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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转帖] 《别相信任何人》-身处虚构的人生,还能相信谁?-S. J. 沃森(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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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4 08:08:4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希望你离开。”我说,“拜托。”现在我在狠狠地哭,却奇怪地有了活着的感觉。我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几乎记不起来说了些什么,但是感觉上似乎有些可怕的东西被拿掉了,我心里筑起的堤坝终于破裂了。
  “拜托。”我说,“请走吧。”
  我期待着他争辩,恳求我让他留下;我几乎是在希望他这么做。但他没有。“你确定吗?”他说。
  “是的。”我小声说。我转身朝着窗口,下定决心不再看他。今天不再看,这对我来说意味着明天之前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他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我会给你打电话。”他说,“明天?关于你的治疗。我——”
  “走吧。”我说,“拜托。”
  他没有再说别的。我听见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我在那里坐了一会儿。几分钟?几个小时?我不知道。我的心狂跳着,感觉空虚,而且孤独。最后我上了楼。在浴室里我看着那些照片。我的丈夫——本。我做了些什么?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我的脑子在狂奔,一发不可收拾。我反复思考着纳什医生说过的话。他爱你。他在试图保护你。
  不过,保护我免于受什么东西的伤害?不受真相的伤害。我原本以为真相比什么都重要,也许我错了。
  我走进了书房。他已经在许多事情上说了谎。他说的我没有一件事相信,一件都没有。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我必须知道,知道我可以相信他,就在这件事情上。
  盒子在我记录里描述的地方,像我猜想的那样锁着。我没有泄气。
  我开始四下张望。我告诉自己除非找到钥匙不然不会停下。我先搜了书房。书房里其他的抽屉,书桌。我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切,把所有东西放回原处,完事后进了卧室。我查看了一个又一个抽屉,在他的内衣、在熨得整整齐齐的手帕、背心和T恤下面翻查。什么也没有发现,我用的抽屉里也是同样。
  床头柜上也有抽屉。我打算一个个地查看,从本睡的那一侧找起。我打开最上层的抽屉翻了翻里面的东西——钢笔,一块不走的表,一板我不认识的药片——然后打开了底层的抽屉。
  刚开始我以为是空的。我轻轻地关上它,这时却听见了轻微的嘎嘎声,是金属刮在木头上发出的声音。我又打开抽屉,心跳已经开始加速。
  里面是一把钥匙。
  我坐在地板上,旁边是打开的盒子。盒子里装得慢慢的,大多是照片,相片中是亚当和我。有一些看上去眼熟——我猜是他以前给我看过的那些——但有许多非常陌生。我找到了他的出生证明,他写给圣诞老人的信。一把他婴儿时期的照片——在对着摄像头爬着笑着、在吃我的奶,裹在一条绿色毯子里睡觉——还有一些照的是他渐渐长大的模样。他打扮成牛仔的模样,在学校里照的照片,还有那辆三轮车。它们都在这里,跟我在日志里描述的分毫不差。
  我把照片都取出来摊在地板上,一边放一边一张张地看着。还有本和我的合影:其中一张里我们站在国会大厦前,两人都面带微笑,但姿势颇为尴尬,好像我们俩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另一张是我们的婚礼照片,是张正式照。在阴沉的天空下我们站在一间教堂前面。尽管如此我们看上去仍然很幸福,而在另一张时间更晚的照片(一定是在蜜月里拍的)里,我们似乎更加开心。我们在一间餐厅中面带微笑地靠在一起,脸上洋溢着爱和阳光。
  我看着照片,一阵宽慰淹没了我。我看着那个跟她的新婚丈夫坐在一起的女人,她正凝视着无法预测、也不打算去预测的未来。我想着我跟她有多少相同点。不过所有的相同点都是生理的:细胞和组织、DNA、我们的化学标志。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了。她是个陌生人,她和我之间没有什么联系,也没有办法让我变回她。
  然而她是我,我是她,而且我能看出她在恋爱。和本,她刚刚新婚的男人。我每天醒来还躺在这个男人身边,他没有违背那天他在曼彻斯特的小教堂里发下的誓言,他没有让我失望。我看着那张照片,爱意再次溢满了我的心。
  尽管如此,我还是放下了照片继续翻看。我知道自己想找什么,同时怕找到什么。那件可以证明我丈夫没有说谎的东西,它会给我一个伴侣;尽管与此同时,它又会夺走我的儿子。
  它在那里。在盒子的底部,装在一个信封里。是一篇叠起来的报纸文章的复印件,边缘整洁。在打开以前我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但读到它的时候我仍然十分震惊。据国防部宣布,一名英国士兵在阿富汗赫尔曼德省因护送部队阵亡。亚当?韦勒,报纸说,现年19岁,出生于伦敦……简报上别着一张照片。鲜花,摆在一座坟墓上。碑文写着:亚当?韦勒,1987~200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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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4 08:09:0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时悲伤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击中了我。我放下报纸,因为痛苦缩起了身体,太痛苦了,甚至哭也哭不出来。我发出了一声嚎叫,像一只受伤的动物,像一只饥饿的动物祈祷着痛苦快些结束。我闭上了眼睛,接着看见一道闪光。一幅悬在我面前的图像,闪烁着。一枚放在一个黑天鹅绒盒里的奖章。一副棺木,一面旗帜。我扭开了目光,祈祷这一幕永远不要再回来。没有这些回忆我会更好,这些东西最好是永远被埋葬。
  我开始整理文件。我原本应该信任他的,我想。一直以来都该信任他。我原本应该相信他瞒着我这些事只是因为我每天重新面对它们太过痛苦。他所做的一切是努力让我免受其苦,免于面对血淋淋的现实。我把照片和文件照原样摆好放回去,感觉心中有了着落。我将钥匙放回抽屉,把盒子放回档案柜。现在,如果我愿意的话随时可以看,不管有多么频繁。比邻有鱼_非#凡
  还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做。我必须知道本为什么离开我,而且我必须知道许多年前我在布赖顿做什么。我必须知道是谁偷走了我的生活。我必须再试一次。
  今天,我第二次拨通了克莱尔的电话号码。
  静电声。沉默。接着是一阵双音铃声。她不会接的,我想。毕竟她没有回复我的留言,她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我。
  我几乎有种高兴的感觉。我并不打算将这番谈话付诸实施。除了让人痛苦以外,我看不出它还会是什么别的情形。我做好了准备再次听到冷冰冰的留言提示。
  咔哒一声,接着是一个人的声音:“喂?”
