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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六根岛》---王雨辰(<异闻录:每夜一个鬼故事>作者)(全书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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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0 07:41:3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通常将熟悉的人这个概念定义到最低是我至少见过或者和他通过话,也就是所谓的联系,而联系实际上也是人在社会上的存在感被认知的纽带,好比一个在母体里的婴儿,关系如同脐带一般让人牢牢地依附在世界上,而这些都是通过我们的感官去获取信息来认知的,人也是,东西也是。如果一个人可以获得的信息足够庞大,而他又可以储存下来,他能认识更多的人,而每多认识一个人,这种关系会呈几何指数地增长,这就是社会的可怕之处。”苏洛的话让我有一种恐惧感,原来我们,特别是国人最自以为得意的关系,裙带、朋友好比是人在社会里不断融合的产物,如果这个世界是一个人体,而我们是细胞的话,不断融合的结果是什么?妄图超越母体的存在吗?或许是癌变不断繁衍增值的细胞?如果癌细胞有思想能思维的话,它是否明白,不间断的繁衍掠夺母体的资源会导致本体的死亡,而自己也无法独活吗?实际上人类已是如此了。

    我几乎被他绕了进去。

    “可是你还是没有告诉到底应该如何去寻找博士啊,如果真的有这个人的话。”说真的,我还是倾向于复研开说了谎话,根本不存在安德烈.彼得罗夫博士这个人。

    “你还没有听懂我的话啊。不是说了么,沿着脚印可以找到野兽,循着划痕可以看到刀具。如果我们认识足够多的人,像电影里说的,耳目众多,自然就找得到了。”说老实话,我觉得他似乎在愚弄我,因为我仍然没明白他想做什么。

    “你该不是想说登报或者媒体这类的招数吧。”我问道。

    “想要去寻找一个你从未见过、从来没有和他有过联系的人,就好比让高速行驶在两条永远不相交的平行线上的两辆汽车发生联系,你必须先了解他,尝试这走入他的世界,你那种所谓的去胡乱询问是没有用处的。先不说年代太久,资料的损坏,而且如果人家刻意隐瞒,就毫无意义可言了。”

    “那照你说,该如何去找?”我好奇的问道。

    “俄罗斯人好酒,而且是烈酒,没有伏特加就如同中国人不吃米饭一样难以生活,高纯度烈酒很难自己酿造,这一带的人即便喝酒也是自酿的米酒,白酒度数也远远低于俄罗斯男人的要求,只有二锅头才符合他们的喜好。另外他们一般不像我们喜欢喝绿茶,大多数只喝红茶,同样,这里附近也有上好的绿茶园,但是红茶却不多,而且我观察到,离这里最近的酒与红茶的贩卖地只有一家,我早就去问过,那是一家老店,民国以前从山东逃难至此,他做的白酒劲道大,耗粮少,很符合俄罗斯人的习惯。后来他在这里定居下来,这里方圆几十里所有喜欢喝二锅头和红茶的人都只能在他这里交易。当然,这只是一个方面而已,不排除博士不喜欢喝酒,或者他的妻子不喜欢喝红茶,只不过比你到处碰壁要好得多吧。”苏洛说。


    这家伙,原来早就有答案了啊,刚才是为了戏耍我而故意说那么多么?

    小店在农场的西边,虽说是小店,但其实只是店面小,进去里面很宽阔,别有洞天。左边陈列着各种各样的酒,从啤酒到度数最高的白酒,仔细找还能找到一两瓶说不上牌子的红酒,右侧摆放着各种杂货,像肥皂牙膏毛巾电池之类的,还有香烟,总之你所需要的日常生活用品基本都能在这里找到。

    小店后面是一个宽敞的庭院,南方有很多这样的杂货小店,前门作为铺面,后院则为休息饮食所用,铺家一体,买卖方便,也容易管理。小院子中间是农村常见的抽地下水的小型手动水磊,旁边则是一口需三人才能环抱的青边黄纹水缸,水缸颇为陈旧,必是有些年头了,水缸右侧面是后屋大门,门敞开着,只是垂下一张竹帘,帘上写着一个漆黑的草体大字——静

