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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特殊行业从业者哭丧人,讲述农村的诡异往事》,作者:两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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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9-26 09:12:01 | 显示全部楼层
    3,

    这活没干成,我心里倒是很轻快。夜里还没睡熟,就听外面有人喊:“唐师傅开门哪,我是九道沟的。”

    我心想,不用睡了。果不其然。没几分钟,师父朝这院儿喊了一声:“五子,走了。”提上鞋,又上了白天那辆面包车。

    不得不说司机师傅的手把是真好。深更半夜的,那九道急弯都没把我甩出车外。到地方下车,我两只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虽说是半夜搭灵棚,可一点都不慢,因为人手多。农村就这样好,谁家要是有点啥急事,大伙儿都能来帮忙。供桌上的供品摆好,事主家拿出两幅遗照。

    我愣了,白天只有一幅老头儿的,这咋又多了一幅呢?来的路上没听师父说啊?多的这幅是个老太太,枯瘦的尖脸似刀削一般。东家叹了口气,把遗照摆在棺材前面:“唉,这刚得了重孙子人就没了。还是福薄啊。”

    我禁不住问:“啥时候没的?”

    东家说:“前半夜的时候。亏得你们那位小先生给老太太画了像,不然这大晚上的都没处拍照片。”他说的小先生就是师哥。

    我们二次来哭活,师父直接找东家说了规矩。建议产妇和孩子都挪到邻居家,免得对她们不好。请来的喜婆也很有经验,冲口煞口都避开了,一应的规矩礼法安排得很妥当。

    原本只需停一天的灵,变成停两天。老太太的棺材因为事前没准备,还是跟村里人买的(有一些老人年纪大后会把棺材备好)。灵棚里棺材摆好,唢呐丧调一起,师父一嗓子“仙姑西去”,几个人将老太太抬了出来,还没出去门,就听“咔巴”一声,老太太咕咚从左侧掉了下来,停床板(停放尸体的木板)断了。

    一时间,所有人仿佛都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全傻了。师父在外面觉察到不对劲,进来看到这情况,赶忙安抚大家:“没事没事,亡人别动,去拿新的停床板。”

    师父一说,逝者的家人才反应过来。师父让他们都跪在老太太旁边说点好听的。几分钟,换了板子重新出门。在前面抬的分别是老太太的儿子和女婿。两人刚迈出一只脚,老太太儿子身子一歪“咕噔”跪下了。老太太又差点掉下来。

    当时我走在最后,后面两个帮忙的是老太太娘家人。他俩放下停床板嚷嚷:“这不能入棺,俺姑姑定是受了啥委屈。”

    此时师父是不能多说话的。因为并不知道人家发生过啥事。亡人的儿子和女婿赶忙打圆场:“没啥,刚才就是崴脚了。”那俩人不买账,越说声越大。而且,看他们那蛮不讲理的样子,看着也不是啥良善之辈。

    师父脸色略急,时不时看香火,他怕错过时辰。我看了眼师父,他给了我一个眼色。我会意,将手插入裤袋里摸了摸,趁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没人注意我的时候,在老太太的两个手心抹了几圈。“哎呀”,我大声惊呼。然后蹲下翻看老太太,“师父,你看这手咋黑了?”

    师父过来查看:“怕是误了时辰,与过路的厉鬼冲撞了。”

    “那咋办?”

    “还能咋办?赶紧入棺。不然再有意外怕是要起尸。”师父这么一说,刚才围上来的看热闹的人哗一下全散了,那两个要给老太太讨公理的侄子躲得比谁都远。

    4,

    大家害怕,没人敢上前抬。我和师父帮着抬到灵棚里入了棺。事主家上香磕头,乐队这边唢呐声起,我运足了气刚要哭,唢呐忽然停了。师父喊“住”。我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卡在横膈肌那,回头一看,灵棚外面靠左边的纸扎青牛不知为啥居然着火了。有人要拿水泼灭,被师父拦住。这属于陪祭用品,既然烧着了,就得让它烧完,否则亡人会怪罪。

    我用木棒将纸青牛往边上挑了挑,以免烧到其它东西。心里纳闷;怎么自己烧着了呢?这前后左右都没火源,刚才也没见有人从这经过啊。这边正烧着呢,那边又有人“哎呦”一声,右侧的纸扎马也着火了。

    偶滴个乖乖,这是要造反的节奏啊!再看师父的脸色,已经冷得结冰碴了。这纸扎葬品虽说是要烧给逝者的,但也不是这么个烧法。

    这些纸牛纸马纸人一类的被统称作“丧葬纸扎”。是扎作技艺中的一种,属于传统手工艺。还有两种是节庆扎作和装饰扎作。咱们这边也就丧葬用品多些,另外两种香港用的比较多。

    纸扎,早在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的宗教仪式中使用量非常大。它出现的年代一直很有争议。有的说在商纣时期就有大量的纸扎祭品,这有点扯。毕竟造纸术是在东汉以后才兴盛的。西汉之前虽说也有纸,但那是麻质纤维纸,质地粗糙数量少,造价高并未普及。而且,商纣时期陪葬都是活人活畜,残忍至极,哪来的大量纸扎品。

    在东北,人们在办丧事的时候,会扎一对纸牛纸马。据说马能载着亡人疾步跑过黄泉路,少受些罪。牛能将亡人生前浪费的水喝掉,不然死者就要在阴间的血水池喝完自己浪费的水才能投胎转世(所以子鱼姐说的让人节俭是大大有道理的!)。还有的地方男人过世扎马,女人过世扎牛。还有的是扎一对童男童女。为的是保佑家族多子多福。

    可不管扎的啥,也没有放在那自燃的呀?这次真是头一回见。新鲜!师父上前仔细查看,他怕有人在上面做手脚。比如洒白磷。一对青牛白马烧完,老太太那两个亲戚又喊上了。一会儿说儿媳妇虐待老太太,一会儿说老太太死得可疑。弄得鸡犬不宁。

    此时已是清晨,灯火通明的院子忽闻晨鸡报晓,一声鸣啼过后院子里立时清亮许多,我看见师父长舒了一口气。我这前后要哭两次都没打开嗓子,事主家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客人,我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一碗水后准备好好卖卖力气。

    丧调起,我围着两位亡人的棺材各走一圈。师父一声“跪……”我撩起孝袍跪倒在棺材前,未见泪满面,先闻悲泣声。这是我们哭活的标配。

    在我身后,亡人的孝子贤孙也都跪在地上悲痛声声。要问都是真心难过吗?未必。这世间生死与真情最难测。前者是天意,后者是人心。哭了两圈下来,我已满身是汗。唢呐歇声,表示我也可以休息一下。一口气喝了一大茶缸水,嗓子才不那么干涩。给火盆里添了纸钱后我就去方便了。回来的时候经过柴火垛,隐约听见有人说话,声音很像老太太的亲戚。

    遗照前换了午供,逝者的儿媳妇跪在那,边抽泣边念叨丈夫的种种不是。这也是我哭丧以来见过最多的一种迷幻现象,跟死人埋怨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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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9-26 09:12:15 | 显示全部楼层
    5,

    下午没我啥活,主要是事主家的亲戚过来磕头谢礼。我把东西大概收拾了一下,这时亡人的大儿子过来问帮着守灵多少钱?师父说:“你家人不少,为何要我们守灵?”

