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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我的骨头会唠嗑:法医真实探案手记·北方篇》-沉重又重口的刑侦现场-作者:刘八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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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3-12-22 09:57:50 | 显示全部楼层
    财神节那天,中午和晚上都在林家吃饭的,其实还有一个人,叫杨利兵。他是林志斌出狱后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与林家交往了10多年。

    郝素兰说,丈夫林志斌经常租用杨利兵的车去干活,也常请他在家里吃饭。杨利兵与林莉莉很熟,有时还在一起玩游戏。

    “可他那天很不正常。”郝素兰很生气,当着大韩的面和丈夫争辩起来。郝素兰左手攥着拳,右手揉捏着左手,办公室里变得鸦雀无声。

    大韩把两人分开单独询问,郝素兰这才打开话匣子。

    案发那天早上,林志斌约好让杨利兵拉东西,在矿石厂见面。杨利兵平时干活很守时,但那天早上却不见人影,直到9点多,电话也不接。

    后来,杨利兵给郝素兰回电话,说他在路上骑电动车,掉泥窝子里,胳膊受伤了。郝素兰两口子赶到,看见他一身泥,小臂有伤,还在流血。两人拿了钥匙就离开了。

    “杨利兵摔倒受伤这个事应该是真的,俺两口子都亲眼见过。”郝素兰也不敢一口咬定杨利兵的嫌疑。

    但片刻之后,郝素兰抬起头来说:“杨利兵耍流氓。”

    郝素兰说,杨利兵曾经翻墙到她家偷窥过林莉莉换衣服,而林志斌觉得那次也许另有隐情。他认为,杨利兵与自己10多年交情,和女儿关系也不错,不可能是凶手。

    专案组到杨利兵家时,他正在和儿子玩耍,被带走时很不情愿。

    杨利兵瘦而强壮,穿着蓝色T恤、蓝色牛仔裤、黑皮鞋。他头发竖起,浓眉大眼,颧骨凸起,咬肌很发达。

    杨利兵说,林莉莉失踪,他毫不知情,最后一次见到莉莉是财神节晚上,他在林家吃饭。

    杨利兵对案发当天早上的描述,与林志斌两口子一致——自己骑电动车外出买早饭,回家途中路滑摔倒,胳膊受伤,在地上躺了好久,耽搁了去外地干活,还在诊所打了两天吊瓶。他说,林志斌两口子和妻子都能给他作证。

    当天晚上,杨利兵接到过林志斌电话,说莉莉不见了,他说自己并未在意。

    采血时,杨利兵皱着眉头,手凉凉的。痕检技术员测量和检验过杨利兵的鞋,与林莉莉臀部的印痕很吻合。杨利兵胳膊上的新鲜损伤,主要集中在左臂,内侧和外侧都有多处平行伤痕,看起来也有点像抓伤。

    大韩问我:“有没有可能是摔在地上,胳膊和地面摩擦形成的?”

    “胳膊是圆的,不可能同时在内外两侧形成擦伤。从损伤形态看,我觉得指甲形成的可能性很大。”

    但就算他胳膊上的伤是被抓伤的,也无法确定是被谁抓伤的,仅能说明他有嫌疑。脚印和抓伤都只能用来排除,不能用来认定嫌疑人。

    我和阿良连夜去杨利兵家中搜查。是杨利兵妻子开的门,她中等身材,面色红润,三角眼,眼角上挑,下颌圆润,神情有些慌张。一个大眼睛的男孩躲在门边怯怯地望着我们。

    杨利兵家不大,有一间专门的书房,里面有很多书籍和字画,还有一张单人床。简易书架上,摆满了五花八门的书。杨利兵妻子说,杨利兵有时候会睡在书房。

    阳台显眼的位置,摆着一盆兰花。她说,那盆兰花是杨利兵的心头肉,连儿子也不能随便动。有次儿子调皮,掰了几片叶,被杨利兵狠狠说了一顿。

    我们问她最近有什么异常,她说前几天卖废品时,发现家里有个陌生的包装盒,像装手电筒的。另外,还找到一个移动硬盘。再无其他收获。

    晚上,刑警队所有屋都亮着灯。

    我们找到了所有能接触到林莉莉的“熟人”——老郑、老潘、宋军华、陈浩、杨利兵,还有莫名失联、刚从外地回家的丁鹏飞。我采了很多份血样,包括林志斌和郝素兰的,连同其他物证一起送去检验。

    审讯进展缓慢,他们都有嫌疑,但又都有不在场理由。

    首先是陈浩。经过测算,从陈浩所在的宾馆到林家,乘车单程最快15分钟,还要加上等车的时间。如果凶手是陈浩,留给他杀人、藏尸、处理现场的时间最多只有10分钟,这么短的时间几乎不可能完成。

    另一间审讯室里,丁鹏飞坐在椅子上,不停打呵欠。他又黑又壮,头发不长、打卷,小眼大鼻子,脸上坑坑洼洼。

    大韩问他财神节那天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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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22 09:58:04 | 显示全部楼层
    “去外地干活了啊!”丁鹏飞瞪着眼说。

    大韩一拍桌子:“你要是没事,我们能找你吗?你最好实话实说!”

