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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lack白夜

《J的神话》-天雷滚滚的推理小说,慎入!-作者:乾くるみ(乾胡桃)-译者:月坂雪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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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闷
    前天 0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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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6 18:09:36 | 显示全部楼层
    2

    飒飒的雨声,一如既往的如同休息时间的背景音乐一样响着。
    确认了接下来的课程后,优子又变得忧郁起来。
    (体育……)
    “今天是谁值日?体育课的任务是什么?”
    有人这么问到,很快就有另外一个人回答。
    “啊,是我。今天是去体育馆打篮球。”
    “啊,体育馆啊。我一直很讨厌那个地方的橡胶味的。”
    像这样相互交谈着,班委们把体操垫抱在胸口,一个接一个的走出了教室。
    (我也不走不行了……)
    慌忙的走出教室的时候,优子在走廊上和一年级二班的少女们打了个照面。简直是最糟糕的时机。明明优子平时一直特别留心着不要见到二班的同学的,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碰到了呢?
    体育课是一班和二班一起上的。二班的教室门口,抱着体操垫的少女正鱼贯而出,而站在她们中心的是……
    (小椎……)
    高桥椎奈就在那里。
    优子为了避开椎奈,不经意的走到了后面出来的一组少女的队伍中。
    “高桥同学,真的是相当漂亮啊。”
    “是啊是啊。虽然这样说可能不太好,现在的她简直就像麻里亚大人又活过来了一样啊。呐,你不这么觉得吗?”
    “对啊对啊。”
    在背后少女的交谈中,可以听到这样的话。
    (小椎……)
    优子转而偷偷地看向椎奈。
    虽然本来就比较标致了,可是在这两个月之内,椎奈更是变得让人乍一看觉得看错了一样,美丽惊人。那种改变,简直就像是把茜和瑞穗她们学生会成员身上发生的变化完全反了过来一样。被同级生包围着,与她们自在的欢乐交谈的样子,优子虽然不愿意,目光也还是被吸引了过去。明明刚入学的时候,和人在一起时还总是露出一副僵硬的表情,现在脸上却一直挂着毫无做作的笑容,满溢着让人一见到就会被她俘虏的美与慈悲。
    “呐,我们也跟上去吧。”
    这么说着,后面的两个优子班上的少女也追上了一年级二班的队伍,很自然的混入了那以椎奈为中心的圆形队伍之中。而椎奈则是向着对她来说是隔壁班同学的少女们展露出温暖的微笑,随意的说了些什么,然后“呵呵”的捂嘴而笑。而后,形成了集团的女生就把优子晾在一旁,向着体育馆走去了。
    (小椎……)
    不经意的,感觉胸中有些寂寞。
    被椎奈告白的时候……被她索吻的时候,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即使到了现在,优子也想不出正确的答案。但是至少,像那样把对方推开,连拒绝的话都没有明确的说出来的做法,肯定是不对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自己是喜欢着椎奈的……
    (喜欢……)
    把自己胸中的这份感情轻轻地说出来的时候,优子感觉到胸口“砰”的跳动着。
    (但是,还是不一样的,不是那种,会相互接吻的喜欢……只是想像之前那样,和椎奈做关系很好的朋友。……只是这样而已。)
    明明不会有谁能偷窥到自己心中的想法,优子还是慌忙的把那些念头藏了起来。
    和椎奈她们保持着足够的距离,优子在最后面向着更衣室走去。途中,往二班的教室看了一眼,哪里一个人都没剩下。不管是一班还是二班,其他的一年级学生都走在了前面,只有优子一个人孤单的被留了下来。
    走在过道上的时候,预备铃已经响了。如果不赶快的话就要迟到了。
    雨被风吹斜,过道的地面也被水浸湿了。被雨水打湿的裙摆像是刻意和优子过不去一样,缠住了她的大腿。
    总算是走完了风吹雨淋的过道,把手放在更衣室的门上的瞬间,突然听到了门对面传来一声悲鸣。优子被吓了一跳,正在推门的手也停了下来。更衣室里面,不断传来像是吵架和咒骂一样语调激烈的声音。
    (怎么?发生什么了?)
    优子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推开了门,轻轻地走进了更衣室。然而,在关上门的时候才发现,一旦把门关上,外面激烈的雨声就会被隔绝开来。这样的话,就算再怎么小心的开关门,里面的人也会因为雨声的有无而注意到有人进来吧。优子一边骂着自己太笨,一边却庆幸的注意到室内的争吵似乎完全没有因为自己这个新来的人而停下,激烈的声音兀自响个不停。
    “……所以说,请不要无理取闹了好吗?”
    “无理取闹?你说什么?一开始过来找茬的不是你们那边吗?”
    用爆炸一样的口气回话的,听起来像是片桐茜的声音、优子站在柜子的阴影处,看向更衣室里面。
    还没换好衣服,下身除了内裤之外什么都没有穿,把运动服紧握在手中随着自己的话语来回挥舞的,果然是茜。在茜的身后,不断说着“是啊”附和着她的是佐藤瑞穗。两个人都是优子班上的学生会成员。
    而她们正前方对着的是一年级二班的四名学生,是在追随椎奈的那些少女中被称为“亲卫队”的存在。在亲卫队队员四人排成的墙壁之后,椎奈只是默默地背向这边,一个人静静的换着衣服。
    (发生了什么?大家是为了什么吵架的呢?)
    “一般学生不要管我们学生会成员的事情,你们几个站一边去。”
    “学生会成员什么的,不要说得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你们这群人,现在满嘴还是麻里亚大人麻里亚大人的,除了把死人的事情挂在嘴边,其他什么都做不了了不是吗?相反,我们这些人,现在才是在为了这间纯和学院的和谐而尽力,不是吗?”
    作为亲卫队领导的斎田未知留向前跨了一步,这么说道。她也是刚刚脱下裙子,换衣服换到一半的样子。
    “就是啊就是啊。”
    “只是挂着名字的学生会员什么的,大家一起罢免了吧。”
    下衣同样只有内衣的二班的其他女生也都走向前来,不过茜却一步也没有退后。
    “杂碎滚一边去!”
    用握在手中的运动服重重的抽了一下旁边蹦床的弹簧。
    “喂,高桥!不要缩在后面了!”
    听到了茜这样的骂声之后,气氛瞬间变得更为险恶了。
    “喂,那种粗暴的话算什么啊!”
    “对椎奈大人太失礼了!”
    (椎奈……大人?)
    围着椎奈的少女这样的称呼,让优子自然的想起了朝仓麻里亚……那个同样在同级生中也被称为“大人”的存在。看起来,就像当时的少女们崇拜着麻里亚一样,现在,椎奈身边的少女也把椎奈当成了崇拜的对象。
    在半裸的少女站成的墙壁背后,椎奈只是悠然的换着衣服。脱去水手服和裙子之后展现在空气中的,是简直可以称为完美的具现化的美丽身材。
    “高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吧。也就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才能像现在这样自在吧。真是可怜你啊。难得被选为了学生会的成员,却对麻里亚大人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就像这样结束了。不知道的人,学生会里面也只有你了吧。如果知道Jack的事情的话,就算是你也……”
    “茜!”
    应该是片桐茜一方的瑞穗慌忙的抓住了她的肩膀,拦住了她接下来的话。而站在阴影中的优子则屏住了呼吸。
    (Jack……)
    感觉寒气噌噌的沿着背后往上窜。又是这个词。Jack……
    突然被瑞穗抓住肩膀,茜硬生生的把后半段话咽了下去,半张着嘴站在那里。而作为椎奈的护壁一样站着的四名亲卫队少女,在听到那个词的瞬间,也像是吞进了一整个鸡蛋一样,惊讶的张着嘴,死死地盯着茜的脸。
    不管哪一边,都像是被冻结在原地一样。愈加强烈的紧张感压迫着周围的空气。而下一个瞬间,片桐茜打破了这凝重的沉默。哈哈地喘了两口气,缓过了呼吸之后,重新组织着语言。
    “……觉得我在胡说的话,就去问现在成了你的下仆的那个冴子好了。”
    也正在这个时候,二班女生组成的人墙,缓缓向左右两边分开了。在后退的少女中间,出现的是换好了体操服的的椎奈。脸上保持着嫣然的微笑,缓缓的走到了呼吸慌乱的两名一班的学生会成员面前,优雅的站着。
    “什,什么啊,那种很了不起的样子……”
    像是被对方的样子震慑到了一样,茜只能逞强的说出这么一句话。而与此相对的,椎奈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用平静的目光盯着茜的脸。
    “真是可怜啊,你们这些人……”
    那个声音中,混杂着怜悯的感情。那之后,突然传来了“啪、啪”的,手打到肉上的身影。优子连忙屏住呼吸,蜷缩在藏身的阴影之中。
    然后,椎奈把手从两个人的脸上移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你们也快点换好衣服吧。马上就要开始上课了。”
    椎奈的声音依然那样平静。一段时间里,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只有外面的雨声唰唰得兀自不停。
    终于,响起了弹簧床“吱呀”的声音。
    (不好……)
    优子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已经是她发现椎奈看向这边的脸的时候了。在偷听的现场被发现的难堪,以及和椎奈两人独处的难看,让优子本能的蜷缩起身子,把视线逃开。感觉全身的皮肤都因为羞耻而热得发烫。
    一瞬间,感觉到对方像是在把玩自己的视线。像这样看着自己的椎奈的脸上,现在究竟是怎样的表情呢?逃避着把头移开的优子现在看到的,只有更衣室墙顶古老的镂花窗栏。胸口像堵着大石头一样。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原谅我。小椎……原谅我。)
    下一个瞬间,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猛的睁开眼睛,发现椎奈已经不在这里了,才大大的舒了一口气,紧绷的全身也放松下来。注意到的时候,腋下已经湿透了。
    连50厘米都不到。优子和椎奈在这么近的距离正面相对,自从上次礼拜堂的事件以来还是第一次。然后,优子注意到了。
    (啊,那个气味……)
    又酸又甜的,像是在哪里闻过的,让人怀念的芳香。
    在那个美少女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一瞬间,在周围留下的那种微不可辨的香气,也只有优子的鼻子可以捕捉得到吧。在闻到香味的时候,优子感觉自己有些飘然忘我,陶醉在了那令人怀念的芬芳里。
    (和麻里亚大人一样的香味……)
    在这两个月间,突然变得让人惊艳的美丽,同时也变得极富领袖魅力的少女——高桥椎奈。在她的身上,现在甚至也飘荡着和之前学校的领袖麻里亚一样的香味。
    优子虽然觉得不思议,不过却很快把这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接受了。
    (……那就是圣人的气息。小椎……,就是说,现在的小椎,一定是变成了之前的麻里亚一样的人,并且连主也肯定了……)
    不过现在并不是去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了。正如椎奈所说,室外已经响起了正式上课的铃声。体育课的授课已经开始了。优子总算是意识到自己再不换衣服就不行了,不过依然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因为茜和瑞穗两个人,现在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那家伙……。给我记住了。……你们这些人也是的,总是妨碍我们,以后总会后悔的。”
    茜恶狠狠的说着。
    “等等,你们两个,现在还打算反抗椎奈大人吗?”
