事情。
　　我哭着怯怯地看着妈妈的鬼魂，低声问道：“妈妈穿得这么单薄，冷不冷？肚子饿不饿？”
　　妈妈听我如是问候她，怨戾的眼神里顿时多了一丝丝柔光，她悲戚地看着我说：“我要一盏长明灯，照亮我去阴曹地府的路，这盏长明灯必须是我亲生的孩子去替我求。你弟弟没有你有本事，我指望不上他，只能来找你了。”
　　我预感到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可我看着妈妈的鬼魂，却无法狠心拒绝她。
　　妈妈看着我哭着说道：“这盏长明灯要用你的血来浸染灯笼纸，再用你的一只眼睛珠子做灯芯，还需要用你心口上的一块肉来做灯火的燃料……”
　　我看着妈妈鬼魂的神态，听着她说这些话，心里只觉得悲凉而恐慌。
　　我的妈妈死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我。但她不是因为想念我才来找我，她也不是单纯地想要我为她做一盏长明灯……
　　她这分明是要来索我的命的。此时此刻，她让我觉得，她在我心里，比任何恶鬼还要残忍和恐怖。
　　“妈妈……”我痛哭着看着妈妈的鬼魂，无助而绝望地哽咽着问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啊？”
　　“爱啊，妈妈当然爱你，不然怎么会把你养大？不爱你的话，早就把你扔了。女儿，妈妈生了你养了你，现在死了，你就不能为妈妈做一盏长明灯吗？”妈妈阴森森地看着我，冷冰冰地对我回道。
　　可我也是当妈妈的人了，我太知道，妈妈所谓的“养”我，那种把我“放养”，把我扔在山村里自生自灭的“养育”方式，那根本就不是爱。
　　“妈妈，你问我要的哪里是什么长明灯啊？你这是来要我的命啊……”我悲痛地看着妈妈的鬼魂，哭着叹道。
　　妈妈用极度自私而冷漠的眼神看着我，阴声说：“放点血，再挖一只眼睛，再从你心口上面剜掉一块肉，要不了你的命的。”
　　我一直在克制恐慌，直视妈妈的眼睛，我都不敢眨一下眼睛，我害怕我错过了妈妈眸光里或许会闪现的，对我的一丝丝怜爱。
　　可我终究是天真了，我不仅仅没有从妈妈的眼神里捕捉到她对我的一丁点的爱意，相反，我竟在她的眼神里看见了杀气……
　　我的妈妈，她似乎真的是想要我的命……
　　明知道，妈妈的鬼魂是没有能力伤我一分一毫的，我脖子上挂着的匕首，能顷刻间刺伤妈妈的魂魄，甚至能让她魂飞魄散。
　　可这世上，哪一个孩子能承受得住妈妈想要她死这件事带来的伤害。
　　我的心，支离破碎。
　　我沉默着，看着妈妈满是怨气的眼神，看着她竟抬起手，在我眼前亮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刀。
　　我绝望又恐慌地后退着躲闪着妈妈手里的刀，我不想让她挖去我的一只眼睛。
　　可妈妈的鬼魂并没有想轻易放过我的意思，她紧追而来……
　　“妈妈，不要杀我。我的孩子还小，她不能没有妈妈。”我面对着妈妈的鬼魂后退着逃躲着，哭着哀求道。
　　可妈妈的鬼魂，一手提灯，一手握刀，满眼杀光，仍是对我穷追不舍。
　　“我不要你的命，你不要怕。”妈妈阴森森地等着我，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咧着嘴对我阴声说道。她追着我的时候，手里的刀尖始终坚定不移地正对着我的眼睛，让我整颗心都在刺痛和破碎……

black白夜

　　286.