    我也挺纳闷的。守灵这样的活师父不咋接。也就是同村或是熟识的人真有困难我们会帮着守灵。因为在早年间,哭丧和守灵不是一行的,守灵有单独的人做。过去总有哭完活让我们顺便给守灵的,师父拒绝了好多,他觉得各有各的饭碗,我们在中间插一脚不合适。但是近些年守灵一行基本上没人干了。因为担惊受怕跟死人待一夜或是几夜,才给一二百块钱,他们觉得挣的太少。

    师父问完后,事主说:“俺请了守灵的,可人家听说连着过世两个老人,就不来了。家里人也都胆子小,所以想麻烦您给守一夜。”

    师父想了一会儿,虽面有难色,但也答应了。过后我问师父为啥要答应?师父说:“既然赶上了,也是天意。不论吉凶都推脱不得。”他老人家不说还好,一说我反而有点犯嘀咕了。

    晚供换完天一黑,帮忙的就都回了,这一家老小在屋子里谁都不出来。我跪在棺材前,不停地烧纸。师父绕院子来回走了几趟,确保附近没有活物。遗像前的酒杯不知被谁碰洒了,我又重新给倒满。起身查看了一下两具棺材里的大客户,也都安然无恙。我打算稍微眯一会儿,以确保后半夜有精神。

    刚想靠着棺材坐下,无意中瞥到了遗像前的酒杯,里面空了。我一下子瞪大眼睛,心下惊道:“怎么可能?我不是刚倒满吗?”起身朝周围看了看,并没有人。再说,谁能跟鬼抢酒喝?又不是冥叔(我认识的一个酒鬼,专门吃供鬼的吃食和酒)。

    再次把酒斟满,我决定不睡了,就跪坐在那看着。五六分钟之后,灵棚里的灯泡伴随着咝咝啦啦的响声忽明忽暗,我站起来给它拧好。再回过头,酒杯又空了。我就当没看见,再一次斟满。我继续往火盆里添纸钱,不时地瞄着酒杯。当时心思都在酒上,所以,那股瘆人的阴风拍在我背上之后我才发觉。立时,心口发紧后脑勺发凉。

    我心下暗叫不好,还没等我叫师父,眼前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就觉着右侧脸颊火辣辣地疼。我抬手一抹,有血。哎呀我去!我那个火呀,蹭蹭往上冒!真的朋友们,我这人啥事都好商量,就是毁我这千年不遇的盛世美颜不能容忍!小哥我当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喊:“师父救命。”

    话音未落,就见有个东西从眼前带着风声飞过,紧接着“吱”一声尖锐的叫声传来。我定睛一看,嚯!竟然是一只雪白的大耗子,直挺挺地站在棺材沿上,一双通红的眼睛望着我的身后。我知道身后肯定是师父。缓缓地,我向旁边迈出一步,慢慢地蹲下去捡地上的烧火棍。白老鼠貌似没看向我,可当我握着棍子想站起来的时候,它突然直奔我蹿过来。

    这时候硬碰硬那我就挂了,干脆抱着头就地一滚。我能感觉到手背碰到了白老鼠的毛。因为顾不上那么多,这一骨碌,脑袋直接撞在了棺材上,耳朵“嗡”一声,眼前一阵阵发黑。还没等我爬起来,那大耗子掉头又奔我来。而我此刻已是退无可退,索性闭上眼睛爱咋咋地吧!“吱吱吱”几声凄厉的惨叫,我睁开眼一看,那大老鼠躺在地上,雪白的皮毛上尽是斑斑血迹,瞪眼不闭,一动不动地望着供桌上的两张遗像。

    师父处理了白毛老鼠后问我:“你刚才有无见到旁人在灵棚里。”

    我摇了摇头问:“师父,这老鼠不都是灰的吗?咋还有这么白的?”

    师父说:“古书有记:山中百物,汲天地灵气修为正,汲妖邪之气修为怪。这东西天生有一脉灵气,可惜误入歧途毁了修为。”说完朝我一摆手,我一头雾水地跟着他老人家来到事主家的柴火垛跟前。

    师父喊了一声:“出来吧”,就见旁边仓房里逝者的儿子女婿和几个乡亲走了出来,没等我弄明白咋回事,就听柴火垛后面稀里哗啦地响。转眼跑出来两个人,是老太太的那两个亲戚。大伙儿上前摁住二人,老太太的儿子跟师父反复道谢。

    闹到此时已快凌晨,我和师父回到灵棚打点好出殡事宜,就等着天亮了。干完活我问师父那两个亲戚咋回事?师父说:“这老太太生前是顶堂口的老仙儿,人过世之后这堂口如何安置都是有定数的。她那俩侄子也是顶香的,想把姑姑的堂口挪到自己家。老太太生前知道他俩心不正,所以临终时跟儿子交代,堂口不能动。都说天意难违,又怎道人心叵测,亲侄子心怀怨恨,烧了青牛白马不说,还弄了个歪门邪道的白毛老鼠来硬抢香火。实在又蠢又坏。”

    6,

    第二天回到家,我跟唐应和他师哥说那晚上的事,讲得绘声绘色,神乎其神(其实就是想跟那个师哥显摆显摆)。结果两人直到听完,全程都面无表情。

    我咂咂嘴觉得没味儿,转身准备回家。唐应在后面叫住我:“给你正式介绍一下,师哥柳奇,阴山画鬼师。”

    我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师哥,心中万马奔腾,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唉呀妈呀,画鬼师啊!老厉害了!那是干啥的?”

    得嘞,各位亲人们,今天就到这了。画鬼师以后继续说。虽然与大家相隔甚远,但我已经听见你们暗搓搓地腹诽我了。就喜欢你们恨得我牙痒痒又打不着我的样子。哈哈哈哈,咱们下期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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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0-2 09:53:49 | 显示全部楼层
    《鬼节我为啥没更新》

    艾瑞巴蒂大家好啊!看,咱这东北英语咋样?读起来是不是贼拉正宗!上一个文里咱们既然挖了个小坑说到了画鬼师柳奇,那这期咱们就说点别的。哈哈哈哈。

    前几天万平从沈阳来了,说是给我送些土特产。我还琢磨呢,同在东北,还用他给我送土特产?结果他送来的是“沈阳鸡骨架。”我一摸还热乎呢,问他“这么远怎么还热着呢?”万平:“你家楼下新开张的。但考虑到你吃素,只好我替你吃了。”我:“滚……”

    七月半终于过去了。每年的这个时候真是爱恨交加。爱的是整个月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活儿,特别有意思。恨的是,人家请吃饭的时候我也只能吃点素菜。

    鬼节你们过得还好吗?(这都是什么问候?无语)。其实很多人过得都不咋的。毕竟是七月半嘛,一些阳气弱身体差的人,多多少少会有些感觉。要只是七月十五当天不舒服还好,有的人整个鬼月简直是走在刀尖上一样。

    刘宝,我哥们儿,认识有十二三年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是鬼节。他在精神病院,手脚都绑着,双瞳如死鱼眼,嘴角淌着口水。按理说不能出院,可刘宝母亲心疼儿子,觉得他在这实在遭罪,说啥都要接回家去。他父亲是做买卖的,一张口就是满嘴的社会味儿。说认识道上的哪个大哥,官家哪个领导,还有精神病院的院长跟他关系也很铁。我在一旁强忍住才没笑出声来。师父见怪不怪地笑笑说“孩子母亲在哪?”师父见刘宝父亲还算正常,所以想见见他母亲。不一会儿一个打扮朴实的中年妇女拿着一沓单子过来了,双眼通红,满面悲愁。师父跟她聊了一会儿,没觉得哪不对。临要走的时候师父突然问女人“家里供的什么?”女人都没来得及思考,说:“狐仙儿。”说完原地愣了一下,随后看着师父解释道:“哎呀,也不算供吧。都是祖辈留下来的。我就是初一十五上上香。别的没弄。”师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回头告诉我“去把那孩子的两个中指系上。”