    “明明自己都被椎奈大人的魅力折服了。”
    “椎奈大人和你们,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吗?”
    二班的椎奈崇拜者们也丝毫不输给她,纷纷用话语回击。在话音中混杂着咔哒咔哒的声音,似乎是开关壁柜的响声。就是说,现在她们一边对骂,一边也在换着衣服吧。
    (这样下去会被发现的……)
    怎么办才好呢?总之优子尽量不弄出太大的声音的打开门,退出了更衣室,然后再把门关上。现在不是进去的时候。听着更衣室里的声音,终于,少女们的骂声停了下来。优子就那样,带着满脸冷汗,掩耳盗铃的带着“里面的人不会发现”的想法,横下一条心来,装作刚刚才来的样子,从正面走进了更衣室,向着里面走去。
    “搞什么名堂啊你?”
    少女中的一个人朝这边喊着。优子装作没听见一样把目光看向另一边。幸而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什么。少女们都匆忙的换好了衣服,急急忙忙的走出了更衣室,开关房门的声音不迭的响起。
    终于,四周安静了下来,被一个人留在更衣室里的优子,好像现在才意识到从早上开始就下个不停的雨声到底有多大。
    (我也要快点换衣服了。)
    匆匆忙忙的脱下裙子,解开衬衣的扣子,机械的进行着换衣服的冬子的同时,优子的心依然被之前的争吵紧紧揪住了。口出污言对骂的少女们,以及暴力。
    (……大家都变了。)
    像那样恶劣的争吵,优子在入学之初根本不可能想象得到。在以麻里亚为中心,一切都和谐的运转着的那个时候……。不过,就算优子怎样向上天祈愿,也无法再次回到过去的时间。
    是的,因为麻里亚已经死了。
    麻里亚之死。仅仅是一名少女的死,就让充满着祝福的校园里的和谐气氛变得荒芜。
    穿上运动裤,把手伸进体操服的袖子里的时候,优子突然想起来了。被瑞穗抓住肩膀打断的,茜说的话。那对她们来说,是什么不能外传的事情吧。
    ——如果你知道Jack的事情的话,就算是你……
    脑中出现的,是茜说出这句话时的影像。在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室内的空气一下子就像被冻结了一样。……简直就像少女不小心说出了一个禁忌的词语一样。
    (又是Jack……Jack到底是什么啊?)
    最开始是出现在麻里亚的事件之后,琴美和冴子之间的密谈之中。而现在,又是被片桐茜不经意的说了出来。佐藤瑞穗也像是知道其意思的样子。而与两人相反,在刚才的对话中,好像只有椎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觉得这是胡说八道的话,就去问现在是你的下仆的那个冴子吧。
    茜、瑞穗、冴子,以及琴美。生徒会成员几乎全部都知道Jack的事,只有椎奈一个人一无所知……是在知道那件事之前,麻里亚就死掉了吗?
    这样说的话,被称为Jack的东西,最后又怎么样了呢?换好了衣服,去往体育馆的途中,优子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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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天 0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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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7 13:18:25 | 显示全部楼层
    3

    学院内发生的争执,其实远不止优子在更衣室目击到的那一件。
    “今天在我的班上也是的呢,几个人吵得不停。”
    和优子同住的樱井早矢香叹着气这么告诉优子。
    “从朋友那里,偶然的听到这样的话。一年级的高桥同学好漂亮啊,简直像是去年的麻里亚大人一样啊,这样。而听到了这些话的小忍,就毫无征兆的暴发了。然后,情况越来越严重,最后变成了相当危险的、甚至相互殴打起来的争吵了。”
    除此之外,优子还听到了很多这样的话。学校里频发的争执……其实,那些都是大同小异,连争执的双方都完全相同。一边是崇拜高桥椎奈的人,另一边则是不认同前者,而是继续崇拜者已经死去的朝仓麻里亚的人。
    这两者的势力,根据优子听到的描述,在二三年级学生中差不多是对半开。令人不得不称奇的是,已经有一半的高年级学生不是把麻里亚而是把椎奈当成了新的偶像,或者说是领袖崇拜者了。而一年级学生中,则早就是椎奈派主宰的趋势了。被称为麻里亚派的追崇着已经死去的学生会长的人,现在只有以片桐茜为代表的极少一部分学生了。
    早矢香继续说着之前的话题。
    “听小忍说,小椎奈只是个一无是处的恶女罢了。甚至说,她把高年级的青木同学当成是自己的下仆一样呼来唤去什么的……虽然我是觉得,那个小椎奈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更衣室里,茜好像也这么说过。一年级学生把和自己同住的二年级学生当做下仆什么的……这样的说辞。
    优子觉得,那样的事情肯定是没有的。不过,确实是有着会让人这么说的原因。在麻里亚死去后学院里阴沉抑郁的氛围中,只有椎奈像是彗星一样开始绽放光辉,自然也会传来斥责椎奈轻薄无情的声音。而对此,冴子应该是说了什么庇护椎奈的话吧。忍和茜他们所说的,恐怕就是针对冴子那时的言行做出的评价。不过这样的话,只不过是作为姐姐的上级生对同室作为自己妹妹的下级生的庇护而已吧,至少优子是这么觉得的。然而,在已经对椎奈抱有恶意的人眼中,就变成了主人和下仆的关系,而且还被她们进一步加上恶意传播开来了。
    对于“冴子是椎奈的下仆”这样的话,优子脑中能浮现出的场景,大概是椎奈冷冷的下着各种无理的命令,而冴子全部默默地接受下来,或者是冴子绕在椎奈的身边不停地拍着马屁,又或者是在趾高气昂的椎奈面前,冴子深深地低着头……
    (这种事情太奇怪了……)
    椎奈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同时,冴子也绝对不是会听任下级生指使的性格。
    如果对方是现在已经死去的麻里亚的话,冴子说不定还可能像这样唯唯诺诺。优子所知的冴子,对于自己在一年级的时候担任自己姐姐的麻里亚,是发自心底的崇拜着的。
    但是麻里亚已经死了。冴子崇拜的圣母,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不过……我真的了解冴子同学吗?)
    仔细想想的话,对于麻里亚的死,冴子表现出来的态度,总觉得有哪里很奇怪。
    麻里亚的突然死亡,对此全校学生都表现出了哀叹和悲伤。其中,冴子因为入学第一年就和麻里亚缔结了义姐妹的关系,理所当然的是这间学院中对其死亡抱有最深切悲伤的人。——所有人应该都会这么认为吧。
    然而,在她身上却看不到那种悲痛欲绝的样子。当然,他人心中的悲伤是没办法通过简单的观察外表来估量的,就算说是有其他人作为比较,这样的判断也是毫无道理的。然而,优子还是不自觉地把冴子和冲野琴美和风间忍、片桐茜她们放在一起对比。和她们的憔悴不堪相比,现在的冴子看起来却是相当平静。——优子现在才开始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反常的事情。
    (冴子同学。你难道对麻里亚大人的死不感到悲伤吗?)
    虽然说这种事情直接去问本人就好了,不过优子肯定是做不到这种事情的。
    想要问冴子的事情,要说起来的话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比如和优子同住的时候,夜晚外出的目的地是哪里,或者是麻里亚去世的那天晚上,和椎奈两个人一起离开房间,到底又去了哪里。而那个行动到底是不是和麻里亚的死有关系呢。而后的第二天,在礼拜堂和琴美的那个谜一样的对话,意义又是什么呢。……以及,Jack到底是什么呢?
    然而就算有这么多疑问,优子也从来没有想过直接去质问冴子。对她来说,甚至不知道现在自己应该带着怎样的表情和冴子说话。刚入学的时候作为室友共同度过了一段时间,像是妹妹和姐姐一样,在生活中不断从她那里学习新的东西,也有类似师徒这一层的关系。对于不擅长和人交往的优子来说,这样的关系就成了她和对方连接的接点,在这个接点上延伸出了优子和冴子间的关系。然而因为四月末的房间交换,两人间的义姐妹关系断绝了,与此同时优子所依赖的和冴子关系的接点也因而失去。于是,优子对于已经不再是自己同寝室的姐姐的冴子,完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她交流了。
    所以在放学后,自己一个人在教室里磨蹭着收拾东西的时候,冴子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瞬间,优子只能困惑到了极点的呆立在原地。

    进入这一周以后,梅雨季节大概是进入了幕间休息。本来按照前几天的态势来开,连日的晴天已经拭目可待,然而今天却又峰回路转,从早上开始到现在,天空就被压境的乌云遮的严严实实,呼呼的狂风在天空的彼方咆哮不休。这样的周四的下午。
    冴子简直就像看准了优子一个人留在教室里的时机一样,出现在了一年级一班的教室门口。不,实际上,她就是一直在等优子独自一人的时候吧。
    优子注意到教室门口的那个人影的时候,对方已经先开口了。
    “怎么样,坂本同学?”