    丁鹏飞只能承认:“撒谎主要是为了骗老婆。”

    丁鹏飞说,一年前他开始迷上去20千米外的表弟家打牌。赢多输少,抽的烟档次都高了。因为打牌,丁鹏飞经常后半夜回家,倒头就睡,工作心不在焉,妻子也对他不满,雇主林志斌还训过他。

    “但林志斌必须得用我,他找不着别人。”丁鹏飞不以为然地说。林志斌说话不好听,朋友少,在圈子里口碑一般,招不到人。

    财神节那天,他在林志斌家吃完午饭后就揣着300元钱去了表弟家。4个男人打了一天牌,丁鹏飞手气不好,钱都输光了。

    第二天晚上林志斌给他打过电话,问过他见没见着莉莉。丁鹏飞说,直到被公安局传唤,自己都没再见过林志斌家人。他说自己对莉莉没有太深印象,只记得这女孩平时不太爱说话,但很有礼貌。

    丁鹏飞不住地央求大韩,不要把打牌的事告诉他老婆。

    另一边,杨利兵似乎更是委屈。“我和林家关系很好,怎么可能去害人呢?”

    杨利兵说,刚认识林志斌时就有人提醒他,对方坐过牢,最好少来往。他说,当时觉得那毕竟是以前的事,且错不全在林志斌,林志斌脾气暴些,但为人很直,没坏心思,慢慢就处成了好朋友。

    不过,杨利兵透露林志斌有一点不好:“喝多酒会打骂老婆,郝素兰和莉莉都有点怕他。”

    杨利兵回忆说,有次他去林家,恰好碰上林志斌对郝素兰动手,他上前劝阻,挨了两拳还被小板凳砸了一下,但自己没放心上。“我不还手,他就不好意思打了。”从这个小细节看,他们关系的确非常好。

    我们也证实了杨利兵确实与林志斌交往时间最长,关系很好。林志斌经常借杨利兵的货车拉货,有时只给个油钱。提到好友的女儿,杨利兵的眼神黯淡下来。他说,因为总去林家玩,和莉莉确实很熟悉。

    仅凭口供,还不能完全排除几人的作案嫌疑,只能进一步等待DNA检验鉴定结果。

    人会撒谎,DNA不会。

    第二天中午,也就是莉莉被害的第四天,我们从她指甲缝中提取的嫌疑人DNA比对结果出来了。

    我们只将那个人留在了审讯室。

    案发前一天是财神节,传说这一天是财神爷的生日,老板照例要请员工吃饭。

    这天,林志斌邀请了手下的宋军华、丁鹏飞,还有好友杨利兵一起吃午饭。

    晚上,林志斌又执意再约杨利兵来吃饭:“你中午开车,没能喝酒,晚上一起喝。”

    林志斌的老婆郝素兰忙着张罗饭菜,女儿莉莉乖巧地打下手,灶火映红了她的脸。她刚在闺密家见过远道而来的网友陈浩,心情大好。

    几杯酒下肚,杨利兵不胜酒力,与林志斌聊天渐渐心不在焉,一抬头,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莉莉,他觉得莉莉那天格外漂亮。

    晚饭后,杨利兵跟莉莉进屋玩游戏。刚下过雨,天气闷热,杨利兵坐在衣着清凉的莉莉旁边,一股香味往自己鼻腔里钻。

    杨利兵听莉莉说,有个男网友从外地来见她,她觉得男孩不错。莉莉声音如往常一样柔美好听,说这句的时候还多了些欣喜。

    不知为什么,一听莉莉说要谈恋爱了,杨利兵突然觉得像失去了什么。

    当晚9点30分,妻子来电话催他回家。临走时,他和林志斌两口子约定,第二天早上三人在厂里见面,杨利兵帮他们拉货。

    第二天一早,杨利兵就骑着电动车出门了,他跟妻子说出门买早餐,与林志斌两口子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

    然而,杨利兵的妻子没有等到他的早餐,林志斌两口子也没在约定地点等到来拉货的杨利兵。

    杨利兵的电动车驶向了林家。

    林家大门往往不锁,他是知道的。站在那扇虚掩的院门前,等着、看着,过去一切与门里面那个人有关的记忆都倒灌回杨利兵的心里。

    莉莉与杨利兵很亲,亲得甚至超过父亲林志斌。杨利兵是出入家里的常客,是莉莉从小就熟识甚至经常一起玩的“杨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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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22 09:58:33 | 显示全部楼层
    “杨叔”不仅很文艺,而且特别喜欢和她玩同一款网络游戏,懂很多攻略——不知莉莉知不知道,“杨叔”家里就有个移动硬盘,里面有不少网络游戏攻略。

    比起父母,莉莉更喜欢和“杨叔”一起玩,觉得和“杨叔”更有共同语言,“杨叔”人好。有一次,莉莉对父母说:“你俩思想太落后,人家杨叔啥都懂。”

    林志斌听了有些无奈,但女儿开心总不是坏事,谁叫女儿成长最关键的那几年自己不在呢,莉莉不过是想从“杨叔”身上多感受一下自己当年没有给的父爱吧。

    不过随着莉莉年龄增长,林志斌慢慢地觉得有些不妥了。

    有次,林志斌看到自己上小学的女儿当着杨利兵的面在院子里蹲下解手。杨利兵非但没有回避,还脸红了。

    还有一年暑假,在外地干活的林志斌临时回家,发现杨利兵正在自己家里和莉莉打游戏。一问才知道,“杨叔”是专程来给莉莉送饭的。

    莉莉没有感到不适、不妥。“杨叔”懂她、疼她、照顾她,她甚至习惯了。经过一段时间,林志斌似乎也习惯了。对女儿的愧疚,对朋友的需要,甚至生意上对杨利兵的依靠,最终让他把那些“不妥”的疑虑压了下来,不再去想。