    店主四十来岁,姓王,名建军。身体健硕,果然并不完全像当地人,即便过了近一百年,北方人骨子里的豪放与爽快依然在不经意间显现出来。他并不急于介绍他的货品,见我们进店只是略微点了点头,让我们随意挑选,仿佛他很自信,我们一定会买他的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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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1 07:51:41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大概比我高上半个头,脸庞宽阔富态,但又不失棱角;上身穿着一件粗布衬衣,只扣着两个扣子,露出一大片卷着胸毛的肌肉;脸上却一片和气,如弥勒佛似的,颇为有趣。这里虽是暖冬,却也不至于穿着夏装,店主说自己浑身燥热,一年四季都是如此打扮,倒让我和苏洛有些不好意思,年纪比他小上那么多,反倒十分怕冷。

    “你们不必觉得奇怪,还有比我更不畏寒的人咧。”店主看出我们的窘状,朗声笑道。

    “请问,1960年左右这家的店主还在么?”我想店主问道,估计我的问题让他有些诧异,可能没想到我是寻人不是买物。

    “他是我父亲。对了,你们找我父亲有什么事啊?”他忽然问道,对这个问题,我们早已经想好了托词。

    “我们是一家报社的记者,希望在这里采访一些老人,回忆一下农场的过去,好做一个下放知青的专题节目。”苏洛胡扯道。

“这好事,要说当年的事情,没几个能比我爹知道的更清楚的了,问他老人家准没错。”店主爽朗的笑了起来,接着走进里屋,冲着后院大喊一句:“爹,有人找!”他嗓门极大,我感觉狭小店铺内的货架仿佛都震了震。

     紧接着,我看到门帘掀起,一个白色球状物体探了出来,看来阳光过强,过一会儿才看清楚是老者的头颅,满头银发,头颅中间突起,如同盖了霜的松针树。这老者身材高大,肩宽体阔,疾步如风,一点也不像古稀之年,周身竞只穿了一件贴身红色背心,胸前几个白色大字已经褪色,但依然可以看清楚写着“前湖农场支队”,下身一条宽松青色绸裤,着黑色圆头布鞋,走过来的时候背直腰挺,行路带风,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相。

    再走进一瞧,真是面露精光,双颊发红,嘴唇润泽,额头饱满光亮,真的是半点老态都没有,而且身体挂着汗珠,正朝外呼呼的散着热气,看来是在屋内锻炼吧。

    “叫我出来什么事?”老人奇怪的看了看我们,又问儿子。

    “我们是报社记者,希望采访您一下,询问些当年农场的一些奇人异事。”我弯腰恭敬的递上名片——各种各样职业的名片我都随身带着,不过是一张纸,但是社会就是如此,即便谁都知道这张纸是世界上最微不足道的东西,是最可以造假的东西,但是它依然有着自己忠实的信徒,即便你心存怀疑,却也要忍不住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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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1 07:51:54 | 显示全部楼层
“进屋聊吧。”老人挥了挥手,店主立即递给他一条白色毛巾,他接过来擦了擦脸,捏在手里,往里屋走去,我和苏洛也连忙跟了过去。

    穿过后院,老人掀起帘子,屋里光线虽然比前面黯淡许多,却也不至于阴干湿冷,反倒恰到好处,屋子冬暖夏凉,走进来就发觉里面家具没有一件是上了油气染了色,都是竹制的,看在眼里就觉得清爽。

    “喝茶。”在我们观察屋子格局的时候,老人已经手脚麻利地泡好了三碗茶,我虽不懂茶,但茶香四溢,坐在微凉的竹凳上,真有些竹林品茶、隐世成仙的逍遥洒脱。

    “那我们开门见山的说吧。我想问您一下,1958年到1960年您是在这里买山东二锅头和红茶么?”我品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向老人问道。

    “是的,当年我酿的白酒无杂味,口感纯,喝完口不干,加上劲道大,很多人都喜欢。红茶我也买过,只是买的人不多,所以货也少,你问这个做什么?”老人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平放在膝盖上。
“是这样的,我想问下是否有外国人经常在您这里买酒和红茶。”

