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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转帖] 《宋慈洗冤录:一天明月》(完结),秦桧留下的巨额宝藏重现于世,作者:吴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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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24-2-22 09:55:35 | 显示全部楼层
    等黄干一行走远,杨安国这才道:“我们也走吧。”孙应龙道:“要去哪里?”杨安国道:“去个安静的地方。”押着宋慈走在前头,杨妙真和孙应龙跟在后面。

    大山中始终弥漫着一种独特的幽幽淡香,有青草的,有树木的,还有泥土的,混杂着小溪山泉的潮湿,随处可闻。这般清新洁净的气息,足以涤荡世人久浊的灵魂。

    四人一路默默无语,往深山中走了一段,来到一条小溪边的树林中停下。小溪潺潺流淌,欢畅地哼着歌曲。林子中有阳光柔柔地从树缝中射下,小草新嫩娇绿,一些不知名的小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身处其间,会生出一种慵懒的倦意来。

    杨安国随意指了两棵树,命宋慈和孙应龙各自背朝大树坐下。杨妙真取出绳索,将二人反绑在树干上,再细细搜查二人身上,发现了黑砚和玉笔,拿过去交给兄长。

    杨安国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也没看出什么花样,问道:“这就是你们找到的秦氏宝藏么?”

    宋慈和孙应龙交换一下眼色,不知道对方怎么会知道秦氏宝藏一事。这对兄妹本就来历不明,非敌非友,行踪诡秘,之前曾挟持辛弃疾,现在更是绑住二人,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便默不作声。

    杨安国撕下一片衣襟,塞入宋慈口中,又拿出短刀,冷笑道:“我可没工夫跟你们耗。孙应龙,你最好实话实说,不然的话,我就在你面前一刀一刀地割死你的同伴。”孙应龙大叫道:“你这是做什么?有本事冲我来。”见杨安国下手毫不迟疑,举刀便在宋慈颈中划出一道血痕,只得道:“住手。好,我说实话,你们想知道什么?”

    宋慈“呜呜”叫个不停,有心阻止,却是说不出话来。孙应龙道:“你别怪我,难道为了那什么宝藏,就让我眼睁睁地看你死么?”

    杨妙真笑道:“你别朝宋慈使眼色了。其实辛公秘密寻宝之事,我们兄妹已经全都知道了,包括辛公专门指派了你二人寻宝,你休想骗人。”孙应龙道:“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杨安国道:“这笔砚是秦氏宝藏中的财物么?”孙应龙道:“这我可不知道。喂,别动手,是真的,笔砚是从村民家中找到的,不知道跟秦氏宝藏有没有关系。”

    杨安国哼了一声,收了短刀,低声与杨妙真商议几句,独自带了笔砚离去。

    孙应龙道:“真娘,亏我敬你武艺高强,一直对你有好感,想不到你连绑架、逼供这种坏事都做了。”杨妙真笑道:“这些坏事我本来不打算做,后来听到秦氏宝藏的事后,才临时改变主意的。”

    孙应龙道:“就为了宝藏么?你可知道,那些钱全是秦桧从百姓身上榨取的不义之财。”杨妙真笑道:“知道啊,那也没什么,它不还是值钱的宝贝吗?不会因为经过了秦桧的脏手就变得一钱不值的。”

    孙应龙愈发失望,道:“我看错真娘了,原来你是个贪财又贪婪的女子。”

    杨妙真一点儿也不生气,依然笑嘻嘻地道:“我寻宝就是贪财又贪婪,那你尊敬的辛公寻宝又是什么?”孙应龙道:“辛公寻宝又不是为了自己,是要将宝藏筹作北伐的军费。”

    杨妙真道:“那我也可能将宝藏用作正途啊,你又不知道我会怎么处置它们,怎么就先血口喷人,说什么贪财、贪婪呢?”

    孙应龙道:“好,我说不过你。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只求你一件事,宋慈被你哥哥伤了,你快些帮他止血。”

    杨妙真道:“这可是你第二次求我了。”

    上一次在沧洲精舍,杨妙真奉辛弃疾之命看管宋慈、岳珂、孙应龙三人。朱熹患病,宋慈想去看看,却被杨妙真阻止,还是孙应龙求情,她才勉强同意放宋慈出去。当时她开的条件是要皇后凤冠上的珍珠,虽是玩笑,却足见其心志不凡。

    孙应龙问道:“这次你又想要什么?”杨妙真道:“嗯,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向你讨要。”走过去解开宋慈身上的绳索。

    宋慈双手脱缚,便自行挖出口中的衣襟,甩在一边。他对外伤颇有经验,用手按住颈上伤口,片刻后即止住了血。

    过了一会儿,杨安国重新回来,道:“妹妹,你先带宋慈走。”杨妙真便提了宝剑,上前握住宋慈的手,强行拉着他离开。

    孙应龙忙道:“那我呢?”杨安国道:“你留在这里。”捡起地上的衣襟,上前堵住了他的口,不令他叫喊呼救。又往他身上多缠了两道绳索,捆缚得极紧,这才施然离去。

    孙应龙又气又急,大力挣扎,手腕都磨出了道道血痕,却还是挣不脱绑缚。当此情形,既忧惧宋慈的命运,又不能脱困,难以自救,时光愈发难熬。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太阳一点儿一点儿西移,眼见就要落山了,孙应龙饥渴交加,肚子也开始不争气地叫喊起来。

    忽听得林外有脚步声传来,孙应龙精神一振,急忙大声呼叫,却只发出“呜呜”声。幸好那人听到动静,朝林中走来,近前一看,却是宋慈,手中还提着孙应龙的宝剑。

    宋慈奔过来,取出孙应龙口中衣襟,拔剑割断绳索。孙应龙道:“你逃出来了?”宋慈道:“不,是杨氏兄妹主动放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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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22 09:55:48 | 显示全部楼层
    原来杨氏兄妹一路带着宋慈出山,路上倒也没有对他如何。到了山谷口时,杨妙真放开了宋慈,将宝剑递给他,道:“你自己回去救孙应龙吧。”还将之前从他身上搜走的笔砚一并还给了他。宋慈诧异之极,有心再问,杨氏兄妹却已转身离去。他只好一路寻回来解救孙应龙。