    当优子认出那是冴子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冴子会在这个教室里?是找我有事吗?不过到底是什么事……)
    “那、那个……”
    嘴巴比思考要快的开口了,但是根本不知道应该要说什么,也就变成了无措的支吾。这种场合下到底应该说什么呢?完全没有头绪,只好有些慌乱的低下头。
    “换了房间之后,像这样见面是第一次吧。……怎么样,和樱井早矢香同学相处的还顺利吗?”
    “啊,是的,托您的福。”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在问自己了,到底是托的什么福呢?是托了冴子她们学生会成员决定的房间交换的福吗,这样说起来,不就成了“多亏离开了冴子才能过的顺利”的意思了吗?对方要是这么去理解的话就要命了……意识到这致命的失言,优子感到慌乱无措,从额头到腋下到后背都在嗖嗖的冒冷汗。
    冴子慢慢地靠近,在优子身旁停了下来。
    “稍微有些话想说……可以跟我过来一下吗?”
    声音低的如同耳语。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呢?要说些什么呢?优子完全想象不出来,只是有着什么不好的预感,全身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一样。不过,既然是之前的室友这么邀请了,自己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啊,好的。”
    收拾好东西,把包背在身上,跟在了冴子身后。
    冴子领着优子从东边的楼梯上楼,来到了二楼的音乐室。小心翼翼的把脚踏了进去,环视了一下室内,似乎除了带着自己来的冴子之外没有其他人。确认了这一点,优子心中稍微舒了一口气。在她看来,如果冴子要带着她去见的是椎奈亲卫队的少女们,或者是椎奈本人的话,她可能根本想不好该要怎么应对吧。
    等到优子进门后,冴子把入口的大门关上了,发出“哐”的一声。空旷的室内,只有房间的深处有一架大钢琴,长桌子和座椅都被折叠起来靠在了墙边。像舞台帷幕一样的红黑色窗帘被堆放在了房间的一角,但是从窗口看出去的天空却比窗帘更为浊暗压抑。
    “那么,坂本同学。想要和你说的,是关于你和高桥同学之间的关系的事。”
    听到冴子这么说,优子“咕”的吞了一口唾沫。
    (关于我和小椎的关系……?)
    “如何?你对高桥同学哪里有不满吗?”
    “怎,怎么会……你弄错了。我怎么会去讨厌小椎什么的……”
    优子这么回答着,而冴子则是合上嘴巴,用眼睛紧紧地盯着优子的表情。那个表情太过可怕,优子不自觉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终于,冴子又开口了。
    “……是这样,吗?在高桥同学看来,你好像是很讨厌她的样子啊。顺便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倒不如说,看到你的举止的话,任谁都会这么想吧。你难道不是对高桥同学抱有相当露骨的嫌恶的吗?”
    然后,又不再说话,以此来告诉优子,轮到她说话了。优子一边拼命的摇着头说着“不是这样的”,一边考虑着应该用怎样的顺序来说明自己的想法,然后慎重的措着词开口了。
    “我就算现在,也相当喜欢小椎,不,高桥同学。也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和高桥同学恢复四月份那时候一样的良好关系的。但是小……高桥同学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再需要像我这样的朋友了吧。这一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管是哪个方面,椎奈和我已经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所以才那样一直躲开她吗?”
    冴子的口气中,好像混着什么恶意的东西在里面。
    “怎么说呢……完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她,和她怎样说话才好。……以前的话,都是直接叫她‘小椎’的,唔,现在的话,她应该很讨厌这么叫了吧。像她身边的,比如说斎田同学她们……”
    听到了斎田未知留的名字,冴子的脸色稍微有些缓和。
    “椎奈大人……啊。那样的话你也这么叫不就好了?”
    “这样去叫小椎……吗?”
    对方的提案,让优子突然眼前一黑。
    “对。”
    冴子点了点头,声音中的冰冷清晰可闻。
    “毫无疑问,现在你想要和高桥同学站在同样的立场上的话,正如你之前所说的,是绝对不可能的。想要在这个意义上恢复原来那样的友好关系,也是绝对不可能的。这是无论如何都实现不了的事情,这一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就算如此,我也不觉得你像现在这样子一直去无视高桥同学是什么正确的做法。……就是说,你也像她们,比如说刚才提到的斎田同学,像她们一样,成为追随她的群体中的一员,这样去对待高桥同学不就好了吗?当然,前提是你自己也有这份心的话。如果现在你也有这种想法的话,之后这么做就好了……如何呢?”
    (如何……呢?)
    优子相当的困惑。
    刚才,冴子正在劝自己成为追随椎奈的那些“下仆”之一,并且告诉自己,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来改善两人之间的关系。
    “要说的话就是这些了,和你说的那件事也没有现在就得出结论的必要。那么,走吧。”
    对话就这样结束了。乍一看的话,这是冴子了解了优子和椎奈都在不自然的避开对方的现状之后,为了改善两人之间的关系,扮演两人之间沟通的桥梁的作用,才这样找优子进行谈话的吧。这样的话,表面上看,这对作为学生会成员之一,同时也是偶然同时成为了椎奈和优子两个人的姐姐的高年级学生来说,是个相当不错的举动。对话的内容暂且不论,对于这种对两人的关心,优子从道理上来讲本来应该相当感激的。和同样担任着两人共同的姐姐的另一个高年级学生樱井早矢香那个对优子和椎奈之间的关系不发一言,只是旁观着现状的态度来说,冴子确实表现出的是积极地想要解决问题的姿态。
    然而,在冴子的行动中,一点也看不出为了优子着想的成分在里面。就算冴子是自发的采取这样行动的话,那里面也十成是是为了椎奈而已。
    走出了音乐室,从东边的楼梯下楼的时候,冴子突然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接续了刚才的对话。
    “我已经好好的把要传达的话传达给你了。之后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感觉对方的口气有些奇怪,优子在楼梯的中间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对方的脸,而冴子只是自顾自的继续着。
    “……倒不如说就我而言的话,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就挺好了。嘛,反正最后做决定的人是你嘛。”
    冴子这么说着。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如果这是冴子自己的想法的话,那样的话,冴子之前说过的,要让优子成为椎奈派的一员的话,到底是帮谁传达的话呢?
    (难道是……小椎?)
    椎奈她,想让优子也成为崇拜自己的大军中的一员,才让冴子把那样的话传达给优子的吗?
    那样的话,那个告白又算什么呢?在礼拜堂里,那个突然的亲吻之后的告白算什么呢?
    ——我一直喜欢着优子。一直,是这么看着优子的。
    明明是那么说着的,现在却只是想让优子成为崇拜自己的人中的一员就够了吗?
    “说回来,为什么那位大人一直对你的事情……”
    冴子像是自言自语的低声说着。透出来的话音却让优子相当在意。
    (那位大人……?)
    优子转而窥视着冴子的样子。本来优子的身高就比冴子低了一个头,现在又站在冴子的下一级台阶上,这让优子不得不以一个有些夸张的角度仰视对方。沿着头发向上,优子看到的冴子细边眼镜深处的眼睛,正险恶的扭曲着,让优子寒毛都竖了起来。
    那双眼睛里潜藏的,是相当激烈的憎恶之情。冴子的表情很明显的透露着内心中的恶意。那是优子至今为止的人生中从来没有接受过的强烈而露骨的恶意。
    一瞬间,胸口一阵难过。像是晕车时一样,眼前一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然后一脚踏空。
    (……不好。)
    身体前后的摇晃着,胸口却突然感觉到被什么推了一下的冲击感,大概是错觉吧。为了保护身体,把手抬起来,头低下来缩到胸口,下一个瞬间世界开始旋转,全身各处都感受到激烈的疼痛。等到意识恢复的时候,优子已经倒在了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转角,一个人看着苍白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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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闷
    前天 0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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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7 13:18:42 | 显示全部楼层
    4

    地面冰冷的触感让优子醒了过来。刚才好像失去了意识。
    从转角平台的窗户向外看,映入眼帘的依然是一成不变的昏暗天空,然而比起屋内优子倒在地上的场所来说,天空反而更加明亮。上一层的平台下面,亦即是相对于优子来说的天花板上挂着的日光灯,虽然开着,却只是让优子一阵阵目眩。空虚无物的黑暗氤氲在四周,穿越天空的风声“呼呼”的在墙外作响。
    躺在这样的黑暗之中,优子莫名的感到一阵悲哀。转了转头,看向阶梯的上方,然而和自己一起下楼的冴子已经不在那里了。
    (难道是被推下来了……?怎么会?)
    脑袋还不是很清醒。右手里依然紧握着书包。试着慢慢活动着右腕。没有问题,能动。接下来是左手,活动的时候可以感受到身体里针刺一样的疼痛。无视疼痛而继续运动着右脚。……然后是左脚。
    (疼!)
    左脚尖传来撕裂般的痛感。小心的保护着左手,慢慢地坐起身子,在各个方向活动着左脚。当转到某个角度的时候,剧烈的疼痛便迅速传来,看起来是扭伤了。
    (……只是扭伤的话没问题的。)
    不能一直像这样坐着不动。优子缓慢的一点点站了起来。然后把身体的重量寄托在扶着墙的手上,保持着左脚不动,总算是慢慢地下到了一楼。在那里的是……
    “啊,坂本同学。——怎么了?”
    刚从楼梯上下来,就听到了询问的声音。沿着声音看过去,是站在东楼的走廊里看向这边的,穿着白色修道服的相马修女。
    “好像是受伤了呢。没关系吗?最好马上去处理下呢。”
    “……没关系的。”
    听出了对方话中有些急切的关心,优子不假思索的这么回答道。当然,修女并没有理会优子逞强的话,就这样把优子带到了东楼的医务室。
    “其他的地方没问题吗?只有脚?”