  是克莱尔,我立刻知道,她的声音感觉像我自己的一样熟悉。“喂?”她又说了一遍。
  我没有说话。各种图像闪烁着淹没了我。我看见了她的脸,她剪短了头发,带着贝雷帽,笑容满面。我看见她在一个婚礼上——我猜是我自己的婚礼,尽管我说不准——穿着翡翠色衣服,正在倒香槟。我看见她抱着一个孩子,背着他,一边把他递给我一边喊着晚餐时间!我看见她坐在床边跟床上躺着的人说话,然后意识到床上的人是我。
  “克莱尔?”我说。
  “是的。”她说,“喂?你是谁?”
  我努力想要集中精力,提醒自己我们一度是最好的朋友,不管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我眼前闪过她躺在我的床上,手里抓着一瓶伏特加咯咯地笑着告诉我,男人真他妈的可笑。
  “克莱尔,”我说,“是我,克丽丝。”
  一阵沉默。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拉长,似乎永远持续下去。刚开始我以为她不会说话、她忘记了我是谁,或者不想跟我说话。我闭上了眼睛。
  “克丽丝!”她说。突然的爆发。我听到她在咽唾沫,仿佛一直在吃东西。“克丽丝!我的上帝。亲爱的,真的是你吗?”
  我睁开了眼睛,一滴眼泪已经缓缓流过了我脸上陌生的皱纹。
  “克莱尔!”我说,“是的。是我,是克丽丝。”
  “上帝啊。他妈的。”她说,接着又说了一遍。“他妈的!”她的声音很平静。“罗杰!罗杰!这是克丽丝!在电话上!”她突然大声说,“你好吗?你在哪里?”接着是,“罗杰!”
  “噢,我在家。”我说。
  “家?”
  “是的。”
  “和本在一起?”
  我突然警觉起来。“是的。”我说,“和本在一起。你听到我的留言了吗?”
  我听到她吸了一口气。惊讶?还是她在抽烟?“是的!”她说,“我打算回电话的,但是这是室内电话,你又没有留下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有一阵子我不知道她没有回我电话是不是有别的原因。她又说话了:“不管怎么样,你好吗,亲爱的?听到你的声音真是太高兴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我沉默的时候克莱尔说:“你住在哪儿?”
  “我不清楚。”我说。我感觉一阵快乐用来:她问的问题意味着她没有在跟本交往;接着我意识到也可能她是为了让我不怀疑他们才问这样的问题的。我如此希望相信她——希望知道本不是因为她而离开我,为了从她那里得到我身上得不到的爱——因为相信她也就意味着我同样可以相信我的丈夫。“伏尾区。”我说。
  “好吧。”她说,“过得怎么样?事情怎么样?”
  “嗯,你知道吧?”我说,“我他妈的一件事情也记不得。”
  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这种感觉好得很,眼前爆发的情感不是悲伤,不过它很短暂,接着是一阵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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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4 08:09:19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听起来很好。”过了一会儿她说,“真的很不错。”我告诉她我又开始写东西了。“真的吗?哇。太棒了。你在写什么呢?小说?”
  “不。”我说,“头天的事情第二天就忘的话要写本小说可不太容易。”沉默。“我只是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记下来。”
  “好的。”她说,接着在没有说什么。我想也许她并不完全理解我的处境,还有些担心她的语气,她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冷酷。我想知道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怎么收尾的。“那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又说话了。
  说什么呢?我有一种冲动让她看看我的日志。把它全部读给她听,可是毫无疑问我不能。无论怎么样,或许现在还不行。要说的话似乎太多了,我想知道的太多了。我的整整一生。
  “我不知道。”我说,“很难……”
  我听起来一定很沮丧,因为她说:“克丽丝,亲爱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我说,“我没事。我只是……”这句话渐渐听不见了。
  “亲爱的?”