    “当然,本地人不太喝红茶,我的红茶都是专门为老毛子准备的,还有二锅头,他们酒量大,又好酒,一个人要的分量比别人一家人还多,一来二去倒也熟识不少。”老人自豪的说。

    “那您认不认识安德烈 彼得罗夫博士?”我趁热问道,老人哽了一下,接着使劲将嘴里的茶咽下喉咙,发出咕噜的一声。

    “你问他做什么?”老人没有回答,反问我们。

    “作为一名前苏联医学家,他来这里自然是不小的新闻啊。”我的话也没有说错。

    “是的,报社正在开展一个寻找知名人士的专栏,所以希望弄点资料。”苏洛也附和着说。

    “他的确经常在我这里买白酒和红茶,不过我和他也不过是买卖关系,他不太爱说话,每次要的酒都很多,而且出手阔绰,经常剩余的零钱都不要的,这样的客人我印象自然很深。”

    “那您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久?住在哪里吗?”

    “不知道,只是1960年后就没看到他了,挺可惜的。”老人颇为惋惜地说,看来在他这里只是确定有安德烈 彼得罗夫这个人存在而已。

    “那我们先出去了。对了,不知道您是否知道他在这一点还有别的朋友吗?”我决定离开小店,不过临走前依然抱着一线希望。

    “嗯,让我想想。”老人凝神垂首。

    “不好意思,可能年纪大了,记不起来这么多。”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颇为失望,不过还是和苏洛向店主和他父亲告辞。

    当我们就要踏出店门时,店主却喊住了我们,我回头一看,他手里拿着用土黄色油纸裹着的东西,手里还拿着一盒火柴。

    “这里不像大城市,而且最近在检修电路,两位如果要长住,不如买些蜡烛和火柴吧,免得夜路难走。”真不愧是商人,即便赚着你的钱也让人心头一暖。

    “不必了,我们拿着蜡烛也不好走啊。”苏罗想拒绝。

    我瞪了他一眼,我知道苏罗对于拿钱买其他不能进口的东西都觉得是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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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1 07:52:07 | 显示全部楼层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今天是圣烛节,晚上点着蜡烛,圣母会保佑你们的。本来想多送你们些,不过干刚买出了一大批,我们自己还要留一点晚上用。”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厚实饱满的脸庞在夕阳的余晖下散发着友善的味道。我见盛情难却,准备买下火柴和蜡烛。

    “那好,我们就买下了。”我从他手里接过了蜡烛,掏钱递给他,谁知他双手将钱推开,憨厚的笑了起来。

    “不不,就一根蜡烛而已,送给你们吧,愿主保佑你。”他转身过去,回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看不出还真是个热情的家伙。看来他也是虔诚的教徒。”苏洛嘀咕道,我将蜡烛和火柴放进宽大的上衣口袋,接着和苏洛往农场走去。

    回去的路上我对继续追查博士的下落非常担忧,但苏洛却满不在乎。

    “别失望,起码我们还是有所收获的。”苏罗笑嘻嘻的看着我。

    “既然店主证明了博士的确来过这里,那刘佳明所说的那个房子看来是存在的。根据他描述的房子的建造布局,我觉得安德烈 彼得罗夫或者他妻子应该是个虔诚的东正教教徒。”

    “哦?何以见得?”我不由来了兴趣。

    “东正教传入俄罗斯后,拜占庭教堂的建筑艺术对俄罗斯正教会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圣索菲亚大教堂成了俄罗斯正教教堂的楷模。但在教堂内部的陈设方面,俄罗斯东正教具有独特的风格。其典型的布置是:在祭坛处布置有许多圣画像,上绘东正教崇仰的圣人、圣徒等。一般人谁会再远隔千山万水的异国他乡将自己的房子建得如同教堂一样啊?在中国信奉东正教的人不多,虽然他在元代就开始传入中国,但大部分都集中在东北一带与俄罗斯交界处,不过既然博士来到了这里,而且据说诞生了一个新生儿,那就必须做一件非常神圣而必需的事情。”出乎我的意料,眼前这个家伙对宗教居然也有一定的了解。

