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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宋慈洗冤笔记2》-恶者不止是视人命为草芥的纨绔子弟,还有……-作者:巫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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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 09:45:09 | 显示全部楼层
    与十五年前相比,锦绣客舍的瓦顶和槛墙皆已翻新,但整座客舍的规模大小并无变化,甚至连掌柜也还是当年那个叫祝学海的人,只是略微白了胡子,花了头发。宋慈和刘克庄踏入锦绣客舍的大堂时,映入眼帘的是明窗净几,一派井然有序。祝学海站在柜台后面,衣冠齐楚,浑身不见任何皱褶,便连胡子也梳得整整齐齐。

    祝学海正在仔细地擦拭柜台,柜台已被他擦得干净发亮,可他还是在检查是否有还没擦到的地方。见来了客人,他仔细擦净了自己的双手,微笑着道:“二位公子,是要投宿吗?”

    “掌柜,行香子房可还空着?”宋慈问道。

    “行香子房已有住客了。菩萨蛮、鹧鸪天、定风波,就剩这三间房还空着……”祝学海的话戛然中断,凑近了眼,看清宋慈出示的腰牌,上面“浙西路提刑司干办公事”的字样,令他喉咙一哽。

    “我们是来查案的。”宋慈表明了来意。

    “查案?”祝学海微微一愣。

    “本月初四那天,行香子房应该有客人退过房。”宋慈问道,“掌柜对退房的客人可还有印象?”

    “初四?退房?”祝学海想了想,回答道,“没记错的话,是一男一女两位客人,那位女客人的脸上还有文身。”

    宋慈一听这话,知道祝学海说的两位客人是袁朗和妹妹袁晴,道:“这两位客人,此前是一直住在行香子房吗?”

    “是的。”

    “他们住了有多久?”

    祝学海取出账本,查看了记账,道:“这两位客人是腊月十五住进来,正月初四走的,拢共住了有二十天。”

    宋慈眉头一凝,拿过账本,仔细看了,上面清楚地记着袁姓客人二位,一男一女,从腊月十五入住,到正月初四退房。他暗觉奇怪,袁朗来临安是为了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袁晴,按理说他找到袁晴后,就该尽快返乡,为何要在锦绣客舍住上二十天这么久呢?他又看了一眼账本上的花费,行香子房二十天里的各种开销,共计十八贯出头,只怕抵得上袁朗半年的工钱了。他问道:“这两位客人住进来后,可有什么奇怪之处?”

    “这两位客人是犯了什么事吗?”祝学海难忍好奇。

    “没犯什么事。”宋慈道,“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他们是否有什么奇怪之处?”

    “奇怪之处倒是不少。”祝学海答道,“那两位客人投宿之时,我看他们衣着破旧,尤其是那位女客人,身上很脏,一大股酸臭味,像个乞丐,我一开始以为他们是来讨食的,哪知他们却要住上房,还提前付了好几天的房钱,后来不断加钱,前后一共住了二十天。那男客人自称姓袁,身子很壮实,说是在外干力气活,又说那女客人是他妹子,失散了多年,好不容易才找着了,他不想让妹子再受苦,所以才要上房给他妹子住,又让每日的饭食都要做最好的,每晚都要送去热水给他妹子洗浴,常常深更半夜还要添一顿消夜,对他妹子真是好得没话说。那男客人每天早出晚归,但又担心他妹子出事。他妹子极怕见生人,这里也不大好使,”祝学海朝自己的脑袋指了一下,“他怕妹子再走失,每次出门时,都把房门从外锁住,不让任何人打开。早晚饭食都是他到大堂来取,再端进房去,中午也会特地赶回来一趟,亲自把饭食送进房……”

    祝学海说到此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跑堂伙计从过道转角跑来,在柜台左侧的酒坛里打了一壶酒,又急匆匆要原路奔回。

    “是哪间房要酒?”祝学海问道。

    那伙计应道:“行香子房。”

    “那客人这么能喝,又要了一壶酒?”祝学海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笔,在账本上记下了这笔酒账。

    “可不是嘛。”伙计捧着酒壶,一溜烟地去了。

    “掌柜,”宋慈道,“你方才的话还没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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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 09:45:26 | 显示全部楼层
    祝学海将账本仔细收起来,一边回想,一边接着道:“那两位客人还有不少奇怪之处。在上房住了一夜,那男客人便说房中的棉被啊,水壶啊,浴桶啊,便桶啊,都是旧的,让全部换成新的。他那妹子浑身又脏又臭,我没有嫌弃他们,让他们住了进来,他们倒好,反倒嫌弃上房里的东西都是旧的。我这客舍经营多年,最注重的便是干净整洁,在这临安城中,那是有口皆碑的。不管是上房下房,只要住过客人,房中的物什该清洗的清洗,该擦拭的擦拭,都会打整得干干净净。行香子房中那些物什虽是旧的,可也只用过一两年,他们住进去之前,我还特意让伙计清理了一遍,哪有什么不能用的?我经营客舍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挑剔的客人。”说着摇起了头。

    宋慈略作沉思,道:“我想去行香子房看看,可以吧?”

    祝学海面露为难之色,道:“大人,行香子房已经有客人了,眼下是晚上,只怕……不那么方便。”

    宋慈点了点头,祝学海还当宋慈能体谅难处,哪知宋慈点过头后,迈步就朝过道转角走去。

    祝学海不由得一愣。

    刘克庄早就习惯了宋慈的行事风格,笑道:“掌柜,叨扰了。”紧随宋慈而去。

    无须任何人引路,宋慈径直走过转角,去到过道的最里侧,那里有一扇微开的房门,门上挂着刻有“行香子”三字的木牌。房门之外,方才那个送酒的跑堂伙计,此时正猫着腰,朝门缝里偷偷地窥望。

    刘克庄不知那跑堂伙计在看什么,走上前去,戳了戳那跑堂伙计的后背。那跑堂伙计惊了一下,回头见了刘克庄和宋慈,忙将房门拉拢,尴尬地一笑,匆忙退下了。

    刘克庄狐疑地瞧了那跑堂伙计一眼,上前叩响房门,道:“里面的客人,有事叨扰一下。”

    房中无人回应。

    刘克庄又问了两遍,房中还是无人应答。

    刘克庄回头看着宋慈,宋慈点了一下头。

    房门方才还微开着,可见并未上闩,刘克庄伸手一推,房门应声而开。

    映入眼帘的是氤氲白汽,扑鼻而来的是淡淡清香,半开半闭的屏风上搭着衣裙,摆放酒盏的方桌旁是一只漆木浴桶,一个女子侧坐水中,酥肩外露,藕臂轻抬,正在洗浴。那女子伸出湿漉漉的手,柔荑般的手指钩住桌上酒盏,送到唇边,轻哼一声:“躲在门外看不够,还要进来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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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 09:45:40 | 显示全部楼层
    刘克庄顿时脸皮涨红。他之前听跑堂伙计说行香子房的客人要酒,还打了一壶酒送去,以为房中客人是在吃酒用饭,哪知竟是在洗浴,而且还是个女子。“对……对不住。”他忙侧过脸,急慌慌地退出房外,拉拢了房门。

    宋慈就站在刘克庄身后,也看见了房中的这一幕。两人相视一眼,刘克庄神色极是尴尬,宋慈却是面不改色,上前又一次叩门,道:“提刑司查案,冒昧打扰姑娘,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房中无任何回应,好半晌后才有水声响起,又过得片刻,“吱呀”一响,房门被拉开了。一个女子身披浅黄裙衫,发梢微湿,手把酒盏,目光在宋慈的脸上流转,声音一扬:“提刑司?”