　　这是我见过的对我伤害最大的，也是最可怕的鬼。尽管她的刀没有刺中我。
　　寂夜里，忽然一阵小提琴悲伤的旋律在漆黑的小巷子里响起，我看见妈妈握着刀在我眼前，瞬间化成一团浓烟，随风消散。
　　妈妈的鬼魂消失时，我眼前的小巷子也随即消失不见。
　　我又看见了回家的那条人行道，不远处就是小楼的院门。
　　而南桥就站在院门口的路灯底下，面对着我，拉着小提琴曲……
　　我走到了院门口，靠着墙站着，静静地听完这首小提琴曲，静静地让眼泪洗刷着我的悲伤。
　　一曲作罢，南桥收起小提琴，将小提琴背在了背上，然后径直走向了我，一把将我紧紧抱进了怀里。
　　“刚刚，我妈妈的鬼魂是魂飞魄散了吗？”我靠在南桥怀里，悲戚地抽泣着，对他轻声问道。
　　“没有，我听见你喊她妈妈了，我怎么会杀了你母亲的鬼魂呢？我只是把她吓走了……这样的新鬼，是很容易被我的小提琴声吓跑的。”南桥在我耳旁低声安抚道，“有我在，谁都别想伤害你。”
　　“谢谢你……”我靠在南桥的怀里，泣不成声。
　　“哭吧，都哭出来，会好受一点。”南桥温声叹道，并用手轻轻拍着我的背。
　　痛哭一阵以后，我抬眼望着南桥茫然地问道：“我该不该回老家给妈妈奔丧？”
　　“不要回去。你母亲鬼魂的怨气太重了，而且她想伤害你。你不能回去给她奔丧，那样她更是有机会伤害到你，甚至会害了你的孩子。”南桥严肃地看着我回道。
　　我想了想孩子，瞬间打消了回老家给母亲奔丧的念头。
　　“她还会来找我的。她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我悲苦又无助地看着南桥呜咽道。
　　“别怕。她是新鬼，只敢晚上出来找你。以后我每天夜里都来你上下班的路上拉小提琴，直到她的魂魄离开了人世……”南桥心疼地望着我，一边用手轻拭我脸上的泪水，一边温柔地对我安抚道。
　　“我妈妈她说她爱我，可她却想挖掉我的眼睛……”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靠在南桥胸口痛哭起来。
　　“傻呀你。她是骗你的。她根本不爱你。就像我母亲，总是以爱的名义伤害我。你的痛苦，我能理解几分。但要说感同身受，那我应该不够资格。至少，我母亲不会想要我的命。所以，我真的好心疼你。”南桥难过地轻声叹道。
　　我失声痛哭着，哭到整个人都在南桥怀里不住发抖……
　　南桥悲伤地轻声叹道：“你要节哀啊。你的脸色太苍白了，你这样哭坏了身子，我会很心痛的。孩子也会很难过，小星雅她最爱妈妈了。为了我们，你要坚强……”
　　我逐渐冷静下来，停止了哭泣，看着南桥低声说：“夜深了，我该回家了。”
　　“嗯，回去吧，泡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我也要到时间去忙工作了……”南桥眼中含着泪，望着我温声回道。
　　我看了看南桥背上背着的小提琴，担忧地看着他问道：“你这工作，黑白颠倒，时间长了，身体能吃得消吗？”
　　“其实，黑白颠倒不可怕，作息规律就行，只要我每天保持足够的睡眠，补充合理的营养，我的身体就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的。再说了，我的身体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的吗？”南桥温柔地望着我轻声回道，说着，竟有意使劲将我按在了怀里。
　　看着南桥眼底瞬间奔腾而起的虎狼之意，我慌张躲闪开他炽热的眼神，低声对他说：“我该回家了。”
　　“嗯，你回去吧。”南桥松开怀抱，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看着我转身走进了院子里。
　　“尘儿！”就在我穿过小院，快走进大门的时候，南桥在院门口突然大声对我喊道。
　　我回头懵然看了看南桥。
　　“睡不着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南桥看着我高声说道。
　　门口的刘姨直接将我拉进了大门内，并关上了门。
　　“他像发了情的野狼似的，大半夜大喊大叫的，你别搭理他了，别让他的叫声把睡梦中的孩子吓醒了。”刘姨阴沉着脸，无奈地对我说道。
　　我没有说话，默默上了楼，习惯性地先去孩子的卧室看了看熟睡的孩子，再回到自己的卧室，进浴室里放热水泡澡。
　　我躺在浴缸里，刚放松下来，可脑海里又不由自主浮现妈妈死后变成鬼的模样，还有她拿着刀对着我的眼睛刺向我的凶恶作态……
　　洗完澡来到床上，一闭眼睛就仿佛看见妈妈的鬼魂就飘在天花板上，死死地盯着我。
　　此刻我才明白，再恶的鬼都没有一个人心里的鬼可怕。
　　我根本无法入眠……
　　我拿起手机，想着找师父聊一聊妈妈变成鬼魂这件事，希望找师父帮忙，让妈妈的鬼魂在去阴间的路上，不要再遭受痛苦。
　　我翻出秦暮雨的微信对话框，给他拨打语音通话请求。
　　“尘儿这是怎么了？想我想得睡不着吗？”师父很快就接通了电话，温声细语地对我问道。
　　“我妈妈今天去世了，鬼魂来找我了，找我要一盏长明灯……”我听见师父的声音，顿时眼泪又决堤了，哭着对师父说道。
　　师父沉默了片刻后，阴声叹道：“你妈妈的鬼魂戾气很重啊，这是想要拉你跟她上黄泉路上作伴啊……”
　　“师父能不能帮帮我？”我无助地对师父问道。
　　“唔……帮你把这个恶鬼除掉吗？”师父冷声问道。
　　“不是的。”我连忙慌张对师父解释道，“那是我妈妈呀，我只是想求师父帮忙让妈妈的鬼魂早些上黄泉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去地府投胎，不要再遭受任何苦难了。”
　　“她前世作恶多端，与你是死敌。今生也没有做多大的善事。按照因果轮回，她注定是要继续遭受磨难的。她怨气这么重，弄不好最近就会魂飞魄散。”师父幽幽地对我说道。
　　“沈月吟有什么死敌？”我不解地追问道。
　　“她的前世是两百年前，不是沈月吟的那一世。总之，你和你母亲不是什么好的缘分。她不爱你，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所以你要认命啊，要放下这段亲情。否则，你很容易被她的鬼魂利用或者摧毁。”师父语气低沉，忧心忡忡地对我劝道。

black白夜

　　287.