    “你是说新生儿的洗礼?”我恍然大悟。

“是的,洗礼对东正教徒来说十分神圣而且重要。洗礼一般由主教主持或在其指导下由司祭进行,受洗者的身体要完全进入水里,这点与天主教不同,天主教只需受洗者头部入水就可以了,而东正教要求被洗礼者全身都浸入水中,象征着洗净自身的罪恶,接受主的祝福。可是这一带当时应该没有拥有主教地位的人,我们只需要查查当年这附近有没有东正教的神职人员在,我相信他应该会知道更多关于博士和他家人的事情。”苏洛的推论很有道理,我立即同他去了当地宗教事务局。

    事务局在县城很偏僻的角落里,我们费了很大劲才找到。一扇普通的防盗门敞开着,右边墙上挂着写着宗教事务局字样的单位招牌,进去后才发现小的可以,只有几个房间,最里面的还是档案室。

    不过小也有小的好处,很快我们便查到当年的确有一家小教堂,而且作为教堂唯一的正牌神职人员,那名修士还住在那里。

    这真是一个好的开始,我们拿了修士的家庭住址直奔而去。

    这名修士辅祭人员叫杨伯来,1960年教堂被拆除,他也挨了批斗,当时他三十一岁,现在已经将近七十多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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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1 07:52:24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无妻无子,孤独一人,东正教反对天主教所有神职人员都要独身的说法,他们分为住在家和出家两个体系,不过杨伯来既然是修士,自然是出家体系了,不娶妻生子倒也说明他的笃诚。

    现在鼓励宗教发展,他又开始布教,在筹集了几十年的资金后,于四年前在不远处开设了一家小教堂。我和苏洛徒步二十分钟后,经路人指点找到了那所教堂。

    虽然教堂很小,却相当别致精雅,看得出教堂的建造者非常认真。

    整栋建筑物只有两层,走上低矮的台阶后正对着的是圆拱形大门,门的上半部分是半圆形的白色门窗,下面是铁灰色的门扇,门的两边各有两个对称的半圆形柱子,二层楼是一个小型的开放阁楼,类似阳台,不过是正方形的,挂着一口黑色的钟,上面依旧是白色圆形屋顶,最上方则是十字架。教堂很漂亮,色彩分明又敞亮,还有一些壁画和装饰品,四处是圆的建筑图形,显得滑润大方,非常典雅。

    我们叩响大门,没多久,一位身着长袍的老人走了出来。

与刚才的店主不同,他十分苍老,头顶的头发已经掉光,只是在两侧的耳朵上面还有一些枯萎苍白的须发,样子颇像《电锯惊魂》里的老头,额头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脸型狭长而富有棱角,眼角混浊,眉骨高耸,眼窝凹陷。他白得吓人,像京剧里上了妆的丑角,又如同白色油漆当头浇过一般,嘴角紧闭向下,鼻头高耸,下巴微微上翘。他的相貌并不像真正的南方人,倒有几分俄罗斯人的样子。

“请问是杨伯来修士么?”我礼貌的问道。

“是我。请问两位有什么事情?”他的声音倒是非常清晰,只是非常低沉,犹如重病之中的人的呻吟。

“我们想问您一些事情,请您务必不要拒绝。”苏洛踏前一步,用脚抵挡在了门前。

“我什么都不知道!”修士惊恐的睁大双眼,与刚才的淡定平静判若两人,他匆忙将身型退回门内,想顺手带上门,可是怎么使劲也无法合上。原来苏洛的叫已经卡在门缝间了。

杨伯来低头看了看,摇着头说:“请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您不必担心,我们没有恶意,其实是朱远山先生托我们来的,希望能问你几个问题。”我如实相告,杨伯来狐疑的看了看我,又没办法关门,只好让我和苏洛随他进来。