    宋慈出示了提刑干办腰牌。

    那女子看了看宋慈的青衿服,道:“你是宋慈?”

    “姑娘认识我?”

    “闻听太学出了个会破案的学子,原来是你。”那女子打量宋慈,面含浅笑,“得见宋公子真容,长得也不过如此嘛。”

    宋慈容貌稳重,本就谈不上英俊,对这话并不在意,倒是一旁的刘克庄听得莞尔一笑。

    宋慈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身似何郎全傅粉,心如韩寿爱偷香。才伴游蜂来小院,又随飞絮过东墙。”那女子微笑道,“宋公子叫我韩絮就行。”

    刘克庄一听韩絮所吟词句,乃是出自欧阳修的咏蝶词,借用何郎傅粉和韩寿偷香的典故,以蝴蝶比喻那些风流轻狂的美男子。这词句便是刘克庄也难以吟出口,居然从一妙龄女子口中吟出。他看着那女子,心中奇之,想到方才那女子沐浴饮酒的场景,暗道:“此女名为韩絮,却是一点也不含蓄。”

    宋慈别无他想,一腔心思都在查案上,道:“韩姑娘,这间行香子房与一桩命案有关,牵连可谓重大,我可否入内查看一番?”

    “宋公子说的是西湖沉尸案吗?”

    “姑娘怎知?”

    “苏堤验尸,鼎铛有耳,临安城谁不知道宋公子在查此案?”韩絮将手中酒盏递出,“难得与宋公子一见,也算缘分,何不饮了这一盏?”

    宋慈只向酒盏看了一眼,并未伸手去接。

    刘克庄笑道:“宋大人不沾壶觞,姑娘要饮酒,我刘克庄可以奉陪。”接过韩絮递出来的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韩絮淡淡一笑,道:“既不好酒,那也不必勉强。”让到门边,酥臂一抬,“宋公子,请吧。”

    宋慈这才踏入行香子房,环眼一望,房中布局与十五年前颇为相似,东西两侧墙壁上的题词还在,其中东墙上题着“问公何事,不语书空,但一回醉,一回病,一回慵。都将万事,付与千钟,任酒花白,眼花乱,烛花红”,西墙上题着“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这些词句出自苏东坡的两首《行香子》,都是脍炙人口的佳句。

    锦绣客舍的房间皆以词牌为名,又请来书法好手,在房内墙壁上题写该词牌下的词作佳句,可谓别具一格。宋慈看着墙壁上的题词,想起当年旧事,心中郁郁。

    此行是为查西湖沉尸一案,宋慈定了定神,开始在房中慢慢走动,四处细细观察。他将行香子房的角角落落都看遍了,并未有任何发现,却因房中一切宛如当年,心中总是念起旧事,想起死去的母亲,眼前渐渐模糊。他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流泪,绕过屏风,来到窗边。窗户是支摘窗,中间的窗扇已经支起,窗外是一条人迹稀疏的小巷子。他背对着刘克庄和韩絮,好一阵才收住了泪水。

    宋慈入临安太学求学,已将近一年光景,锦绣客舍距离太学那么近,他却从未来过这里,更别说进入这间行香子房了。他没有任何发现,不想再在房中多待,打算离开。

    可就在即将走出房门之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去,目不转睛地盯着韩絮。

    韩絮被宋慈瞧得有些不自在,轻轻咳了两声,以此提醒宋慈。可宋慈依然如故,盯着韩絮不放。韩絮觉得宋慈的目光有些奇怪,往旁边挪了两步,却见宋慈的目光并没有跟着自己偏移。她这才发现,宋慈并不是盯着她看,而是一直在看她身后的漆木浴桶。

    宋慈似有所悟,忽然转身疾步出门。

    “又走得这么急。”刘克庄倒是不忘礼数,向韩絮道,“多谢韩姑娘美酒。冒昧打扰,得罪之处,还请韩姑娘见谅。”执手一礼,方才出门。

    宋慈疾步回到锦绣客舍的大堂,找到了柜台后的祝学海,道:“掌柜,你方才说那袁姓客人将房中物什都换了新的,那换下来的旧物什,眼下都在何处?”

    “全都清洗干净,放到其他房间使用了。”祝学海应道。

    “浴桶放在何处?”

    “大人,你到底是来查什么案子啊?”祝学海实在好奇不已。

    宋慈却道:“你只管回答我,浴桶放在何处?”

    祝学海对客舍中的大小事情了然于胸,说浴桶放到了楼上的定风波房。

    定风波房没有住客,宋慈立刻让祝学海带路前去。

    定风波房虽是上房,但因为紧邻楼梯,声响嘈杂,算是上房中最差的一间,摆放的物件也比行香子房稍次,但收拾得极为干净整洁,几乎到了一尘不染的地步。当初从行香子房换下来的浴桶,此刻就放置在这里。宋慈凑近查看,浴桶的形状大小,与行香子房中的漆木浴桶一致,只是漆色稍显陈旧。他围着浴桶转起了圈,仔细地寻找着什么。

    刘克庄看不明白宋慈在找什么,祝学海也看不明白,两人都站在宋慈的身后,极为好奇地望着宋慈。

    宋慈仔细找了一圈,忽然指着浴桶边缘上一处地方,问祝学海道:“这里是修补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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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 09:45:56 | 显示全部楼层
    宋慈所指之处,漆色比周围稍显明亮,只有指甲盖大小,若不凑近细看,实难发现。祝学海凑过来看了,道:“大人真是眼细,这里是修补过。”

    “这里原本缺了一块?”

    “是缺了一小块。”

    “几时修补好的?”

    “从行香子房搬出来后,我发现了浴桶上这处缺口,叫伙计找来木匠,粘上木片,又上了漆,这才将浴桶搬来了这间房。”

    宋慈略作沉思,道:“掌柜,借笔墨一用。”

    祝学海回到大堂柜台,取来纸笔,交给宋慈。

    宋慈将纸撕成条状,写上“提刑司封”四个大字,又署上自己的姓名,贴在定风波房的房门上。

    祝学海吃了一惊,道:“大人,你这是……”

    “在我回来揭下封条前,这间房不许任何人进入。”宋慈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掌柜切记。”

    “记……记下了。”祝学海点了点头。

    宋慈叫上刘克庄,出锦绣客舍,往东而行。

    “现在又是去哪?”