　　“难怪从小到大我总是梦见妈妈拿着各种刑具折磨我……可这一世，她确实是生养了我，我还是想帮帮她。师父能帮帮我妈妈吗？”我泪流满面，愁苦地对师父问道。
　　“那一世，你就是被她折磨致死的。这一世她又变成了你的生身母亲。这是命运对你的惩罚……让你这一世自幼活得比孤儿更孤苦。孤儿得不到父母的爱，也得不到父母的伤害。你是得不到爱，却得到了无尽的伤痛……”师父哀伤地叹道。
　　“师父说得对，我是不如孤儿。”我听完师父的话，哭得越发悲痛了，我哽咽着不解地问道，“师父，我到底做了多大的错事，才会导致累生累世都在人世间的轮回里受这百般的折磨？”
　　“是灵兮，是兮儿，也就是你的元神，犯了滔天大罪。所以你才被师尊打入了六道轮回之中……你最近这几世还不算最苦的，一开始落入轮回时，你曾做过牛马牲畜，后来见你做牲畜倒自得其乐，又让你投胎做人了，做人最苦了。”师父愁闷地悲叹道。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低声唏嘘道。
　　“我实话告诉你，你母亲的鬼魂来找你，这件事也是你这一世躲不掉的一场大劫。你心里要有数。”师父严声对我说道。
　　我陷入沉思，困惑地问道：“大劫？难道真的要我用自己的一只眼睛和一块心口上的肉以及自己的鲜血，去给妈妈的鬼魂做一盏长明灯吗？”
　　“你傻啊，那是要一盏长明灯的事吗？那是想要你死！你就算照做，她还会继续问你要别的东西，直到你变得和她一样，你哪怕变成了鬼，她也未必能放过你。”师父愤懑地对我回道。
　　“为什么？那是我妈妈啊。我妈妈再不喜欢我，也不可能那样对我吧？”我百思不得其解，困苦无助地哭着对师父问道。
　　“她活着的时候，也许只是不爱你，没想过要你死。但是她死了变成了鬼，怨气冲天，她就不再是你以前所认识的那个人了……你要冷静想明白，你该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这个鬼魂，才能保全你自己。”师父忧虑地对我解释道。
　　“能超度一下我妈妈的鬼魂吗？让她没有怨念，放下人世的牵绊，好去步入轮回……”我茫然地对师父询问道。
　　“超度亡魂是出家人擅长的领域。你看我，像是有佛性的人吗？依我看，直接联络阴间使者，让他们赶紧把你母亲的鬼魂抓到地府去关起来，这个办法最实用。”师父烦闷地对我回道。
　　“妈妈三岁就是孤儿了，苦了一辈子，是在干活儿的时候出意外摔死的，死了还要被阴差抓去地府关起来，这也太惨了……我想去找位高人超度一下妈妈的亡灵，让她早日脱离苦海。”我难过地哭着，低声对师父说道。
　　“她都这样对你了，你还可怜她，还想帮她。哎，你……你以为这种事很容易解决吗？你命里带来的因果，需要你自己化解。就算真有那样的高人出现，也未必能渡你母亲的亡魂出苦海。”师父愁苦而无奈地叹道。
　　“我自己化解因果？那师父就别插手了。我怕师父一生气，直接把我妈妈的亡魂火化了。毕竟，我是见识过师父掌心里那把鬼火的厉害。”我认真地对师父回道。
　　“嘿，你还真了解我。就这样的小鬼，真不敢靠近我，不然以我的脾气，一定把这样的怨鬼烧成灰。”师父躁郁地阴声叹道。
　　“师父千万不要那样对她。”我惶恐地哭着对师父求道，“给她一条生路吧。”