他的态度很合作,我与苏洛便走进了小教堂。修士见我们的确没有任何拥堵狭窄之感一道屏风把外堂与内堂与教堂中殿隔开,我们正对面有大型的十字架和圣主像,教堂内还有圣母像、基督复活图、圣塞拉夫衣图及圣尼古拉画像等艺术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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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1 07:52:38 | 显示全部楼层
两边的玻璃上有漂亮的彩绘,走下几个台阶,是大概最多容纳二十个人的座椅,但是想必来的人很少,座椅非常新。在十字架下面和座椅旁边两侧过道下摆放了很多白色蜡烛,杨伯来手里也拿着一根蜡烛。

    这么多根蜡烛同时燃烧,将教堂里照射的非常明亮。整个教堂里弥漫着一股清香,像是薄荷的味道,却又没有那么浓烈。

    “今天是圣烛节,虽然你们不是教徒,也拿一根吧,主会保佑你的。”修士拿来两根蜡烛,我们没有拒绝。

    教堂里很安静,安静到几乎可以听到蜡烛芯燃烧发出的微小的噼啪声。(原文打错了啊,书上是“微笑的噼啪声”...)
“其实我们今天来是想向修士您询问一个人。”我轻声说道,在这庄严肃穆的教堂里,人会不自觉的严肃认真起来,连苏洛也不再随意嬉笑。

    “请说。”

    “请问您四十多年前是否为一名当地的前苏联医学家的(女)儿进行过洗礼?”

    “让我想想。”修士缓慢的转过身,将蜡烛放在烛台上,然后慢步走到座椅前。

    “他叫安德烈 彼得罗夫,一名医学博士。”我补充道。

    修士默然不语,他的脸庞拂过一丝难以言表的忧伤,他的眼睛开始缩小,嘴唇也变得更加干燥,原本平静清晰的言语因为下巴无法自制的抖动而变得模糊不清。他的腿开始颤抖,腰弯曲的更加厉害,仿佛像一根鱼刺似的,卡在地面与座椅扶手之间。看到修士这样,我和苏洛慌忙过去从两边搀扶着他,修士的手心湿润而冰凉,全是冷汗。等他稍微平复下来,修士摇了摇手,示意我们没事。

    这是我清晰的看到他的左手手腕处有一块不规则的手表大小的六边形伤疤,这种伤疤非常奇怪,绝不是烧伤或刀伤,像是什么东西爆炸而形成的。我面前的这位孱弱的古稀老人,肯定不是一出生就是东正教,不过他的过去我无意打探,别人既然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是魔鬼。”费了好大的劲,我就听到这么一句。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修士您是不是很了解博士和他的家人?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找到他们的下落。”苏洛向前走去,我则拉住了他,修士的情绪有些激动,我怕逼的过紧会让他的身体和精神负荷不了。

    “我和安德烈是多年的好朋友,而且还曾经一起为传教而工作过,他虽然和军方关系密切,不过我们在一起很少提及别的事情,只会谈一些私事和宗教问题,而且我还为他刚出生的女儿做过洗礼。”修士仿佛自言自语的说着,教堂里回荡着断断续续的苍老声音,将我和苏洛带回到四十多年前的记忆着海里。

    “他的小女儿米利亚出生一个月后,我受邀为她进行洗礼,但是安德烈坚持要我去他家进行洗礼仪式。这种事情倒也不少,我愿意是他女儿体弱,不敢外出怕遭受风寒,于是我独自去了他家。”

    “那天我出奇的繁忙,因为要在这一带负责传教的工作,直到傍晚才结束手头的工作。当我快到他家时,已经是黑夜了,那天是满月,月亮很圆,有月光照着山路我倒是走起来也方便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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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1 07:52:54 | 显示全部楼层
“你知道,复活节是春分后第一个月圆之后的第一个星期日,恰巧那天即是满月又是周日。

    “安德烈的屋子是他自己设计并参与建造的,就在农场北面的山林里,远离人群,那条小路很不好走,完全要靠步行,当时建房子花了很长时间,有好几年,偌大的建筑物在山上,如果有雾的天气,从下往上看去仿佛一个围绕在云海里的小岛一般,非常漂亮。当时他还参考了一些教堂的特点,这让我非常高兴。