    孙应龙更是惊异,道:“奇怪,抓人的是他们,放人的也是他们,这对兄妹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残照下空山,暝色苍然合。天色瞬间暗了下来,二人已来不及出山,只得将就在树林中过夜。黑得清透的夜空上,稀疏缀着几颗星辰。空气里弥漫着泥土、雾露、花草的气息,整个大山静谧朦胧地入睡了。

    虽然已是初夏时分,然而山中夜晚依旧阴冷,孙应龙拾取枯枝,设法生了一堆火。又四下寻觅一番,找来一堆野果子,堆在火边,聊作充饥之用。

    宋慈突然想起来临出门时带了一包饼在身上,忙从怀中取出帕子,里面包着三块麻沙饼。麻沙饼全名“麻沙蔡家肉饼”,意即永忠里麻沙蔡家所出的肉饼。这饼呈长圆形,形状略似猪腰,以面粉制成,配以糖、芝麻、板油等物,可以长久储存不坏。食时只需用文火一烤,即能恢复原味,香甜酥脆可口,色香味俱全,是驰名八闽的名吃。外地人来到建阳购买回乡礼品,多选用麻沙饼。有打油诗道:“旅客到麻沙,带饼回老家。人人尝一口,都翘拇指夸。”还有人戏称道:“吃了麻沙饼,思量半世人。”

    孙应龙拿饼凑近火前烤软,急不可待地咬了一口,连声嚷道:“好吃,好吃。头一次觉得麻沙饼这么好吃,名不虚传。”

    宋慈一直坐在火边,拿着玉笔、黑砚,凝思不已。无意中转动玉笔时,忽见笔杆上隐约现出一个图案,登时眼前一亮,将玉笔举起,对准火光。

    孙应龙道:“发现了什么?”宋慈道:“这里有一个小小的箭头,在这里,靠近杆首。刻得很轻,不对光根本看不出来。”

    孙应龙道:“这是什么意思?”宋慈道:“我也不知道。”

    想了一想,又拿起黑砚对准火光。那砚台是黑玉制成,火光可以穿透,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唯独中心一小块儿全黑,似是有东西塞在里面。将砚台倒过来时,却看见底部中间沾有一些黏糊的物体。宋慈举手抹了一下,手指上带下一块软乎乎粘手的东西来。原来那黏糊的东西是黑胶,受热后有些熔化。宋慈有所醒悟,忙用小树枝将黑胶挑开,露出一个小孔。砚台的底部有一小块竟是中空的,里面塞有什么东西。

    孙应龙道:“里面有什么?”宋慈道:“好像是块布。”孙应龙道:“这么小的洞,也只能塞下一块小布了。”

    宋慈掏了一掏,可那洞实在太小,万难取出里面的东西。孙应龙道:“要是月月在就好了,用她的银针一下子就能勾出来。”

    既无法可想,也只能就此作罢,预备等到明日回城后再用工具取出。

    然则新的疑问又出现了,既是砚台中有玄机,此物又名列丁毅珠宝名单之上,或许这一笔一砚直接关系到秦氏宝藏也说不准,林七是不是因此被杀呢?

    孙应龙道:“笔、砚原先是林七爷爷之物,会不会是林家跟林安抚使有什么关系,林安抚使得知辛公盯上了林七,出于保护宝藏的目的,派人抢先杀了林七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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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22 09:56:04 | 显示全部楼层
    宋慈道:“但林安抚使的眼线是卿卿,卿卿当时留在了崇安,辛公来建阳后的一言一行她均无从得知,林安抚使怎么会知道辛公盯上林七了呢?”孙应龙道:“这点不难做到啊。林安抚使既然收买了茶商伏击辛公,无论是成与不成,一定暗中派人盯着呢。在峡谷中,茶商没能杀死辛公,他更要一路派人跟踪了。”

    宋慈道:“当日辛公来到建阳,还未入城,就遇到潘五和林七斗殴一事。如果林安抚使的人是那时候知道辛公因为蠲忿犀而盯上了林七,立即杀了林七灭口,那他为什么不取走蠲忿犀呢?”

    孙应龙道:“也许凶手就是有意不取走,好嫁祸给潘五。”宋慈道:“这不可能。蠲忿犀是林安抚使祖父的殉葬之物,意义非同一般,如果是他的手下杀了林七,绝不可能遗漏蠲忿犀。”

    孙应龙道:“这么说,不是林安抚使手下人所为?那么,林七的死跟宝藏也就没有关系了。他既不是因蠲忿犀被杀,又不是因为秦氏宝藏被杀,潘五也不可能杀他。还会有谁呢?竟然会有如此大的仇恨,非要灭他满门。”

    宋慈道:“我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有一定要杀死林七的动机。”孙应龙苦笑道:“这件案子真奇怪,查来查去,好像最终都会回到起点。搞不好我又要成为首要嫌疑犯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宋慈失声叫道:“孙大哥,你仍然嫌疑最大。”

    孙应龙不悦地道:“你那么大声喊做什么?我有杀人嫌疑,那你不也有嫌疑么?我们两个可是一起来的后塘村。”宋慈道:“嗯。”

    孙应龙道:“‘嗯’是什么意思,你是承认自己有嫌疑么?”宋慈道:“还说不好。我们明天一起去找一个人,也许会有新的线索。”

    次日天光未明,宋慈便叫醒孙应龙,灭了火堆,动身出发。二人回到县城时,早已是日上三竿了。

    宋慈一路急奔,直朝北街崇儒坊赶来。孙应龙忍不住问道:“要去找谁?”宋慈道:“当日见过凶手的闲汉,潘五的邻居。”