  “我不知道。”我说。我想起了纳什医生,想到了我对他说的话。我能确信她不会告诉本吗?“我只是困惑。我想我做了一些蠢事。”
  “噢,我敢肯定那不是真蠢。”又是一阵沉默——她在深思?——接着她说,“听着,我能跟本说话吗?”
  “他出去了。”我说,我感到欣慰的是谈话似乎已经转向具体确凿的东西,“在上班。”
  “好吧。”克莱尔说。又是一阵沉默。突然间谈话显得很荒谬。
  “我需要见见你。”我说。
  “需要?”她说,“不是‘想要’?”
  “不是这样。”我开口说,“毫无疑问我想……”
  “放轻松,克丽丝。”她说,“我在开玩笑。我也想见你,非常想。”
  我感觉松了口气。我有过一个念头,认为我们的对话可能会很不顺,结束的时候双方礼貌地道个别,模模糊糊地允诺以后再通话,如果那样的话又一条通向我的过去的路将会啪的一声永远关上。
  “谢谢您。”我说,“谢谢您……”
  “克丽丝。”她说,“我一直非常想念你。每天。每天我都在等着他妈的电话响,希望会是你,却从来没有想过真的会是你。”她停顿了一下。“怎么……你的记忆现在怎么了?你能记起多少?”
  “我不知道。”我说,“比以前好,我想。但我还是记不起多少。”我想到了所有自己记下的东西,所有关于我和克莱尔的图像。“我记得一个派对。”我说,“屋顶上的烟花。你在画画,我在学习。但那以后就什么也没有了,真的。”
  “啊!”她说,“那个大日子!上帝啊,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我有很多事情要告诉你。很多。”
  我有些好奇她是什么意思,但我没有问。先不急,我想。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我需要知道。
  “你有没有搬走过?”我说,“搬去国外?”
  她大笑起来。“是啊。”她说,“大概走了6个月。我遇见了个家伙,很多年前。真是一场灾难。”
  “去了哪里?”我说,“你去了哪儿?”
  “巴塞罗那。”她回答说,“怎么啦?”
  “噢。”我说,“没什么”。我的态度有些退缩,对朋友的生活细节一无所知让我感觉那堪。
  “只是有人跟我说了些事情。他们说你去了新西兰,他们肯定是弄错了。”
  “新西兰?”她笑着说,“不。没有去过那里。从来没有。”
  这么说本在这点上也对我撒了谎。我仍然不知道原因,也想不出为什么他觉得有必要把克莱尔从我的生活中如此彻底地抹掉。这只不过跟她在其他事情上骗我一样,还是他选择不告诉我?是为了我好吗?
  这又是一件我必须问他的事情。在我找他谈话的时候——现在我知道我们必须谈一谈了。那时我会告诉他我知道的一切,还有我是如何找出这一切的。
  我们又聊了一些,谈话中有时会有长长的停顿,有时我们拼命急匆匆地交谈。克莱尔告诉我她结婚了,然后离婚了,现在跟罗杰在一起生活。“她是个学者。”她说,“心理学。这家伙想让我嫁给他,我不着急。不过我爱他。”
  跟她说话、听到她的声音感觉很好,似乎很容易、很熟悉,几乎像回到了家。她不怎么问问题,似乎明白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最后她终于停了下来,我以为她可能要道别了。我意识到我们谁也没有提到亚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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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4 08:09:28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么,”相反她说,“跟我说说本。有多久了,你们俩……”
  “复合?”我说,“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们分开过。”
  “我试过给他打电话。”她说。我感觉自己紧张起来,尽管不知道为什么。
  “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在你打过电话以后。我猜一定是他给了你我的电话号码。他没有接我的电话,可是我也只有一个旧号码,在他上班的地方。他们说他已经不在那里工作了。”
  我感觉恐惧在身上游动。我四下张望着卧室,卧室十分陌生。我觉得她肯定是在撒谎。
  “你经常跟他通话吗?”我说。
  “不。最近没有。”她的声音里多了一种语气。收敛了。我不喜欢。“有几年没有通话了。”她犹豫了一下,“我一直很担心你。”
  我害怕,怕克莱尔在我跟本谈之前就已经告诉他我给她打了电话。
  “请不要给他打电话。”我说,“请不要告诉他我打过电话给你。”
  “克丽丝!”她说,“为什么不呢?”
  “我宁愿你不打。”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听起来有点恼火:“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解释不了。”我说。
  “试试看。”
  我没有足够的勇气提到亚当,但我告诉了她纳什医生的事情,关于酒店房间的记忆,还有本是如何坚持说我出了车祸。“我认为他没有告诉我真相是因为他知道真相会让我难过。”我说。她没有回答。“克莱尔,”我说,“我到布赖顿可能是去做什么呢?”
  沉默横亘在我们之间。“克丽丝,”她说,“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或者至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不过不能在电话里说,等我们见面的时候。我答应你。”
  真相。它悬在我的面前闪闪发光,近得几乎可以伸手取到。
  “你什么时候可以过来?”我说,“今天?今晚?”
  “我不太想去你家找你。”她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为什么?”