    “既然是受他所托,即是非常辛苦,我也在那天来到了他家,因为那天是复活节,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安德烈和他的妻子叶卡捷琳娜已经在门口热情的欢迎我,他们做好了一桌美味佳肴,还有很多又大又圆的甜面包和复活节甜奶渣糕,等着让我祝圣。为了新生命的到来,叶卡捷琳娜没有做任何肉食,算是为孩子祈福。

    “我因为着急想见到那可爱的小女孩,所以为食物进行祝福祈祷后就跟着安德烈上楼了。

“但是当安德烈将他的小女儿抱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惊讶得连手中的圣经都失手掉到地板上。”

    修士的声音依旧有些惊恐,即便过了这么长时间,他似乎仍然无法忘记那情形。我耐心的等他说下去。

    ”安德烈央求我为她洗礼,可是我看到这个刚出生一个月的孩子实际上已经死了,她没有呼吸,全身发青,眼睛紧闭,薄而翘起的嘴唇泛着黑紫色,一切都显示孩子可能因病而死去不短的时间里。

    “我原以为安德烈是因为无法接受女儿的早夭而精神混乱,所以才叫我来为孩子洗礼,于是我开导他,但是安德烈却固执的要我马上进行洗礼仪式,并一再强调那孩子没事。”

    “我伸手探了探他女儿的鼻息,分明已经停止,皮肤也冰凉了。为了不让好友过于激动,我只能答应他的要求,为孩子进行洗礼。

    “洗礼需要的物品安德烈早就准备好了,他右手轻轻抱着女儿的头颅,将赤身裸体的孩子进入脸盆的水中,而我则闭上眼睛,一边低声咏颂着圣经,一边将手放在孩子的额头、脸和眼睛上。

    “但是当我将手放到孩子眼睛上时,却感觉到了异样。

    “原本死去多时的女孩居然睁开了眼,我也下意识地睁眼望去。

    “当然我一直到现在都在后悔看到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散发着淡蓝光辉,仿佛在跳动着的蓝宝石一般的眼睛,然而我丝毫不觉得漂亮,反而觉得十分不详,不,准确地说是妖异。以为随着那光芒的跳动,我的心脏也跟着同样的一个节奏在跳动着。”

    “安德烈的女儿米利亚就这样在复活节的当晚居然真的像主一般奇迹般的复活了。”

    “安德烈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那表情并不像是对女儿的起死复生的激动,反倒更像是他平日里有了重大学术发现的样子,他将女儿交给卡捷琳娜抱进房间,自己则陪着我到楼下喝酒。”

    “当我下楼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我看见那个小女孩趴在卡捷琳娜的肩膀上,在她走进房间关上门的一刹那,我隐约看到了小女孩的额头多了些黑色柔软的头发。而且睁着蓝色的双眼对我笑了一下。”

    “我当时真的以为我眼花了,因为刚才为她洗礼的时候,米利亚分明是没有头发的。”

    “但我一点都不认为那是神迹的表现,我忽然注意到,从我进门来就没有看到安德烈六岁的儿子亚历山大。那原本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一头金发,只不过他很少笑,走路也歪歪斜斜,一笑起来嘴角就会流口水,安德烈告诉我过他儿子有病,但是却不肯说是什么病。”

    “当我向他问起亚历山大的时候,安德烈没有回答,倒是他妻子敷衍说孩子早早睡觉了。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怪,但是外面下起了大雨,我无法回家,只能在他家寄宿一夜。”