    在林家院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杨利兵掏出手机,7点9分。按前一天约定的时间,这会儿林志斌两口子已经出门了,莉莉应该还在睡觉。林家只要有人,大门就不会锁。

    突然手机响起。我们事后查明,7点30分,杨利兵妻子给他打过电话,想问他早餐怎么还没买回来。杨利兵一看是妻子打来的,就关机了。他也失去了一次爬出深渊的机会。

    两扇门中间有道缝,杨利兵只轻轻一推就开了。林家的大黄狗一定看见了杨利兵,但对这位“常客”一声没叫。

    杨利兵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林志斌的三轮车不在,两口子屋里的电脑是关着的。莉莉平时就在这个房间玩电脑。接着,他反身出门把自己的电动车推进院子。

    杨利兵刻意不去握门把手,小心翼翼地推开第二道门。莉莉的卧室门此刻紧闭着,但杨利兵知道,她睡觉没有锁门的习惯。他没有停下,用手握住莉莉房间的球形锁,轻轻一扭——

    第三道门也开了。

    院门、屋门、卧室门全开着。

    某种意义上,此刻的杨利兵不在自己家,也不在莉莉家,长久以来,他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妻子眼里,杨利兵不是合格的丈夫。她说丈夫对朋友比对家人好,为此吃过不少亏,还不长记性。而且想法虽多,都没长性,既懒又不肯吃苦。

    两人是打工时认识的,都离过婚,认识不久就怀孕了,之后很快又结婚了。婚后两人感情很淡,用杨利兵后来的话说是“不在一个频道上”。他觉得妻子眼里只有柴米油盐,没有诗和远方。他做什么事都不对,说不了几句话就挨骂。

    后来杨利兵告诉我们,被妻子叨叨烦时,他想过离婚,甚至还想到过跳楼或掐死妻子,是看在儿子面上打消了念头。

    杨利兵挣的钱不全交老婆,“男人手里不能没钱,不然太掉价”。杨利兵是家里的顶梁柱,妻子只能由着他的性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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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22 09:58:43 | 显示全部楼层
    杨利兵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是村子里的异类,清高,也有很多“闲情”。杨利兵文化水平不高,但家里摆满了书,还喜欢收集字画,虽然字画来路不明,也不名贵,可挂在家里很能唬人。

    他喜欢钻研在村里人看来“不务正业”的东西:种花、养乌龟、在葫芦上画画、用桃核做挂坠……他还有把二手吉他,没事拨弄一下,虽然一首曲子也弹不全,但足够博得未经世事的莉莉的好感了。

    和林家交往之初,杨利兵也没感觉啥特别。后来莉莉上了中学,从小女孩发育成大姑娘,杨利兵对莉莉越来越欣赏了。他说在他眼里,莉莉年轻、漂亮、温柔,她说话好听、有文化,“和我认识的女人全不一样”。

    杨利兵也说,妻子长相普通,但身材很好,“一米七,大屁股。有旺夫相,能生儿子”,不过他俩聊不到一起。莉莉就不同了。形容莉莉的时候,杨利兵就文雅了许多,说“她就是一朵优雅的兰花”。

    杨利兵觉得,只有和莉莉待在一起自己才舒服,他俩才是同类。所以,杨利兵总和莉莉一起打游戏,还给莉莉充过钱。

    案发前两周的中午,林志斌夫妇不在家,莉莉饿了又懒得做饭,在游戏里告诉了杨利兵,他立马买了饭给莉莉送来。

    至少至此,在莉莉面前,杨利兵维持着一个比她父亲林志斌更高大亲切的形象。

    但实际上,除了“异类”、清高,这些年杨利兵一直不太顺,干啥都不成,是家人与村民眼中的“失败者”。

    他给朋友担保贷款,结果朋友还不上钱还玩失踪。杨利兵自己担了近10万元的债务。和几个朋友合伙做买卖,结果被坑了,又当了一把冤大头。

    妻子埋怨杨利兵,他觉得很没面子,但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因为“男人必须讲义气”。杨利兵说自己不笨,只是太容易相信人。

    几年前,杨利兵碰到一对南方口音、衣着时髦的男女,自称是台湾人,问他这里是不是叫柳树岭。杨利兵很惊讶,这个叫法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才知道。这两人什么来路?

    对方干脆和盘托出,说家里已故老人当年在这埋了个宝贝。在杨利兵见证下,两人在玉米地里找到一棵大柳树,挖出一块拳头大小、金光闪闪的金佛!

    接下来女人说,这次回故乡寻宝仓促,没带足够的钱,她看杨利兵面善,想把金佛先寄存到他家中,借3000元路费,最迟俩月回来取金佛,到时归还路费,再给5000元酬谢。

    杨利兵想,这沉甸甸的金佛至少值10万元,只保管个把月时间,就能净赚5000元,这买卖很划算,就答应帮忙。

    结果那两人一去不返。杨利兵偷偷找人验“金佛”,外面是黄铜,里面是铅块,连镀金工艺都没有,完全不值钱。

    杨利兵只能安慰自己,花3000元请回一尊佛,不算吃亏。后来“金佛”被他供在了家里。

    还有一次,杨利兵在游戏里被一个“美女”搭讪,对方是高等级玩家,装备精良,价值不菲,因急需用钱,200元转让账号。“美女”说自己是个穷学生,刚和男朋友分手,还被骗走了生活费。杨利兵很同情她,豪爽地买下账号还多打了50元。

    “美女”恳求,再玩最后一天就把账号交出。结果一天后,杨利兵被拉黑了。

    “失败者”当然也体现在家庭内部。杨利兵因分家和哥哥闹矛盾,妻子觉得受了委屈,和公婆的关系也恶化了,一家人极少走动。

    前不久,杨利兵接到哥哥电话,说母亲想他,约他团聚。杨利兵不敢和妻子说去看父母,撒谎去外地干活,自己偷偷去了。谁知第二天就露馅了。妻子指着杨利兵的鼻子,骂他不是个玩意:“你装了好人,就俺是坏人!”