  “我只是觉得……嗯……如果我们在别的地方见面更好些?我可以带你去一家咖啡馆吗?”
  她的声音里有种快活的口气,但似乎是强装出来的。假的。我想知道她在害怕些什么,却说了一句:“好的。”
  “亚历山大宫?”她说,“可以吗?你从伏尾区到那里应该很容易。”
  “好的。”我说。
  “酷。星期五?我们11点见?可以吗?”
  我告诉她没问题。不能有问题。“我会没事的。”我说。她告诉我要坐哪趟公车,我一条条记在了一张纸片上。接着我们又闲聊了几分钟,互相道了再见,我拿出我的日记记了起来。

    ※※※

  “本。”他回到家时我说。他坐在客厅的扶手椅里读着报纸,看起来有些疲惫,似乎没有睡好。“你相信我吗?”我说。
  他抬起了。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点燃它的是爱,但也有别的东西。看上去几乎像是恐惧这并不让人惊讶,我想。问完这个问题之后通常会有一番招供,承认这种信任是错误的。他把前额上的头发向后拢了拢。
  “当然了,亲爱的。”他走过来坐在我的椅子扶手上,把我的一只手合他的手里,“当然。”
  突然间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想要继续说下去。“你跟克莱尔通话了吗?”
  他低头看着我的眼睛。“克莱尔?”他说,“你记得她?”
  直到最近我才想起来———实际上,是直到记起那个焰火晚会——在此之前克莱尔对我来说完全不存在。“记不太清楚。”我说。
  他移开了目光,扫了扫壁炉上的时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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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5 09:10:37 | 显示全部楼层
  “不。”他说,“我想她搬走了,在许多年前。”
  我缩了一缩,似乎受了痛。“你确定吗?”我说。我不敢相信他还在骗我。在这件事情上撒谎似乎比在其他所有事情上撒谎还要糟糕。毫无疑问,在这件事情上说真话并不困难吧?克莱尔还在国内,这不会给我带来任何痛苦,甚至可以变成——如果我跟她见面的话——让我改善记忆的助力。那为什么要撒谎?一个阴暗的念头钻进了我的脑海——跟以往同样的阴暗的猜测——不过我把它赶了出去。本菽由婓芃尐説下傤论墵‘比鄰侑鱼’荍菉。
  “你确定?她去哪儿了?”告诉我真相,我想。这不算太晚。
  “我记不清了。”他说,“新西兰,我想。或者澳大利亚。”
  我觉得希望正在越滑越远,但我知道我必须怎么做。“你确定?”我说,我赌了一局,“我有个奇怪的回忆,记得有一阵子她曾经告诉我想搬去巴塞罗那,一定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他什么也没说。“你确定不是搬去了哪里?”
  “你记起了这个?”他说,“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我说,“只是一种感觉。”
  他捏了捏我的手,以示安慰:“可能是你的想象。”
  “不过感觉很真实。”我说,“你确定不是巴塞罗那?”
  他叹了一口气:“不,不是巴塞罗那,肯定是澳大利亚。阿德莱德,我猜是。我不太确定。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摇了摇头。“克莱尔。”他微笑着说,“我很久没有想起她了,很多很多年了。”
  我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他看上去几乎有点傻,有点可悲。我想扇他一巴掌。“本。”我说,声音很低。“我跟她说过话了。”
  我不知道他会如何反应。他什么也没有做,仿佛我什么也没有说过,可是接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什么时候?”他说。他的声音冷冰冰又硬邦邦,好似玻璃。
  要么我可以告诉他真相,要么我可以承认我一直在把自己的生活记录下来。“今天下午,”我说,“她打电话给我了。”
  “她打电话给你?”他说,“怎么会呢?她怎么会打电话给你?”
  我确定撒个谎:“她说你给了她我的电话号码。”
  “什么号码?太荒谬了!我怎么可能给她号码?你确定是她吗?”
  “她说你们偶尔会说说话,最近才没有联系的。”
  他放开了我的手,它落到我的腿上,死气沉沉的。他站起来转了一圈面对着我:“她说了什么?”
  “她告诉我你们俩原来一直有联系,几年前才断了。”
  他俯身靠近了些,我闻到他呼吸里的咖啡味:“这个女人这样无缘无故给你打了个电话?你能肯定是她吗?”我翻了个白眼。“噢,本!”我说,“还能是谁呢?”我微笑着。我从来不认为这番对话会有多轻松,可是现在它似乎过于沉重,我不喜欢。
  他纵了纵肩膀:“你不知道。过去曾经有试着来找你的人。新闻界的人,记者。那些人读了关于你的故事,了解发生了什么,就想听听你的说法,甚至只是到处打探你的实际情况有多么糟糕、看你变了多少。以前他们就装过别人,目的只是让你开口。还有医生,那帮声称可以帮你的江湖骗子。顺势疗法,另类治疗,还有巫医。”
  “本。”我说,“她是我多年最好的朋友,我认得出她的声音。”他垮下了脸,一副败阵的摸样。“你跟她通过话,对吧?”我注意到他的右手握起来又放开,捏成一个拳头后又松了手。“本?”我又问了一遍。
  他抬起头来,满面通红,眼睛有些湿润。“好吧。”他说,“好吧,我跟克莱尔谈过。她让我继续跟她保持联系,告诉她你的情况。每隔几个月我们通个话,说上几句。”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没有说话。“本。为什么?”沉默。“你是不是觉得瞒着我她的事会容易些?假装她搬走了?是这样吗?就像你假装我从来没有写过小说?”