    “竹竿巷,梅氏榻房。”

    梅氏榻房是一处货栈,供商旅寄放各类货物,也提供住宿,但大都是通铺,一间房住几人到十几人不等。来此落脚之人,大都是些货郎、脚夫,尤其是正月期间,持续十数日的灯会,吸引了众多外地商旅拥入临安,搬运货物的脚夫多了起来,做各种小生意的货郎也是随处可见。这些货郎、脚夫赚的都是辛苦钱,赚到钱也不舍得花,不肯住那些好的客邸旅舍,大都选择在一些货栈榻房的通铺落脚。

    宋慈和刘克庄来到梅氏榻房时,榻房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驿”字木牌,三色吊饰,这是都亭驿的马车。马车内空无一人,周围也无人看守。宋慈和刘克庄相视一眼,快步走进了梅氏榻房。

    此时已是戌时三刻,这个时辰,临安城内华灯四起,游人如织,正是货郎、脚夫们外出忙碌的时候,梅氏榻房内几乎走空,没剩下几个人。

    宋慈找到一个榻房伙计,打听是不是有一对卖木作的父女住在这里。

    “又是来找那对父女的?”那榻房伙计朝西头一指,“瞧见了吧,那边转过去,最尽头的房间就是。”

    “还有人来找这对父女?”宋慈道。

    “可不是吗?刚来了一拨人,才进去没多久。”

    宋慈和刘克庄朝榻房伙计所指的方向走去,转过一个弯,刘克庄脱口道:“果然是这帮金国人!”

    两人的身前是一条过道,过道的尽头是一间通铺房,此时紧闭的房门外直挺挺地站着几人,皆非宋人打扮,而是金人穿着。这几个金国人,宋慈和刘克庄此前见过,是跟在赵之杰和完颜良弼身边的那些金国随从。

    见宋慈和刘克庄到来,几个金国随从伸手阻拦,不让二人进入通铺房。

    “你们可弄清楚了,这里是大宋临安,不是你们金国,还不赶紧让开。”刘克庄见几个金国随从无动于衷,打算硬闯。

    宋慈拦住了刘克庄。金国随从在此把守,赵之杰和完颜良弼势必在这间通铺房内。他隔着房门,朗声道:“赵正使,提刑司宋慈、太学刘克庄前来查案,还请开门。”

    房内很快传出赵之杰的声音:“让他们进来。”

    几个金国随从这才打开房门,让宋慈和刘克庄入内。

    通铺房内油灯昏黄,角落里一张简陋的床铺上,躺着神色委顿的桑老丈,面有愁容的桑榆坐在床边,身前立着赵之杰和完颜良弼。

    这间通铺房可住十人,其余床铺都空着,住客都外出忙活了。桑老丈染病在床,桑榆为了照顾桑老丈,这两天一直留在梅氏榻房,没有外出摆摊做买卖,装有各种木作的货担,一直静悄悄地搁在房角。

    桑榆已从说话声中听出是宋慈,眼见宋慈进来,愁容为之一展。

    宋慈来到床铺前,看望了桑老丈,见桑老丈脸色蜡黄,数日不见,仿佛苍老了许多,知他病得不轻,道:“克庄,你找个榻房伙计,去刘太丞家请大夫来。”

    刘太丞家是临安城北的一家医馆,医馆主人曾在翰林医局馆做过太医丞,一向以医术精湛著称。桑老丈这几日患病卧床,通铺房内一些住客关心他的病情,曾提到城北的刘太丞医术高超,药到病除,叫他去刘太丞家看病。可桑老丈听说刘太丞家看病很贵,说什么也不肯去,只让桑榆到附近的药铺抓了些药,哪知吃过药后不见好转,反而病得越发严重。此时听宋慈说要去刘太丞家请大夫,他老眼中透出急色,颤抖着摆手,道:“使不得……”

    宋慈明白桑老丈心中所忧,道:“老丈放心,这看病的钱我来出。”

    桑老丈更是摇头:“公子,不可……”

    “老丈是建阳人吧。”宋慈缓缓说道,“不瞒老丈,我也是建阳人,以前在建阳县学门前,还与老丈有过一面之缘,只怕老丈不记得了。”说话间,一旁的刘克庄已快步出门,很快返回,向宋慈点了点头,示意已差榻房伙计去刘太丞家请大夫了。

    桑榆怕桑老丈着凉,将他的手放回被窝里,比画了睡觉的手势,让他安心将养,又起身向宋慈和刘克庄行礼,比画手势道了谢。

    宋慈道:“桑姑娘不必客气。”

    “闻听宋提刑今日身陷囹圄,想不到这么快便全身而退,还能在这梅氏榻房中见到。”赵之杰忽然道,“世上的事可真巧,赵某不管去到何处,似乎总能见到宋提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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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 09:46:15 | 显示全部楼层
    宋慈这时才向赵之杰行礼,道:“见过赵正使。”

    完颜良弼见宋慈只对赵之杰行礼,却不对自己行礼,冷冷哼了一声。

    “宋提刑既是来查案,”赵之杰让开一步,将床铺前的位置空了出来,“那就请吧。”

    宋慈却站在原处没动,道:“赵正使请便。”

    两人正容亢色,隔着一步之遥,对视了半晌。

    赵之杰忽然淡淡一笑,站回床铺前,向桑老丈道:“老人家,你方才说到,初四那晚虫娘下马车时,清波门外有人起了争执,那是怎么回事?”

    桑老丈声音虚弱,断断续续地讲了起来,原来初四那晚有车夫推着车从清波门出城,不小心与一个进城的挑担货郎发生了磕碰。那货郎原本和桑氏父女一样,也是在城门口摆摊,旁人都唤他黄五郎,卖的是拨浪鼓、风车、花篮、木花鲈等小玩物,可生意实在不大好,便把货物收拾了,对桑老丈和桑榆道:“这里生意也不好做,我先回去了,看来下回还是要去老地方才行啊。”挑上担子,打算回城歇息。他与出城的推车这一磕碰,担子上好几样货物掉在了地上,倒有一两样货物摔坏了。黄五郎身形瘦削,脾气却大,拦住推车不让走,定要车夫给个说法。那车夫身子强壮,反倒一点也不蛮横,不住口地赔不是,还要给货郎赔钱。两人口音相似,这一争执,彼此问起故里,才发现竟是同乡,又各自卷起袖子露出左臂,臂膀上竟有相同的太阳状文身。黄五郎顿时红脸变笑脸,说什么也不肯收那车夫的钱了,一场争执就这么化于无形。两人各走各的路,一个出城,一个入城。就在这时,都亭驿的马车经过,忽然在清波门外停下,虫娘从马车上下来了。

    赵之杰道:“你说的这辆推车,可是加了篷子,铺了被褥,上面还睡着一个人?”