    到了巷口,那闲汉照旧坐在原地晒太阳,极其舒服闲适。

    孙应龙道:“瞧人家这日子过的。”宋慈道:“孙大哥,你紧跟着我,不要说话,后面我和那位大哥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认真听清楚了。”

    孙应龙道:“为什么?”宋慈道:“也许那位大哥的话能帮你想起一些事情。”孙应龙道:“什么事情啊,这么神秘。”料想追问对方也不会明说,只得跟了上去。

    宋慈刚走过去,那闲汉便认出了他,问道:“宋公子又是为潘五而来的?听说他被人杀了,尸体埋在登高山上,又被大雨冲了出来,是真的么?”宋慈点点头道:“是真的。你当日见过的带走潘五的竹笠男子,很可能就是凶手。”

    闲汉登时挺直了身子,呆了一呆,才道:“呀,真吓人啊。当时那人大摇大摆地从我身边经过,碰了我一下,也不道歉。我还想伸脚绊他一下,幸亏没有那么做。”

    宋慈道:“你是唯一见过他的人,有没有可能回忆起他的样子?”闲汉摇了摇头,道:“上次我就告诉过宋公子,那人戴着竹笠,看不清面孔,就看到身子壮实得很。”

    宋慈道:“可你上次还说过他可能是跟潘五一道贩过鱼的同行,是不是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熟悉?”闲汉连忙否认道:“不是不是。我绝对没有见过那个人。我说他是潘五的同行,是因为他身上有一股怪味儿。其实也不是那种鱼腥味儿,就是那种很怪的味儿,你知道的。”

    孙应龙却蓦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是不是硝石的味道?”闲汉“哎呀”一声,连声道:“正是,正是。孙小官怎么会知道?”

    孙应龙却反而不相信起来,问道:“真的是硝石的味道?”闲汉道:“真的是啊,就是过节那种鞭炮的味道,略微淡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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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22 09:56:18 | 显示全部楼层
    孙应龙惊呼一声,忙将宋慈拉到一边,道:“你……你早就猜到他就是凶手?”

    宋慈道:“我只是由你嫌疑最大,联想到那个人同样嫌疑重大,并不能肯定他就是凶手。你见过那个人,那边那位大哥则见过杀死潘五的凶手,如果你们两人的记忆和印象有共通之处的话,那么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他叹了口气,续道:“可是共通点就是硝石气味,这一点是我万万没料到的。”

    ————————————————————

    [1] 辛弃疾为宋词豪放之代表,时称辛派。姜夔为宋词骚雅派之代表,时称姜派。两派同时称雄于南宋文坛。

    [2] 此诗为邵雍《天听吟》。邵雍为北宋时哲学家,理学创始人之一。又有《天意吟》:“人能言语自能窥,天意无言人莫欺;莫道无言便无事,殆非流俗所能知。”《人情吟》:“古事参今事,今人乃古人;只应情未浃,情浃自相亲。”

    [3] 博学宏词科:科举的一种名目。《论语·雍也》:“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博学宏词即为学问渊博,文辞清丽的秀士,唐宋不少社会名流以此科及第入仕。

    [4] 太学正:宋太学学官和职事名。宋仁宗时始设,只差学生任职,为太学职事之一。熙宁四年(1071年)选上舍生任学正,每经二员。末年,朝廷委命官担任,参用部分上、内舍生。从此,出现命官学正和职事学正的区别。命官学正为正九品官,三年一任。南宋初年设学正二员,后仅设一员,任用命官,命官、职事学正的职责相同,即执行学规,每隔二十天考校学生一次。

    [5] 金兀术受福建人王某指点才得以逃脱韩世忠大军包围为历史真事。

    [6] 辛弃疾晚年,其经营多年的带湖庄园失火化为灰烬为历史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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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24 08:46: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此意徘徊
    风行水上,点点涟漪。莲花摇曳,沁人心脾。带湖总是有着旖旎的风光,四时变幻,百看不厌。突然间,大火腾起,一泊湖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些鱼虾在干涸的地上垂死挣扎。



    江水浸云影,鸿雁欲南飞。
    携壶结客何处?空翠渺烟霏。
    尘世难逢一笑,况有紫萸黄菊,堪插满头归。
    风景今朝是,身世昔人非。

    酬佳节,须酩酊,莫相违。
    人生如寄,何事辛苦怨斜晖。
    无尽今来古往,多少春花秋月,那更有危机。
    与问牛山客,何必独沾衣。

    ——朱熹《水调歌头》

    风行水上,点点涟漪。莲花摇曳,沁人心脾。带湖总是有着旖旎的风光,四时变幻,百看不厌。突然间,大火腾起,一泊湖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些鱼虾在干涸的地上垂死挣扎。

    辛弃疾“啊”了一声,惊得坐了起来,这才意识到只是做了个梦。窗外鸟语花香,一片葱翠,窗下有潺潺水声,一时茫然,竟不知身处何处。过得片刻,才忆起昨晚是留宿在庵山逍遥居了。他微微喟叹,披衣起床。

    门外仆人听见动静,忙用铜盆打了热水进来,笑道:“辛公这一觉睡得沉。”

    辛弃疾叹道:“真是老了,睡得稍微晚一些,就全然起不来了。”仆人伺候他梳洗完毕,才道:“我家公子在堂中候着辛公。”

    赵师槚正在堂中品茶,见辛弃疾出来,忙放下茶盏,问道:“辛公昨夜可睡得还好?”辛弃疾道:“好极了,多谢赵公子肯为老夫将自己的居室让了出来。”赵师槚道:“举手之劳而已。辛公何须客气。”

    辛弃疾道:“昨晚赵公子对老夫说的话……”赵师槚道:“辛公放心,这件事是家父生前亲口告知我的,我从未对人提过,辛公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辛弃疾道:“如此,便多谢了。”

    辛弃疾昨日带着陈址来到庵山,名为探望在逍遥居养伤的岳珂,实是想向赵师槚打听第一任妻子赵彦骞的死因。此次辛弃疾登门,一见面便将事情经过坦言相告,连卿卿另有其主一事也没有隐瞒。