    把优子抱到检查用的床上,把左脚的鞋袜脱去后,修女这么问道。
    “啊,是的。”
    “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呢。……也稍微检查一下其他地方吧。”
    修女一边隔着衣服按压着优子身体的每个地方,一边问着优子有没有哪里感觉到痛,每次优子做出肯定的回答后修女都会认真地确认,不过其他地方都是些轻微的擦伤和淤青,并没有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果然还是左脚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流逝,痛感反而增加了。
    “这样的话会疼吗?没问题吗?……这样呢?”
    “啊……这、这样很疼。”
    像之前优子自己做的那样,修女转动着疼痛的那只脚脚尖的角度,然后重复着这样的提问。最后相马修女做出的诊断,果然还是扭伤。
    用湿布敷住伤处,在那上面缠上绷带。不愧是有护士资格的人,手法相当的娴熟。最后用胶粘上绷带的末端后,修女保持着蹲在优子脚下的姿态,抬起头来,带着担心的表情看向优子的脸。
    “怎么样?骨头大概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为防万一,最好还是去医院系统的检查下吧。”
    “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从小时候起就经常会有摔倒啊扭伤什么的。”
    听到优子的回答,修女只能沉默的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来,在优子旁边弯下腰,用手把制服上到处都沾着的污垢轻轻拍下来。从某个角度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公主抱一样。
    “啊,不,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觉得实在很过意不去,优子慌忙这么说道。明明自己就可以拍干净灰尘,整理好裙子了。
    而正在帮优子这么做的相马修女,突然凑到优子的耳边,以耳语的声音悄悄问道。
    “呐,可以说实话吗?虽然你说是从楼梯上不小心摔下来了,但是……是被人推下来的吧?是谁?”
    突然被这么问,优子吃了一惊,然后慌忙的否定。
    “不,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己不小心踩空了。”
    “真的吗?”
    修女不怎么相信的说着,从侧面看着优子的脸。经受不住那真挚的视线,优子默默地把头低了下去。
    相马修女温柔的拍了拍优子的肩膀。
    “我知道了。既然坂本同学这么说的话,那么就这样好了。不过,如果真实情况并不是这样的话,如果那里面有什么让你困扰的事情的话,能够和我说说吗?我真的很担心啊。最近你们的样子,看起来,怎么说呢,虽然表现出来的还都很平静,但是我觉得绝对不是那样的。因为现在,你们一般学生在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本来应该去依靠的学生会成员的那些孩子们,好像变得完全靠不住了……倒不如说,感觉像是她们率先在主动挑起一些争端不是吗?”
    说到这里,修女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就算现在还置身事外的你们也终有一天会在自己不情愿的情况下卷入争端之中的。……你看,现在就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了吧,而事情的中心不就是那个高桥同学吗?呐,所以说,如果可以的话,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商量的。拜托了。因为我觉得你肯定背负着什么东西。”
    修女以相当认真的表情说出了这样的话。从抱着自己双肩的双手上,优子可以感受到修女传来的温暖。那是让自己莫名的想要流泪的温暖。
    (啊,这个人,对我们的事情是真的了解呢。……也是真的在关心我呢。)
    其他的修女都是四五十岁的年龄,只有相马修女一个人还是二十多岁,和优子她们年龄相近。也因此,信仰组的学生们几乎都把相马修女当成姐姐一样仰慕着,只有优子一个人迄今为止都不愿意向她敞开心扉。大概是因为初见面的时候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吧。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什么的……不过现在想想的话,那是因为优子和去年自杀的学生安城由纪很像的缘故吧。
    像现在这样被抱住肩膀,看向修女那张可以看出心底透出的慈悲的眼,与长长的睫毛下满溢着温柔的眼睛,优子感觉到自己心中的那堵屏障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着。
    (这个人应该可以信任的。……她应该能保守住我的秘密的。)
    在对人的印象上相当极端的优子,一旦对于一个人安下了心来,就会反过来比普通时候更急切的想要依赖对方、向对方倾诉。刚入学的时候对高桥椎奈是这样,那之后对樱井早矢香也是这样。而现在,优子对于相马修女,已经和对早矢香一样,甚至因为对方是大人的缘故还在此之上的,想要把自己的心向对方敞开。
    像这样内心的变化,不知不觉的已经表现在了脸上。
    “对。请相信我。”
    把“不要”的想法吞进肚子里,优子开始把心中隐藏着的为数众多的讨厌的回忆慢慢的抽出,像是从心底抽出来一样在脑海中回转着。一瞬间感觉心变轻松了许多。把它们全部倾诉出来就好了……
    不过也还是有很多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来的事情。自己还没有了解其意义的事,以及可能会中伤到他人的事。……青木冴子夜间外出的事。麻里亚去世的晚上椎奈和冴子一起去了哪里的事。发现尸体的第二天白天,冴子和冲野琴美在礼拜堂谜一样的对话的事。以及之前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感觉是被冴子推下来的事。……要把这些事情和他人说,自己的心中还是抱有着相当的抵抗感。
    (对了……)
    问问那件事情吧。
    “那个……相马修女?”
    “什么?尽管说就好。”
    温柔的,像是安抚着婴儿一样,轻轻地抚摸着优子的头发。
    优子迫不及待的把那个问题问了出来。
    “那个,修女……关于,Jack……”
    按个瞬间……在听到Jack这个词的瞬间,相马修女的脸上,确实浮现了相当惊愕的表情。脸上的笑容像是突然被冻结了一样呆滞了,眼睛则是惊恐的大大睁开。
    “你……坂本同学……为什么会知道这个词……”
    对方的紧张也确实的传递给了优子,她的身体也僵硬了起来。
    相马修女,究竟知道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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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7 13:19:02 | 显示全部楼层
    5

    “坂本同学,那个词,你是在哪里听到的?听谁说的?”
    “Jack,吗?”
    优子看向修女的脸,对方慢慢地点了点头。
    (是在琴美同学和冴子同学的对话中听到的。在麻里亚同学死后,进行的有关“Jack会不会被发现”的密探中提到的。然后在这之前,茜和瑞穗与小……高桥同学她们的争吵之中,小茜也提到了……而且瑞穗同学好像也知道……)
    想要说出的话在胸中像漩涡一样激烈回转着,然而优子只是默默地把它们吞进肚子里。在还不知道Jack这个词的意义的现在,就把这些话全盘托出的话,搞不好会变成自己对其他人的告发行为,对此的不安让优子选择了沉默。
    “请先告诉我,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Jack。”
    被优子这样问着,修女也只是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不知道……?)
    看到优子明显不相信的表情,修女开始了说明。
    “我只是看到过被写下来的这个词而已。小由纪……安城同学……叫安城由纪的一个学生在半年以前,去年的圣诞节从宿舍的屋顶上跳了下来去世了的事情……坂本同学?”
    “是的,那个我已经知道了。”
    优子对话题展开的方向感到有些吃惊,不过还是等待着修女接下来的话。
    “……实际上那个安城同学,在死亡之前,写下了一张遗言一样的字条。在那张字条上写着的,就是这个词,Jack……但是写在上面的内容,除了这个词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了。”
    安城由纪的坠楼死亡……在优子入学之前就已经发生的谜一样的事件。
    圣诞节破晓之前,从塔上朝向地面坠落而下,沐浴着冷雨离开的少女的死,到底是自杀呢,还是什么事故呢,还是说……
    优子觉得,这至少不会是自杀。要问为什么的话,那个少女在其他人眼中是相当虔诚的基督徒。对于基督徒来说,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的行为,同时便带有着违背神谕的意义。自杀的人,在世界终结时的最终审判日将无法获得祝福。所以,真正热忱的基督教徒。绝对不会选择自杀。
    而少女的死,对优子来说也绝对不是无关的事。叫安城由纪的少女,和优子不管是相貌还是体型,亦或是性格上都十分相似,知道由纪的事的高年级学生似乎都这么说。
    如果她的死亡不是自杀,而是因为谁的恶意造成的结果的话,现在和被害者十分相似的优子出现在同一间学院里,这对作为恶意来源的那个人会有怎样的影响呢……?
    “坂本同学……你和死去的安城同学,真的很像哦。”
    简直像是看穿了优子在想什么一样,修女这么说着。
    “所以我觉得,有些话,不告诉你的话不行。……小由纪……那个孩子啊,死之前是遭受了侵犯的。”
    “侵犯……?”
    “就是说,被凌辱了。”
    当优子意识到这个词的意思的时候,惊讶的屏住了呼吸。
    (怎么会……怎么会……)
    “这是从警察那里知道的事,在她去世之后,……在那之前,我一直觉得,像那样热忱的基督徒是绝对不可能自杀的。但是,在听说了这个情况以后,我觉得不知道怎么就有些理解为什么她会采取那样的行动了。因为她是有洁癖的孩子啊……”
    “不能忍受自己被玷污的事实吗……?”
    “对。”
    “那么,Jack说的是……”
    修女点了点头。
    “大概就是指的凌辱了由纪的男人……吧。这个学院里绝对有的,在哪个地方藏着的,做出了这样禽兽的行为,把由纪逼上死亡的男人……”
    “那个,现在也是……?”
    听到优子这么问,修女只是暧昧的摇了摇头。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还是要小心一点比较好,特别是你。”
    放在优子肩上的手,像是要保护优子一样,不自觉的加大了一些力度。
    “那么……你是在哪里听到Jack这个词的呢?”
    “那个,是在朝仓同学……之后的那一天。在某个人和另一个人的对话中,无意中听到的……”
    相马修女表情深邃的点了点头。
    “麻里亚的那个时候……呢。那么,对话的内容是什么?”
    “……那个,当时好像是有警察过来调查。然后,对话的一方就说,Jack的事情会不会被查出来,这一类的话,而另一边就说什么不要紧,不会被找到的。之类的话。”
    “呐,能够告诉我吗,那两个人是谁?”