    桑老丈点了一下头。

    赵之杰又问:“推车上所睡之人,可是个女子,脸上有文身?”

    桑老丈奇道:“你怎么知道?那姑娘原本……在篷子里睡觉,闹争执时,她探头出来看发生何事,我瞧见了她的模样……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哪有女人在脸上文身的……”他身子虚弱,稍微多说一些话,便要喘上一两口气。桑榆守在他身边,神色尽是担忧。

    赵之杰问到此处,转过头来,朝宋慈看了一眼。

    宋慈来到梅氏榻房,本就是为了找桑榆和桑老丈,打听初四那晚两人在清波门外是否另有见闻。他记得之前送桑榆出府衙时,问桑榆是否在清波门看见过韩府的家丁,当时桑榆比画手势,说她没看见过家丁,只看见了一些货郎和车夫。他想到袁朗带妹妹袁晴出城时,正是推着一辆推车,所以想来问问桑榆和桑老丈当晚有没有看见过袁氏兄妹,此时一听桑老丈的回答,便知道与黄五郎发生争执的车夫就是袁朗,那个脸有文身的女子则是袁晴。他没想到赵之杰打听的方向与自己一致,也向赵之杰看了一眼,但没作其他表示,继续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既然赵之杰所问方向与自己相同,那他只需继续旁听下去即可。

    上次在熙春楼的侧门外,是宋慈向袁朗盘问,赵之杰和完颜良弼始终站在一边旁听,刘克庄还曾因此事着恼。这一次却是赵之杰各种提问,宋慈和刘克庄在一旁堂堂皇皇地听着。

    “你们两个不走,杵在这里做什么?”这一次轮到完颜良弼表达不满了。

    “这里是我大宋土地,我等皆是大宋子民,爱在哪里,便在哪里。”刘克庄道,“几时轮到你一个金人来管?”

    完颜良弼怒而上前,却被赵之杰拦下了。赵之杰有信心凭自己的真本事破案,不怕宋慈旁听,道:“老人家,虫娘下马车后,你可有看见她往何处去了?”

    “没太留意,但肯定没回城……”桑老丈答道,“我就在城门边上摆摊,望着城门下进进出出的人,就盼着能有客人来照顾生意……那姑娘若是回城,我定会瞧见的……”

    “没回城,那就是出城了,你只是没瞧见她出城后去了哪个方向?”赵之杰道。

    桑老丈点了点头。

    赵之杰想了想,道:“老人家,打扰了。”转过身,似乎想到了什么,急着要走。

    “赵正使,我有一事相询。”宋慈忽然道。

    赵之杰脚步一顿,道:“什么事?”

    “本朝有一将军,名叫虫达,曾在六年前背国投金。”宋慈道,“赵正使可知此事?”

    听到“虫达”的名字,宋慈身后的桑榆忽然神色一怔,卧病在床的桑老丈则是微微颤了颤眉。

    赵之杰反问道:“宋提刑为何打听此事?”

    “只是好奇。”

    “此事我不清楚。”

    “完颜副使久在兵部,”宋慈知道完颜良弼是金国的兵部郎中,转而向完颜良弼问道,“想必知道此事吧?”

    “虫达?”完颜良弼随口道,“没听说过这号人。”

    “虫达原是池州御前诸军副都统制,完颜副使当真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就是没听说过。”完颜良弼口气不悦。

    赵之杰不愿留下来过多纠缠,道:“宋提刑,就此别过。”快步往外走去。完颜良弼哼了一声,招呼上门口把守的几个金国随从,随赵之杰一并去了。

    刘克庄瞧着赵之杰等人的背影,道:“这帮金国人,在临安地界上,竟如此横行无忌。”

    宋慈来到桑老丈身边,道:“老丈,你方才说,那叫黄五郎的货郎,与那车夫口音相似,是同乡?”

    桑老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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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 09:46:32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旁的桑榆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也跟着点起了头,当晚她也听到了两人争执,口音的确很相似。她比画手势,朝右手边的墙壁指了指。

    刘克庄一头雾水,完全看不明白桑榆在比画什么。宋慈却道:“你说黄五郎也住在这里,就住在隔壁?”

    桑榆点了点头。

    宋慈立刻便要往隔壁去,桑榆却连连摇手,用手势比画着解释,不久之前黄五郎来到这间通铺房,叫上几个在同一条街上做买卖的货郎,挑上各自的担子,一同结伴出去做买卖了。

    “你可知黄五郎在何处做买卖?”宋慈问道。

    桑榆点了一下头。

    “我有一些事要找这个黄五郎打听,还请桑姑娘带我去找他。”

    桑榆向桑老丈看去。她知道宋慈不认识黄五郎,通铺房里认识黄五郎的人都走光了,眼下只有她能带宋慈去找人,可桑老丈卧病在床,留桑老丈一人在这里,无人照看,她实在不大放心。

    刘克庄看出了桑榆的担忧,微笑道:“你们去吧,我留在这里照看老丈。刘太丞家的大夫来了,我就让大夫给老丈看病,姑娘只管放心。”话未说完,已在床边坐了下来。

    桑老丈感激宋慈为他请大夫看病,也道:“榆儿,你去吧……”

    桑榆比画手势示意她去去就回,又替桑老丈仔细地掖好被子,这才与宋慈一道离开。

    从梅氏榻房出来,桑榆沿着竹竿巷往东而行。快到巷口时,路边出现了一家脚店。宋慈原本跟在桑榆的身侧,这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桑榆见宋慈望着路边的脚店,也好奇地转头望去,只见那家脚店门前竖着一块招牌,上面写着“朱氏脚店”四字。她不知道宋慈在看什么,等了片刻,见宋慈仍然一动不动,于是伸出手,在宋慈的眼前晃了晃。

    宋慈回过神来,道:“桑姑娘,初四那晚从推车上探头出来,脸上有文身的女子,当时你也瞧见了吗?”