  “克丽丝——”他的话语被我打断了,“怎么——”
  “这不公平,本。”我说,“你无权藏着这些事情。只为了让你自己好过就跟我说谎。”
  他站起身。“让我好过?”他的声音大了起来,“我好过?你以为我告诉你克莱尔住在国外是因为这对我来说更容易吗?你错了,克丽丝。错了。这对我来说一点也不容易。一点也不。我不告诉你你写过小说是因为我无法忍受想到你有多么希望写第二部、看到你意识到再也写不出来时是多么痛苦。我告诉你克莱尔住在国外是因为我无法忍受你发现她在那种时候抛弃了你以后你的声音里流露出的那种悲伤。她任由你自生自灭,跟其他所有人对待你一样。”他顿了顿,等着我反应“他告诉你这个了吗?”发现我毫无反应之后,他说。而我在想:不,不,她没有告诉我这个,而且实际上今天我在我日志里读到过,过去她是经常去探望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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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5 09:10:48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又说了一遍:“她告诉你这个了吗?等她反应过来她离开15分钟后你就会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她马上再也不去看你了。当然,圣诞节的时候她可能打个电话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可是守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克丽丝。是我每一天都去看你,是我在那儿等着你,祈祷你会好起来,好让我把你从那儿接出来带回这儿跟我安安全全的在一起。是我。我对你撒谎不是因为这对我来说很容易。永远也不要这么想。永远也不要!”
  我记起读到过的、纳什医生告诉我的事情。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可惜你没有,我想,你没有守在我的身边。
  “克莱尔说你跟我离婚了。”
  他呆住了,接着后退了几步,仿佛挨了一掌。他张开了嘴,又闭上。这一幕几乎有些好笑,最后他挤出一个词:
  “贱人。”
  他换上一脸盛怒的表情。我以为他会打我,却发现自己并不在乎。
  “你跟我离过婚?”我说,“真的吗?”
  “亲爱的——”
  我站了起来。“告诉我。”我说,“告诉我!”我们面对面地站着。我不知道他会这么做,不知道自己希望他怎么做。我只知道我要他说真话,再不要跟我说谎。“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他走上前跪在我的面前,抓住了我的手。“亲爱的——”
  “你跟我离过婚?这是真的吗,本?告诉我!”他低下了头,接着他抬头看着我,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里是惊恐。“本!”我喊道。他哭了起来。“本。她还告诉了我亚当的事情,她告诉我我们还有过一个儿子。我知道他死了。”
  “对不起。”他说,“我很抱歉。我以为这是最好的办法。”接着,在轻轻地呜咽声里他说他会告诉我一切。
  阳光已经完全退去,黄昏变成了夜晚。本打开了一盏灯,我们坐在玫瑰色的灯光里面对着面,隔着餐桌。我们中间摆着一堆照片,是我们以前看过的那些。当他将照片一张张递给我并告诉我它们的由来时我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他在我们的婚礼照片上停留了很久——告诉我那天是多么的美好、多么的特别,解释说我看起来是如何美丽——但接着难过起来。“我一直都爱着你,克丽丝。”他说,“你一定要相信这一点。都是因为你的病。你必须去那个地方,而且,嗯……我不能。我受不了。我原本会跟着你,我原本会不惜一切让你回来,做什么事情也愿意。可是他们……他们不让……我见不到你…...他们说这样最好……”
  “谁?”我说,“是谁这么说的?”他沉默了。“医生?”