    赵师槚颇感其诚意,便坦诚相告——原来他之所以称赵彦骞死因可疑,是幼年时曾听另一宗室赵士程[1]与父亲赵璩闲聊,偶然谈到一起干系赵彦骞的秘事:当年赵彦骞北上山东时,不仅带走了岳飞写给辛弃疾父亲辛文郁的回信,还带走了一件事关皇室机密的物件。后来辛弃疾带着赵彦骞归宋,赵彦骞回家乡江阴不久后便病死,多半与那件重要物件有关。

    赵士程时任西外宗正司,除掌管外居宗室事务外,还负责拘管犯罪的宗室子弟,他以敦厚出名,话自然是可信的。但赵师槚当时年纪还小,又事隔多年,赵彦骞带走的物件到底是什么,牵涉到什么皇室秘密,他也不是很清楚。

    辛弃疾叹道:“看来卿卿的主人想要得到的,就是彦骞生前带走的物件了。想不到老夫跟她夫妻一场,她竟是半个字也未提过。”

    赵师槚道:“旁人不知情,自然以为那物件就在辛公身上了。其实要查清楚这件事也不难,辛夫人病逝在江阴赵宅,当年主事的赵彦逾仍然在世,辛公可以从他那边着手。”辛弃疾道:“自从彦骞死后,老夫便跟她娘家一方的人再无交往。果真如公子所言,那物件涉及皇室机密,老夫也无从查起。”

    赵师槚道:“卿卿背后的主人一定是认为那重要物件在辛公手中,所以才引出了许多事。这件事如果不查清楚,敌明你暗,辛公仍然时时处在危险之中。”辛弃疾道:“话是如此。”

    赵师槚沉吟道:“那这样吧,辛公这件事,师槚愿意鼎力相助。我好歹有宗室身份,打听起来方便些。”辛弃疾当即动容,道:“若是赵公子肯帮忙,那自然再好不过。”

    赵师槚道:“但我这个人有个毛病,既不愿意欠别人的情,也不喜欢别人欠我人情。”

    辛弃疾哈哈笑道:“这才像茶树公子口中说出的话。公子想要什么,不妨明言。”赵师槚道:“辛公的得意门生岳珂。辛公不要误会,我不是要岳珂的人,而是想要他做我的妹婿。辛公也知道,我无妻无子,只有一妹,家父临终前将她托付给我,要我务必好好照顾她,等她成人后为她寻个好人家。岳珂公子是岳将军后人,名门之后,文武双全。舍妹有朝廷郡主封号,容貌、才学也还过得去,堪可配得上岳公子。”

    辛弃疾先是惊愕之极,随即哈哈大笑道:“这是人间一桩美事啊。好,这门婚事,老夫同意了。”

    赵师槚道:“辛公不要先问问岳公子的意见么?”辛弃疾道:“岳珂父亲岳公早逝,他母亲岳夫人将他和陈址托付于老夫,老夫算是他的义父,可以为他做这个主。老夫这就去长生院告诉岳珂,当面定下来。”

    辛弃疾之所以答应得如此爽快,还有另一层考虑——当年岳飞被秦桧下大理狱害死,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也是高宗皇帝的意思。孝宗皇帝即位后,虽为岳飞正名,所做的也仅仅是追复岳飞原官,以礼改葬,访求岳飞后裔,录用为官。而秦桧迄今仍是朝廷极尽尊崇的英雄人物,只要大宋对金一味求和的政策不改,秦桧的地位绝不会下降。相反,政治风云变幻,岳飞后裔将来的命运会如何,实难预测。赵师滢有郡主身份,其父赵璩与孝宗皇帝同为宋高宗养子,在皇宫中一起长大,即便没有兄弟之情,也有兄弟之名。若是岳珂能娶她为妻,等于为岳家又添了一张政治金牌,无论对他个人还是对岳家将来,只能是有益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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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24 08:46:26 | 显示全部楼层
    赵师槚见辛弃疾欣然应允,也极是高兴,道:“那好,我就去告诉舍妹。”

    辛弃疾到达长生院时,岳珂正在院子中练习行走,陈址在一旁望着。辛弃疾直言说了赵师槚要将妹妹赵师滢许配给岳珂一事,岳珂一下子窘住,满脸通红,尴尬之极。

    陈址笑嘻嘻地道:“好啊……郡主是……是……有名……大……大美人……”

    岳珂心道:“当日我在小雨谷初遇郡主,她一身男子装束,慌慌张张地从岩石后跑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顶竹笠,神态甚是可笑。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她秀丽的脸庞、清澈的双眼,刹那间,我胸口忽然涌出一股热流来。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辛弃疾正色道:“岳珂,不管你愿不愿意,老夫都已经替你答应了。”陈址笑道:“哪会……不……不愿意……他……他都……乐不思蜀……舍不得……走了……”

    岳珂回过神来,红着脸道:“辛公于岳珂如同生父,全凭辛公做主。”辛弃疾呵呵笑道:“好,好。”抬头见天,居然已近正午,忙道:“老夫该下山了。岳珂,你……”

    岳珂忙道:“我的脚全好了,只是行得不快而已,但走路没任何问题,我随辛公一道下山。”他虽舍不得山中岁月,可既然与赵师滢定了亲,就再也不好意思留下了。

    三人便先赶来正堂,正好遇到赵师槚出来,瞧他春风满面、笑意盈盈的样子,显是已经说服赵师滢了。

    岳珂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虽于儿女私情上有些难为情,还是上前道谢。

    赵师槚笑道:“我们从此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岳公子日后好好对待我妹妹,那就是最大的道谢了。”又取出一支银白色的管子,道:“金银珠宝,岳公子也不放在眼里。这是我专门为舍妹制作的防身火器,上面刻有她的名字,她现在转送给岳公子。岳公子,你可有信物留下?”