    桑榆点了点头。

    “你随我来。”宋慈迈步就往朱氏脚店里走。

    桑榆心中奇怪,心想宋慈明明是要去找黄五郎,为何突然进路边的脚店?她跟了进去,见宋慈找到店家,打听店中有没有脸有文身的女子入住。

    “我丢了盘缠,住不起锦绣客舍,就在附近竹竿巷的朱氏脚店找了间便宜的房,让妹妹住下了。”宋慈记得袁朗曾说过的话,他走进这家朱氏脚店,就是为了见一见袁朗的妹妹袁晴。

    店家朝右侧角落里的房间指了一下,道:“是有个满脸文身的女人,就住在那边。不过房门已经上了锁,是房中客人自个儿锁上的,你进不去的。”

    宋慈去到那间房外,果然见房门上挂着一把锁。这一点和宋慈在锦绣客舍打听到的情况一样,知道是袁朗自己上的锁,以防袁晴再次走失。他见门缝里透着光,于是凑近门缝,朝房内瞧了瞧。房内极为狭小,陈设简陋,只一桌一床而已,连窗户都没有,比之锦绣客舍有着天壤之别。在小小的方桌上,一灯如豆,昏暗的亮光照见了一个半趴在桌上的女人。那女人正在拨弄茶壶盖子,茶壶盖子在桌上翻转落定,弄出一阵嘎啦啦的响声。她就那么趴着,不厌其烦地反复拨弄茶壶盖子,像一个两三岁的孩童,把玩着一件极好玩的玩具。

    房中女人是朝里侧趴的,宋慈瞧不见她的面容。他想了一想,抬手敲响了房门,想看看那女人是何反应。

    敲门声一响起,那女人便如针扎一般,丢了茶壶盖子,蹿到床上,缩在床角,拉起被子裹住自己,很是惊怕地盯着房门方向。被她丢掉的茶壶盖子,在桌上滚动了半圈后,摔落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宋慈这一下看清了,那女人脸上布满了青黑色的文身,文身呈波纹状,应该就是袁朗曾提到的泉源纹,那女人自然便是袁晴了。文身太过绵密,颜色又极浓,袁晴只剩一对眼睛露在外面,一张脸看起来奇丑无比。

    宋慈让桑榆过来,透过门缝瞧了一瞧。

    “是初四那晚推车上的女子吗?”

    桑榆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脸,意思是她认得袁晴脸上的文身。

    宋慈微微凝眉,暗想了片刻,没再惊扰袁晴,离开了那间房,让桑榆带他去找黄五郎。

    黄五郎在竹竿巷东面一条大街的街尾摆摊,这地方离熙春楼不远,街上满是花灯,吸引来了众多游人,这使得他今晚生意不错,收入颇丰。他笑容不断,一口外凸的黄牙很是显眼。他看见桑榆远远走来,笑着挥手打招呼。他本以为桑榆是要去附近的药铺抓药,只是从这里路过,没想到桑榆径直来到他的货担前,停住了脚步,又指了指身边跟着的宋慈。

    宋慈出示了提刑干办腰牌,请黄五郎到一旁人少的角落里说话。

    黄五郎不知道自己摊上了什么事,有些愣住了。桑榆向黄五郎比画手势,示意宋慈是好人,让他放心跟着宋慈去,她留在这里代为照看货担的生意。黄五郎想了想这段时间自己来临安做过的事,似乎没犯过什么事,但还是心中惴惴,跟着宋慈来到了一旁的无人角落。

    “你不是汉人吧?”宋慈问道。

    “我是琼人。”黄五郎应道,“我可没犯过事啊。”

    “你把左手的袖子卷起来。”

    “卷袖子做什么?”黄五郎一边问着,一边卷起了袖子,很快露出了左臂上一团青黑色的文身。这团文身形似太阳,想是年月久了,颜色已略有些淡,与袁朗左臂上的文身极为相像。

    “这处文身是什么意思?”宋慈指着黄五郎的左臂问。

    “这是宗族纹。”

    “宗族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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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 09:46:5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琼人有很多宗族分支,各宗族都有自己的宗族纹,族人要把宗族纹文在身上。”

    宋慈的目光落在黄五郎的脸上,道:“我之前有见过一些琼人,会在脸上文身,为何你没有?”

    “你说的是打登吧。”黄五郎道,“我们琼人只有女人才打登,到十二岁就绣面,在脸上文一些谷粒纹、泉源纹、树叶纹之类的。男人都不打登绣面,只文宗族纹。各宗族有自己崇拜的东西,有的是蛙,有的是蛇,有的是虫,崇拜什么就文什么。我们这一支崇拜的是日月,男人在手上文太阳,女人在腿上文月亮,平时只要见到宗族纹,就知道是不是自己宗族的人。”

    宋慈眼神一变,仿佛猛然间想通了什么事。他提起初四那晚黄五郎与袁朗发生争执一事,道:“听说你与那车夫是同乡?”

    “是啊,那车夫姓袁,和我一样,也是从琼州来的。他也是琼人,还和我文着一样的宗族纹,我们祖上是同一支宗族的。他说来临安是为了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赶着带妹妹回琼州与爹娘团聚。”黄五郎感慨道,“能在这临安遇到同乡同族,那真是太有缘了。我同他约好了,等以后我回了琼州,定要抽空去找他。”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过往游人都转头望去,只见一群身穿金国服饰的人在大街中央招摇过市,一边走一边齐声高喊:“西湖沉尸一案,已由金国正使查破,明日一早,府衙破案!”喊完一遍,又喊第二遍、第三遍……如此不断地高喊,唯恐沿途游人不知。

    这群身穿金国服饰的人,正是不久前离开梅氏榻房的金国随从,他们中间是一辆缓缓行驶的都亭驿马车。

    宋慈皱了皱眉,迎了过去,当街而立,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这些金国随从都认得宋慈,立刻有人去到车窗下,向车内禀报了情况。很快车帘撩起,赵之杰探出身子,道:“宋提刑,你这是何意?”

    车帘撩起的一瞬间,宋慈已看清马车内除了赵之杰外,还有完颜良弼,以及双手被绑住、耷拉着脑袋的袁朗。他知道赵之杰一直在追查虫娘沉尸一案,看来赵之杰已然认定袁朗是凶手,这才要将袁朗抓走。他道:“赵正使刚才急着走,是赶着去熙春楼抓人吗?”

    “不错,我已抓到了凶手,可惜宋提刑来迟一步。”赵之杰微笑道,“明日巳时,临安府衙,赵某恭候宋提刑大驾。”说罢手一挥,坐回车内。几个金国随从不再客气,一把将挡路的宋慈推开,护着马车前行,一边继续高喊,一边往远在城南的都亭驿而去。

    宋慈被推了个趔趄,赶来的桑榆忙扶住了他。桑榆很是气恼,瞪了那些金国随从一眼。宋慈却不以为意,也不打算再去问黄五郎,道:“桑姑娘,我们回去吧。”

    两人沿着来路而回,这一次宋慈的步子快了不少,似乎有些着急。

    没过多久,两人回到了梅氏榻房。

    通铺房中,一个长须花白但面色红润的老先生正在给桑老丈诊脉。这老先生便是以医术精湛而著称的刘太丞,身旁还立着一个梳着单髻的药童。

    “怎么了?”刘克庄从宋慈走进房中的步子,已看出宋慈有些起急。

    宋慈不作解释,叫刘克庄跟着他走。离开之前,他没忘记把钱袋留给桑榆,用来付刘太丞的诊金。他给出钱袋后,不由得稍稍迟疑了一下。他很罕见地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着急了。这个钱袋一面绣着兰草,一面绣着竹子,是桑榆一针一线亲手绣上去的,那个用红绳系了千千结的竹哨,此刻还放在钱袋之中。他应该把里面的钱留给桑榆,自己留下钱袋和竹哨的。可钱袋是他亲手给出去的,实在不好意思又立马要回来,只好向桑榆和桑老丈告了辞,有些急着逃离似的离开了梅氏榻房。

    宋慈带着刘克庄,直奔同一条巷子里的朱氏脚店,来到了袁晴所住的房间外。

    房门依然锁着,透过门缝,能看见袁晴又回到了桌边,只不过茶壶盖子已经摔碎,她没法再拨弄着玩,而是玩起了油灯,不时地吹一口气,看火苗偏偏倒倒。

    刘克庄记得以前查问袁朗的事,道:“里面是袁朗的妹妹?”