    那天,杨利兵心里憋屈,忍不住和莉莉发牢骚。莉莉劝他别生气:“这事你没做错,但俺婶子也是好意。”

    杨利兵想,一个孩子都比自家老婆有肚量,直夸莉莉“识大体”,他对莉莉更着迷了。

    此时,杨利兵蹑手蹑脚地走到莉莉床前,没发出一丝声响。

    莉莉仍在沉睡,嘴角微微翘起,挂着笑意。她身上的毯子只盖住胸部到大腿,再往下是裸露的。

    杨利兵第一次如此靠近、肆无忌惮地“观赏”莉莉。他甚至感觉自己在端详一件艺术品。杨利兵再也把持不住,他把一只手伸向莉莉的胸部,另一只手伸向了她的大腿。

    终于可以触碰这朵散发着幽香的兰花了。

    莉莉没有反应,杨利兵的胆子更壮了些,他掏出电棍。介绍上说:只需3秒,就能把人电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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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22 09:58:58 | 显示全部楼层
    电棍是花200元从网上买的。之前因为附近有人被劫道,一死一伤,杨利兵跑运输最害怕这帮人,就买了一根防身。但他不想让妻子知道,特意让快递小哥送到隔壁村,自己骑电动车去取的。

    这时杨利兵把电棍缓缓伸到莉莉大腿处。他按下按钮——“刺啦!刺啦!”

    “啊!”莉莉没被电晕,反而从睡梦中惊醒了。

    莉莉猛地想坐起来,杨利兵赶紧用一只手摁住她的胸部,身体死死压住她。

    林莉莉吓坏了,大声喊着:“爸爸!爸爸!”

    杨利兵心里骂着“该死的(电棍)骗子卖家”,让他掉了链子。“我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杨利兵非常害怕莉莉看到自己,情急之下拽过毯子,蒙到莉莉头上。莉莉奋力挣扎,指甲在杨利兵胳膊上留下几处抓痕。

    毯子突然滑落——

    莉莉不敢相信,自己眼前居然是“杨叔”!莉莉刚想张口说话,“杨叔”却没给她机会。

    杨利兵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莉莉认出他了,得杀掉她!

    他把莉莉仰面压在床上,双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莉莉涨红了脸,松开杨利兵的胳膊,拼命摆手。杨利兵明白她在求饶,但没理会。杨利兵害怕自己一旦松手,就会有牢狱之灾,还会身败名裂。他心疼自己的名声。胳膊上的疼痛刺激着杨利兵,他手上力道更大了。

    几分钟后,莉莉口鼻出血,身体抽搐,微微颤抖后,慢慢瘫软,再没动静。

    杨利兵松开手,鲜血顺着他的手滴落到凉席和毛巾被上。

    莉莉一动不动,屋里安静得可怕。

    杨利兵出了一身汗,心里的邪火和眼前的莉莉一起冷了下来。

    杨利兵喜欢的是活生生的、优雅又温柔的女大学生莉莉,不是眼前这具冰冷的尸体。

    “既然做了,就把事做彻底!”杨利兵平时喜欢看法制节目,知道不能留下指纹和DNA。他到厨房找到塑料盆、抹布,浸湿后认真擦拭莉莉的双手和颈部,比自己洗澡都仔细。

    一开始他想分尸再转移,可那样浪费时间,还会弄脏现场,村里到处是熟人,携带尸体外出,风险太大。

    可这么大一个人,该往哪儿藏呢?

    他想起莉莉说,以前上学的书都没舍得卖,就放在床柜里,为这事还和父亲闹过别扭。

    杨利兵推开床垫被褥,掀开床板,一个宽敞的密闭空间出现在他眼前,里面扔着几本旧书。他到林志斌卧室找了件黑色羽绒服穿上,以免自己的汗液沾到莉莉身上。

    抱起莉莉时,她的身体还很柔软,手还在抽搐,杨利兵吓了一跳,以为莉莉“活了”,便又到客厅里找到一把水果刀,在莉莉手腕内侧割出一道血痕。割到一半,突然停下了。

    这朵“兰花”已经被杨利兵亲手杀死了。

    此时的莉莉什么反应也没有了,杨利兵这才放心。他先把莉莉的头和上半身放进床柜,再折叠双腿,没怎么费力就把下半身放进了柜子。尸体的臀部有些高,盖不上床板,杨利兵还用脚踩了一下,又用抹布细心地擦掉上面的脚印。

    但他不知道,皮下出血擦不掉,而且还会随着死亡时间变长愈发明显。

    杨利兵清洗了带血的枕头,又找到莉莉的手机,关机后扔进衣橱最顶层的几包棉花后面,然后把羽绒服叠好放回原处,又擦拭了卧室、储物间、门把手,所有自己接触过的地方,还拖了两遍地。

    最后,他用手指勾着门边关门,一边擦地一边往外走,从外面锁上了大门,一方面想延迟莉莉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另一方面想制造莉莉外出的假象。