  他抬头看着我。他在哭,红着眼睛。
  “是的。”他说,“是的,医生。他们说这样最好。这是唯一的办法……”他擦掉了一滴眼泪。“我照他们的话做了。真希望我没有,真希望我当时为你抗争了。我很懦弱,而且愚蠢。”他的声音变成了小声地低语。“我不再去看你,是的。”他说,“不过是为你好。尽管那几乎让我难过的要死,我做那些是为了你,克丽丝。你一定要相信我。为了你,和我们的儿子。可是我从来没有跟你离过婚。不算是,在这里不是。”他俯身握住我的手,按在他的衬衫上,“在这里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我们一直在一起。”我感觉到了温暖的棉布已经被汗水打湿。他的心脏跳得很快。爱。
  我犯了傻,我想。我纵容自己相信他做这些事情是为了伤害我,而实际上他告诉我他这么做都是出于爱。我不该责备他,恰恰相反我应该尽力去理解。
  “我原谅你。”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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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5 09:10:59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2.13 11月22日,星期四

  今天醒来时,我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人坐在一张椅子里,就在我所在的房间。他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看着我,等着。
  我没有恐慌。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并没有恐慌。我隐隐约约地知道一切都还好,他有权在那里。
  “你是谁?”我说,“我怎么会到了这里?”他告诉了我。我没有觉得恐惧,没有怀疑。我明白了。我去了洗手间靠近镜中的倒影,像靠近一个忘记已久的亲人,或者我母亲的灵魂。有点小心、有点好奇。我穿上衣服,熟悉着自己的新体型和意想不到的行为,接着吃了早餐,隐约意识到桌边一度可能有过三个位置。我吻别了我的丈夫,并没有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接着不知道为什么我打开了衣柜里的鞋盒,发现了这本日志。我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什么东西。我一直在找它。
  现在,我已经离自己的真实情形越来越近。有一天,可能我醒来时已经明白一切。事情开始变得不再荒谬。即使到了那一天,我知道我永远也不会跟正常人一样。我的经历并不完整,过去的许多年年月月已经烟消云散,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没有人可以告诉我那些关于我自己、我过去的事情。纳什医生没有办法——他只能通过我告诉他的、他在我日志里读到的和我档案中记录的东西来了解我——本也不能,他无法告诉我那些我在遇见他之前发生的事情;或是那些我在遇见他之后发生的、但我选择不告诉他的事情。这都是我的秘密。
  但有一个人可能知道。有个人可能可以告诉我剩余的真相,告诉我我去布莱顿是为了见谁,揭开我最好的朋友从我生活中消失的真正原因。
  我已经读过这本日志。我知道明天会跟克莱尔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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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5 09:11:10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2.14 11月23日,星期五

  我在家里记日志。我终于能够把这个地方当做自己的家,当成可以归属的地方。我已经通过这日志,已经见过克莱尔,二者解答了所有我需要知道的事情。克莱尔答应我她会回到我的生活中,再也不会离开。我的面前是一个破破烂烂的信封,上面写着我的名字。一件旧物。它让我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我的过去终于有了意义。
  很快我的丈夫会回家,我正期待见到他。我爱他。现在我知道这一点了。
  我会记下这个故事,然后我们会一起让一切变得更加美好。
  我走下公车时外面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阳光中弥漫着冬季蓝幽幽的寒意,地面冻得很结实。克莱尔告诉我她会在山顶上等,在通向亚历山大宫的阶梯旁,因此我把写有见面地点的那张纸叠了起来,开始沿着坡度平缓的阶梯往上爬。阶梯绕着公园蜿蜒盘旋着,往上走用的时间比我预想的要长,再加上还不习惯这幅不太好使的身体,快到顶的时候我不得不停下来休息。我肯定一度体质强健,我想,至少比现在强。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多锻炼锻炼。
  公园环抱着一大片修整过的草地,中间柏油路纵横交错,点缀着垃圾桶和推折叠婴儿车的女人。我发现自己有些紧张。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怎么可能知道呢?在我想象的图像中克莱尔总是穿着黑色。牛仔裤,T恤衫。我看见她身穿深重的靴子、双排钮风衣。要不然她会穿着一条扎染长裙,所用的布料我猜应该用“轻飘飘”这样的词语来描述。我想象不出现在的她会以其中任何一种形象出现——我们现在所处的年纪已经不适合这些妆容——却不知道取代它们的是什么。
  我看了看表。我到早了。不假思索地,我提醒自己克莱尔总是迟到,接着马上好奇我怎么会知道这些,记忆留下什么痕迹提醒了我。我想,被埋藏的回忆有那么多,只埋在薄薄的表面之下。那么多的回忆,像浅水中的银色小鱼飞快地掠过。我决定坐在一张长凳上等她。
  长长的影子懒洋洋地摊在草地上。树梢上露出排排房屋,密密麻麻地挨着向远方伸展而去。我突然惊讶地意识到目光所及的房屋中有一栋正是我现在的住所,看上去跟其他房子没有什么区别。
  我想象着点燃一支烟、不安地深深吸上一口,努力压制想站起来走动的冲动。有点荒谬的,我感觉紧张。可是这样的感觉毫无理由。克莱尔曾经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很安全。
  长凳上的油漆剥落了一些,我用手挖着漆块,露出了底下潮湿的木头。已经有人用同样的办法在我的位置旁边抠出了两组缩写字母,接着围着字母挖了一颗心,加了一个日期。我闭上眼睛。每次发现自己生活的实际年代时我总是感到吃惊,有一天我会对这种惊讶习以为常吗?我吸了一口气:闻到的是湿润的草地味,热狗味,汽油味。
  一片阴影罩住了我的脸我睁开了眼睛。一个女人站在我的面前。高个子,一头浓密的栗色头发,她穿着一条长裤和一件皮夹克。一个小男孩一只手拉着她,另一只手的臂弯里抱着一个塑料足球。“对不起。”我说着在长凳上挪了挪,腾出位置让他们一起坐在我身边,这时那个女人露出了微笑。
  “克丽丝!”她说。这是克莱尔的声音,绝对不会错。“克丽丝,亲爱的!是我。”我看看那个孩子,又看看她的脸。当初光滑的皮肤上出现了皱纹,眼袋下垂——在我的记忆中它们不是这幅模样,不过这是她。毫无疑问。“上帝啊!”她说,“我一直非常担心你。”她把孩子向我推了推:“这是托比。”
  小男孩看着我。“去吧。”克莱尔说,“打个招呼。”有一会儿我以为她在跟我说话,可是接着他向前迈了一步。我笑了。我唯一的念头是这是亚当吗?尽管我知道这不可能。
  “哈喽。”我说。托比踢踢踏踏地走着,喃喃地说着些我没有听清的话,然后转身对克莱尔说:“现在我可以去玩了吗?”