    岳珂往身上摸了一遍,只摸出一个香囊,递过去道:“虽不是值钱之物,却是家母亲手缝制,于我意义重大。待我禀报家母后,定会备下聘礼,到时再准备一件好些的信物,换回香囊。”赵师槚笑道:“这个香囊就很好。”

    正说着,仆人进来禀道:“宋慈、孙应龙二位公子求见。”

    辛弃疾料想二人赶来庵山,必是有要事,很可能是他们昨日去唐石里有什么发现,忙命仆人引进来。

    宋慈、孙应龙原是为别事赶来,料不到辛弃疾居然还在这里,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辛弃疾却以为二人是不愿意当着赵师槚提起寻宝之事,忙道:“赵公子已经知道老夫所有的事,他妹妹又和岳珂定了亲,是自己人,凡事不必瞒他。”

    宋慈听在耳中,登时如晴天霹雳一般,呆在当场。孙应龙也惊讶极了,问道:“是赵公子将郡主许配给岳珂了么?”

    辛弃疾道:“是呀,你们两个怎么了?”孙应龙道:“辛公,赵公子他……不,应该说是他的手下,很可能就是杀死林七的凶手。”

    众人都大吃一惊。辛弃疾沉声问道:“你这么说,可有凭据?”孙应龙道:“凭据没有。所以我才和宋慈找上山来,打算当面向赵公子问个清楚。”

    辛弃疾不悦道:“既是没有凭据,如何能胡乱指控?你可知道按照大宋刑律,诬告是要反坐的?”孙应龙道:“我们又没有去告官,只是想找赵公子问清楚,不算诬陷。”

    岳珂道:“你如何会认定赵公子的手下有杀人嫌疑呢?他是宗室子弟,身份尊贵,林七不过是个山野小民,两个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赵公子有什么理由要杀林七呢?”孙应龙黯然道:“这就是我自己觉得很内疚的原因,赵公子的手下是为了我杀人。”

    岳珂等人愈发不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应龙道:“我们怀疑赵公子就是刘先生,就是当日在建宁府协助我们几个武学生从圜狱救出华大哥的刘先生。”

    原来当日神秘人刘先生暗中协助孙应龙一干武学生营救无辜蒙难的太学生华岳,积极谋划,出力甚多。只是孙应龙等人从未见过刘先生的真面目,包括他的侍从。今日宋慈到县城崇儒坊询问鱼贩潘五的邻居时,那闲汉提到“很怪的味儿”,孙应龙陡然想起了当日从刘先生和侍从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硝石气味,这才恍然明白昨晚宋慈说自己“仍然嫌疑最大”的原因——他有杀死林七的动机,但他却没有杀人,很可能是刘先生或是手下帮自己做了这件事。

    宋慈怀疑到刘先生头上,仅仅是出于杀人动机考虑,却还不知道刘先生很可能就是赵师槚,直到听到闲汉和孙应龙都说闻到了硝石味儿。他来过逍遥居数次,每次都闻到有淡淡的硝石味道,还曾经专门问过赵师滢,赵师滢说那是她兄长在研制火器。而岳珂也亲眼见过赵师槚心腹侍从的革囊中装有火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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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24 08:46:40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过仅凭硝石气味,还不足以直接联系到赵师槚身上,建阳崇化里有好几家制作炮仗的作坊,存有大量硝石,工匠衣衫上都可能染有这种气味。关键仍然是在林七手中的蠲忿犀败露一事上。之前宋慈等人一直认定辛弃疾审理潘五和林七斗殴案时,凶手必然人在拱辰桥头,却忽略了凶手也有可能通过其他渠道知道消息,譬如是他们自己露了口风。再联想到硝石气味,这两项叠合的只有一个地方——逍遥居。当日孙应龙来逍遥居找宋慈时,亲口说了在拱辰桥头发生的事。赵师槚尚未归家,很可能被知道内情的赵府仆人听见,怕林七讲出真相后牵连出孙应龙,又牵扯出主人赵师槚,所以立即作了周密安排,先诱杀了潘五,又赶去唐石里杀了林七全家。他只为不让林七开口,目的不在蠲忿犀,所以根本就没有想起来要将珠子拿走。

    孙应龙说得啰啰嗦嗦,但总算将整个经过大致讲清楚了,见宋慈一直保持缄默,又特意补充道:“这全是宋慈的功劳,我只是代述而已。”又问道:“你怎么不说话?脸色那么难看?”

    宋慈满脑子都是赵师滢已许配给岳珂之事,自然不敢轻易流露出来,支吾道:“我……我肚子有些痛,得先去茅房。”起身匆匆出去了。

    众人回味过一遍,虽然觉得预设刘先生就是赵师槚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然而整个推算顺理成章、合情合理,并无特别突兀之处,便一齐望向赵师槚。

    赵师槚叹息道:“真是想不到,宋公子能将这么多蛛丝马迹串起来,做出如此精妙的推测,佩服,佩服。不错,我承认,我就是化名指点孙公子等人劫狱的刘先生。当日我自福州回家经过建宁府,与在建宁府当差的朋友小聚,意外得知了太学生华岳被知府李大异多方迫害之事,很是愤怒,决意出手救出华岳。多日观察后,我发现孙公子等武学生亦有心营救华岳,却是不得其法,于是化名刘先生从旁相助。我和手下人不露真面目,自然是因为我身份特殊,不能让旁人知晓我参与其事。”声调陡然变得低沉起来,续道:“但杀人一事,我全然不知。宋公子和我妹妹都可以作证,当日孙公子来逍遥居的时候,我人还未回到建阳,不可能知道林七手中有蠲忿犀。至于是不是我手下人所为,我要查问过后才能向各位交代。”顿了顿,又道:“至于指点孙公子盗林士澜墓一事,理由我早向孙公子解释过,其他纯属巧合,我事先并不知道林安抚使跟秦氏宝藏有干。”

    辛弃疾道:“甚好。我们打扰赵公子太久,也该告辞了。”拱手作别,引着众人出来。转头不见宋慈回来,问道:“宋慈人呢?”