    杨利兵还是骑电动车离开的,半道儿他把电棍扔进了玉米地里。

    在杀完人、藏好尸体之后,他甚至买好了答应妻子的早餐,往家赶。

    后来,杨利兵对我们说,骑到村西头时,车子突然歪倒跌进了泥坑,胳膊碰伤了。他第一时间给林志斌打电话,说自己受了伤,不能去干活了,但车可以借给他们用。

    林志斌两口子赶来时,杨利兵还在泥坑里躺着,特意向他们展示了胳膊上的伤。

    之后,杨利兵来到村诊所。刚伸出胳膊,医生就开玩笑说:“你这是被老婆挠的吧?”杨利兵忙解释,路过泥坑时摔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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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22 09:59:36 | 显示全部楼层
    医生又问:“那你身上和胳膊上怎么没有泥呢?”杨利兵说他回家清洗过了。

    医生给他简单消毒、涂上紫药水,让他回家。妻子见他脸色不好,以为是受了伤,吓着了,也没敢多问。

    晚上,林志斌来电话,问他见过莉莉没,林志斌知道杨利兵经常和女儿一起打游戏,想让他在网上帮忙找莉莉。

    杨利兵说没见着,也没存过莉莉的电话号码。还宽慰林志斌说,莉莉肯定跑出去玩了,说不定明天就回家了。

    林志斌此时仍然觉得莉莉平时和“杨叔”玩得好,杨利兵比自己更了解女儿,心里竟不那么着急了。

    参与审讯的同事都觉得,杨利兵身上很矛盾。他胆大心细,掩盖现场时冷静得让经验丰富的办案民警都觉得可怕。在杀死莉莉的第二天晚上,他还故意登录莉莉的QQ,发了条说说。可同时,他又好像少了根筋,杀人、藏尸、伪造不在场证据,一步接一步,走向深渊似乎都不觉察。

    也许这就是真凶虚伪懦弱的两面,极端脆弱敏感,又极端残忍暴力。

    其实,还是有制止罪恶发生的可能。

    就在案发前两周的一个早上,那天林志斌和郝素兰醒来,正躺在床上说话,突然听见院里传出动静。郝素兰起身要出去看,被林志斌一把拽住:“咱家狗没叫唤,你甭出去。”

    不一会儿,院里又有声响,两人觉得不对劲,来到院里,看到杨利兵正趴在女儿窗前。莉莉当时正在卧室里换衣服。

    林志斌冲上去捣了杨利兵两拳,又捡起地上的小凳子打了几下,但下手不算重。

    杨利兵没还手,只说了句:“你们一直不开门,我就进来看看你们在干啥。”然后他扭头跑了。

    场景、被打结果都一致,但起因却在先前第一次讯问时被杨利兵改成了林志斌夫妻二人打架,他则因劝架挨打。

    杨利兵走后,郝素兰曾对林志斌说:“以后不能让杨利兵再往咱家跑了,咱闺女是大学生,将来肯定得找个好人家。”林志斌却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太冒失,没问清情况就打人。

    林志斌后来告诉我们,当时觉得这“不算是个大事”,我想其中肯定还有林志斌在生意上经常用得到杨利兵,不好撕破脸皮的隐忍。

    这事后来谁也没再提,就算过去了。杨利兵还是“杨叔”,林家的大门也依然不挂锁。

    作案之后,杨利兵一直待在家里,他说自己之所以没有逃走,是想多陪陪6岁的儿子。

    后来,我们在玉米地找了好久,没找到电警棍。同事调取快递单,证实了杨利兵购买电警棍的送货记录。

    那天,我们带杨利兵指认现场,找到了他清洗血迹的拖把、脸盆、抹布,还有抱莉莉尸体时穿的那件黑色羽绒服。我们挪开衣橱顶上的棉花,莉莉的黑色直板触屏手机就在那里。

    郝素兰看见女儿的手机失声痛哭。衣橱里5包满满的棉花,是准备莉莉未来出嫁时做棉被用的。

    审讯时,杨利兵低着头说:“我和老林相识十来年,做出这样的事,我愧对他们一家人。”

    但无论我们怎么问,杨利兵都死死咬住,电动车摔倒是个意外,不是故意想弄出伤口。我觉得,这只是杨利兵还想保留住一点点可怜的面子而已。

    杨利兵有很多机会扼制住自己那些可怜又可悲的欲望。

    莉莉已经长大了,再不谙世事也该有太多机会警醒下这个熟悉的“杨叔”。

    而这些年来,包括直到案发前的“偷窥事件”,莉莉父母都更有机会扼制住罪恶的发生,甚至他们要做的仅仅是挂上门锁。

    杨利兵的辩护律师说,杨利兵自愿认罪,有悔过情节,而且愿意积极赔偿受害人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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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23 09:29:21 | 显示全部楼层
    07 邻人之恶
    案发时间:2014年7月

    案情摘要:兴旺村某户村民家中起火,独居老人被烧死。

    死者:张秀芬

    尸体检验分析:

    右颞部有长径约6厘米的洞,边缘多处向内凹陷,孔洞下方见碎裂骨片和脑组织,需多次打击才能形成。

    口腔、气管干净,未吸入烟灰,说明起火时,她已经遇害了。

    早上8点多,15岁的曹玉靖躺在床上,发现手机里的电子书快看完了,这批存货还是他在电子厂工作时,被开除之前下载的。

    他手上的白色山寨手机是一年前父亲花600元从镇上买的,当时办了张100元的手机卡,之后父亲再没给他交过话费。

    现在,曹玉靖没钱交话费了。中午12点30分,曹玉靖从床底摸出羊角锤出了门。

    20分钟后,曹玉靖挂着满身的血迹回到家。父母还在午睡,他悄悄脱下带血的裤子,扔进卧室角落的小橱柜,然后在猪圈旁的水桶里,把锤子洗刷干净。

    曹玉靖迅速躺回床上,又过了20分钟,父母醒了,进他的卧室看了一眼。

    等父母离开,曹玉靖取出藏好的血裤,扔进洗衣机洗净,晾到院子里。

    他再次回到卧室,把一张新手机卡装进手机,继续下载电子书。16点30分,他用流量下载了20多部小说,新手机卡里的话费也花光了。

    当天晚上,曹玉靖听见外面有警车响。他干脆躺在床上,等着警察找上门。

    父亲板着脸进屋看了他一眼,见他像往常一样懒散,没说话。母亲进屋看了他好几次,也不说话,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母亲的腿是几年前瘸的,父亲说是倒车时没看见她,发生了意外。曹玉靖不信,他想,一定是母亲偷东西被抓才瘸的,但又不敢问。

    夜里,父母屋里很晚才关灯。曹玉靖听到他们在说张秀芬。这个心善的老太太死了,“没得到好报”。

    父母还商量给曹玉靖再找个活儿干,依然没个结论。曹玉靖躺了一晚上,第二天也没怎么下床。

    他无法平静,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下要完了。”

    推开审讯室的门,我看到曹玉靖单薄的背影。

    他抬头看我,那是一张稚嫩而清秀的脸。粗眉毛、双眼皮,眼珠陷在眼眶里,留着两撇稀疏的小胡子,略卷曲的长发上挑染了几缕褐色。

    他穿着一件长袖灰白格T恤,脖子上的皮肤像凸起的鱼鳞,有点脏,似乎许多天没洗澡了。

    发现我盯着他,那小子竟有些不自在,低下了头。

    大韩递给我一张身份证,我算了下日子,曹玉靖才15周岁,尚未成年。

    审讯室角落坐着个中年男人,他是曹玉靖的父亲曹老三。讯问未成年人时需要法定代理人或亲属在场。

    曹玉靖眼神羞涩,不愿和人直视。他声音尖细带点颤,双腿不停地抖动,有些焦虑地抿嘴咬牙,盯着面前那杯水,不知在想什么。

    我是来给他采血的。握住他的胳膊,我发现他的手腕上有一层“鱼鳞”,这是一种皮肤病,民间也叫“蛇皮”,他的手凉凉的,一直在打颤。曹玉靖的情绪不稳定,还在硬撑。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敢做不敢当?”大韩激他,“不过就凭你这小鸡崽子的熊样,肯定杀不了人。”

    “谁说的!”曹玉靖恶狠狠地盯着审讯人员,然后低头沉默片刻,红着眼睛抬起头说,“我杀了人。”

    他很痛快地向我们回忆起,那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他先是走到老太太张秀芬身后,抡起锤子,敲了她头顶一下。

    “把老奶奶的头打破了,血流到了右边脸。”接着,他把张秀芬拽到卧室,“我脑子里忽然冒出想法,想弄死她。不知为什么,就是想弄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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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23 09:31:04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压在张秀芬身上,手脚并用按住她的双手,然后腾出右手,拿起一把小镰刀,“朝她头上扎了四五下,她只是身子在扭,不再叫唤了”。最后,他又用锤子朝张秀芬头顶砸了十多下,曹玉靖说:“最后一锤子,我感觉砸进了她的头里。”

    “老奶奶发现你了吗?你为什么想弄死她?”

    曹玉靖摇了摇头,说:“我脑子懵了,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似的。”

    无论审讯人怎么问,曹玉靖只有这一个回答。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就想着杀死她,其他什么也不想了。”

    两天前,我在参加业务培训,正听得入神,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我在众目睽睽下低头弯腰走出教室。警情很简单——兴旺村村民家中起火,有个老太太被烧死了。

    兴旺村依山傍水,位于辖区边界,离省道很近,半小时车程就到了。

    我被派出所民警带到死者张秀芬家。这是典型的北方农村老屋,4间老式平房的白墙有些泛黄,左手边第二个房间窗户敞开着,绿窗棂、玻璃都被熏得发黑,救火时洒在地上的水还没有完全蒸发完。

    宽敞的院子里站了许多人,几名妇女围着火盆烧纸,神情专注,不时传来几声抽泣。

    下午4点多,张秀芬的二儿子发现母亲家着了火。派出所出警的民警看着有小50岁了,他告诉我:“估计是烧火做饭引燃了什么东西,毕竟年纪那么大了。”

    老太太无财可图,平时为人和善也无仇可寻,和情杀更是沾不上边,老民警言下之意,这应该不是一起“案子”,而是意外。

    家属对老太太的死因也没有疑问,正在商量后事。

    可是非常规死法,需要公安局出具火化通知书,就让法医来走个过场。

    家属们围上来,老太太的小儿子眼睛通红,带着哭腔:“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让俺娘入土为安吧。”

    他一个劲儿地给我递烟,脸上挤出别扭的笑,老民警也不时插话,想迅速给这起警情画上句号。

    死亡现场连警戒带都没拉,基本没有保护。我提出要看现场、做尸检时,老民警脸上的肌肉僵住了,他皱起眉,张了张嘴没说话。

    “医生同志,人都烧没了,还看啥呀?”张秀芬的小儿子一脸沮丧地恳求我,“差不多就行了吧。”

    我严肃地告诉他:“既然报了警,就一定得查个清楚!”