    就算被这么问了,优子也没有开口,只是一味抗拒着说出两个人的名字。修女皱着眉头考虑了很久,终于换了一个提问的方法。
    “那些人,都是学生吧?比如说,冲野同学?”
    在提出那个具体的名字的时候,优子完全不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而那张困惑的脸对于修女来说,无疑就是肯定的意思。
    “为什么会知道冲野同学的名字……?”这次,换成优子来问修女。
    “也是呢。……首先就是,她去年和小由纪住在同一间寝室,也和麻里亚一样是学生会的成员……。不过,刚才那种问法果然还是有些无赖呢,对此我道歉。不好意思。”
    修女郑重的低下了头,不过优子还是相当困惑的低着头。
    (但是,为什么麻里亚大人的那时候,之前安城同学写下来的Jack的名字还会出现呢?难道说……)
    想到那样的可能性,优子一下子忘记了怎么呼吸。
    “修女,能够告诉我吗。难道麻里亚大人,也和安城同学一样,遭遇了……?”
    抬起头来询问。而修女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了。
    “比那还要残酷。麻里亚她……”
    然后,把脸背了过去。
    “……怀孕了。”
    这句话给优子带来的,与其说是巨大的冲击,不如说是整个世界都被侵蚀掉的昏暗感。
    (麻里亚大人……怀孕?)
    不管怎么去想,都无法把这两个词联系起来。
    “那也是……Jack做的?”
    “根据你刚才说的话来说,这样的可能性很高。”
    然后,修女带着悲伤的表情,开始说着下面的话。
    “麻里亚还有一个姐姐的,是叫百合亚吧,嫁到了稻垣家,所以应该是叫稻垣百合亚了。那个孩子和我是同级生,在这个学院里。而且两个人的关系也非常好。所以说,我从百合亚的妹妹麻里亚进入这间学院以来,就一直关注着她,守护着她。特别是去年的夏天,百合亚遭遇了不幸之后……”
    “那个人,出了什么事吗?”
    优子这么问道。
    “百合亚?……死掉了。虽然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不过好像是卷进了什么奇怪的事件里去了……”
    修女把目光移向了远方,应该是在追忆逝去的朋友吧。
    “不好意思。……所以呢,因为麻里亚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不幸,新学期开始的时候,我一直很担心的关注着她。不过好像她已经在暑假期间整理好了悲伤的心情,第二学期的她,甚至比以前更加阳光开朗,也马上就成为了学生会长的候补,好像是要连同死去的百合亚那一份一起努力让自己向上的活着一样。……那个孩子,就像在发光一样。坂本同学也这么觉得的吧?”
    优子重重的点了点头。对此,相马修女报以轻轻的微笑,然后表情又僵硬了下来,继续说着之前的话。
    “所以说,像那样……那个孩子怀孕了什么的,我根本就没有想过。所以说麻里亚肯定是和由纪一样,一样……”
    “Jack?”
    修女“唔”的点了点头。
    “不过,麻里亚的遗体……她的肚子里,实际上是没有婴儿的。死因也是因为流产时候的大出血。不过,那个婴儿,不管在哪里都没有找到。警察虽然说来搜查过了,不过现在也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怎么会……”
    听着修女的话,优子一次又一次的受到冲击……麻里亚的死是因为流产。麻里亚死在寝室里。婴儿也哪里都找不到……
    会不会那个去向不明的小尸体是被藏在宿舍内外的哪个比较近的地方,然后现在也还沉睡在那里呢?
    “如果这是Jack做的话,就好理解了。你看,不是有DNA鉴定这种事情吗?通过婴儿的基因,就能够了解婴儿的父亲是谁。考虑到那个婴儿可能会让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才决定把那个婴儿消灭掉……”
    说到这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在这个学院的哪里,有着像这样不断作恶的恶徒在吧。一部分学生也知道这件事情,把它叫做Jack。……就算告诉修女长也是没有用的吧。她一直是息事主义者,就算听到了这种说法,也只会去主张这个学院里不可能有那样的东西。不过,我并不这么看。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这里的学生又会有谁将会遭到他的毒手,甚至再次牺牲掉。所以,我绝对不会像修女长那样说出那种不负责任的话。我一定要找出Jack的本体,然后把他赶出这个学院,保护大家。所以说,呐。之前话还没有说完的,你听到的对话,是冲野同学和……谁?”
    优子吞了一口唾沫。相马修女,或许真的是值得信赖的人。是的,按照修女的说法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解决掉关于Jack的问题。
    “冲野同学和……青木同学。”
    “青木同学?”
    修女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吃了一惊。因为,仔细想想的话,最近学校分成的椎奈派和麻里亚派的两系之中,青木冴子属于椎奈派,而冲野琴美则毫无疑问与其对立。从这个角度去看的话,确实是有些不可思议吧。不过,在麻里亚刚刚去世的时候,学校里还没有产生这样的派系斗争,两个人还都是学生会的成员。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同伴关系。
    突然,“咚”的响起了敲门声。
    从意料之外的方向传来的声音,让优子吓得屏住了呼吸。修女也是本能的弓起身子,鼻孔在一呼一吸间增大。
    “……相马修女,我可以进来吗?”
    这样说着,把门推开看向里面的,是江田修女长。
    “啊,可以的。……虽然现在正在帮学生做治疗……”
    “啊拉,坂本同学。有哪里不舒服吗?”
    “恩,稍微扭伤了一下。”
    优子从自己站着的角落向着打开的门看出去。门外的走廊上,站着一个没有见过的女人。
    成熟的女性,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到三十之间。左右两边的眼角向上扬起,看起来像是某种猫科动物一样。容貌很漂亮,即使在这个学院中也堪称美人。
    (……谁?)
    身上穿着乍一看会误以为是修道服的全黑色衣服,静静地站在那里。但是那个女性周身的气场很明显和修女们截然不同。如果要用话语形容的话,就像是那看起来纤细优美的肢体背后,动作敏捷的肌肉已经绷紧,现在就要朝着猎物扑去的野兽一样的感觉。
    修女长告诉相马修女,在治疗结束后马上过来一下。
    “……朝仓同学的家人好像有些话想要问你。”
    留下了这样的话,就转身离去了。这么说的话,那个黑衣的美人就是麻里亚的家人了吧。
    于是优子也就告诉修女,自己的治疗已经好了,让她赶快过去。
    “那么,坂本同学,真的不要紧吗?不要勉强自己一个人离开哦。在这里稍微再等一会儿,我还会回来的,然后再一起回寝室吧。”
    优子大大的点了点头,表示“不要紧了”。实际上,现在脚尖的疼痛还远远不是“不要紧”的程度,但是比起这个,优子更想尽快的一个人呆着。
    修女留下“等下见”的话,“啪”的关上了门离开了。一篇纯白的医务室中,只剩下了优子一个人。尝试着把刚才听到的信息量庞大的话自己一点点整理出来。特别是关于麻里亚怀孕了的事情……
    这是真的吗?麻里亚大人,怀孕了?这对优子来说,是完全难以置信的事。
    那样的征兆真的有吗?有时,碰巧在浴场里遇见的时候,曾经用饱含憧憬的眼光注视过她的洁白的身体,对此优子现在还能回忆得起来。从形状优美的胸前的膨起往下,直到洁白如玉的脚踝,都保持着完美的女性曲线。然而像是优子所能想象到的,怀孕之后腹部不自然的膨胀什么的,就算是现在去回忆,也可以肯定绝对没有。那是一具等同于一件艺术品的身体,看着她所能感到的只有如同圣母一样的美丽与高洁。
    (圣母……母性?)
    像这样思考着,不知不觉的脑子又是一片混乱了。优子站了起来,忍着脚上传来的疼痛,若有所思的站在窗边,把窗帘拉开一点缝隙,看向外面。
    医务室位于教学楼东楼一楼外侧。透过那扇窗户看过去,左手边是教学楼南楼,右手边是小路,再往右边就是自然生长的树林。夹在两者之间的,窗户的正外面,是教师职工使用的停车场。停车场的另一边则是办公楼。
    校长室、教师办公室,以及接待室都在那栋楼里。现在修女长和修女应该也就在那里接待着之前那个黑衣服的女性,回答着她的问题吧。……优子漫无目的的扫视着窗外的景色,下一个瞬间,身体僵硬了下来。
    停车场里有着人影。站在一辆流线型的黑色私家车的阴影里,慢慢地站起身子的人是……蛭川老师。
    “阿蛭…在做什么呢,在那种地方?”
    停车场停着的车很少,四周的视野非常开阔。好像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蛭川鬼鬼祟祟的窥视着周围的情况,确认了没有人,才掏出笔记本,记下了黑色车辆的车牌号,然后探着头窥视着车内的情况。优子担心从玻璃的反光上可以看到这边,慌忙把身子藏到墙后面,以这样的姿势小心翼翼的透过窗帘的间隙向外看去。
    查看完了车的状况后,蛭川一边张望着周围,一边走向位于停车场一端的侧门,轻轻地靠近了办公楼,像是很在意接待室里面的情况一样,把脸贴在了接待室的窗户上,想要透过拉紧的窗帘向里窥视,同时也不忘记留意着周围的状况。不过最终,好像是什么都看不到的样子,放弃了努力,离开了窗户,又一次回到了停车场,这一次走到了一辆车身圆圆的蓝色小车旁边,用钥匙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看来这辆蓝色的车就是蛭川自己的车了。然而,虽然司机已经坐了进去,那辆蓝色的车却迟迟没有开动。
    看起来蛭川是在等着什么人。优子只是静静的看着,等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因为用一只脚站立了很久,现在换成右脚因为疲劳而疼痛了。又像这样等了一段时间,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呼呼的风声在空气中回荡着。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像这样的自问到底重复了多少次呢?差不多是要上晚课的时间了,还是不要再等了回寝室去吧。就在优子萌生出这样的想法的时候,修女长、相马修女和黑衣的女性三个人从教学楼走了出来,再次出现在优子眼前。各自打过招呼之后,修女长回到了办公楼里,相马修女则从旁边的走廊拐进了教学楼的南楼。而黑衣的女性则一个人穿过了侧门,来到了停车场上。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然后——果然那是她的车——向着那辆黑色的小车走了过去。在打开车门之后,她的动作却突然停滞了。从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蛭川从那辆蓝色的车上走了下来,一边像是说着什么,一边朝着黑色的车走了过去。
    “砰砰”的敲门声响起,然后是用钥匙开锁的声音。优子连忙屏住呼吸,慌忙从窗边扑回了床上。下一秒,门“吱呀”一声开了。
    “坂本同学……啊,果然还在这里等着啊。真是抱歉。”
    进来的是相马修女。
    “啊……没事的。”
    “果然那个脚上的伤,一个人走的话还是很危险呢。那么到寝室为止就让我送你过去吧。”
    修女扶着优子的左肩,帮她站了起来。然后,两个人一起走出了医务室。
    (如果还能再一个人多呆一下子的话就好了……)
    优子在走出医务室的最后的瞬间,又一次看向窗户的方向。
    到底现在,在窗外到底发生着什么呢……?蛭川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和那个自称是麻里亚家人的黑衣女性接触呢?