    病床上,刘宝见我掏出浸着猫头鹰血的红绳,挣扎得更激烈。恶狠狠眼睛仿佛要瞪出血似的。我一边给他系一边念心诀,怕万一有东西逼出来上了我的身。两个中指系完,刘宝的脸都紫了。我感到不对劲儿,刚要喊师父,就见他老人家几大步跨到刘宝床前,一手覆在他的天灵盖上,一手在他的心口窝“啪”地一拍,刘宝‘噗’一声吐出一口黑色的东西,脸上和前胸都是。他妈妈慌乱得喊医生。医生过来查看后说没事,又说了些回家后的注意事项,一行人将刘宝夹在中间离开了精神病院。之后的刘宝虽然偶尔有些闹,但已经不像过去那样时而男声时而女声,也不再像个泼妇一样见人就骂,抬手就打。我以为他正常了呢,结果第二年的鬼节半夜,唐应下地宫给一个小女孩儿找被扣下的魂,我在旁边帮忙看着没回家。就见刘宝他爸带着几个人把刘宝用床单裹得严严实实抬进院儿。拉着师父一边说一边哭。我当时和唐应在堂屋里,唐应还没上来,我一分心,差点将他收养小婴灵的坛子给摔了。

    刘宝他爸说刘宝这一年都挺好的。今早他们一家去上坟,回来之后刘宝就换了一身他妈妈的衣服在屋子里跳来跳去。还给自己化妆,弄得跟鬼一样。刘宝妈妈拦着儿子,结果被刘宝打破了头,进了医院。他爸没办法,找了几个人摁着,给他吃了几粒安眠药。可这东西对刘宝一点都不起作用。不但没睡着,还更精神了。说了一堆别人听不懂的话,还嚷嚷着有人害死了他,他要去报仇啥的。弄得刘宝他爸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好连夜来找师父想办法。

    唐应看着这些人,面无表情地转身进屋了。师父看着躺在地上的刘宝,说:“老朋友了,可否出来见见?”话音未落,就听几声娇俏的笑声传来,地上的刘宝“呼”一下坐起身,慢悠悠地站起来,身上裹着的床单好像不存在一样脱落在脚下。哼哼唧唧地抻了个懒腰后看着师父行了一礼:“老先生有礼。”

    师父点头:“去年一别,可有修行?”刘宝转头掩面轻笑:“修不得了。刘氏待我不薄。我们私下有诺,助她成事后我方可离去。”

    师父说:“这刘氏肉体凡胎,能成仙立道吗?”刘宝微微仰起头,慢条斯理地说:“那得看在谁手底下调教。她现在已是半身之体,三年后必能成事。”

    他说话的时候师父已经绕到他身后,口中应和着,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雷符。刘宝似乎有所察觉,突然回头,手里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已经举起。师父早就有所防备,他转身的一瞬间,师父手里的符已经出去了。尖刀举起未落,符纸已正中面门。刘宝一声没吭,仰面倒地。我上前把刀拿走,再看刘宝,面如金纸,眼如铜铃,一口口往外捯气。刘宝他爸一把抱起儿子,一声声地叫着小名。师父让我取来黄酒,燃符取灰,又点进丹砂,掐着刘宝的嘴巴灌了进去。片刻,刘宝如上次一样,吐出大口黑色的东西。折腾了一会儿,刘宝的脸色好多了,人也清醒了。眼看就要月上中天鬼门大开,师父给了刘宝父亲一张符,让他贴在车玻璃上,赶快回去。刘宝给师父磕头想认干亲,被师父制止了。不是没瞧起,而是命里没那种缘分。

    我问师父,刘宝身上的是啥神仙?咋那么厉害?师父叹口气:“世人多以为异能者必是神仙降世。殊不知,修仙者本是由天命所定。葛仙公曾言‘命之修短,实由所值。受气结胎,各有星宿。’有的人天生喜好修道,又是生星之命,自然修得真仙。然,修仙之路需历经苦难,坚定信念,名师点化,悟得真法。还需积德行善顺应天道自然。宝精、行气、大药也是缺一不可。所以,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神仙。妄谈罢了。”

    那刘宝身上的女人说可以帮助他妈妈成事?难道是假的?师父摇头:“真的。不过不是成仙,是成阴阳人。也就是半人半鬼。早些年他们家供着一个狐仙,其实那狐仙与刘家的缘分早尽了。可神像没封,招了外鬼。刘宝母亲对神鬼之事极为热衷,便被鬼钻了空子。这几年食了香火和刘宝的精气愈发狂妄。若不惩治还真是刘家的祸患。”

    我奇怪师父为啥没跟刘宝他爸说这是他媳妇儿惹的祸。师父的意思是,他父亲是知道的。只是这女人所求的也都是男人想要的金钱名利。再说人与人的姻缘能走到哪一步,外人不能干涉。要有分寸。

    刘宝至今也跟我有联系,偶尔还约我一起吃个麻辣烫啥的。他现在在私人企业做财会工作。他说自己总是在中午日头最毒的时候在外面暴晒。因为每到阴历七月就觉得身上很不爽利。他要狠狠地补充阳气,我说你别中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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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0-2 09:54:08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人可能会问:这世上的阴阳人多吗?咋说呢?你要是当老师的,你就会觉得周围都是当老师的。你要是干工程的,就会觉得走哪都能碰上同行。这就是职业圈子嘛。我们也一样,走哪都能碰上干死人活的。

    有一年鬼节我跟师父去参加婚礼。其实我们这行很少参加喜事。怕人家嫌弃,毕竟这活不吉利。但是那个婚礼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婚礼。说白了不是活人办喜事,而是死人办婚礼。也就是平时大家说的“冥婚”。关于冥婚,我记得以前好像写过这方面的故事。我是很不赞成这种事的。下面那么多孤魂野鬼,各种款式的男女都有。房子车子彩礼都不用考虑,连老人都不用养活,撑死看看颜值。真要是有需求自己就找了,哪还用活人操心!可有些人居心不良。为了钱,把这种不着边际的事说得神乎其神。什么不婚配就死不瞑目,不能传宗接代,心愿未了不能投胎啥的,全是扯淡。

    就前几天,农村的一个亲戚,我叫舅姥姥的(年纪不大,辈分大),找到我妈,让她帮忙给找个年龄相当新死的姑娘,说是明年她家儿子就满二十五岁了,得配阴婚(她儿子前些年意外去世了)。给我气的,抢过电话先是解释一大堆,说不通,只好发飙了。虽然没骂人,但说得也很不客气。我妈说我不应该那么横。可我没办法,控制不住。以前见过太多这种事。有的人家可以说是倾家荡产办一场冥婚,在更偏远的地区,甚至为此草菅人命。实在是愚昧可恨。

    我和师父去参加这样一桩“喜事”也实属无奈。此人与师父是有交情的。多年前师父在西藏遇到一件怪事。当时他老人家帮师祖去办事。去的时候很顺利,事情也没有受阻。师父对当地的饮食有些不习惯,所以办完事第二天就准备启程回转了。当天夜里收拾东西时发现少了一张祭表。这个东西按理说不值啥钱,一般人偷它也没用。但有一点,若是有心人偷去,那就不好说了。祭表能通天地,若是修习之人用秘语或心诀焚烧祭表便可上达天意下达冥旨。这就不好玩了。师父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谁会不问自取。按理说应该找到再走。但那时候交通没有现在这么便利。第二天不走的话就得在等好几天才有去拉萨的车。没办法,天还没全亮师父就出发了。可能是因为路不熟,走了几圈都回到了原地。师父急了,去找人帮忙,才发现人都走光了。几间屋子空荡荡的。师父当时虽然觉得不对劲儿,但赶路心切也就顾不上那么多。发现没有人,他就自己想了个办法。将一根红绳割成很多段,每隔些距离就找个东西绑上做标记。那天没有太阳,天空灰蒙蒙的,像罩着一层纱。师父说当时过了得有一个钟头,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点。师父很确定不是民间的鬼打墙。这是高手间的较量。他去之前师祖曾有过交代,若遇凶险莫要惊慌,以静制动。师父席地而坐,心思排空。片刻后,感到头顶上有瘆人的凉意。没有一点犹豫,他将手里的一截灵骨抛上去,只听得一声凶恶的低吼传来。又将另一只手里的佛珠托在胸前。紧接着天空中一个炸雷,云开雾散。灰蒙蒙的天似水洗过般干净。周围也并非是他住的地方。而是累累山崖,五步之外便是万丈深渊。师父说他当时也吓了一跳。毕竟那时候年轻,也没想过谁会害自己。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有些发懵。他在山上坐着回神,头上苍鹰盘旋,身后突然有人说话“大兄弟这是遇着啥事了想不开?”师父一听这口音居然是老乡,起身说“不是,就是迷路了。想去坐火车不知该咋走。”男人说:“那你跟我走吧,我也去车站。”就这样,师父跟着男人一路换了好几种交通工具才到车站。一路上聊天,得知这男人是个手艺人,专门描佛像的。来西藏就是干这个活。他在半山上看见师父坐在那以为要跳崖呢,就上来劝说。结果是个误会。师父说他一路上都在想那张丢失的祭表,回到山上跟师祖说了之后,师祖说他已经将表文化掉,谁拿去也不会起作用了。