    “晚餐吃得很沉闷,安德烈只是一个劲的向我解释他最近的发现,并一再说自己来到这里的幸运,他说当时以有很多人群样本的借口(?)来中国骗过了很多人的眼睛,其实他找到了多年以来渴求的东西,并且说什么掌握了这个,即便是神也拿他没办法。我对安德烈的话很恼火,你知道,作为一名神职人员,是无法容忍他这样去亵渎神灵的,可是我看在他喝了很多酒而女儿又复活的份上,也就不同他计较,只是随便应付了几句便离开了餐桌,去二楼房间看书。饭厅里只剩下安德烈一人在高声谈笑,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楼下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我拉看门从门缝朝外看去,我看到卡捷琳娜将丈夫搀扶到沙发上后一个人收拾起餐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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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1 07:53:10 | 显示全部楼层
“望着呼呼大睡的安德烈,我始终无法忘记他女儿米利亚的那双蓝宝石般的双眼,我敢肯定那眼睛有着慑人心魄的能力,这种不安的预感困扰了我整整一夜,一直到天边开始出现微微的光亮,我确定安德烈的酒也早该醒了,趁着他清醒想好好和他谈一谈。”

    “我打开房门正想下楼,却意外的看见安德烈的背影,我没有喊他,因为他正站在昨天晚上 叶卡捷琳娜(前两页名字一直打错了...)把女儿抱进去的那个房间。安德烈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房间的木门,小心的走进去。”

    “我承认自己被人类共有的好奇心所驱使,也朝着我对面的房间走去,不知道是否是他过于紧张,他并没有将门完全带上,我得以透过门未关上的缝隙朝里望去,但是能看到的有限。”

    “你们根本无法猜到我看见了甚么,他简直就是一个魔鬼!”修士激动得原本苍白的脸变成了赤红色,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您说的是安德烈博士?”我问他,很好奇他到底望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看见安德烈走到一张小巧的装饰得很漂亮的木床前,他俯下身子,低声念着‘米利亚,亲爱的,我是你爸爸’。我以为他要亲吻熟睡的女儿,可是却看到他伸出了双手,朝下用力卡住了什么。”

    “我简直不敢相信他的所作所为,但是安德烈把身体伸直,我还是清晰的看到他的双手竟然掐着一个女孩的脖子。”

    “可是那似乎不是米利亚,因为他个女孩已经有三四岁大小了,漂亮的黑色卷发披散在穿着白色睡裙的裸露肩膀上,她的小脸涨得通红,马上就要喘不过气来,但是依旧闭着眼睛,而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

    “而安德烈仿佛着了魔一般继续用力掐着,仿佛手里不是一个生命,只是一个破烂的布娃娃而已。”

    “破烂的布娃娃?”我忍不住低声说道。

    “怎么了?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苏洛注意到了我的惊讶。

    “不,让修士继续说下去。”我不愿意想起那段听了崔光筱MP3里怪异的歌曲而产生的令人作呕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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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1 07:53:2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再也忍不住了,想要冲进去,但是那一刻我惧怕了,我并非是害怕发疯的安德烈将我杀死,而是袄那女孩的眼睛缓缓的睁开了,还是那怪异的淡蓝色,像多瑙河的水一般清澈,她的眼球歇着动了一下,似乎发现了我的存在。”

    “接着,她眼中的光芒渐渐散去,成了死灰一般,手脚也松弛下来。安德烈似乎怕女孩还没死,继续用力掐了几下,接着将已经浑身柔软的孩子放在床上,他擦了擦由于用力额头流出来的汗。

    “‘这下好了,可以继续。用刀太麻烦了,用绳子容易肋断气管,而且产生的长形淤血痕迹也很难看吧,对不对,米利亚?’”

    “我听到安德烈居然称躺在床上早已经断气的那个女孩米莉亚,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再和那女孩说话?”

    “可是你们要知道,昨天我为她做洗礼的时候她还是刚刚出生一个月大小啊。我生怕博士发现连我也一起杀掉,刚要转过头,却看到眼前有个金色头发的小男孩,他四肢着地趴在地板上,抬起头看着我。”

    “那是博士的儿子亚历山大,他似乎有些想对我微笑,但是却只有一边的嘴唇在抽动,那笑容就好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揪着他一边脸颊做出来的。”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马上走下楼梯打开大门朝外跑去,身后似乎传来了安德烈的呼声。我发疯了般的跑下山,回到教堂,那以后我一直都在做噩梦,梦见安德烈,梦见那双蓝色的眼睛。后来安德烈也没有再来找过我。”修饰仿佛又回到四十年前那段痛苦的回忆里,他紧紧咬着下嘴唇,微微闭着眼,鼻翼有节奏的抽动着,大口大口的深呼吸。