    宋慈此时正在茅房中默默发呆,不知怎的,眼泪怔怔就落了下来。

    他知道当日父亲言外深意,是要他遵从对王且光的誓言,娶余月月为妻。那一晚,余月月将外公王且光的重大秘密告诉了他,其实她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仅仅是因为她内心深处视他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愿意有任何事瞒着他。她对他的看重和心意,他已尽然知晓。他也不是不愿意娶她,父亲说得对,是王医师用还魂草救了他。虽然外人都不知道他的重伤其实也是因王且光而起——他的命早已经是王家的,别说要他娶王家的外孙女,就是要他为王家去死,那也是应该的。况且余月月自小就真心爱护他,仿若姊姊爱护弟弟那般,能娶到青梅竹马的伙伴做妻子,实在是他的福气。

    他也从来没有奢望过有一天能够亲近赵师滢,虽然他们志趣相投、彼此关爱、极有默契,但他们之间横着不可逾越的身份鸿沟——她是尊贵的郡主,而他只是一介布衣。他很早就明白这一点,他所能想到的,只是期待能多守护她一天,多为她买一本她想看的书,多看到她温婉天真的笑容。

    她嫁给岳珂又有什么不好呢?岳珂是名将岳飞的孙子,将门之后,堪可配她这位郡主。

    然而,他只是觉得心中悲苦,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少年愁滋味吧。

    忽听得孙应龙在外面叫道:“宋慈,我们要走了,你好了么?”

    宋慈急忙拂了眼泪,应了一声,捧着肚子出来。孙应龙见他脸上犹有泪痕,问道:“你怎么了?”

    宋慈道:“肚子难受,又拉不出来,干着急。”孙应龙登时释然,道:“这确实是最难受的。走吧,也许下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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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24 08:46:53 | 显示全部楼层
    宋慈默默念道:“眼下有多少事情要办,我不能再继续沉浸在儿女私情之中。我得努力帮辛公找到宝藏。这也是王医师的心愿,他是绝对不愿意看到宝藏落入金人或是歹人之手的。”

    匆忙出来与辛弃疾一行会合。孙应龙心中疑问甚多,又问道:“赵公子手下先后杀了潘五、林七一家三口,四条人命,会不向他禀报吗?”辛弃疾道:“当然会。”

    孙应龙道:“那赵公子刚才为什么说不知道杀人之事?”辛弃疾反问道:“他如果照实说知道,你要怎么做?让他交出行凶的手下,送去官府治罪?官府讯问杀人动机,凶手又该怎么说?”

    孙应龙期期艾艾地道:“那凶手杀人,归根结底是为了保护我和我的武学同学,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我倒觉得好像是我害死了潘五、林七一样。”

    辛弃疾道:“所以赵公子才说不知情,不是他难做,是你难做,老夫难做。”叹了一声,道:“他真的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进退有据。可惜,脾气怪了点儿,不然出来做官,也是个能人。”

    孙应龙道:“可是凶手杀了四个人,而且事情是因我而起,我……”辛弃疾道:“你放心,赵公子自有处置,会给死者一个交代。”孙应龙道:“怎么交代?”

    辛弃疾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会。陈址举起手,往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那手势无非是暗示赵师槚会暗中处死杀人者。

    孙应龙想了想,也的确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只得作罢。见岳珂拄杖行走颇为艰难,忙上前扶住,低声问道:“你真的跟赵公子成了亲戚?”岳珂腼腆道:“全是辛公做主。”

    孙应龙道:“真是想不到赵公子就是刘先生。”岳珂道:“其实赵公子可以不承认的,建阳存有硝石的又不止逍遥居一家,他只要不承认他是刘先生,你没有任何证据指认他。他肯一口应承下来,说出真相,足见他真诚待人。”

    孙应龙心中总因为林七被灭门而不是滋味,道:“你就快要成为赵公子的妹夫,当然要帮他说话了。”又想起昨日在唐石里的离奇经历,忙叫道:“一直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们,我和宋慈昨天在后塘村找到了宝藏的线索,而且还遇到了杨氏兄妹。”见宋慈一直神色木然,便大力拍了他一下,道:“喂,你在发什么愣,想什么心事呢?”

    宋慈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忙掩饰道:“我在想着玉笔黑砚的事。”孙应龙道:“你快些将昨日的事禀报辛公。”

    宋慈便大致说了昨日经历,辛弃疾听了很是意外,问道:“杨氏兄妹怎么会知道宝藏之事?”宋慈道:“我也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从辛公这边打听到的。”

    辛弃疾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就因为老夫曾让杨妙真监管过你么?”岳珂忙道:“不是这样,是杨妙真身上有一柄黄金匕首,跟辛那柄金错刀一模一样,我们几个都亲眼见过。杨妙真自己也说,她的那柄匕首跟辛那柄金错刀原本是一对,再联想杨氏兄妹曾经在峡谷救过辛公,所以我和宋慈曾私下揣度他们必然跟辛公你有很深的渊源。”

    辛弃疾脸色忽变,道:“杨妙真的匕首上面是不是刻着一个‘珠’字?”岳珂道:“是。我第一眼见到,以为就是辛的金错刀,后来看到刀柄上的‘珠’字,才知道是另一把。”

    辛弃疾一时沉吟不语。

    孙应龙忍不住问道:“这对兄妹到底是什么人?”辛弃疾“嘿嘿”两声,道:“是什么人,当真不好说。”

    原来杨安国和杨妙真跟辛弃疾同乡,都是山东人氏,也就是金人占领区的汉人,但他们有意反金,不但不认为自己是金人,还一直蔑称金人为“蕃”,可他们自己又不被大宋承认是宋人。像辛弃疾这种名士,仅仅因其原先是金人占领区的汉人,都被冠以专门的“归正人”称号,而不是被完全接纳成为大宋人,对于杨氏兄妹,一时还真找不到合适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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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24 08:47:07 | 显示全部楼层
    金人崛起于东北后,在极短的时间内歼灭辽国、倾覆北宋,占据了中原的大片土地。然而金人的胜利更多是由于对手的腐败无能,占领区的汉人数目远远在金人之上。为了镇抚广土众民,金人便将本族女真人大量移居中原,如将上京地区的猛安谋克[2]南迁,棋布星列,散居汉地,与汉人杂处,以达到监视镇压的效果。