    就这样,师父跟这个叫吴全的成了友人。这许多年以来断断续续地一直有联系。

    我和师父到的时候都中午了,吴全家很热闹。大红的喜字让我有点诧异。因为配阴婚都是用白喜字,这红喜字是给活人用的。吴全见到师父长出了一口气,说:“你可来了。我是真怕出点啥事。你来我就放心了。”说完塞给师父一个红包,被师父挡了回去:“我来是冲着咱们的情分,你给我钱算怎么回事。”吴全神秘兮兮地说:“老唐,其实我是有事求你。你要不拿着,我没法开口。”师父看着吴全问:“你莫不是阴阳配吧?”阴阳配的意思是死人找活人配阴婚。这种情况早年间屡见不鲜。很多重男轻女的家庭生了女孩儿觉得是赔钱货,就把孩子卖掉。有一些人顶着阴阳先生的名头专门干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买来孩子配阴婚或是做煞穴凶宅。过去人们的意识不够高,任由这种事发生。现在要是知道谁还干这么缺德的事,不光要报官,还得痛打一顿才解气。师父有个没正形师弟,我叫师叔。他前些年来看师父的时候半路上遇到这事了。他报官之后倒是没打人,但不知用了什么法术,竟让那人自己抽自己嘴巴,打得口鼻流血都不停手。

    吴全把师父拉到里屋关上门,让我在门口看着别让人进。我趴在门上听了个大概。

    吴全原来有个儿子。养到十六七岁的时候跟人下东大河去捞蛤蜊。那孩子本来水性挺好。可民间有那么句老话“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吴全的儿子下去就没上来。跟他同去的孩子吓得往家跑。发现尸体已经是两天后,在下游小白河的分岔捞上来的。这些年吴全一直想再生一个,可他媳妇儿因为那件事精神出了问题,时常跑丢。吴全实在是精力不济,也就不想了。可就在上个月,一个自称能下阴曹地府的阴阳人路过他家,跟吴全说,他命中有二子。因为之前的儿子阴魂不散他媳妇儿才疯疯癫癫不能生养。为啥阴魂不散呢?因为到了婚配年纪想成亲了。他们得给死去的儿子配一桩阴婚。这样不光他媳妇的病能好,而且来年就能生个大胖小子。阴阳人这么一说,吴全当时就活动心思了。合计了几天,同意了。别的都好说,就是这阴婚的人选不好弄。他自己悄悄托人问了几个,都因为八字不合没成。没办法,只好让这个人给找一个,价钱高一点也行。唉,想啥来啥。第二天阴阳人就给找到了。而且很新鲜,新鲜到什么程度呢?还是活的!这吓了吴全一跳。难道还要现杀?他就是再糊涂也不至于杀人。阴阳人告诉他,这女人得了绝症,就这一两天的寿命了。抬到他家夜里就得没。趁着还有一口气办个真真正正的喜事,不比给死人办强?吴全一时鬼迷心窍答应了。赶在鬼节这天办喜事。可也不知咋的,自打那个病重的女人抬进家门,他媳妇儿就折腾。虽然捆上了,但吴全心里发慌。想着把师父找来看着点,万一有事也好有个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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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0-2 09:54:29 | 显示全部楼层
    师父听吴全说完当时就急了。隔着门喊我:“五子,去那屋看看你婶子,再去看看那女人。”我去西屋给吴家婶子松绑,她趴在炕沿上呜呜地哭。边哭边说不能办不能办。这时师父气冲冲地出来,吴全跟在后面耷拉着脑袋,估计被师父骂了。

    仓房里,一块儿门板上躺着一个女的,干瘦干瘦的,闭着眼睛像没有活气似的。师父围着女人转了两圈,又让吴全把那个阴阳人叫来。此人面容黑瘦,双目浑浊。一身青褂子好像套在竹竿上一样。师父定定地看着他,男人眼神闪躲,双手抱臂横于胸前,右手的食指不停地敲着左胳膊。师父死死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一脚踢翻停放的门板,上面的女人“哎哟”一声滚落在地。男人边嚷嚷边上前拉住师父:“这是啥意思?你是干啥的?你知道这女的是谁不?”师父神色严正的说:“我不但知道她是谁,还知道你是谁。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们两个竟然敢如此招摇撞骗。要么把骗的钱财还回来,要么现在就送官。”男人挺横,扶起地上的女人说:“谁是骗子啊?是吴全找我们来的。这女人也是给他儿子配阴婚的。”师父说:“我念在你也曾是修行之人,给你留有颜面。你若不听劝,休怪我不客气。”说完一把掐住男人的脉门,稍一用力,男人便哎呦哎呦地蹲下告饶了。此时那个要死了的女人突然正常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求。师父摆摆手:“跑江湖不容易。但不要害人,会有报应的。”两人连连点头称是。拿出几张绿票子给吴全,灰溜溜地离开了。

    吴全从头至尾傻傻地看着,最后一声哀叹:“可我这咋办呀?”师父让他别慌。既然赶上了,他就帮着让他们母子见一面。说来也怪。他那个疯疯癫癫的媳妇儿自打见了死去的儿子一面之后就渐渐正常了。许是了了心结想通了吧。

    后来我问师父,那两个人真的修习过?师父说,看他们的手法和用的东西有明清时期龙华会的影子。但是他们那点道行连皮毛都算不上,伤不了人。

    你看,这世间之事多有意思。活着的人为死去的人操碎了心。可他并不知道死去的人想找个啥样的。完全是活人一厢情愿。你说万一配完阴婚两个鬼看对方不顺眼,想离婚可咋办?上哪办手续呢?

    得嘞,各位小主,咱今天就到这吧。各有各的世界,各界有各界的法度。既然投胎为人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生活的鸡零狗碎都够咱们喝一壶的了,哪有闲心管死人的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工作,比啥都强。闲来无事来咱们号里逛逛。正所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子鱼这锅汤。”咱们下期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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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0-6 09:13:3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百八十八万买个成仙?”>

    亲人们,我来啦!今夜很有意思,写了好几个故事的开头,每写完一个都觉得这不是我今晚要写的。几乎是每隔一个小时就换一个想法。换来换去把自己都换烦了。刚才师姐来电,我俩闲聊。她告诉我把心里的手里的东西都放下,闭上眼睛静静地放空一会儿,最想写的自然就出来了。

    试了,很管用。那你们猜猜,我今夜最想写啥呢?你们肯定猜不出来。因为我自己还没想好。哈哈哈哈!估计又有人想打我了。行,我正经点,不闹了。今天跟大家说几个小故事。

    1,

    今年年初的时候,疫情还很平稳。大街小巷一片祥和。表哥老轴来找我,说有个事要我帮忙。我当时很纳闷,一个警察找我帮啥忙?我半打探半开玩笑地说:“去找你媳妇儿我师姐啊?她比我厉害。”

    老轴沉吟了一会儿,递给我根烟:“她今天上大夜班,不方便。”

    我看他一脸严肃,问:“究竟啥事?”