    我的前辈办过一起命案,凶手杀人后伪装成逼真的交通事故,受害者尸体被送去医学院,上解剖课用完就扔进尸体池了。后来抓到嫌疑人,供述了作案过程,领导怪法医。前辈被这事折磨坏了。

    我没有看尸体的癖好,但活儿必须干,不然不放心。

    活人的话不可信,干法医这么多年,更多时候我宁愿相信尸体。

    我和痕检技术员请家属暂时离开院子,从最西侧掉漆的木门进入厨房。

    张秀芬躺在厨房和卧室中间,被烧毁的木门压住,左手高举过头顶。她的腰腹部几乎被烧没了,但通过残存的四肢和头颅还能依稀分辨出人形。

    她身旁到处是烧焦、碳化的家具。熏得通黑的搪瓷盆、墙面,烧得只剩下灰色弹簧的沙发和床垫,以及烧变形的直板按键老年手机。

    痕检技术员指着那堆弹簧说:“这应该就是起火点!”那里位置比较低,燃烧最严重,旁边墙上的烧痕明显。石英钟也被熏黑了,时针停在1点59分30秒。可以确定,当时火势已经很大了。

    起火点在张秀芬的卧室,明显不是生火做饭引起的;火烧范围局限在一间屋内,不是从别处蔓延过来的;卧室里的电线上没有发现电熔珠,不像是电气及线路原因引起的火灾。

    屋里只有我和痕检技术员,周围忽然安静下来,他小心翼翼地问:“刘哥,我怎么觉着像个案子?”

    我的心突然悬了起来。

    张秀芬今年78岁,身高1.6米,偏胖,但这具快烧没了的尸体上,已经看不出这些信息了。

    当我剥开她右颞部残存的头皮时,心跳骤然加速,不禁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那里有个长径约6厘米的洞,像一颗梨。边缘多处向内凹陷,孔洞下方是碎裂的骨片和脑组织。这需要多次打击才能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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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23 09:31:20 | 显示全部楼层
    张秀芬的口腔和气管很干净,没有吸入烟灰——起火时,她已经死了。

    夏日炎热,救火现场蒸腾着水汽,树上的知了玩儿命地叫着。蹲在这座农家小院里,我竟感到脊背发凉,心中一阵后怕。

    干这行久了,人会变得越来越胆小。我时常叮嘱自己,不能在阴沟里翻船。假如我没有坚持检验尸体,或者草草收工,这起案子会成为我法医生涯中抹不去的污点。

    那个老民警坚持认为这是一起火灾,他问我死者头上的伤是不是被门框砸的。

    “这是个命案!是死后焚尸。”我抬起头盯着他。

    大半个刑警队都来了。借助勘查灯,我又发现了一些新线索。

    土炕和墙壁的夹角处,有两处疑似喷溅血痕。血量很少,位置隐蔽。

    柜子里,我们找到一块红手帕,包着金耳环、金戒指和银手镯。

    现场基本没被翻动过,丢失的贵重财物只有2000元现金,那是张秀芬常年随身携带的“安心钱”。她每个月有110元的固定收入,其余由在东北当公务员的三儿子资助。家里没多少值钱物件。

    我们想弄清楚死者和谁联系过,检验手机时却发现,手机卡不见了。这个号码,始终没打通。

    “莫非是停了机?我上个月刚给她充了100元。”小女儿嘟囔着,“奇怪了,俺娘平时电话也不多。”

    几年前丈夫去世,张秀芬独居,她性格开朗乐观,在村里人缘不错,家里平时也没有外人出入。

    村支书说,这里民风淳朴,治安状况良好,从来没出过大事,“今天的案子算是破天荒了”。

    他张开五指,把手一伸:“小偷小摸不算数。哪个村没偷鸡摸狗的?”

    大韩在村里走访时,许多村民反映:有几户姓曹的人家,品行不大好,有小偷小摸的习惯。

    听他们的形容,那就是个小偷家族。“这一家就像锅里的老鼠屎,看着恶心,不想和他们有牵扯。”“大家都知道,但不想得罪他们。”

    一位村民说,几个月前,曾看见有个人影从张秀芬家爬墙出来,模样像是曹老三家的儿子曹玉靖。

    他们两家的大门距离不过40米。村里人都知道,张秀芬这几年被曹玉靖偷过好几次。老太太对此却不愿多讲。

    前年,张秀芬丢了一部老年手机和几十元钱。老太太没报警,只和小女儿说起过。

    女儿追问是谁,张秀芬不肯说,只叮嘱女儿不要声张,“是个毛孩子,本身又不坏,怪可怜的”。

    去年,张秀芬又丢了200元钱和一张手机卡,门也被撬了。儿女们一番追问后,报了警。

    因为案值本身不大,查了半天没发现证据,也没找到曹玉靖这孩子。一旁的老民警摆了摆手:“农村这种小案子很多,压根没法查,除非抓现行。”

    村支书和治保主任点头,随声附和:“就是。”