    对待中原人民,金人则实行残酷统治之策,疯狂掠夺土地,称作“括田”“刷田”。赋役也十分沉重,汉民所纳税额是女真人的四十五倍。最初,金人还实行“以人口折还债负”的政策,即把负债者变为奴隶,并捕捉汉人壮丁到西夏和蒙古地区换战马,这些做法激化了民族矛盾,直接导致了风起云涌的人民抗金斗争。金人入主中原之初,反金义军人数一度达到几百万之多。只是,这些自发的抗金斗争虽然牵制了金人南侵,却遭到了以宋高宗、秦桧为首的投降派的打击,义军被称为“盗贼”,行动也受到南宋朝廷的多方阻拦,最终导致这些义军孤军奋战,在金人的围剿下先后归于失败。

    除了经济上强取豪夺之外,金人还强迫沦陷地区的汉人接受女真习俗,剃发易服。建炎三年(1129年)九月,金元帅府下令禁止民众穿汉服,髡发不如式者处死,即所谓的“髡发令”。代州有人被查验出顶发稍长,大小不合样式,即被当场处斩。保义郎李舟被强行髡发,竟然愤懑一夜而死。无辜受害者不可胜计。直到海陵帝完颜亮登基,为笼络汉人人心,才允许百姓衣冠从便。

    然而完颜亮为实现南侵意图,横征暴敛,诸多苛捐杂税和繁重劳役都加诸在汉人身上,并大肆在民间征发民兵,造成民疲奔命、愁叹盈路的惨相。金章宗以后,金国北部边疆不断受到蒙古的侵扰,战事不绝,各种开销依然转嫁到中原汉人头上,以致民怨沸腾。面对无以维生的局面,许多汉人有心铤而走险,抗金以求生存,一些有志之士遂积极谋划,暗中联络奔走。

    杨氏兄妹原本在山东以卖鞍材为业,积蓄了一些钱财,也结交了不少江湖豪杰。兄妹二人自小胸怀大志,有意利用金国国势日衰的局面举兵反金[3]。然而他二人毕竟太过年轻,威信不够,为了能够达到一呼万应的效果,他们居然想到一个主意——那就是将在南宋并不如何得志的辛弃疾请回山东,以他的名号来竖立反金大旗。辛弃疾当年勇闯敌营、于千军万马中生擒叛徒后从容离去,且不说这段故事是如何脍炙人口,单说辛弃疾本人的来历,他是前金国宰相蔡松年的弟子,而且是最为得意的门徒,其同学党项英等目下都在金人朝廷中担任重臣。如果辛弃疾能出面号召起事,对北方沦陷区的汉人都将产生巨大的影响。

    这想法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并非完全不能实现。杨氏兄妹辗转来到南宋寻访辛弃疾。二人到达江西时,正好辛弃疾应召赴任福建路提刑司提举,遂一路追赶而来,正好在峡谷出手救了辛弃疾。二人随即向辛弃疾表明身份来历,诚恳地邀请他回山东主持大局,表示将来收复中原、恢复汉人江山,河北一带将自成独立王国,辛弃疾就是第一任皇帝。

    辛弃疾先是愕然,随即断然拒绝,这只是他本能的反应——他先遭茶商伏击,蓦然遭不明来历者出手相救,对方还邀请他回山东共举大事,许诺他将来当皇帝。这即使不是政治陷阱,即使对方是出于真心,也容不得他考虑,只能当面拒绝。

    杨氏兄妹对辛弃疾的反应倒也有心理准备,便将他挟持,预备用武力强行将他带回山东,即使是傀儡也好,义旗一举,辛弃疾的名望足以震动金人朝野。辛弃疾自然不肯轻易就范,他见杨氏兄妹似是动真格儿,非要将他弄回山东不可,便好言好语相劝,告诉对方举兵反金是一件好事,但最好先与南宋朝廷联络,里应外合,共襄盛举。杨安国却对南宋朝廷成见极深,认为赵氏王朝气数已尽,与他们合作是自寻死路。

    正僵持之时,孙应龙追到,与杨妙真一番交手,两人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辛弃疾不愿意杨氏兄妹的身份和意图为旁人所知,“第一任皇帝”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稍有泄露,无论真假,他都有大祸临头,便假意表示要认真考虑后再答复。杨安国这才放了辛弃疾。

    事后,辛弃疾未对任何人提及此事,他也不愿意派人追捕杨氏兄妹。这对兄妹怀抱着一腔反金热忱,像极了少年时的他,只盼望他们能知难而退,自行回去山东。自从辛弃疾来到建阳后,杨安国曾专门到建阳县署求见过一次。辛弃疾依然是前面的那套说辞,一定要与南宋联络,取得南宋朝廷的支持。杨安国见他意不可转,拂然离去。辛弃疾听他言语口气,料到他应该会动身返回山东,哪知道他并未离开建阳,更是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了秦氏宝藏一事,有染指之图。

    岳珂道:“杨氏兄妹武艺高强,又在暗处,他们真的要往宝藏之事中插一脚的话,还真不好对付。辛公,要不要我调派建阳县的弓手追捕这对兄妹?”