    他说:“你换好衣服跟我走,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我一听这台词好熟悉啊。警匪片里抓亲朋好友的时候不都这么说吗?我赶紧跑进卧室把门锁上,隔着门喊:“你有事就在这说,我又没犯法,凭啥跟你走。”

    老轴乐得嘎嘎的:“你小子不是跟鬼打交道的吗?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说:“你不知道吗?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都是人。”

    老轴说:“我要真想进去,这门挡不住我。开门,有正事找你。”

    我把门打开一条缝,脑袋刚探出去,老轴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把我薅了出来。在他的威逼利诱下,我极不情愿地跟他上了车。

    路上,老轴问我入的是啥教?何门何派?我说我没入教啊?他说那你算干啥的?我说:“如果按我师父那支算,那他老人家是修道的。但我算半个中的半个,因为时机还不成熟。我现在会的这些就是学门手艺混口饭吃。俗话说就是跑江湖的。不过,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什么时候做怎么做都是定了规矩的。”

    老轴又问:“那你对道教的事明白吗?”

    “不敢说明白,就是听的多。咋的?你有啥想法啊?”

    老轴说:“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闲话的工夫,车子来到了稍偏僻的城乡结合部,虽说离市中心不是很远,但也不咋繁华。

    下了车跟着老轴七拐八拐来到一户人家。小院子不大,一间正房一间仓房。老轴嘱咐我:“一会儿进去自然点。”走到窗户那,我想趴窗户看一眼,被老轴一把拽进屋了。

    2,

    不进来不知道,这小小的民房里居然别有洞天。房子是长方形的。靠最里面摆着桌椅,墙上挂着一副联。左侧“上善若水”,右侧“大道无为”,正中间四个大字“道法自然”。椅子上,端坐着一个面容清瘦无华的男人。五十开外的样子,身着蓝色道家常服,头戴庄子巾。屋子里没有别的家具,空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凳子,有的是两块砖头摞一起。像以前农村看电影占座。

    男人见我们进来也没说话,只是微微欠身点头,之后就闭上眼睛了。老轴拉着我找了个贴墙边的小板凳坐下,我要说话,他手在下面扽了我一下。坐了有十五六分钟吧,陆陆续续地开始进人了。男的女的、年轻的、年老的,衣着各色,面色却都差不多,都没什么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我心里小小地蹦了一下。因为那么多人的脸色都一样,其实挺怪异的。所有人也都跟定好了一样,谁都不说话。只一会儿,座位就坐满了。

    这时不知从哪冒出个道童,关好了门窗拉上窗帘,屋子里立时昏暗了。之后又点燃了好多蜡烛放在各处。一阵檀香味儿飘来,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站起身,嘴里嘀里嘟噜地说了几句。老轴看向我,意思问我知道他说的啥不?我摸摸耳垂摇摇头,表示自己的耳朵不认识。

    这时,那个男人朝我走过来,看着我,递给我一支蜡烛说:“欢迎新来的道友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然后又说了一堆什么真善美,恭孝敬之类的。然后那个小道童就拿着拂尘在我身上扫来扫去。男人念叨完后,又拿来一个小瓷瓶,里面是一截柳树枝,叶子都干巴了,一碰直掉渣。一下下往我脚边淋水。我记得我当时穿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特别白。回家之后上面都是黄色的水印。老轴说那瓷瓶里有可能是尿。

    他大爷的……这还不算,还举着香在我身边绕来绕去,弄得跟我身上有鬼一样。更可怕的是,那些人,他们似乎没看见我,眼睛还是直勾勾的盯着前方,面无表情。我想拉老轴出去,一回头发现他人不见了。我就这样跟个傻子似的被折腾了好几分钟。男人给我一把手指头大小的桃木剑,说此剑重金难求,可以驱妖镇邪,要我随身戴好。满满的仪式感之后,男人回到桌子后面开始讲课。

    先说的盘古开天辟地,然后是女娲造人,又说到道教要相信啥。要对人和善,有诚信,要孝顺忠义啥的。这些听起来都没毛病,但就是有点说不出的奇怪。果然,弄了一圈真善美的人生意义后,终于说到了正题,要忠于面前的这位张仙人。

    他说自己是张三丰张真人的第多少代关门大弟子。近期得了张真人秘传,要将延年益寿的秘诀传授给有缘人。听到这,我已心下了然。我慌忙站起来问:“请问仙师,咋才算有缘啊?我能得到真传吗?”

    男人摆摆手,示意我先坐下:“道友稍安勿躁。道童会跟你说。”

    我说:“那快说吧,这机会实在是百年难遇啊。”

    男人看着我眉开眼笑:“真是明白人。”

    我心想:是,我可明白了。

    3,

    不一会儿,小道童端来一个方盘,里面放着一张黄纸。上面有好几种价格。我印象中不得病是一万八千八,延寿三年是两万八千八,以此类推越来越高。最后一项是成仙:一百八十八万。我当时差点就骂人。百八十万就能成神仙?还真是挥泪大甩卖啊。

    我看着价目表,说:“我想跟张仙人详细谈谈,看看有没有一百八十万的成仙缘分。”

    那男人显然也不是好忽悠的,面色平静的说:“道友年纪尚轻,延年益寿即可。”

    我说:“家母深信道教,自己修行多年,那么大岁数了我想孝顺她老人家。仙人要是不方便就改天再谈。”说完我转身就要撤。男人见我向门外走去,赶紧几步跟了上来。中间有几回他有意拽了我衣服两下,我装没发现,脚底下加紧了往外走。

    到了外面,男人抓住我胳膊:“哎呀,道友且慢。那咱们谈谈老太太的事。”

    我说就一个事,我妈怎么能成仙啊?你这费用能不能便宜点?

    男人回头朝屋子里看了看,拉着我离开房门口:“都能商量,都能商量。我们这成仙可是有一套正规流程的。需要斋戒沐浴七七四十九日。然后开坛做法,升云起驾。连做七日法事,老太太便可羽化升仙了。”

    我点点头:“嗯,听着倒不像是骗子。”

    男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我听完心里骂道:你个龟孙儿。拿我当傻狍子呢(狍子:一种鹿科动物的俗称,它的学名叫矮鹿。一共有两种,一种是生活在欧洲,被称为西方狍子,一种主要分布在亚洲,以我们东北地区最多,被称为东方狍,又称西伯利亚狍。它的特点是好奇心极强。听到枪响不跑,会好奇地停下来看看发生啥事了。就因为这样,才叫它傻狍子,但我不傻。)

    我说行,又砍了砍价,最后以五十万成交。男人要了我的电话号,想让我交定金,我说没带那么多钱。他说先交二百也行。交完钱我给老轴打电话,他说在道边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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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0-6 09:13:49 | 显示全部楼层
    4,

    车上,老轴问我那人是不是骗子?

    我说:“必须的,纯度百分百。”

    老轴又问:“你能不能打入他们内部?”