    宋慈点了点头,将刘克庄拉到一边,说了袁朗被赵之杰抓走一事。

    “这帮金国人真是无法无天,竟敢在临安城里抓人。”刘克庄甚是不满,“那赵之杰当自己是大宋提刑吗?”

    “袁朗被抓,他妹妹无人守护,我怕出什么问题。”宋慈道,“今晚我就住在这朱氏脚店,不回太学了。”

    “那我也不回去,陪你一起……”

    宋慈却摇头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什么事?”

    “还记得上回净慈报恩寺后山开棺验骨的事吧?”

    刘克庄不明白宋慈为何提起这件事,道:“记得。”

    宋慈凑近刘克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刘克庄皱起了眉头,道:“又找那群人做什么?”

    “现下还不能告诉你,明天你就知道了。”宋慈道,“快去吧。”

    “每次都卖关子。”刘克庄微微一笑,“也罢,我这便去。”

    刘克庄走后,宋慈没有找店家要房间,而是在大堂里找来两条长凳,拼在一起,算作一张简易的床。他打算今晚就睡在大堂,守在袁晴的房门外。他身上只剩下十来文散钱,一起付给了店家,算是借宿一夜的费用。店家见他穿着太学生的衣服,以为他是落魄学子,没赶他走,还给他抱来了一床被子。

    宋慈将被子铺开在凳子上,在上面半躺半坐,身边不时有住客来来去去,他全不理会。如此过了不知多久,刘克庄回来了。

    “这里有我就行,你回太学休息吧。”宋慈道。

    “可别以为我是回来陪你的。”刘克庄道,“有人找到太学去,非要见你,我才带他来的。”

    “谁要见我?”

    刘克庄身子一让,身后走出一人,一身武学劲衣,剑眉朗目,却是叶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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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 09:47: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两位特殊的人证
    刘克庄嘴上说不陪宋慈,却待在朱氏脚店不肯走,搬来两条长凳拼作床,就在大堂里陪了宋慈一夜。

    这一夜两人交替睡觉,轮流看着袁晴的房间,一夜相安无事。

    天亮之后,宋慈凑近房门,透过门缝往里瞧,袁晴还好好地睡在里面。他找来店家,这才亮出提刑干办腰牌,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让店家找人将房门上的锁撬开。锁撬开之后,他又吩咐店家做好早饭,送入袁晴房中,让昨晚就没吃饭饿了一夜的袁晴填饱了肚子。做完这一切后,眼看离巳时不远,宋慈与刘克庄带上袁晴,准备前往府衙。

    一出朱氏脚店,面对来来往往的行人,袁晴又惊又怕,瑟瑟缩缩,不敢迈脚。宋慈和刘克庄只好在朱氏脚店里雇了一顶小轿,抬着袁晴,朝府衙而去。

    抵达府衙时,公堂大门外已是人满为患。金国使团昨晚沿街高喊,赵之杰今早将在府衙破西湖沉尸案的事,已是一传十十传百,到了尽人皆知的地步。发生在大宋临安的命案,破案的不是府衙,也不是提刑司,而是一个金国外使,这令许多市井百姓大感好奇,一大早便聚集到府衙看热闹。

    不仅来了众多市井百姓,贵为当朝太师的韩侂胄也来了,此刻正坐在府衙公堂的侧首。他身旁是披坚执锐贴身护卫的夏震,以及一脸不耐烦却又不得不老老实实站着的韩工彡。西湖沉尸案与韩工彡有莫大关联,昨晚赵之杰特地派人前往韩府告知破案一事,请韩侂胄和韩工彡今早到府衙旁听此案。赵师睪当堂而坐,时不时望一眼府衙大门,再看一眼韩侂胄的脸色。韦应奎立在下首,感受到公堂上的凝重气氛,大气也不敢透一口。

    韩侂胄瞧见宋慈来了,脸色微微一沉。他将西湖沉尸案交给宋慈查办,本意是要查实完颜良弼杀人之罪,名正言顺地整治倨傲无礼的金国使臣,替皇帝赵扩出一口恶气,可到头来破案的不是宋慈,而是金国正使赵之杰,反倒让这帮金国使臣大出了风头。此事迟早会传入宫里,迟早会传入赵扩耳中,韩侂胄自然高兴不起来。

    “见过韩太师。”宋慈上前行礼。

    韩侂胄没作任何回应。赵师睪察言观色,板着一张肥厚的脸,道:“宋提刑,韩太师如此看重你,将这么一起牵连重大的要案交由你查办,你倒好,不用心彻查此案,却去追查其他无关紧要的案子,倒让一个金国外使先破了案。”

    宋慈看了一眼赵师睪,赵师睪的身后是一堵屏风墙,屏风墙上海浪翻涌,礁石立于其间,岿然不动,可谓气势磅礴,再往上是一块“明镜高悬”的匾额,黑底金字,庄严肃穆。他微一摇头,道:“人命关天的案子,最重要的是查出真相,使真凶罪有应得,还枉死之人公道。至于案子是谁所破,真相是谁查出,并不重要。”

    赵师睪却道:“对你而言,或许是不重要,于我大宋,这却是莫大耻辱。”顿了一下又道,“听说赵之杰从熙春楼抓走了一个名叫袁朗的厨役,那袁朗真是杀害虫娘的真凶?”

    宋慈道:“赵正使既已破案,是不是真凶,等他来了,自然便知。”

    赵师睪哼了一声,道:“巳时早已到了,那赵之杰怎的还不来?”