　　“我答应你。我不杀她。但如果她自取灭亡，被阴差或者其他通灵使者打得魂飞魄散，你就不能赖我了。”师父阴声说道。
　　“不会的。妈妈一辈子勤勤恳恳劳作，从不作恶，她顶多来找我，纠缠我，她不会去欺负其他人的……她不作恶就不会招来杀身之祸。”我慌乱地对师父低声说道。
　　“是，她就敢欺负你。谁让你让她觉得你最好欺负呢……主要是她还知道，不管怎样欺负你，你都不会杀了她。”师父愤慨地叹道。
　　“师父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顾不上伤心难过，反倒安慰起情绪激动的师父。
　　“不担心？我无时无刻不在为你忧心。用现在流行的一句话说就是：你可愁死我了……”师父愁苦而无奈地叹道。
　　“哈，师父真是与时俱进，说话的措辞总是紧跟时代步伐。”我苦笑着对师父回道，可内心却顿感一阵心酸。
　　“你可长点心吧……我的尘儿啊。”师父语气低沉地感叹道。
　　“放心吧，我不傻啊。”我落着泪，微笑着对师父轻声回道。
　　“早点睡吧，别再伤心难过了，也不要害怕。有我在，保你平安。”师父温声对我安抚道。
　　“嗯，师父晚安。”我低声回道。话音刚落，师父就挂断了通话。
　　也不知是从师父那里得到了什么神秘力量，和他通话以后，我的内心平静释然了一些，竟慢慢地闭眼睡着了。
　　可半夜还是被噩梦惊醒了，梦里又看见母亲的鬼魂，和下班回家路上撞见她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就在我三更半夜躺在黑暗里，泪流满面，再次陷入痛苦和恐惧中时，窗外忽然隐约传来了小提琴曲的声音……
　　琴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这次的小提琴曲没那么悲戚，曲调绵柔而悠扬，类似舒心养神的催眠曲一般……
　　可我一想到如此寂静的深夜，那个在路灯下拉小提琴曲的人，我又心生出许多的悲悯。
　　我安安静静地听着他给我演奏的小提琴曲，清清浅浅地落着泪，我想给他打电话，却还是忍住了。
　　后来也巧了，听着窗外的小提琴曲，哭着哭着，竟也睡着了。
　　一觉醒来时，都快到了正午时分了，赶紧起床洗漱，赶到了足浴店上班。
　　忙到下午四点多，刘姨忽然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是去接孩子放学，却被老师告知，孩子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就被人提前接走了……
　　我顿觉大事不妙，立即打电话给学校老师询问是谁接走了我的孩子。
　　“孩子的外婆接走的。”学校老师对我解释道，“星雅认识她外婆，一看见外婆就叫姥姥了，所以我们就让孩子跟外婆走了。”
　　我瞬间慌了神，挂了老师的电话就跑到14号房间，慌张地对正坐在榻上下棋的师父说：“孩子，孩子不见了！”
　　师父也是大吃一惊，下榻走到我跟前，皱着眉头惊愕地问：“孩子怎么会不见了？”
　　“刘姨刚才打电话告诉我，孩子提前被人接走了。我刚才问老师，老师说孩子是被外婆接走的！”我惶恐又躁乱，看着师父激动地说道，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black白夜

　　288.