    我摇头:“这不太可能。人家干这玩意儿都老谨慎了,不是谁都能加入的,给钱都未必好使。”

    我说这话不是不想帮忙。在早些时候我们这儿出现过一个西方教派的x教。我有一伙哥们儿,其中有两个家里人被这个x教给忽悠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不但被这个x教的头目给劫了色,还忽悠这女的把自己攒了多年的嫁妆都捐给他了。

    我们几个哥们儿一合计,决定把这事弄清楚,把姑娘救回来。想得倒是挺好,可实际操作起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别看不是一个正规的宗教,可层层筛选都极其严格。怕的就是有人卧底进去把他们一窝端了。我那俩哥们儿也都没少捐钱,没少做义工。需要拉会员的时候就把我们几个都拽去了。可跟着跑了几天,根本就接触不到核心人物。

    那个人财两空的姑娘看见自己哥哥加入,高兴得不得了。他哥哥想着从他这妹妹这打开缺口,结果呢?他妹妹愣是一问三不知。还真不是装傻,她确实不知道。那个x教的头头从来不跟他说这里的猫腻,竟是扯闲皮。

    后来就更邪乎了。那个x教头头说要到其他地方去传教。那个姑娘非得要跟着。可人家嫌她是个累赘,又怕她知道秘密,就明确说不能带着她走。趁她不注意,夜里全跑了。这姑娘就跟中邪了一样,整天要死要活的。这男人身边只有一个小道童。那必然很多事情都会亲自做,想要得到他的信任就更难了。所以老轴想让我打进他们内部找证据,这个不太可能。

    我跟老轴要那二百块钱定金,老轴不给。告诉我他兜里从来没超过一百块钱,你想要的话得跟他老婆我师姐要。我一听这钱就没戏了,我师姐不讹我二百就不错了。

    5,

    回去之后我以为这事儿也就到这了。没想到转过天晚上老轴给我打电话,让我跟着去帮忙。我以为让我冲锋陷阵啥的呢,弄得我热血沸腾的。结果老轴让我在车里乖乖呆着,待会儿人带上了之后,只要他说的不对,就让我提出来。

    大概二十分钟吧,里面七吵烂嚷地出来一帮人。那个张仙人被两名警察架着带到了车里。但是他很镇定,一点都没慌乱,看见我还点点头。

    几名警察在外面疏散那帮信徒。车里老轴问男人骗了多少钱?男人说我是出家人怎么可能骗钱呢,这事弄错了。我问他在哪儿出的家?他又说自己是修道的。我问他哪个道观?他吭哧半天,说自己是张真人门下的。我说你可拉倒吧,你咋不说自己是太上老君门下的?他又改口,说自己在青城山修道。

    都把我气乐了:“咋的?你师父是白素贞啊?你天天拜雷峰塔呀?”

    老轴又问他怎么忽悠那帮老头老太太的?他赶紧说:“我可没忽悠啊。他们都是自愿跟我着学修仙的。”

    我问怎么修?他说只要每天到他这来喝“仙水”,就会感觉到体态轻盈,慢慢就能飞升。我气得直接啐了他一口:“我呸。你给人家喝柳树叶子泡的水,喝的他们一个个闹肚子,体态能不轻盈吗?”

    男人又侥幸地辩解半天,我有点不耐烦:“你昨天收我定金了吧?”他一开始不承认,我说我那钱上有记号,写名字了。老轴一翻他兜,还真是。

    “你说你是修仙道的,可你昨天又说阿弥陀佛,你这不是骗人是啥?”

    他一听我这么说来劲了:“我是佛道双修嘛。”

    我问:“那你说观音菩萨是佛家的还是道家的?”

    他眼睛一瞪:“当然是佛家的,菩萨都是佛家的。”

    我瞪着他:“快停吧。观音菩萨是先成道后成佛。那才是佛道双修。你这样的就别到处丢人现眼了。赶紧有啥说啥交代吧。再胡说八道我都忍不住要揍你了。”

    我揣着我的二百块血汗钱到家楼下去吃了碗麻辣烫。一个小时之后,老轴发来微信,说那个嘴硬的张仙人往笼子里一关就两腿发软,竹筒倒豆子全都撂了。这家伙前后骗了四五万块钱,都是那帮老头老太太省吃俭用的买药钱。

    6,

    有人说这可能就是极个别的吧。我跟你们说。就这几年,我帮老轴他们辨别的宗教骗子不下十个。各种各样都骗出花了。有的是西方教派的,有的是本土教派的。什么基督耶稣,佛家道家。还有修仙派的。这种修仙派说的是东北的出马仙。这个挺可恨。因为很多打着修仙名义的最后就变成了引鬼上身。最防不胜防的是那种开口阿弥陀佛、闭口我佛慈悲的人。

    我奉劝大家离他们远点,这种人我们称之为佛油子。你要是跟他唠,他也能说出个子午卯酉来。而且他一定劝你多做善事,一定要相信佛祖、菩萨。

    有一次我去我们这一个景点溜达。那里面修建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佛殿。一路往上走和尚姑子多了去了,那是我第一次去那个景点。当时觉得这地方不错,修行的人多,佛殿里香火也很旺。没事过来小住或是打坐还是很有助于静心的。我这个人溜达的时候专门爱去那种人少些较为僻静之处。可能是我比较有冒险精神?谁知道呢。

    当时走到两间偏殿的中间,我看中间的小夹道能直接通到后山,就想抄个近路。刚走到一半就听左手边的偏殿有人嚷嚷,一开始是一个人,后来是好几个声音。再后来就相当于吵架了。什么爹的妈的各种国际骂都飞出来了。出于好奇听了会儿墙根。原来这几个人是在这上班的和尚,他们承包了一个佛殿,每天有人在那扮演大德高僧,弄点抽签呀解梦呀看姻缘开光啥的,吵架是因为分钱不均。

    后来我跟表哥老轴聊到这事。老轴笑我太天真。他说他们办过很多起案件都是这帮所谓的高僧干的。有的骗、有的偷、有的喝多了打架。最有意思的是有一回抓卖淫,老轴他们冲进去后,只见一个和尚僧袍都没来得及穿,光着屁股直接双手合十来了句“阿弥陀佛,贫僧在用肉身度这位堕入风尘的姑娘。”

    结果那姑娘来了句:“下次别讲价就算度我了。”

    这帮假和尚下班后喝酒撸串唱歌蹦迪别提多欢乐了,哪来的什么参禅修佛啊。有人说,佛家不是有句话: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吗?这是个误解。因为它还有下半句:世人若学我、如同入魔道。所以有一次我问师父地狱门口什么人最多?师父说了句:“修行之人。”

    我想或许就是指这样打着慈悲名号的“假菩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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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0-6 09:14:01 | 显示全部楼层
    7,

    这几年,“末法时代”这个词频频出现,很多人都给这个词下了不同的定义,再经过不同渠道的宣传和渲染,让一些意志薄弱的人很受影响,这个时候就有一些歪门邪道的教派冒出来害人。

    我见过的一个说自己是转世如来的,他身边那个女人是什么菩萨再来,也就是转世菩萨的意思。当时场面很大,还有人采访。很多人捐钱捐物,我朋友球哥也要捐,被我制止了。

    他还傻乎乎地问我为啥?我飞给他一个大白眼:“你觉得这是菩萨?从古至今的佛教典籍中记载的佛和菩萨都是啥样的?至善慈悲普渡红尘众生对吧?你见过这么急功近利渴求名望的吗?要不你现在问问他们有什么功善事迹或者写出了哪些有关佛教发展的理论著作?他们都不会有。他们只会叫你要虔诚忠心,要多买他们那些所谓的法器(当时现场还卖东西。)”

    球哥听我说完愣愣地不吱声了。

    其实佛教对于“菩萨”的定义各个宗派是有区别的,也不都是乘云而来呼风唤雨,降龙伏虎金光璀璨。我刚跟师父的时候就问过他老人家菩萨是什么样子的?他只回了我八个字:金刚怒目、菩萨低眉。

    一开始不懂,见了很多真正的大德高僧也多少明白些。菩萨,既有对众生的慈悲之心,也有惩恶扬善的雷霆手段。所以,那些打着拯救“末法时代”旗号的“假菩萨”们,也终究不会长久。善恶轮回里,必有他们的因果。

    有人问,这滚滚红尘万丈道场,想成菩萨难吗?难。想成菩萨容易吗?容易。

    受戒时,戒和尚会问“汝是菩萨否?发菩提心否?”