    修女在左边支撑着优子,以两人三脚的姿势走回寝室的过程中,优子脑中,又开始为了新产生的谜团而苦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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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8 13:17: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原  罪

    1

    铃堂美音子从停车场走了出来,先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烟放在口中,点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才觉得昏沉的脑袋慢慢清醒了过来。吐出的烟雾迅速地在强风中散向远方,像是想要追逐烟雾的轨迹一样转过身,看到的却只有教学楼在昏暗的天空的背景下黑色的剪影。
    纯和福音女学院……
    进入学校调查的结果,并没有获得什么能称得上成果的进展。
    安城由纪和朝仓麻里亚……在这半年里,已经有两个少女在这个学院中相继亡故了。而要追溯起来的话,常盘台事件中谜一样死亡的稻垣百合亚,也是从这个学校毕业的。
    她们在这间学院中,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呢?由纪和麻里亚这两个人尸体被发现时候的样子究竟是怎么样的呢?有没有什么警察看漏了的不寻常之处呢?而在学校里蹂躏着少女的男人,被称为“Jack”的男人,到底存不存在呢?想要问的问题像山一样多。
    在进入学校调查的时候,她获得了朝仓刚藏的帮助,得以以“麻里亚家人”的立场与校方打交道,作为一个对女儿的死亡一事,希望取得学校方面的一些说明的工作繁忙的父亲的代理人。站在这样的立场上,美音子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提出一个个问题。既然是全住宿制的学校,即是说父母把子女生活各方面的监督与指导,都交给了学校负责,高昂的学费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付在这里的。虽然如此,学校方的说法却是对麻里亚怀孕一事并不负有监督不力的责任。而且,根据之前听到的说法,去年冬天也是在这间学院里,发生了名为安城由纪的学生的自杀事件。明明是被称为名门的学校,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校方却坚称学校对此不负任何责任,这无论如何也很难让人信服。所以,对于麻里亚的事,包括之前的安城由纪的事,希望学校能够证明自己确实没有责任,美音子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对此,作为校长的江田园子修女像是背诵早就准备好的稿件一样给出了答复。按照她的说法,学校对于学生生活的监督指导已经尽到了自己所能。对于朝仓同学所遭遇的不幸,学校也确实感到非常抱歉。但是在怀孕这件事情上,因为学生们平时生活的宿舍毫无疑问是严禁男性进入的,她和男人发生关系的地方恐怕应该是在学校外。既然是在校外发生的状况,就算再怎么说学校也没有责任。而后,关于安城同学的事,虽然说是自杀,但是能够想到的可以成为她自杀原因的事情却完全没有,因此就算是警察那边,都不能完全断定那次事件究竟是自杀,还是事故,或者是别的什么。而且,虽然说她的死和朝仓同学的不幸在时间上看是连续发生的,但是在校方看来,这两次死亡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当时还有另一名叫做相马由月的修女同席。睫毛很长,眼睛也相当漂亮,只可惜鼻子周围长着雀斑,这是美音子对她的印象。那位年轻的修女是安城由纪和朝仓麻里亚两人尸体的最初发现者,同时也是稻垣百合亚高中时代的同级生。她对美音子似乎有着相当积极的协力态度,但是每当她的发言要触及到什么关键的东西的时候,都会被江田校长拦下来。
    就像这样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对话,眼看就要无计可施的时候,美音子提出了最后的问题。
    “……那么最后想要请教一件事情。……所谓的,Jack,到底是什么了?”
    在美音子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相马修女倒抽了一口冷气。看到这个反应,美音子有了“这次终于中彩了”的感觉。不过率先回答这个问题的,果然还是江田校长。
    “您是指什么呢?那个,Jack是?”
    看着对方那纯粹是装傻的表情,美音子叹了一口气,指出了这是安城由纪写下的遗言的内容。就算如此,校长还是保持着一脸困惑的表情。
    “……您是从哪里听说的呢?”
    “从警方那里。那么,Jack到底是什么?”
    “谁知道呢……”
    对方却只是摇了摇头。美音子再度追问,老修女就摆出了一副僵硬的表情。
    “正如我之前说过的,关于安城同学的这件事情,现在警方也还在调查中。……而且,您今天来想要了解的,好像是朝仓同学的事吧。为什么您会觉得,朝仓同学的不幸,和安城同学写下的遗言有关系呢?”
    这个时候,坐在校长旁边的年轻修女闭上了眼睛,微微的摇了摇头。美音子没有忽略这个细节。而校长则是继续着自己的话。
    “……啊,那个,这么说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并不是说我们明明知道这些情况却故意瞒着不告诉您。安城同学到底是因为怎样的意图才写下了那种谜一样的词语当做遗言,我们也是完全不明白。如果您有什么头绪的话,还想请您告诉我们……对吧,相马修女?”
    “啊,是,是的。”
    面对校长征求自己同意的话,相马修女只能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从口袋里取出车钥匙,美音子一边打开车门,一边思考着刚才的事。
    和那个把学校的体制和自己的地位放在第一位,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样才能不让学校被上面下令整改的校长不同,同席的那个修女,感觉倒是相当真诚的在关心着事件。两名少女死去的现场到底是什么样子,安城由纪留下的Jack这个词,在学校中究竟意味着什么。对于自己提出的这些问题,她的那些说到一半就被校长强行打断只能咽回肚子里的回答,美音子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把它们问清楚。
    如果能够有个和那个修女两个人单独对话的机会就好了。不过那大概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困难。对方是圣职者,是把一生都奉献给信仰,同时也奉献给这个学院的女性。不是像这次这样,有校长在旁边监视的话,她甚至都不会有和外人见面的机会。
    要怎么做才好呢……
    注意到的时候火星已经快烧到指尖了,慌忙在车里的烟灰缸把烟按熄,把最后一口烟随着叹息吐出,然后,在准备钻进车里的时候——
    “你好。”
    突然间听到这样的声音,美音子慌忙张望着四周。
    学校的停车场上,除了美音子的小车以外还停着几辆其他的车。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正从其中一辆青色私家车的驾驶座上走下来,一边点着头一边朝着美音子走过来。
    “……你好。这个学院有客人来访真的很少见呢。难道说……是警察吗?”
    “不是……”
    “啊啊对了,警察的话都是两个人一组过来的。那么,是媒体的人马?”
    “不是。”
    美音子一边像这样敷衍着对手的问题,一边迅速的观察着对方。年龄在二十四五岁左右,和自己相仿。身材相当瘦小,头发也很稀薄,脸色是不健康的苍白。虽然挤出了微笑挂在脸上,但是怎么看都觉得做作。特别是那银边眼镜后面的细狭的眼睛,直接背叛了他想要表现得友好的意图,给人以一种狡诈的印象。
    “啊,不好意思忘记了,我叫蛭川,是这里的理科教师。”
    男人这么说着,终于走到了美音子身边,站在一旁。完全看不出男人的意图是什么……然而在这样的状态下,美音子却本能的察觉到,根据自己应对这个男人的方式不同,有可能会获得什么有意义的情报。
    “……幸会。我是家长的代理人。”
    先像这样介绍了自己,而叫蛭川的男人则马上反问了回来。
    “家长的代理人的话……是哪位学生的……?”
    “朝仓麻里亚父亲的代理。”
    听到美音子回答的瞬间,对方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
    “啊,这样啊。……对那个孩子变成那样的事情,我非常抱歉。”
    美音子体内“黑猫”的血,面对着那个男人的目光,突然沸腾了起来。
    ——这个人有古怪,这个人不是过来搭讪的!
    蛭川继续提着问题。
    “之前说是代理人的话……是律师还是别的什么……?”
    “不是不是,只是单纯的了解情况罢了。对我的代理人身份有所怀疑的话,向朝仓先生确认也没有关系。……不过说回来在这间学院里,像您这样的……恕我失礼,像您这样的普通教师就随便确认来访者的身份的事情,难道很平常吗?”
    对于美音子这么露骨的话,对方有些神经质的摸着自己的额头辩解着。
    “不是不是,这真是失礼了。……只是我觉得,如果是想要问关于这个学院里发生的事件相关的情况而来的话,去问那些修女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才专门把你叫住的。……如何呢?有什么事情想要问吗?”
    “这么说的话,那个,蛭川先生,是吧,您是说您可以告诉我什么事情吗?”
    事情意外的顺利。美音子顺着对方的话这么问道。
    “啊,嘛,关于这个吗……虽然这么说了,不过学校对我们这些雇佣的教师,也不会透露太多情况就是了。不过如果对于你问的内容我有所了解的话,便是知无不答。”
    “啊,这样啊?那么……?”