    辛弃疾摇了摇头,道:“不必麻烦。他们兄妹留下了后招,一定还会再来找老夫的。”

    孙应龙却不明白“后招”是什么,见辛弃疾面色不豫,便悄悄去问岳珂。

    岳珂低声道:“应该就是杨妙真手中的那柄金错刀吧。听说辛公常在梦中呼叫‘玉珠’,多半是女子的名字,那柄匕首上有个‘珠’字,跟辛公的‘夫’正好一对。也许杨氏兄妹是玉珠的什么人也说不准,但他们却没有主动跟辛公提过,足见其还隐藏了事情,她一定还会再来找辛公。”

    孙应龙道:“可当时是真娘自己拿出匕首,当着我们的面把玩,如果她想要隐瞒跟玉珠的关系,为什么还要让你看见呢?你一定会认出来的呀。”

    岳珂道:“这就是这女子的高明之处。她不在辛公面前提起,却有意让我看见金错刀,知道我必然会找机会告诉辛公。辛公如果好奇她跟玉珠到底什么关系,会设法查清楚。以前她想见辛公而不得其门,现在情形完全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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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24 08:47:22 | 显示全部楼层
    孙应龙道:“那她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直接告诉辛公?如果辛公知道她跟玉珠有关系,肯定态度会对她好很多呀。”

    岳珂道:“因为她知道辛公必然会拒绝她提出的要求。如果一开始就表明她和玉珠的关系,还是免不了被辛公拒绝的命运,由此所有的后路都没有了。但如果不提这层关系,将来还能妥善加以利用,从辛公身上谋取到别的东西。”

    孙应龙道:“这么复杂?真娘心机有这么深?我怎么看不出来呀。”岳珂笑道:“那你之前能看出茶树公子就是刘先生吗?”孙应龙道:“不仅看不出来,打破脑袋都想不到。”岳珂道:“那不就对了。”

    孙应龙道:“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这么聪明,像你,像宋慈,好多乱七八糟的事,为什么你们一想就能想明白。我真想把你们的脑子劈开,跟我的比较看看,看看里面有什么不同。”岳珂笑道:“人的脑袋都只有一颗,还是不要劈的好。”

    辛弃疾正向宋慈要过那方黑玉砚台看过,问道:“线索就藏在里面么?”宋慈道:“砚台里面有东西,得设法取出来看过后,才能知道。”辛弃疾道:“那好,你负责解决这件事。岳珂,你脚伤刚好,行动不便,不宜跟着老夫东奔西走,留下来帮宋慈。陈址,你我先去看看华岳,我有事问他。”

    孙应龙一听大喜,忙问道:“华大哥人可还好?辛公将他藏在了哪里?”

    辛弃疾不及回答,新收的幕僚陈成父气喘吁吁地奔过来,叫道:“原来辛公来了这里,叫我好找。”

    辛弃疾见他汗流浃背,衣衫均湿透,料想其四下奔走,找了不少地方,忙问道:“出了什么事?”陈成父道:“闽帅林安抚使遇刺了。”

    众人尽皆骇然。辛弃疾皱紧眉头,问道:“林安抚使人一直在建阳县署内衙,怎么会遇刺呢?”陈成父道:“就是在内衙遇刺的。”

    原来昨晚林枅饮酒至沉醉,由从人抬着上床睡了。今日巳时还未起,判官王梦龙有事求见,从人不得不进去叫喊,揭开薄被,才发现林枅胸口有一个血窟窿,人早已死去。

    岳珂道:“从大门到内衙,得穿过数层禁卫,谁能有这么大本事,瞒过众多耳目,悄无声息地杀了林安抚使?”

    孙应龙道:“呀,会不会跟朱老夫子那件案子一样,其实是县署里面的人做的?嗯,肯定是,要不然……”岳珂忙扯了他一下,他这才勉强住了口。

    陈成父迟疑道:“麻烦的事还不止此,林安抚使的心腹侍从林麟称辛公脱不了干系,要上书朝廷,请朝廷派钦差来调查这件命案,王判官好不容易才将他劝住。王判官已经派人封锁了县署,不准人进出,事情还没有传出去,请辛公速回县署处理。”

    辛弃疾想了一想,命道:“你们几个都跟老夫去县署,宝藏的事先放一放再说。”

    赶来建阳县署时,果见门楼前布满差役、弓手和兵士,由建阳县尉余荣率领,全副武装,来回游弋,如临大敌一般。行人见到,不知一向平静的建阳县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均远远避开,生怕惹祸上身。

    辛弃疾道:“王梦龙办事得力,反应迅速,但不必如此声势,会吓坏地方老百姓的。成父,你持我印信,命兵士退去,让余县尉率领弓手谨慎把守即可。”陈成父应了一声,前去传令。

    提刑司判官王梦龙闻声迎了出来,一边引着辛弃疾进来,一边禀报道:“下官本想等辛公回来再做处置,只是一时找不到提刑官人,所以已经自作主张派了人勘验林帅的房间。”

    辛弃疾道:“王判官做得很好。宋慈,我们也去看看,你心思缜密,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一行人来到内衙,林枅房内帷幔珠帐,布置得甚是典雅华丽。老仵作冒良正在勘验喝报,一旁有书吏记录。

    仵作虽然地位低下,但在刑案中却往往是关键之人,甚至比证人还要重要百倍。民间有“仵作子帮衬活死人”的俗谚,意思是仵作既能帮衬活人,又能帮衬死人,还能帮衬活死人——在为死人验尸时,仵作将伤势验得重,就更容易引起司法官员的重视,能为死人申冤,是帮衬死人;如果有意将死人的伤势验得轻,为凶手开脱,则是帮衬活人;如果有意将受伤者的伤势验得重,便于受伤者敲诈加害人,就是帮衬活死人了。

    冒良见辛弃疾等人进来,忙过来参见,告道:“林大帅应该是在睡梦中被杀,房中包括床上都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小人已经验过尸首,一刀致命,时间大概在今早辰时。”他当了几十年仵作,极有经验,知道上司不爱听废话,禀报的内容句句都是关键,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辛弃疾道:“林安抚使是在今日早上被杀的?”冒良道:“大致时间绝不会错。”

    既然林枅死在睡梦中,那么凶手不可能是冲动杀人,而是早有预谋。可杀人时间选在辰时着实有些奇怪,如果真是内部人所为,选在深夜岂不是更有利?

    冒良见宋慈跟在辛弃疾身后,忙叫道:“宋公子,正好你在这里,你来看看林大帅身上的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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