    众生:是。

    佛经云:一念从善,一念从恶。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魔之别,皆在一念之间。

    真想改命,就多做善事,布施出去正能量,那些能量返回来就会加持自身,消灾解难。别信那些补财库的、踩小人的、帮超度的、长桃花的,这些东西本就存在你的自性海里,你自己去做,都能做到,哪需要假手于人,交出大量智商税,还成了笑话。再有甚者,还可能被人拘了魂,毁了身,当了点心喂了狗。正心正意正念,就是改命之根本。

    得嘞,今天讲的故事不是很多。有劳大家在这听我碎碎念了。中秋国庆假期来临,大家还是要做好防疫防护再出游。小五子在这提前祝大家节日快乐。咱们下期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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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0-9 08:43:3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么有趣的女人,我必须推出来了,否则良心不安!>

    艾瑞巴蒂大家好呀!俺小五子来也!这几日的假期大家过得咋样?其实不用问都知道,有多一半的人都胖了。相信很多女性朋友们要开始节后的减肥工作了。然后没减几天就是国庆假期了,就又胖回去了,然后再想辙减肥……那天去看师姐,她说女人一辈子都在“吃不吃”和“怎么减”之见来回游走,脑细胞累死无数,腰上的肉不见掉一两。唉,别说是她,连我这个不需要爱情的苦命人都在控制体重。不为别的,为了健康啊。但是节食减肥不提倡。反弹快,植物神经功能紊乱,脱发,还会对胃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中医告诉过我一句话:养胃就是养命。所以还是要运动起来,不为别的,为了自己。运动还会产生多巴胺和内啡肽,让人的心情变好。心情好了,啥都好了。

    我现在似乎多了一个很奇怪的毛病。就是写一件事情的时候会突然想到过去,这种情况总使我陷入一些回忆里不能自拔。是我老了吗?不是说只有老人才喜欢回忆吗?哎,老就老吧,生老病死无可避免。只是希望我老了也依然很帅气(不要喷我)。

    由于我干的活较为特殊,很长时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因为离死人很近嘛。所以在很多场合我很能装深沉,把自己整得高深莫测的样子。人家要是问这兄弟是干啥的?朋友们一说我那些奇奇怪怪的事,立马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了。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就都端起来了。用老农民的话说:二分钱的水萝卜你还拿上了!

    直到前几年认识明姐。

    明姐只比我大两个月。第一次见她是在殡仪馆。当时她正在给朋友的父亲化妆。她穿着白大褂戴着帽子口罩,我也看不出她的年纪,上前问:“大姐,普通妆一次多少钱?”她连眼皮都没抬说:“滚。”

    哎呀我去,我这暴脾气。我一个纯种的东北男人碰到这种事能忍吗?必须能啊!咋也不能跟女人动手吧。我识趣地往后闪,朋友拿着两瓶饮料进来问:“明明,还得多久?要不你先歇会吧。”

    “不用,快完事了。老爷子走得安详,妆好化。”

    丧礼完事之后,几个哥们儿一起吃饭,席间一个女孩儿长得明艳动人,我不禁多看了两眼。女孩飞给我一个白眼:“滚。”

    我刚好夹菜,手一抖,一块儿豆腐正掉腿上。当时是夏天,穿的短裤,烫的我呀。朋友说:“你咋这么怂呢?不是都能跟鬼聊吗?怕啥?”

    我喝口水:“女人比鬼可怕。”

    女孩听了哈哈大笑,总算不尴尬了。朋友说:“这是明明,遗容师。这我哥们儿,小五。有点缺心眼。”

    我印象中的遗容师都是年纪很大,要么唉声叹气要么脾气古怪的人。这么年轻漂亮的还是头一次见。我好奇:“这么小咋干这个?”明明干了一杯啤酒:“哎呀,我也不想。可我太奶奶非让我干这个。我一试还真挺喜欢,就先干着吧。”

    有人说:“是不是老人糊涂了?”明明摇头:“她才不糊涂呢。她死好几年了。”

    在场的人一个个都傻了,瞪眼瞅着明明不说话。我倒不觉得有啥奇怪,问她:“你真喜欢天天跟死人打交道?”明明点头:“真的。一开始不喜欢,现在觉得太有意思了。我跟你们说,死人比活人好玩儿多了。”

    明明说:“我刚上班那阵子,实在无聊,就弄了个耳机天天听嗨曲。那天我正一边听歌一边画眉毛,镜子是对着停尸床的。就见床上躺着的那位呼一下坐了起来。把我笑得呀,都岔气了。”我们几个听了面面相觑。有人问:“你不害怕也就算了,笑啥啊?”明明说:“那哥们儿是个地中海发型,中间是假发。估计是起猛了,假发粘一半掉下来一半。”说完自己又哈哈上了。我回头问我朋友:“你觉得我俩谁更缺心眼?”

    自打认识明明以后,我的世界丰富多彩极了。她跟唐应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根本不像人间的产物,一个简直就是死人行里的祸害。

    一次,她夜里值班。因为没意思,就四处逛荡。溜达到停尸间的时候发现门没锁,她以为看门的大爷在里面干活呢,就进去了。停尸间亮着灯,她喊了两声没人答应。要是正常人就出来了。结果这大姐不但没走,还在里面唱上了。因为里面比较空荡,有回音,她觉得很像KTV混响的效果。第二天,殡仪馆停尸间闹鬼的事就传得沸沸扬扬。我问她唱的啥歌?她说那几天在追一个三十年代上海滩的电视剧,唱的是《月圆花好》,咿咿呀呀的可柔情了,一点都不吓人。

    认识她一段时间之后,我特意问了她的生辰八字。找师父一看,师父笑了,说:“这孩子八字轻阴身重,但却是个难得的福星。一生见鬼无数,却有鸿运之兆。天命如此,不得了啊。”

    从朋友口中得知,明明一直没谈恋爱。据说是因为她的工作。熟悉后我问她,她说一半是因为工作,一半也是自己不想找。她觉得谈恋爱太费脑子,比给死人化妆累多了。

    参加工作第一年过春节值班,她一边跟朋友视频一边吃泡面。屋子里的工作电话响了,说送来一个亡人,面部需要修复,让她做好准备。明明挂断视频放下泡面到外面一看,先看到的一双通红的高跟鞋。她觉得这个女人一定不会难看。走到跟前再一瞧,身上都是血迹,面部已经模糊不清。跟着来的是女人的丈夫,手紧紧地抓着停尸车,哭得隐忍而悲痛。安排好之后,其余的工作人员都出去了,明明看了看男人,退回了自己的休息室。门外,是男人的嚎啕痛哭,撕心裂肺。明明给女人修补完面部,开始精细地化妆。一点点地刷底膏,涂粉底,描眉画眼擦口红。一切完成后叫男人进来看。男人看了看,说妻子生前面色要红润些。明明又在女人两颊偏上淡淡地扫了几下腮红。男人再次失声。明明想,这也许就是爱情的模样。一个人离去时,另一个人悲痛到不能自已,肝肠寸断。她把女人推进冷冻柜时说:“有个这么爱你的男人,也算不白活一回了。”话音刚落,忽然有人叹气:“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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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0-9 08:44:06 | 显示全部楼层
    声音虽轻,却满是无奈。明明推了一半的冷冻柜又抽了出来:“咋的?有人爱你还不好?”空荡荡的屋子,一个女人的声音:“不出月余,他就会爱上另一个女人。”明明笑着说:“那就不是你该管的事了。”说完,咣当一声,死尸入柜。过了些时日,明明在餐馆打包。看见那个紧抓停尸车不放手的男人在给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喂东西吃。明明忽然想到那声叹息,此时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他们身上,分外刺眼。

    33号停尸柜里的尸体已经停放了将近一年,明明和看门的刘大爷闲聊的时候得知,那里面是一个女孩儿,二十岁。明明跑去看,卡片上写着窒息死亡。刘大爷告诉明明,女孩儿的父母只来过那一次。但是费用已经交到了五年后。不知为啥,就是不往回领自己的女儿。七月十五那天没人愿意值班,明明自告奋勇留下。吃了晚饭无聊,她去找33号柜的女孩儿。刘大爷知道她不会乱来,钥匙扔给她,自己在门房里喝小烧。

    33号柜在停尸间的最里面。很久没人来看她,冷冻得抽屉拉起来有些卡顿。明明试了两次,没拉开。“哎呀,咱俩年纪差不多,我来陪你说话解闷。我还会化妆,化得可好了,一会儿我给你化吧?”