    “不,在这之前先换个地方说话吧。从这里沿着路下山的话,路口有一家叫做‘华尔兹’的店。”
    美音子点了点头。男人的意图依然不明,不过稍微听一听站在教师的立场上所看到的死去的两个女生生前的样子倒也不坏,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于是,坐进了自己的车里,跟在蛭川开着的私家车后面,沿着道路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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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8 13:17:43 | 显示全部楼层
    2

    开了大概十分钟的车之后到达的,是一件有很大的户外停车场的饭店。
    在窗边的席位坐下,美音子点燃了一根烟,然后叫来了服务员。蛭川看着菜单,只点了一份小吃,美音子则随意点了杯饮料。
    服务员刚走,理科老师就马上开始从闲话开始了对优子的试探。
    “只点喝的东西就可以了吗?啊啊,不好意思,我是因为事先吃过晚饭了,请您不要因此而拘束,那个……说起来还没有请教过,您的名字是?”
    “啊,没有介绍过吗?这真是失礼了。”
    像这样直截了当的问过来,反而没有留给美音子糊弄过去的时间,最后,美音子还是干脆的告诉了对方自己的真名。
    “这样啊。……读作‘RINDOU’的话,是百合花科的那个‘龙胆’花吗?(注1)”
    “不是写成那样的。”
    “那么,可以请教吗?”
    “风铃的‘铃’,‘厅堂’的堂。”
    “原来如此。那么,铃堂小姐吃过晚饭了吗?还是说和我这种人不一样,是准备回家之后再好好吃晚饭的吗?”
    “不是不是。只是我晚饭一般都吃的很迟。”
    “这样啊。那个,虽然有些失礼,但是可不可以问一下,铃堂小姐和朝仓同学的家庭是有着怎样的关系呢?”
    “嘛,算是工作上的关系吧……”
    “这么说的话,是关于化妆品的?”
    “不是的,算是这边工作的关系吧……”
    看样子,对方对于美音子的身份背景相当的感兴趣。像这样任由对方提问以消除其戒心,也是美音子为了获得必要的情报所采取的手段的一种。但是面前这个叫蛭川的男人不断重复的提问里面有很多都是相当偏执,惹人厌烦,有些甚至令人恼火。终于,在点单的饮料送上来的时候,美音子趁机把握了对话的主导权,开始了自己的提问。
    “……是这样呢。在这半年之间,安城由纪同学和朝仓麻里亚同学两个女学生相次在这间学院中亡故了。在来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两者的死亡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蛭川老师对此怎么看?”
    对于美音子的提问,蛭川只是用勺子舀了一勺冰激凌放到口中,一边囫囵的动着嘴,一边伸出右手做出“请稍等一下”的暗示。像这样拖延了回答的时间后,才拿起杯子灌了一口水,终于开口了。
    “说的也是呢。怎么说呢,我也觉得有什么很奇怪的东西在里面。”
    连接两个事件的那个关键点……安城由纪被强暴的事和朝仓麻里亚怀孕的事情,蛭川到底知不知道呢。特别是关于麻里亚怀孕的那件事情,美音子还背负着委托人的要求,不能随便向外张扬,也就只能够像这样迂回的试探着对方。
    “首先我想要了解一下,这个安城由纪同学,是怎样的学生呢?”
    “这个啊……怎么说呢,是个认真的孩子吧。所谓的认真,是因为虽然不管在哪个方面都表现得成熟干练,但是该说是低调呢还是存在感不强呢,没办法引人注目的样子,所以说起她来‘认真’就变成了第一印象……嘛,总之,是个相当可爱的女生,给人的感觉有点像个孩子。”
    “听说她是自杀的,您对那个原因有什么头绪吗?”
    “不不,完全想不出。”
    蛭川耸了耸肩这么说道。
    “虽然之前说了相当成熟干练,但是有没有什么被大家欺负的事情呢?”
    “应该是没有的吧。”
    “在学校里有朋友吗?”
    “啊,有的有的。特别是在学生之间被称为‘信仰组’的,同为基督教徒的学生们,和她的关系都非常的好。……那个孩子也是基督徒呢。”
    然后蛭川列举了几个和安城由纪亲近的学生的名字。美音子不着声色的记了下来。
    “……原来如此。非常感谢您。然后,虽然只是道听途说的,好像安城由纪自杀的现场有留下像是遗言一样的东西。……蛭川老师知道吗?”
    “遗言,吗?……不,那个,怎么说呢,关于事件的详情我也没被很详细的告知。”
    “好像是只写着Jack这个词,用片假名。关于这个Jack,您能想起什么吗?”
    提问终于接近了核心。
    “Jack……”
    “如果学校中有谁被这么称呼过,或者是别的什么与Jack有关的事情,如果有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呢?”
    蛭川目光看向远方,陷入了回忆之中,最后,还是说着想不到什么与之有关的事,摇了摇头,又舀了一勺冰激凌放到嘴里。
    “这样啊……”
    美音子皱了皱眉。在蛭川的回答中,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有哪里是谎言。有那种“明知是谎言而说出来的话”所特有的不自信与空洞感。
    “那么还有另外一件事。安城由纪的死,对其他学生的影响有多大呢?”
    “影响吗?那个,大家都受了相当大的冲击吧。不过,虽然说是大家,因为那个时候已经是放寒假的时间了,所以一大半的学生都回家了吧。对于那些回家的孩子来说,大概和我一样,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是有些吃惊,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吧,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和留在学校的学生比起来的话。真正受到冲击的,还是学校宿舍里的那些孩子啊。毕竟,是从自己每天居住睡觉的建筑上跳下来的啊。……不过最悲伤的时期,已经在寒假之中慢慢地过去,等到开学的时候,悲伤的情绪也就是因为学校的正式声明而延续了一周左右。过了那段时间后,大家也就慢慢地恢复正常了。”
    美音子把饮料拿到嘴边,吸了一口。蛭川则是继续解决着自己的冰激凌。
    “……那么,所说朝仓麻里亚同学的话题吧。她是怎样的学生呢?在蛭川老师看来的话。”
    “嘛……是个相当漂亮的孩子啊,甚至要胜于那些偶像歌手。而且头脑也聪明,性格也很完美。在学校担任着学生会长的职务,领导力也是拔群的。怎么说呢,简直是一个完全没有任何缺点的孩子啊。”
    说到这里,蛭川吸了一口气。
    “说起来,那个孩子也是基督徒啊。实际上,我们学校学生的基督徒很少的。虽然在建立之初还是一所宗教学校。……所以说在这个意义上看,你之前说的她们两个人的共同点,现在想来都信基督教应该算一个吧。”
    共同点是都是基督徒……Jack在选择作为目标的少女的时候,这是他的判断标准之一吗?还是说只不过两个人偶然的都是基督徒呢?完全不了解。
    美音子大大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着自己的提问。
    “那么,她在安城由纪的事件发生时,是怎样的感觉呢?果然也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吗?”
    “朝仓的话……怎么说呢。那个孩子就算是内心动摇了,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而且,不管怎么说,事件都是在寒假之初发生的,而我再次见到学生们是在寒假结束的时候。所以说,唔,对此我没什么能说的。”
    “那么,今年五月的那个事件……对于她的死因,您听说过什么吗?”
    “朝仓的死因吗?不,也就只听说她是病死的。说起来在她死后,警察好像来调查过什么东西。难道说她的死因有什么疑点吗?”
    “不不,没有那种事情。”
    美音子含糊的扯开了话题。蛭川不知道麻里亚怀孕的事情……又或者是在装作自己不知道。不管怎么样,这里不能单刀直入的问了。
    点燃了另一根烟,压抑住焦虑的心情,美音子继续迂回的试探对方。
    “比如说,学校里面潜入了外来的犯罪者的话,您觉得有可能吗?”
    “谁知道呢。虽然说学院离城镇相当的远,但是学校的警备也并不是像对外宣称的那样如要塞一般森严,真的要潜入学校之中的话,像是在深夜悄悄的溜进学院这种程度的事情,恐怕是可能的吧。不过幸而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就是了。”
    “蛭川老师自己,可能在学校里过夜吗?比如说寄宿办公室什么的?”
    “这是不可能的。我要是这么做的话,会被那些修女们赶出学校的。……说回来像我们这些教师一直都是这样不被信任的。”
    “也就是说,学校夜里就完全只有女性了吗?”
    “嗯,是的。不管怎么说都是住着一堆了不起的大人物的大小姐的地方呢,绝对不会允许在同一个地方有男性留宿的吧。”
    美音子点了点头,然后故意压低了声音。
    “虽然这么说,不过,如果,纯粹是假设,如果安城由纪同学和朝仓麻里亚同学的死因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的话,值得怀疑的就只有学院内部的人了是吧。”
    “那个……真的有吗?是什么呢,你说的‘可疑的地方’?”
    蛭川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追问过来,美音子则是不断地摆着手。
    “不是不是,单纯只是假设而已。因为,对于安城同学留下的,那个叫Jack的词,不管怎么样还是觉得很在意啊。”
    “Jack,是吗?”
    蛭川又摆出一副沉思的样子,而在美音子来说,对方已经没什么价值,是离开的时候了。于是,在烟灰缸里按熄了手上的香烟,对方也马上明白了美音子的意图。
    “您应该再不会来了吧。不过,如果我了解了什么情况的话,还是告诉您一下吧。……能够告诉我您的联系方式吗?”