    张秀芬家周围的邻居都说没听到奇怪的动静。如果家中闯进生人,肯定会呼喊。老太太没喊,要么是她没发现,要么是她认为,对方构不成威胁。

    唯一的疑点是手机卡不见了。但直到案发当天下午4点30分,张秀芬的手机卡号却一直在上网,产生了许多流量费,直到余额用完。

    在技术部门的协助下,我们确定手机卡上网地点离张秀芬家不远。

    大韩怀疑是曹玉靖的父亲曹老三干的,因为这两口子“手不太干净”。

    晚上,刑警队传唤了当天下午待在村里的曹家人。其中有曹老三,还有他的儿子曹玉靖。

    曹老三消瘦的脸庞黝黑,额头和嘴角全是皱纹。他穿着褪色的蓝T恤和灰短裤,接受审讯时,两手放在膝盖上,有些拘束,眼睛转来转去。

    侦查员调查发现,这两口子当天在集市卖油桃,中午短暂地回过家。村里很多人在集市上见过他俩。

    曹玉靖也是嫌疑人之一,他表现得精神高度紧张,有经验的民警一眼就看出了他不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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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2-23 09:31:33 | 显示全部楼层
    大韩一诈,曹玉靖很快开始供述自己杀死张秀芬的细节。

    趁着父亲曹老三出去抽烟,曹玉靖回头瞥了一眼,突然对我们诉起了苦:“他们总是说一套做一套,说钱是给我攒的,又不舍得给我花。”

    曹玉靖从小没被父母管过,家里由着他性子耍。但自从母亲受伤瘸了腿,父母对他的态度变得越来越严,总是想把他留在家,别出门惹事。

    被禁足在家的曹玉靖,只剩下打游戏、聊天、看小说的爱好。如果偷东西能是个爱好,也算一个。

    虽然父母告诉他,不要去偷别人的东西,他也依然我行我素。曹玉靖对我们说:“他们连自己也管不好,还想来管我?笨蛋!”

    曹玉靖有钱的时候,会去网吧玩。他的QQ、微信昵称和头像都是女性化的。在他喜欢的两款游戏《穿越火线》和《女神联盟》里,账号也是女性身份。

    曹玉靖说,网上女性身份比较受欢迎,偶尔能占点便宜,一个游戏里的好友还帮他充过钱。

    有时,曹玉靖也会讨厌偷窃行为,比如他的游戏账号被盗。他很郁闷,气得一整天吃不下饭。

    最近一段时间,他待在家里无所事事,“闲得慌,每天除了看电视就是看电子书,下载的电子书都快看完了,手机卡没流量了”。

    曹玉靖说,他杀死张秀芬,就是为了偷手机卡。

    曹玉靖虽然叫不上张秀芬的名字,但对她家的情况十分熟悉。“她一个人住在俺家西面。她孙子叫王强,俺俩去她家耍过好几次。”

    曹玉靖是王强的好朋友,经常被王强带去奶奶家玩耍。张秀芬家人少院子大,没有大人的管束,孩子玩得很尽兴。每次过去,张秀芬都会拿出零食给曹玉靖吃。“老奶奶一点也不凶,怎么玩都不管,她家有很多好东西。”曹玉靖说。

    杀死张秀芬后,曹玉靖掀起炕上的被褥,盖在她身上,找了个打火机点火。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杀了老奶奶,所以放火掩盖罪行。

    听完这些,高壮的大韩用拳头撑在办公桌上,小臂上绷起血管,他瞪大了小眼睛说:“曹老三还一直在护犊子。”

    曹玉靖承认罪行前,曹老三一直强调,那天中午和晚上,他儿子一直在床上躺着。

    “他应该猜到儿子做了啥,只是不愿意说罢了。”大韩把材料夹在腋下,转身往外走去,脚步很轻松,“好在小孩一般都说真话。”

    大韩把曹玉靖的供述交给技术科,我们特意从警犬基地借了条拉布拉多,去寻找锤子和手机卡。

    在曹玉靖家的橱子内壁,我们提取到了疑似血痕。但找了一天,也没发现曹玉靖交代的,扔到河里的装着锤子和手机卡的塑料袋。

    “按理说,锤子不会被冲走才对。”大韩皱眉,背着手,脚步凌乱地在走廊来回踱步,“那小子应该不会撒谎,他都招了啊。”

    我总觉得不对劲,曹玉靖的杀人动机好像过于简单,既然行窃过程没被发现,他根本没必要杀人。

    15岁的曹玉靖非但没长着一张凶悍的脸,反而有种人畜无害的感觉。他焚尸灭迹,小心翼翼回家,说明对法律有敬畏之心,没有视生命如草芥的反社会倾向。

    “还得继续审!”大韩猛地拍大腿,意识到曹玉靖撒了谎,“玩鹰的还能让小麻雀啄了眼?”

    大韩邀请我旁听“小麻雀”的第二次讯问,我试图从现场和尸检的角度,推敲曹玉靖的供词是否准确。

    大韩直接拍桌子:“你小子别东拉西扯的,把事情交代清楚,对你绝对有好处!”

    曹玉靖露出惊恐的眼神,问:“警察叔叔,我会判死刑吗?”

    “你觉得呢?”大韩狠狠瞪着曹玉靖。

    曹玉靖低下头,有些沮丧。

    “你要是老老实实把事情交代清楚,或许我们能帮你。”大韩的语气缓和了很多。

    “那我还想交代点事。”曹玉靖抬起头来,眼神安稳了许多,“我说实话吧!她和我有仇!”

    曹玉靖忽然瞪起眼睛:“有一次,她儿子和闺女都到我家去了,还报警了。可能是因为我弄坏了她家的门吧,不弄坏门我进不去啊!”曹玉靖一脸无辜地说。

    “我经常到别人家里偷东西,周围邻居都知道。我每次下手都很轻,又不伤筋动骨的。”曹玉靖觉得,自己多次偷窃却没人报案,是因为自己下手干净,不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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