    “咔哒”,仿佛有人在后面推一样,抽屉顺畅地弹了出来。明明拉开尸袋,一张略微干枯的脸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你在这里面待得时间太久了,面部缺水严重啊,别急啊,一会儿我先给你做个补水护肤。”

    女孩儿冻得太久,面部已呈黄褐色,嘴唇干瘪发紫,眼睑也有些塌陷。明明套上军大衣:“来,咱先做个面膜。”由于冷冻太久,底膏上了好几遍才服帖。“你这个脸型适合化细细的眉,就像旧上海的歌女,要有点妖媚之气才好看。”一根细细的眉笔勾出眉形,然后用眼线笔填中画眉尾。“哎呀,你这个鼻子生得真好,高高的,直直的,都不用打高光,要是鼻头再多点肉就更好了,福气更大些。”

    虽然不用高光显出鼻梁,但明明还是细心地给她化了山根和侧影:“你这个嘴不好弄,有点薄,不过跟眉毛倒是很搭,你平时喜欢啥颜色的口红?斩男色?橘色?樱桃红?豆沙色?”

    说到豆沙色,空气中传来轻轻地一声:“嗯。”

    “哎呀,我也喜欢豆沙色,我跟你说,这个绝对配你。”明明先给女孩儿的嘴唇涂上凡士林,再轻轻地用纸巾擦去,最后涂上豆沙色口红:“你是真好看呀,等会儿,缺点眼影,今年流行大地色,要不要试试?”

    明明用眼影刷扫了一下:“不行,有点暗,还是樱花粉适合你。咱们最后这个腮红用蜜桃色。”

    明明轻扫女孩儿的两颊:“妥了,大功告成。哎呀,这气色看上去太好了!”

    收拾完,明明拉上尸袋,准备推回去。试了几下没推动:“咋了?你还有事?”身后幽幽地声音:“手”。

    明明再次拉开拉链,女孩的手有些枯槁,指甲出奇地长。明明知道那是因为冷冻后皮肉萎缩导致的:“哎呀,我把这事忘了。”

    细心地修剪后,明明翻了翻化妆包:“我没带指甲油。你用我的吧。”

    明明用的是西柚色的指甲油,涂上后显得女孩儿的手有些黑。她用肉色的粉底给女孩的手遮瑕美白:“现在你是个大美女了,但你小心点这个指甲,没做底护,怕是挺不了几天。我真得回去了,一会领导要来查岗的。”

    拉好尸袋,推回抽屉,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谢你。”

    “谢啥,我还得谢你呢,否则这漫漫长夜得多无聊,走啦。”

    这个妆化完,明明的心情出奇地好。回去的时候走廊里那具上午送来的男尸胳膊掉在了外面,明明上前帮着放好。没等转身又掉了下来。放好了胳膊,腿又掉在外面,反反复复几次,明明急了:“故意的是吧?甭吓唬我,我还不知道吓唬谁呢。你最好老实点,不然一会儿我把你弄成碎块脸,黄泉路上掉一地,看他们笑不笑话你!”

    或许是害怕,男尸老实了。

    明明生日那天,几个好朋友请她吃饭。临要走的时候来了个急活。那是明明第一次着急。可偏偏那天的大妈一点都不配合。头总是偏在一边,扶正器也不管用。上粉也不行,结块。眉笔打滑,梳子也总是卡住。明明把工具一扔:“大妈,我今天过生日,着急走呢。您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快点整完?”

    空荡荡的房间传来一声“哼”,很不满。明明随手拿起大妈的手:“哎呦,这手成天打麻将吧?指纹都快磨没了。你这无名指上原来有个戒指吧?是不是被家里人撸下去了。这到下面没点硬通货可容易遭罪。这样,回头我给您弄个装饰戒指,水晶的。虽说不是金的,但样子好。下面人没见过,稀罕着呢。”

    说完明明再拿起工具就顺手地很。三下五除二,二十分钟搞定。好不容易打到车,走到半路发现化妆品装错了。几个女孩儿看到匆忙赶来的明明,很惊讶,围着问她用的什么化妆品?明明掏出摆在桌上说:“国际大牌,我那些殡仪馆朋友用的。上色好,带妆持久。哈哈哈哈。”

    有一次明明上班迟到了。出租车还故意绕路,一会儿说太堵车,一会儿说红灯多。明明看着也不说话。司机等红灯的时候,明明开了车门又关上了。司机问她干啥?她说有个人拼车。司机问她人在哪呢?明明一指自己身边:“这呢啊。”司机乐了,说她起太早没睡醒,她身边根本没人。明明说:“那只是你看不见而已,她说她要去江南陵园,让你开稳点,不然呛死她的那些水容易吐出来。”

    司机看着明明,又看了眼她旁边的座位:“老妹,要不你换个车吧,这整得怪吓人的。”

    明明笑了:“怕啥?她那份钱我出,你只管好好开车就行,再撵我下去我就投诉你。”

    一路上,明明和那个看不见的“人”聊得热火朝天。司机把车开得都快起飞了。到地方的时候明明付的两份钱。司机的眼神仍然充满怀疑,回头一看,旁边的座位是湿的,座位下方还有一滩水。

    明明喜欢上喝酒也是上班之后。那年清明刚过,也是夜里值班。东北的四月虽说已到春季,但倒春寒冽得很。明明看见刘大爷在喝酒,就去讨了一口。这一口下肚,顿觉七魂八窍窜了气,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脉,舒坦得很。自那以后,她就喜欢在值夜班的时候偷偷来几口。从低度到高度,从散白到精装,喝得不亦乐乎。我问她喝多过吗?她反问我:“啥样算喝多?”我说就是那种不省人事。明明摇头:“没有过,超过半斤就越喝越精神,现在连看门的刘大爷都不跟我喝了。”

    果然,女人比鬼可怕得多。

    有一年中秋节,同事要去见未来的婆婆,她替人家顶班。临近十点都没事,她以为能过个消停的中秋。结果子时刚过就送来一个老头儿。明明那天不太想干活,试着问家属,老爷子用化妆吗?家属说用,要最好的。明明准备好东西,开始干活。也不知道他们是哪的人,或许是有老家的规矩。老人的儿子和儿媳在她工作间门口摆上了祭品,有酒有菜。磕了几个头之后,又嘱咐工作人员多多照顾,然后就走了。

    因为老人过世没多久,所以很好化。面部化好之后,开始整理衣服。明明发现老人的右手一直是攥拳的状态,她试着弄几回都没打开:“你这老头,手里有啥宝贝呀?放心,我不要。但你这样我没法给您净手啊。到时候您到下边找老伴可不好找,人家嫌你埋汰。”

    劝了半天,还是不张手。明明累了,看着门口的酒拿过来就喝了一口:“嗬,还茅台哪。您真会享受啊。”明明刚想再来一口,就听头顶有个苍老的声音:“给我留点。”

    放下瓶子,明明来到老头儿跟前:“大爷,您这手里不会是酒瓶盖吧?你要是不撒手,我可一口全干了啊。”

    “啪嗒”,老头手一松,一个酒瓶塞掉在地上,“得,咱爷俩把这酒分了吧。但我告诉您,不能喝多。黄泉路上的酒鬼大伙儿都欺负,可怜得很。”话音刚落,就见盖在老头脸上的白布呼一下翻开了。明明上前重新盖好:“哎呀没事,看在您请我喝酒的份上,一会我给您兜里揣根针,谁要是欺负您您就扎谁,保准没人敢靠前。”

    明明是个奇葩的存在。当然不可否认这是她命里带的。但她的后天慈悲更让我感佩。佛说:一切辗转,皆起慈心。可能就是她这样吧。她还跟我讲了很多她的事,今天暂且写到这。电脑要没电了,而我们这片还没来电呢。最近很多城市开始限电,网上各种言论解读这件事,弄得很多人很恐慌。别紧张,因为核心就是缺嘛,缺就省着点用。多正常。别被一些言论带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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