    “后来据说买年中秋月圆都会发生失踪和昏迷的事件,您觉得会是博士干的吗?”我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那以后我没有再见过他,后来听说他被遣返回国,也有人说他又偷偷讨回来,那房子也没人敢住。”杨伯来修士叹着气,从刚才的惊恐中恢复过来。

    “那打扰您了,如果还有别的线索希望您能联系我们,这是我的电话。”我将早就抄好的号码递给修士,他双手接过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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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1 07:53:37 | 显示全部楼层
“请问,你们二位究竟是为什么么要找安德烈和他的家人?”修士将我们送出门,临走前问道。

    “为了救人,请原谅我只能说这么多。”我欠身回答道。

    “主会保佑你们的,阿门。”修士赞许的笑了笑,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对了,您还记得如何找到博士的家吗?”苏洛问的也正是我最想知道的。修士的脸色变了,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我原本并不愿再想起那个地方,不过我能看出你们的真诚,嘴能制造谎言,而眼睛能识破谎言,我这把年纪了,恐怕很快就会被主召唤而去,我希望在我离去前能多做一些事情帮助别人。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可以带你们去安德烈的家,当然,我必须先完成弥撒,可以麻烦你们多等上一会儿吗?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在教堂外间。”修士微笑着看着我们,我知道像他这样虔诚的焦土把祷告看得比吃饭还重要,而说到吃饭,我看了看旁边的某人,对他来说,生命存在的价值明显在于食物。

    “我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找不到博士的房子?”我好奇地问修士。

    “等我们一起到达山上的路口,你就会明白了。”修士没有多说,和我们告别后关上了大门。

    我们转身准备往回走,这时我接到了刘佳明母亲的电话,她说已经将儿子接走了,并再三感谢我帮他找回了儿子。可是从通话中我得知,刘裕又失踪了。这女人不停的向我抱怨父子两轮流玩失踪,实在让她难以承受。

    挂上电话,我看到苏洛的眼睛在发亮,凝神看着前方。

    “哦?看来你想到了什么?”我问他。

    “不是,只是肚子饿了,前面有一个小吃店。”他微笑着伸出手,指了指前面,果然是一个铺面不大的粥店,我无奈的叹口气,拉着他走进去。

    这一带的粥铺很多,也非常好吃,热粥口感好也利于消化。

    “你真的决定去安德烈博士的房子看看吗?”苏洛端起碗就喝掉一大口,而我则拿起汤勺慢慢的吹着烫嘴的热粥。

    “你的嘴巴好像套了钢管,不,食道和胃也是啊。”我挖苦他到。

    “喂,我在问你话呢。”

    “不知道,如果贸然去的话无疑是在给自己找麻烦,我不过是个被雇佣的侦探,没必要赌上自己的性命来做这种事,既然有了线索,让朱元山自己派人来调查就是了。”我终于吃下了第一口粥,但这不值得庆贺,因为对面的家伙已经快把第二碗喝个底朝天了。
”难道你不想找到自己失踪多年的前任搭档吗?就算你不想,那个叫苏阳的女孩也给想找回自己的哥哥吧。“苏洛虽然埋头喝粥,说出的话却让我不得好好思量。

    我说过了,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又喝下一口,比刚才凉了许多,但是却食之无味,苏阳的脸忽然在我眼前晃悠起来。

    “真是个薄情寡性的人啊,论公,你接下了这个案子就该调查到底;论私,你也该弄清楚朋友的下落啊。如果在世界上,这也怕,那也担心,满脑子只有自己和金钱,活着又为了什么,像你这种家伙,如果自己没有好处,就从来不曾为他人做过什么吧?”这家伙,居然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我放下汤勺,正视着他。

    “无论你如何激我也好,我是不会去那房子的。你说得对,我的确从来不曾为别人无偿做过任何事,因为那样太愚蠢了。再说,我也不会和一个满脑子只有事物的家伙讨论人生和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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