　　师父一把抓住我的手，闭上眼睛，轻声对我说：“你先别慌。我现在就通灵问问孩子的下落……”
　　我紧张地盯着师父紧闭双眼的模样，观察着他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
　　师父在通灵的过程中，一动不动，可他的神态是有微妙变动的。
　　他一开始眉头紧锁，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接着眉头挤得更紧了，脸色上多了几分怒火，最后，怒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愁云。
　　“孩子一时半会儿找不回来了……”师父睁开眼睛，阴沉着脸，盯着我低声说道。
　　“是我妈妈把孩子弄走的吗？”我焦躁又迫不及待地看着师父问道。
　　“她是新鬼，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没有本事大白天就现身去把孩子弄走。”师父眼含怒气，望着我阴声说，“但是，这件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啊？还是和她有关？”我盯着师父追问道。
　　“她怨气重，死后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虽然没能伤害到你，但是她没有罢休，被其他的恶鬼盯上了。恶鬼利用她和你的特殊关系，变成了她的样子，把孩子骗走了。”师父眼冒怒火，气愤地对我解释道。
　　“妈妈的鬼魂被恶鬼利用了吗？孩子在什么地方？师父快告诉我。”我着急又惶恐地抓着师父的胳膊，紧张地追问道。
　　“孩子现在很安全。不过已经被带离人间了，被带去了阴曹。这个恶鬼来头不小，也很神秘，我一时间摸不清这恶鬼的老底，不知道该怎么出手。”师父一脸严肃，挤着眉头，愁虑地看着我回道。
　　“什么阴曹？阴曹地府吗？孩子被带到地府去了吗？”我忍不住泪水，情绪失控，双手用力抓住师父的一只胳膊，无助又恐慌地问道。
　　“阴曹地府是两个地方，阴曹在天上，地府在地底下，我们平时所说的阴间，大部分时候是指地府，地府，那里满是恶鬼，有忘川河、三生石、奈何桥、望乡台、孟婆汤。阴曹在天上，那里有鬼、神、佛，也可能有人。”师父忧愁地望着我，耐心地讲述道。
　　我还是头一次得知，阴曹地府其实是两个地方，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人死后，有些鬼魂直接被带去了地府，或是去受罚受审讯，或是去望乡台和孟婆汤入轮回道。而有些鬼魂是去了阴曹，他们也会在阴曹或是静思己过或是受训，有的也会被打入地府，有的能脱离轮回，有的成佛，有的成仙。”师父看着我的双眼，温声细语地对我解释道。
　　“成佛？成仙？这世上真有佛祖和神仙吗？”我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师父问道。
　　“有啊，只不过你我身份卑微，见的最多的是人和鬼罢了。我见过的唯一得道的神仙就是我们的师尊，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老人家对我们失望透顶，几乎不愿意现身，更不愿意和我们有交流。所以，我们几乎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师父轻声对我解释道。
　　“原来，是我修为太低，身份卑贱，所以只能看见人和鬼，看不见神仙和佛祖……”我幽幽地叹道，突然又想起孩子的事，瞬间又焦虑地抱住师父的胳膊问，“我该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做，才能救回自己的孩子？”
　　“稍安勿躁啊，尘儿。孩子被带去了阴曹，而不是地府。我刚刚不是告诉你了么，阴曹在天上，那里虽然有鬼，但是还有佛祖和神仙，也有人，所以那里的鬼是不敢胡作非为的，更不可能伤害一个活生生的小孩子。”师父抬手摸了摸我的脑瓜，轻声安抚道。
　　听完这些，我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一些，我认真看着师父问道：“那……那个恶鬼利用我妈妈的鬼魂把孩子带去阴曹，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孩子再回到我身边来？”
　　“这个……我还没打探出来啊。那个鬼魂来历不简单，好像很不希望我插手这件事。或许你很快就能得到指示。”师父愁容满面，望着我无奈地回道。
　　“得到指示？难道是想利用孩子来威胁我去做一些事？”我忽然又焦躁起来，不安地望着师父问道。
　　“好像不是。也有可能是。”师父眉头紧锁，摇头叹道。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克制住内心的躁乱，望着师父询问道。
　　“该干嘛就干嘛去吧。你越是心急，越容易受控制。你想让孩子回到你身边，你就必须先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师父忧虑地看着我回道。
　　“该干嘛干嘛去？！”我困惑地望着我师父问道，“那我继续回到前台工作去？”
　　“嗯，去吧。或许你能在前台接到什么特殊的电话？又或许会有特别的‘客人’来找你？”师父盯着我的眼睛，低声对我回道。
　　“嗯……”我似乎是听懂了师父的意思，愣了愣神，深吸一口气，努力冷静下来，转身走出了14号房间，回到了足浴店的前台。
　　就这样，在孩子刚失踪后的半天时间内，我竟鬼使神差地继续留在岗位上兢兢业业工作……
　　直到天黑了，我也没有接到什么特殊电话，也没有发现有什么特殊顾客。
　　看着门外的夜色，想起孩子见不到妈妈，在陌生的环境里，该多么害怕和绝望，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丢下手里头的工作，再次走进了14号房间。
　　我刚进门，就看见师父和一个陌生的女鬼坐在茶几旁喝茶，他抬眼看着我轻声问候道：“尘儿，你来啦。”
　　“我着急，我担心孩子。”我也顾不上师父身旁有“客”了，使劲忍着眼泪，望着师父激动地低声说道。
　　“孩子没有事，你过来，我让你看看她。”师父身旁坐着的女鬼忽然和善地看着我，温声对我说道，并对我招手，示意我走到她身边去。
　　我即刻快步走到这个目光柔和的女鬼身旁，只见她摊开掌心，掌心就变成了类似一个边缘虚化的显示屏幕一般，“屏幕”里显现出了我女儿的身影。
　　孩子在一个温馨舒适的环境里抱着一只橘猫，坐在沙发上和橘猫玩耍，一副自在又惬意的模样。
　　看见这一幕，我的心先是一阵惊喜，后又忽然落寞不堪，原来她离开了我，一样可以活得很开心，倒是我，失去了孩子以后，完全就迷失了生活的方向。
　　女鬼收起了掌心，我也就无法继续观看孩子的动静。我拼命克制住情绪，憋着泪水，冷峻地看着女鬼说道：“你们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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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9.