  “不过要待在妈妈看的到的地方,好吗?”她摸了摸他的头发,他向公园跑去。
  我站起来转身面对着她。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宁愿不转过身去而是直接跑开,我们之间的鸿沟如此难以逾越,但是她伸出了双臂。“克丽丝,亲爱的。”她说,她的手腕上挂着的塑料手镯一个个互相碰撞着,“我想念你。我他妈的非常想念你。”我身上一直压着的重担突然翻了个跟头不见了,消失了,我抽泣着倒进她的怀里。
  一瞬间我感觉似乎我了解关于她的一切,也了解关于自己的一切,仿佛我灵魂中央的空隙被盖过太阳的强光照亮。一段历史——我的历史——在我的面前闪现,可是它转瞬即逝,除了匆匆捕捉它的幻影,其余的动作都已经来不及了。“我记得你。”我说,“我记得你。”接着光亮消失了,黑暗再次席卷而来。
  我们坐在长凳上,静静地看着托比跟一群男孩踢足球,看了很久。我很高兴与未知的过去有了一个纽带,可是我们之间有个难堪的坎儿,我跨不过去。一句话反复地在我的脑海里出现。与克莱尔有关。
  “你好吗?”我终于说,她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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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5 09:11:22 | 显示全部楼层
  “烂透了。”她说。她打开包拿出一包香烟。“你还戒着呢,对吧?”她说着请我抽,我摇了摇头,再次认识到她的确比我自己更了解我。
  “出了什么事?”我说。
  她开始卷香烟,对着她的儿子点了点头:“噢,你知道吗?托比有ADHD。他整夜不睡,所以我也没办法睡。”
  “ADHD?”我说。
  她微微笑了。“对不起。这是一个相当新的词,我想。全名叫注意缺陷多动障碍。我们不得不给他吃‘ 哌甲酯’,可是我他妈的恨它。那是唯一的方法。别的我们全试过了,如果没有那药,他绝对是个野孩子,吓人得很。”
  我看着那个在远处奔跑的小男孩。又是一个出了错的、乱了的脑子,安放在健康的身体里。
  “不过他还好吧?”
  “是的。”她说着叹了口气。她把卷烟纸摊在膝盖上,开始沿着折痕洒烟丝:“只是有时候他让人筋疲力尽,像是‘糟糕的2岁’一直没有停。”
  我笑了。我知道她的意思,但限于字面意义。我没有比照,不知道亚当在托比这么大甚至更小些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托比的年纪似乎很小?”我说。她笑出了声。
  “你的意思是说我很老!”她舔了舔烟纸上的胶水,“是的,我很晚才生了他。当时很确定不会有什么事,所以我们有点粗心……”
  “噢,”我说,“你是说——?”
  她笑了。“我可不想说他是一个意外,不过这么说吧,他算是让我吃了一惊。”她吧烟卷放进嘴里,“你记得亚当吗?”
  我看着她。她扭开了头,用手在风中护着打火机,我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也说不好这个动作是不是刻意的回避。
  “不。”我说,“几个星期前我记起我有过一个儿子,自从把它记录下来以后,我觉得自己一直无法卸下这件事,像是胸口上扛着一块巨石。可是,我记不得。我不记得任何他的事情。”
  她吐出一团微蓝色的烟雾,它向天空飘去。“太糟糕了。”她说,“我很抱歉。不过本给你看照片了?有用吗?”
  我掂量着该告诉她多少。他们两人以前似乎有联系,一度似乎是朋友。我必须小心,可是我仍然感觉越来越有必要开口谈谈——也听一听——真相。
  “是的,他确实给我看了照片,不过在家里他没有摆出来。他说那些照片太让我难过了。他把它们藏了起来。”我差点脱口而出锁了起来。
  她似乎有些惊讶:“藏起来?真的吗?”
  “是的。”我说,“他觉得如果我偶然发现他的照片,我会觉得十分难过。”
  克莱尔点了点头:“可能你认不出他?不知道他是谁?”
  “我想是的。”
  “我想可能是这样。”她说。她犹豫了一下,“既然他已经走了。”
  走了,我想。她说的好像他不过是外出几个小时,带着他的女朋友去电影院,或者去买一双新鞋。不过我理解。理解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协定:不谈亚当的死,现在还不要谈;我理解克莱尔也在试图保护我。非吖凡吖电吖子吖书。
    下吖载吖论吖坛吖。我没有说话,相反我试图想象那种情形是什么样子:每天看见我的孩子,在每天这个词还有意义的时候,在每天都与前一天断裂开来之前。我试图想象每天早上醒来知道他是谁,能够计划未来、期待圣诞节、期待他的生日。
  多么可笑,我想。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难道你不希望看到他——?”