    话音刚落,府衙大门外忽然喧声四起,一辆都亭驿的马车由十几个金国随从护卫,大张声势地驶来。马车停稳后,车帘掀起,从车上下来三人,分别是一身红衣的赵之杰,满脸傲色的完颜良弼,以及被双手反缚的袁朗。十几个金国随从当先开道,赵之杰在前,完颜良弼押着袁朗在后,穿过围观人群,向府衙公堂而来。

    当踏上公堂外的台阶时,袁朗忽然在围观人群中看见了袁晴。袁晴被刘克庄带在身边,站在台阶左侧的围观人群里。一直神色委顿的袁朗,整个人顿时为之一振。袁晴也看见了袁朗,如同闹市中走丢的孩童突然瞧见了亲人,惊惊怕怕的眼中流露出激动之色,想要挨近袁朗,却被刘克庄一把拽住。

    袁朗冲袁晴连连摇头,示意她不要过来。他被完颜良弼从背后狠狠地推了一把,身不由己地进入了府衙公堂。

    “韩太师、赵知府,金国正副使赵之杰、完颜良弼,在此有礼了。”一入公堂,赵之杰便往正中央一站,向韩侂胄和赵师睪简单行了一礼,又朝站在一旁的宋慈看了一眼。

    赵师睪道:“赵正使,今日贵国使团北归,西湖沉尸一案,就不劳你费心了,还请将嫌凶移交府衙,本府自会查清本案,依律处置。”

    赵之杰却道:“临安境内发生命案,自该归临安府衙查办,将凶犯交由赵知府处置,原是理所应当之事。可本使就怕将这凶犯一交,今日我金国使团可就北归不了了。”

    “赵正使这是什么话?西湖沉尸一案,牵连完颜副使,本府自然要查个清楚明白,以免旁人对完颜副使说三道四。只要这案子查清,虫娘之死确与完颜副使无关,贵国使团北归自然无人拦阻。”

    完颜良弼怒从心起,瞪视赵师睪:“上次在这府衙之中,当着你的面,早已证实我与此案无关,如今你还来说这种话!”

    “案子未结清之前,谁都有可能是凶手。”赵师睪慢条斯理地道,“副使若与此案无关,犯不着这般心急火燎。”

    完颜良弼听赵师睪说来说去,都是在暗指他便是凶手,更加恼怒,正要还口,赵之杰却道:“副使,今日你我来此,是为侦破西湖沉尸案,揪出真凶,其他的事,无须多费唇舌。”他转过身,面朝公堂外围得水泄不通的市井百姓,声朗音正地道:“本月初五,西湖苏堤南段,打捞起了一具女尸。死者名叫虫怜,年方二八,是熙春楼一位刚开始点花牌的角妓,生前被人唤作虫娘。”目光一转,落在韩工彡身上,“据我查问所知,虫娘首次点花牌是在本月初二,这位韩公子当天前往熙春楼,想点虫娘的花牌,却未能点成,由是生怨。初三夜里,韩公子又去了熙春楼,这一次强行点了虫娘的花牌,想要当众羞辱虫娘,却又遭他人插手,替虫娘解了围,由是更增怨恨。接下来的初四夜里,虫娘欲同青梅竹马的情人夏无羁私奔,途经丰乐楼时,被楼上喝酒的韩公子瞧见了。韩公子派家丁将虫娘抓上丰乐楼,意图报复,迫得虫娘跳窗出逃。韩公子,我说的这些事,都是真的吧?”

    韩工彡冷冷一哼,没有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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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 09:48:12 | 显示全部楼层
    “虫娘跳窗出逃时,正好遇上了乘马车经过的完颜副使。”赵之杰看向完颜良弼,“完颜副使,当晚你见到虫娘时,虫娘是何模样?”

    完颜良弼道:“当时虫娘从楼上跳下来,摔伤了膝盖,披头散发,衣裙被撕破了,半只袖子也没了,看起来像是刚遭人欺辱过。她神色惊慌,说有人要害她,求我救她。”

    “虫娘被韩公子抓入丰乐楼后,有没有遭受欺辱,我不敢妄下断言。”赵之杰道,“但据我所知,虫娘尸体阴门处有损伤,再加上她逃出丰乐楼时披头散发,衣裙破裂,她在丰乐楼上的遭遇,可想而知。”

    韩工彡听赵之杰一上来便说道自己,一直强行忍着,听到此处,实在忍不下去,道:“虫娘之死与我毫不相干,你这金国蛮子,少来……”

    “住口。”长时间沉默无声的韩侂胄,忽然吐出了这两个字。

    韩工彡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恨恨地瞪了赵之杰一眼。

    “赵正使,犬子无知,多有冒犯。”韩侂胄声音沉稳,“你接着说。”

    赵之杰道:“韩太师客气了。韩公子方才的话,倒也没有说错,虫娘之死确与他无关。当时韩公子派家丁追赶虫娘,完颜副使故意指错了方向,让那些家丁追去了涌金门,完颜副使则将虫娘藏在马车上,从南边的清波门入城,由此让虫娘逃过了一劫。可是入清波门时,虫娘却突然要求马车停下,接着便自行下车离开了。虫娘下车时又是何模样,完颜副使,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完颜良弼应道,“虫娘一路上不断掀起车帘向后张望,生怕有人追来,等马车到清波门时,她突然要下车。她原本惊魂不定,很是担惊受怕,下车之时,却突然笑了,看起来倒很高兴。”

    “你是说,虫娘下马车时,脸上带有喜色?”

    “是啊,她面带喜色,弄得我好生费解,一直觉得奇怪。”

    赵之杰却微微摇头:“不奇怪。”

    “不奇怪?”完颜良弼不解。

    “是啊,人在遭遇困境、身陷绝望之时,倘若突然看见一个深为信赖的人,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能从此人身上获得救助,脸上流露出喜色,表现出高兴,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你说是吧,袁朗。”赵之杰说完这话,目光一转,看向一直被完颜良弼押着的袁朗。

    袁朗一直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哪怕被赵之杰叫到了名字,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赵之杰指着袁朗道:“这位袁朗,是熙春楼的厨役,熙春楼中有一角妓,唤作月娘,与他关系非同一般。虫娘在熙春楼时,与月娘情同姐妹,因为袁朗与月娘的关系,虫娘一直将袁朗视作值得信赖的人,两人之间私交甚好。虫娘准备与夏无羁私奔时,为了将自己留在熙春楼中的金银首饰取出来,找到了这位袁朗相助。”他抬起双手,在身前一环,“这么一大包金银首饰,都是经袁朗之手收拾好的,足见虫娘对袁朗有多么放心。虫娘还曾对夏无羁说过,熙春楼中只有袁朗肯真心实意地帮她,还会替她保守秘密,不对鸨母透露她私奔一事。虫娘对袁朗如此信任,途经清波门时正是因为看见了袁朗,她才会突然面露喜色,自行下车,去寻袁朗相助。”

    “袁朗,初四那晚,你可是在清波门?”赵师睪听到这里,向袁朗问道。

    袁朗仍是不应声,便如没听见一般。

    赵师睪“咦”了一声,道:“问你话呢,你是哑巴吗?赵正使,你说这袁朗当时在清波门,可有凭证?”