　　“你的任务重着呢。做好了，你的女儿能一生平安顺遂。做不好，你们都会魂飞魄散。”女鬼一脸淡漠，盯着我冷声回道。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我神情恍惚，低声说道。
　　而我生无可恋的神态，仿佛是在告诉他们：只要能保全我的孩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墨白是瘟神，他最近频繁降临人间，所到之处必有灾殃。你和他关系不一般，你去想办法杀了他吧。”女鬼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幽冷，望着我轻声说道。
　　“瘟神该杀。我一定竭尽全力杀死墨白。”我没有犹豫，面无表情地看着女鬼，冷声对她回道。
　　此时我才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女鬼，她一身青灰色素衣，梳着干净利索的低发髻，发髻上斜插着一支棕色的木簪子，脚穿一双白色布鞋。
　　我站在她旁边，并未感觉到寒气，我怀疑她可能根本就不是鬼魂，或者不是普通的鬼。
　　“我必须提醒你，杀墨白，这只是第一件事，完成了这一件事，还有其他事需要你做到，你才有可能和你女儿在人间团聚。”女鬼严肃地盯着我说道。
　　“没事，只要我不灰飞烟灭，就是变成了鬼，我也会想方设法完成所有任务，换取我女儿的一生平安。”我神情戚然，瞥着女鬼冷声回道。
　　我扫了一眼一旁静坐的师父，发现他一直很淡漠，眼神闪躲着，没有抬眼看我。
　　“墨白是你曾经最爱的人，你舍得杀他吗？”女鬼狐疑地看着我问道。
　　“那都是多少万年以前的事情了……情情爱爱都只是镜花水月，我早就看淡了。杀一个瘟神，义不容辞。”我强作冷漠，看着眼前这个女鬼阴声回道，“再说了，墨白也不是活人啊，他现在就是一团没有具体容貌的黑墨罢了。”
　　“他三魂七魄分家了，所以才没了具体模样。这你应该都知道吧？南桥，在人间做猎魂使者，某种意义上是在替自己赎罪，你了解这件事吗？你杀了墨白，南桥也许一时不会收到影响，但是他一旦死了，就会即刻魂灭，你忍心吗？”女鬼咄咄逼人盯着我问道。
　　我憋不住火气，冷戾地看着这素衣女鬼反问道：“怎么？你到底是想要我杀墨白，还是不想呢？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废话这么多。”
　　“我是阴曹的大阴司，但我曾经是墨白的至亲，你好好看看我，你难道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吗？”素衣女鬼含着眼泪瞪着我问道。
　　可我只觉得眼前这个女鬼很是陌生，我是一点也想不起她是谁。
　　“你就告诉我，你是墨白什么人吧……我真不记得你是谁。”我疲乏无力地叹道。
　　“我曾经是墨白的亲妹妹。”素衣女鬼含着泪望着我哽咽道，“我哥哥那般爱你，你竟然会为了一个早就该死掉的魔童，而选择去杀死我的亲哥哥。”
　　虽然心里是愧疚，但我更多的是不解。我被孩子的事弄得晕头转向，六神无主，又被眼前这个一时要我杀墨白，一时又替墨白喊冤叫屈的女鬼，弄得更是一头雾水……
　　我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女鬼问道：“你到底想干嘛呢？既然他曾经是你的亲哥哥，那你为什么还想让我去杀了他呢？”
　　“因为阴曹的掌神者给我下达了命令，要我去杀掉墨白这个瘟神，但是我下不去手，所以我来找你帮忙。因为我知道，最近属你跟墨白联系最紧密，其他人也难近他的身。”素衣女鬼幽愤地瞪着我回道。
　　我横眉冷目，盯着眼前的素衣女鬼问道：“所以原本就是你需要去杀死墨白，但是你能力有限，没办法才打起我女儿的主意，想利用孩子来奴役我，让我来替你杀墨白，是这么一回事，对吗？”
　　“我能力有限？！你可知道，我有权利让你现在就魂飞魄散？！”素衣女鬼彻底被我激怒，竟怒目而视，朝我扬起了掌心。
　　我注意到她掌心里好像有一块暗红色的石头，那石头忽闪忽闪发着红色的幽光。见她一副想打我的姿态，我当然第一反应是躲闪……
　　我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并快速地拔出了匕首，这是我长久以来受到了威胁以后，习惯性地操作反应。