  我的心突然砰砰地跳了起来。“你有照片吗?”我说,“我能——”
  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当然!很多!在家里。”
  “我想要一张。”我说。
  “好的。”她说,“可是——”
  “拜托,那对我很重要。”
  她把手放在我的手上:“当然。下次我会带一张来,不过——”
  远处传来的一声叫喊打断了她。我望向公园那一边。托比正向我们跑来,哭着,他身后的足球比赛仍然在进行。
  “他妈的。”克莱尔小声说。她站起身大喊道,“托比!托比!怎么啦?”他还在跑。“见鬼。”她说,“我去把他哄好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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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5 09:11:34 | 显示全部楼层
  她到了儿子身边,蹲下问他出了什么事。我看着地面。水泥路上长满了青苔,奇形怪状的青草从沥青下钻了出来,努力地朝着阳光生长。我感觉到兴,不仅是因为克莱尔会给我一张亚当的照片,也是因为她说会在下次见面的时候给我。我们还会再见面。我意识到每一次都会再像第一次见面。真是讽刺:我常常忘记我记不住事情。
  我也意识到她谈到本的模样——某种怀旧的腔调——让我感觉他们不可能有私情。
  她回来了。
  “一切都很好。”她说。她弹掉香烟,用鞋跟把它踩进地里。“关于球是谁的有点小误会。我们走一走?”我点点头,她转身朝向托比,“亲爱的!要冰激凌吗?”
  他答应了,我们开始向亚历山大宫走去。托比握着克莱尔的手。他们看上去如此相似,我想,他们的眼睛里都有团团火焰。
  “我喜欢这里。”克莱尔说,“景色让人振奋。你不觉得吗?”
  我看着灰色的房屋,它们中间点缀着团团绿色:“我想是的。你还画画吗?”
  “不怎么画了。”她说,“有的时候试一下,我变成半吊子了。我们自己家的墙壁上到处是我的画,不过不幸的是一幅也没有卖到其他人手上。”
  我笑了。我没有提到我的小说,尽管我想问她是不是读过了、她觉得怎么样。“那你现在做什么呢?”我问。
  “基本上我在照顾托比。”她说,“在家里教他。”
  “我明白了。”我说。
  “不是自己选的。”她回答说,“没有一家学校肯收他他们说他破坏性太强了,他们对付不了。”
  我看着她的儿子,他跟我们走在一起。他似乎十分安静,握着他妈妈的手。他问是不是会给他冰激凌,克莱尔告诉他很快就有了。我无法想象他是个麻烦的孩子。
  “亚当是什么样子的?”我说。
  “小孩的时候?”她说,“他是个好孩子。”她说,“非常有礼貌,规规矩矩,知道吧?”
  “我是个好妈妈吗?他幸福吗?”
  “哦,克丽丝。”她说,“是的。是的。没有人比那个孩子更受宠了。你不记得了,是吧?为了要孩子你努力过一段时间,你有过一次流产,当时已经怀了很长时间,然后有次宫外孕。我想你刚刚准备放弃,亚当却来了。你可开心了,你们俩都很开心。你喜欢怀孕。我讨厌怀孕。肿的他妈的跟一所房子一样,还有可怕的孕吐。吓人。不过你不一样,你爱怀孕时的每一秒钟,你怀亚当的时候全程容光焕发。你一进屋,房间都被你照亮了,克丽丝。”
  尽管我们在走路,我还是闭上了眼睛,先试着记起怀孕的时候,接着想象那段时间。两样我都没能做到。我看着克莱尔。
  “然后呢?”
  “然后?孩子出生了。棒的很。当然,本在那儿。我尽快赶到了。”她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我,“你是一个出色的母亲,克丽丝。非常出色。亚当很幸福,被照顾得很好、被人爱着。没有一个孩子可以得到比这更好的了。”
  我努力回想当母亲的时候,回想我儿子的童年。但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本呢?”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本是一个出色的父亲,一直都是。他爱那个孩子。每天晚上他下班就奔回家看她。当他学会说第一个字,他给所有人都打了电话告诉他们。他开始爬、学会走第一步时,本也是这么做的。他刚刚会走路他就带他去公园,带着足球啊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有圣诞节!那么多玩具!我想我就只见过你们吵这一次架——关于本该给亚当买多少玩具。你担心他会被宠坏。”
  我感觉到后悔让我心中刺痛,有种道歉的冲动:我曾经想要拒绝给我的儿子某些东西。
  “现在我会给他所有他想要的东西。”我说,“如果可以的话。”
  她看着我,露出伤心的表情。“我知道。”她说,“我知道。可是你要开心点,要知道他从来不需要你的什么东西,从来都不。”
  我们继续走着。人行道上停着一辆正在卖冰激凌的货车,我们朝它走去。托比开始使劲拽他妈妈的胳膊。她弯腰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纸币给他,让他去买冰激凌。“挑一个!”她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只挑一个!记得等人找零!”
  我看着他向货车跑去。“克莱尔。”我说,“我丧失记忆的时候亚当有多大?”
  她笑了:“他一定已经3岁了。也许是刚刚4岁。”
  我觉得现在我正要踏进新的领域,踏进危险中。但这是我不得不去的地方,我必须发掘的真相。“我的医生告诉我我被袭击了。”我说。她没有回答。“在布赖顿。我问什么会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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