    “梅氏榻房有一对桑姓父女,初四那晚在清波门外摆摊做买卖,在虫娘下马车之前,他们刚刚瞧见了袁朗经由清波门出城。”赵之杰说到这里,看向宋慈,“昨晚我去梅氏榻房找桑姓父女查证时,宋提刑也在场。宋提刑,你觉得有没有必要现在派人去梅氏榻房,将这对桑姓父女请来府衙当堂对质?”

    梅氏榻房与临安府衙一北一南,相隔甚远,桑老丈卧病在床,桑榆要留下照看,将两人请来府衙当堂对质,实在多有不便,又太过耽搁审案时间。宋慈知道赵之杰说这话,意在激他开口,于是道:“袁朗,初四那晚你带着妹妹袁晴出城,是走的清波门吧?”

    袁朗无论是面对赵之杰,还是面对赵师睪,始终一言不发,不作任何反应。此时宋慈一开口,他虽未出声,却点了点头。

    “看来还是宋提刑的话管用。”赵之杰微微一笑,随即恢复了正色,“袁朗与妹妹失散多年,来临安就是为了寻找妹妹,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于是辞了熙春楼的活计,打算带妹妹回乡,当晚推着一辆车,载着妹妹出城,沿西湖南岸而去。虫娘看见袁朗后,下马车去寻袁朗相助,自然也是去了西湖南岸的方向。当时已是深夜,天色又黑,西湖南岸已没什么行人。袁朗见到虫娘后,非但没有帮助虫娘,反而将虫娘杀害,绑上石头,沉尸于西湖之中。”

    赵师睪奇道:“你刚才不是说,袁朗与虫娘私交很好吗?现在却又说袁朗杀害了虫娘?”

    “完颜副使救助虫娘时,曾看见虫娘戴着珍珠耳坠,后来我又查到,虫娘生前随身带有一个荷包,那是她和夏无羁的定情之物,她常在荷包中放有珍珠。可是虫娘的尸体被打捞起来时,珍珠耳坠不见了,荷包中空无一物,身上找不到半点钱财,由此可见,此案极可能是劫财杀人。”赵之杰看着袁朗,加重了语气,“袁朗当天曾替虫娘收拾过金银首饰,那么一大包金银首饰,任谁见了都会眼红。当时深夜无人,又是在城外,再加上虫娘已与夏无羁分开,一个人孤独无助,袁朗于是滋生恶意,起了歹心,要虫娘交出那一大包金银首饰。可那些金银首饰都在夏无羁那里,不在虫娘身上,虫娘如何交得出来?袁朗求财不成,恐事情败露,于是一狠心,杀了虫娘灭口,又将虫娘身上仅有的财物洗劫一空,最后抛尸于西湖之中。他以为虫娘的尸体绑上石头,就会永沉湖底,不被人发现,却不想只过了一夜,苏堤上就有渔翁钓起了虫娘的荷包,认识虫娘荷包的宋提刑又恰巧经过苏堤,这才阴差阳错地发现了虫娘的尸体。发现尸体的消息很快传开,袁朗知道后,心中害怕。他刚辞去熙春楼的活计,虫娘紧跟着便死了,两人还在同一时段经过了清波门,说不定官府会把虫娘的死与他的离开联系在一起,怀疑他与虫娘的死有关。于是他不敢走了,假装盘缠丢失,又返回熙春楼干活,打算过上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再离开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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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23 09:48:38 | 显示全部楼层
    讲到这里,赵之杰伸手入怀,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道:“昨晚我带人去熙春楼,将袁朗带到都亭驿,一番审问之下,他无从抵赖,已经认罪。这是经他亲手画押的供状,赵知府请过目吧。”同时将供状展开,伸在空中。

    赵师睪朝韦应奎看了一眼,韦应奎立刻上前,接过供状,呈了上去。供状上详细记录着袁朗杀害虫娘的经过,最末处有袁朗的画押。赵师睪看过后,又让韦应奎将供状呈给韩侂胄过目。

    韩侂胄粗略看了一遍供状,朝袁朗斜了一眼。他没看出袁朗身上有任何外伤,可见赵之杰审问时并未用刑逼供,袁朗又没有喊冤叫屈,反而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一副早已认罪的样子,由此可见,赵之杰所查只怕都是事实,杀害虫娘的凶手就是这个袁朗。韩侂胄原本想查实完颜良弼杀人之罪,到头来完颜良弼不是凶手不说,反倒让赵之杰破了此案,还是当着这么多临安百姓的面,此事必然迅速传遍全城,不消数日便将遍传各州府,说不定还会传到金、夏、大理等国。想到这里,他脸色愈加难看。

    赵师睪暗暗摇了摇头,最初是他向韩侂胄保证此案真凶就是完颜良弼,韩侂胄这才会禀明圣上,想借着此案大做文章,可如今查出来完颜良弼不是凶手,破案的还是金国正使,韩侂胄事后必会追责,他如何交代?他不清楚韩侂胄有何打算,不敢擅作主张,等着韩侂胄示意。

    却听韩侂胄道:“赵知府,还不快将凶手拿下。”

    赵师睪这才道:“来人啊,将凶犯袁朗拿下,打入司理狱,听候处置!”

    韦应奎立刻带领几个差役,去到袁朗跟前。完颜良弼冷笑一声,在袁朗后背上一推,任由府衙差役将袁朗押走了。

    公堂外的围观人群得知西湖沉尸案的真相,免不了对袁朗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议论纷起。

    当着这么多宋人百姓的面,赵之杰破了西湖沉尸案,将公堂上的赵师睪、韦应奎、宋慈等宋人官员全都比了下去。他面带微笑,道:“韩太师、赵知府,西湖沉尸案已经告破,本使也该启程北归了,告辞!”这一次他没有再行礼,而是两袖一挥,便要负手而去。

    “赵正使请留步。”宋慈的声音忽然在这时响起。

    “宋提刑还有何事?”赵之杰回头道。

    “西湖沉尸一案,赵正使是于昨夜破案,我也正好于昨夜破案,”宋慈道,“只是我所查到的真相,与赵正使略有不同。”

    “哦?”赵之杰道,“有何不同?”

    “袁朗虽是凶手,”宋慈摇头道,“却也不是凶手。”

    此话一出,韩侂胄神色微动,赵师睪愣住了神,原本要将袁朗押往司理狱的韦应奎停了下来,公堂外议论纷纷的围观百姓则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这一次赵之杰不只是回头,连身子也转了回来,道:“宋提刑这话,本使听不大明白。”

    “此案要说明白,只怕费时颇多,恐要耽误赵正使启程北归了。”

    赵之杰原定于巳午之交启程,道:“时候尚早,本使愿闻其详。”

    “既然赵正使这么说了,”韩侂胄道,“宋慈,你查到了什么真相,只管当众说来。”

    宋慈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宋慈领命。”环看公堂内外众人,徐徐说道:“西湖沉尸案牵连甚广,关于此案的种种因由,还要从六年前说起。”

    宋慈开头的这句话,便让赵之杰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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