　　“纸音！”师父见这女鬼好像要动手打我，一声怒吼，从座椅上愤然直立身来，一把抓住了女鬼扬起的那只胳膊，对她厉声呵斥道，“你敢碰她一下试试？！你不要欺人太甚！”
　　师父这一声怒斥，倒是真起了作用，将这女鬼震慑得即刻收回了手，并低下了头，不敢与师父对视。
　　至此，我才知道这素衣女鬼名为纸音。纸音？莫不是纸老虎吧？
　　随着师父这一声怒吼，我也被他吼清醒了，明白自己的处境，这个时候还是收敛一下脾性，想办法把孩子解救回来吧。
　　我不想让师父为难，自己又低眉顺眼，低声下气地对阴司纸音问道：“不知道在杀瘟神墨白这件事情上，纸音姐姐有没有别的指示？”
　　我先低头，纸音也随即变回温和模样，轻声对我回道：“没有指示。毫无头绪。我都找不到他，更是许久没有见到他的真身了。你自己想办法让他现身。你不是和南桥走得亲近吗？南桥或许能帮到你。”
　　“杀墨白以后呢？还需要我做些什么事？都告诉我吧……”我压制自己的情绪，冷静地望着纸音问道。
　　“等你杀完墨白，我会给你指示的，现在说这些都为时过早。你未必能杀掉墨白呢。只有先杀了墨白，你才有可能去完成接下来的任务。”纸音冷峻地望着我回道。
　　“杀一个瘟神，有多难？你们等着我完成任务吧。”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信心十足地对纸音回道。
　　“拭目以待。”纸音直视着我的双眼，淡漠地对我回道。
　　“你们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告辞。”我坚定地扫了一眼师父和纸音，自信满满地说道。说完，我转身就朝14号房间门口走去。
　　“尘儿……”刚走到门口时，师父叫住了我，我回头看向了师父。
　　“保护好自己。”师父盯着我手里的匕首看了一眼，转而忧虑地望着我叮嘱道，“随时联系我，我会想办法帮你。”
　　看着师父忧心忡忡的模样，我顿感心酸又愧疚，看着他回道：“谢谢师父。”
　　“去吧。去忙吧……”师父眼中泛起泪迹，无奈地对我说道。
　　我忍着泪水，望着师父点了点头，收起匕首，然后便走出了14号房间。
　　跟前台里正和顾客打电话的燕老板挥手道别以后，我就走出了足浴店的大门……

black白夜

　　290.
　　我站在人行道的路灯底下，给南桥打去了电话。
　　“南桥，你在哪儿？”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在家啊，我刚做好晚饭。想我啦？你是刚下班吗？我来接你好不好？”南桥温温柔柔地在电话那头对我回道。
　　我不想骗南桥，直接坦白地对他说：“孩子被一个叫纸音的女鬼弄到了阴曹去了，她要我帮她杀了墨白。”
　　说着，我就痛哭起来……
　　“别哭。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我去接你。我帮你杀墨白。”南桥轻声对我回道。
　　可听完他的回答，我哭得更难过了。那墨白可是南桥的三魂，他竟然可以为了我和孩子去杀掉他自己的三魂，我要如何还得起欠他的这份情义。
　　我把自己的位置告诉给了南桥，他很快就接到了我，开车带着我回到了他的住宅里。
　　南桥带着我来到餐桌旁坐下，端出了他做好的饭菜，给我盛饭夹菜，见我根本无心吃饭，他抓住我的手，轻声安抚道：“好好吃饭，等你吃完饭，我就把墨白叫过来。我替你杀了他……”
　　我看着南桥温柔至极的眉眼，听着他轻描淡写地说替我杀墨白，心里越发痛苦不堪，他怎么对我一点情绪都没有，自己大难临头了，还想着要先哄我吃饭。
　　我又何德何能拥有这样的深情厚意……
　　我拿不起筷子，悲戚地哭着对南桥解释道：“纸音说墨白现在是瘟神，害了很多无辜的人，所以墨白必须死，可他们都没有能力杀墨白，所以才找到我，掳走我的孩子，以此要挟我……”
　　“别哭了，乖，好好吃饭。不要有心理负担。杀墨白，也是我的职责所在。只是，我一直下不去手罢了，这一次为了你和孩子，我决定杀他……”南桥伸手给我擦着脸颊上的泪水，像安慰孩子一般，对我轻声安抚道。
　　“好，我吃饭。”我拿起筷子，低头吃饭，将饭菜和泪水以及我所有的情绪，一并咀嚼嚼碎了，吞咽进了肚肠里。
　　吃完一小碗米饭以后，南桥又给我盛了一碗鸡汤。说是鸡汤，其实是一碗鸡肉和鸡汤。
　　“把这碗鸡肉都吃了，汤也喝掉。你看你憔悴的样子，你最近都没照顾好自己。”南桥像父亲一般，叮嘱着我，语气严肃，眼神里是满满的温情。
　　“我实在吃不下。”我忍着眼泪，看着南桥拒绝道。
　　“听话，要不然，我亲自喂你。你太瘦了，你不知道吗？”南桥盯着我，像老父亲一般教育着我。
　　但在我的记忆里，我的父亲母亲从未这样哄过我。我记得几年前母亲曾经说过我，说我从小就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从来没有让他们替我操心过。
　　只有我自己明白我的“懂事”，只不过是发现自己不被爱不被珍视以后，努力找个理由安抚住自己受伤的心，继续坚强而积极地面对生活的困苦。这才是“懂事”的真相。
　　这顿晚饭，我属实吃撑了。监督我吃完一碗米饭加一碗鸡汤以后，南桥开始平静有序地吃他的晚餐了……
　　我看见他从冰箱里拿出了一整颗拳头大小的鲜红的心脏，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动物的心脏。
　　南桥除了吃了和我相同的饭菜和鸡肉以后，还颇有仪式感地拿出了一套吃西餐的餐具，拿着刀叉，衣领上扎起西餐巾。
　　“你如果感觉不适，就先去客厅沙发坐着等我吧。”南桥抬眼看着我，平静地说道，“我吃完这些，就要开始召唤墨白了。”
　　我深吸一口气，冷静地望着南桥说道：“没事，你吃吧。”
　　南桥点了点头，于是当着我的面，将这颗摆放在白盘里的心脏，切片生食了。
　　看着南桥用吃西餐的仪式，斯斯文文地将一颗鲜红的心脏切片吃干抹净以后，我知道，我当年初见的那个纯情大男孩已经彻底被岁月的魔爪雕琢得面目全非了。
　　而我，越发心疼他了，我一直记得他当初是如何为了我被鬼婆婆骗走他的心脏的，想到此事，我的眼泪瞬间又夺眶而出……
　　“怎么又哭了？是我吓着你了吗？”南桥用湿巾擦了擦手，忧虑地望着我问道。说完，他又伸手到我脸颊上，轻轻给我擦拭着眼泪。
　　“没，没有。我不害怕。我只是觉得自己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我难过地望着南桥哽咽道。
　　“傻瓜。你太善良了。从始至终，你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啊。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因果。我已经坦然接受了这命运。你就不要自责了。这一生能遇见你，守护你，我已经知足了。”南桥站起身走到我身后，从我背后抱住我，在我耳边温声感叹道。
　　我慌张站起身来，挣脱出南桥的怀抱，愁苦地看着他问道：“你知道杀了墨白，对你有什么伤害吗？”
　　“知道啊，三魂如果被毁灭了，剩下的七魄再也无法入轮回了，一旦我的身体进入死亡，我的七魄也会即刻消散，从此天上、地下、人间都不会再有我。”南桥笑意盈盈地望着我，轻松地回道。
　　“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呢？”我疑惑又心疼地看着南桥追问道。
　　“不就是会魂飞魄散吗？那也是一种解脱啊。否则有一息一念留存于世，又放不下心上的人，那样其实更痛苦啊。”南桥眼眸含泪，笑着对我回道。
　　“你就这么不惜命吗？”我悲苦地落着泪，盯着南桥的笑脸，抽泣着问道。
　　“嘿嘿，怎么又哭了呢？你就那么怕我会魂飞魄散吗？你有那么爱我吗？”南桥满眼怜爱地望着我叹道，一把将我按在怀里，苦笑着盯着我说，“不许哭了，不然我就要对你‘动手动脚’了，你不是担心我身体变差吗？我让你切身感受一下，我有多强壮，好不好？”
　　“不好。我妈妈刚去世，孩子又丢了。我现在没有那个心情。”我扫了一眼南桥滚动的喉结，转而躁郁地望着他严声回道。
　　南桥收住邪笑，瞬间切换到一本正经严肃冷静的作态，看着我轻声说道：“是呢，怪我一看见你就失去理智和人性，一心只想和你灵肉相交。我真是兽性不改，对不起啊。我们这就办正事，我马上把墨白召唤过来。”
　　天啊，我要怎么做，才能抗拒这个既深情又专一还不顾自己死活的兽性大情种啊？他竟然还跟我道歉？我可是来灭他的三魂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