    美音子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告诉了蛭川自己家里的电话,也问到了蛭川的联系方式。
    各自结算了各自的账单(蛭川并没有主动提出帮美音子付账),一起走到了停车场。
    “那么,如果了解了什么的话,再联系。”
    蛭川对着再次点燃香烟的美音子,留下了这样的话,走向了自己的车。
    只是一个来搭讪自己的理科教师吗,还是说那就是有着深不可测的秘密,特意来试探自己的Jack本人呢,又或者是Jack的帮手吗……?美音子有些混乱的看着蛭川的背影。停车场上的风很强,长发被风吹起紧紧的贴在脸上,口中吐出的烟被气流吹散,一瞬间就在眼前消弭无形。
    天空开始被浓重的黑暗覆盖,美音子目送着蛭川蓝色的私家车汇入街道上五彩的车流之中,驶向远方。

    注1:“铃堂”和“龙胆”在日语中的发音都是“RIND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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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8 13:17:57 | 显示全部楼层
    3

    在像这样调查着今年五月的麻里亚事件的同时,美音子对于去年发生的常盘台稻垣家的事件也在同步开展着调查。
    首先,她联系到了当时向朝仓刚藏调查情况的搜查官。在他留给朝仓的名片上,除了写着“长沼搜查官”的名号之外,还有他所属警署的电话号码。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才知道那个人在今年春天已经被调往警视厅本厅工作了。“常盘台夫妇异常死亡与婴儿诱拐事件”的搜查部门虽然依然存在于那个警署之下,但实际上早就放弃了搜查行为,和接电话的男人稍微聊了几句,好像长沼的继任者是对这个事件完全不知情的人。动用了自己在警视厅本厅刑事部的关系,美音子总算约见到了那个调往本厅的搜查官。
    在美音子访问学院后的第二天,便在警视厅宿舍里的一间公寓里,和长沼会面了。
    长沼是警察中相当罕见的看上去非常和蔼的男人。年龄在四十岁左右,眼角的鱼尾纹洋溢着笑意,单从外表上看美音子会错认为他是哪里的营业员。警阶是警长,肩上的警衔却还很新,到底是刚从刑警升上去的还是刚从部长降级下来,美音子不得而知。不过真要说的话,这不上不下的地位也刚好和他不上不下的年龄相配。
    “铃堂小姐的话,就是那个‘黑猫’吧?听到过很多你的传闻了。”
    在美音子自我介绍后,对方轻轻一笑,眼角的皱纹更加可掬。
    “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带来不详的东西都是黑色的啊。……啊,真是失礼了。是想要了解常盘台的事件,对吧?”
    对于美音子这样的私家侦探,警察通常会抱有的反感,在长沼身上一点也见不到。也没有感觉到在警察身上很普遍的对女性的蔑视。美音子吸了一口气,开始直入主题。
    “首先,能请您简单说明一下从发现事件时候开始的经过吗?”
    “好的。”
    长沼点了点头,开始了说明。
    “发生事件的那天晚上,就是去年7月24号到25日的晚上。那天晚上刚过零点的时候,稻垣裕明给一直以来百合亚接受诊察的医院的妇产科打过电话,内容是妻子刚刚破水,马上就带她去医院。医院那边在接到电话后,马上做好了接受病人的准备,但是等了很久稻垣夫妇都没有出现。从稻垣家到医院,开车的话只有十分钟的路程罢了。经过了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其他的联络,觉得这有些可疑的百合亚的主治医生在第二天前往拜访拜访,然后就成为了事件的发现者。”
    对于警官所言的事件经过,美音子敏锐的感觉到一丝违和。
    “……那个医生的行动,不觉得有些不自然吗?该说是多管闲事还是怎么呢……比如说,患者首先和平常一直去的医院打了电话,然后病情突然发生了恶化,所以又叫了救护车,被送到了急诊医院去了——一般来说这样去考虑的话不是才比较正常吗?”
    对于美音子提出疑问,长沼则是说着“不不不”摇了摇头。
    “实际上,那天晚上,常盘台地区被指定为急诊医院的,刚好就是刚才提到的那家鲛岛医院。也就是说,无论如何,稻垣麻里亚都应该被送到那家医院来才对。然而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有送过来,转头想想的话,就觉得肯定有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带着不好的预感先往稻垣家打了电话,却没有人接。考虑到会不会有什么万一,就在换班之后马上开车去了稻垣家。抵达之后,他发现玄关的门很大意的没有锁,从那里看向房子里面,就闻到了一股恶心的臭味,也就顾不得什么直接走进了房子,然后就发现了百合亚的尸体。这之后马上打了110报警——这很符合人之常情,警察也是这么判断的。”
    美音子点了点头,然后询问了现场的状况。长沼警长则抓住重点进行了说明。
    “百合亚的尸体,是以全裸状态躺在一楼客房的榻榻米上的。尸体从下腹部到两腿之间都染着大量的血污,周围也都是血迹,坐垫因为吸收了大量的血都变成了黑色。
    “丈夫裕明则是在二楼的两夫妇的卧室的床上被发现的,穿着一套睡衣,脖子上留着青紫色的扼痕。这就是当初把事件判断为杀人事件的最重要依据。
    “卧室里还有被认为是百合亚穿着的孕妇装和下衣,散落在卧室的地板上,上面有看上去是破水时沾上的污渍。同样的污渍还在卧室地面的坐垫上检出了少量。寝室旁边,还放着装好了百合亚入院需要的资料的小皮包。”
    “了解了。……那么,根据这样的现场状况,搜查人员再现的事件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呢?又是因为什么依据,才推定百合亚是杀害丈夫的犯人的呢?”
    “决定性的证据,是被害者裕明氏指甲里残留的皮肤组织。”
    长沼伸出自己的手,给美音子看自己的指甲。
    “用从正面掐住对方的脖子的方式杀死对手的话,被害者会拼命的扑打抓挠对方,进行相当激烈的抵抗。裕明氏两手的指甲里,都检测出了百合亚女士的皮肤组织,而百合亚女士的尸体上,脸上,头上以及两支手臂上,都有着相当骇人的抓伤。
    “警方所认为的整个事件的流程,是这个样子的。首先,最开始的时候,稻垣夫妇在二楼的寝室里正常的睡觉。然后百合亚女士破水了,两人因此而起床,裕明先生首先联络了医院方面,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百合亚女士却突然精神失常了,胡乱脱掉了衣服,用下勾拳或者什么方法把裕明打倒在床上,然后把他掐死了。……百合亚女士因为第一次怀孕而接近神经分裂的状态,有复数人的证言可以证明。所以,因为突然发生的破水而陷入狂乱之中,并不是什么不能想象的事态。然后,杀掉了丈夫的百合亚走下了楼梯,然后,因为精神上的冲击,加上腹中激烈的剧痛,使她的状况急剧恶化,所以最后没办法回到丈夫尸体所在的二楼寝室之中,只能走到客房,在榻榻米上躺下。疼痛越来越激烈,最后终于产下了婴儿——不过那个孩子已经死掉了。关于产下的是死婴这一点,也有周围的许多邻居当晚并没有听到稻垣家发出婴儿出生后的啼哭声的证言。——她在某个地方埋掉了婴儿的尸体,然后因为生产后的大量出血休克而死了。这就是搜查本部最后得出的结论。”
    这么说完,长沼却还是左右摇着头。
    “怎么了吗?”美音子小声的询问道。
    “铃堂小姐可以接受上面的那种说法吗?”
    对方反过来问她,而她摇了摇头。
    “不。首先……虽然这只是我没什么依据的一己之见,但是百合亚真的会去杀掉裕明吗?……而且,我有一个很大的疑问。我听说,扼死一个人,是比我们想象中还要难上许多的工作。对方若是小孩或老人倒也算了,像裕明那样健壮的成年人,以女性的细小手臂去扼杀的话,一般来说不应该是不可能的吗?”
    对于美音子的尖锐质问,对方默默的点了点头,得到肯定的美音子继续了下去。
    “然后就是关于百合亚把生下来的孩子埋掉了的说法,到底是在哪里埋掉的呢?那个孩子的尸体,应该是现在都还没有被发现吧。也就是说,并不是埋在家里的庭院里的吧。但是,难道说是开车到什么很远的地方埋掉的吗?她的死因,我记得是伴随生产的大出血吧。明明在把孩子生下之后就发生了大出血,却能忍受着出血把孩子埋掉,却在返回家中之后反而因为出血而死……怎么说呢,这种论调完全不能自圆其说啊。”
    “并没有百合亚出过家门的痕迹。”
    长沼静静地说。
    “不过对于最开始的,关于裕明氏被杀害一事,虽然也有铃堂小姐之前提到的那个问题,但是被害者的指甲里残留的皮肤组织可是无法撼动的决定性证据。我对于那是百合亚女士的犯行即使是现在也觉得没有弄错。如果说是真正的犯人用裕明尸体的手去抓挠百合亚的身体来伪装的话,虽然有这种可能性,但是百合亚身上留下的抓挠伤痕上还留有生体反应,所以可能性非常的低。真正的犯人是百合亚,但是,现场说不定还有另外一个共犯。是不是在共犯者控制住裕明的时候,百合亚帮助犯人杀死了裕明了……我有这样的疑问。
    “而且,这样想的话,之前铃堂小姐指出的关于婴儿去向的问题也可以得到解释了。百合亚女士的婴儿的遗体——我们姑且假设生下来的就是死婴,否则如果是活着的话为什么邻居没有听到哭声就又让问题变得复杂了——我也觉得,百合亚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处理掉那个孩子的遗体。所以考虑到现场并没有那个孩子的话,不得不考虑有第三者的存在了。
    “而且,实际上,在事件被发现前的两到三个小时……25号天还没亮的时候……在那个微妙的时刻,也有近处的人目击到有一辆车在稻垣家门口停下的目击证言。也就是说,果然在那个时候,在现场的不止是裕明和百合亚两个人,事件中确实有着第三者的影子。而那个去向不明的婴儿,我想,恐怕也是被那辆车从现场运走了吧。
    “不过结果,并没有向外公布这最新的调查结果。而即使是警察内部,也是遵从了之前申明的假说,杀害裕明氏的嫌疑人已经死亡——也就是说百合亚小姐。然后对于消失的婴儿的去向,声称是要在搜查范围之内尽可能的调查清楚,事实上却只进行了半个月不到就无疾而终了。关于这个,当时好像有受到了上面施加下来的压力的传闻。”
    “压力……”
    美音子陷入了沉思,而长沼警官则保持着笑容,继续说着。
    “对于我为什么会把这些内部情报告诉作为民间人士的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呢?根据我听说的情况,铃堂小姐是被朝仓氏雇佣的吧。……没错吧?”
    长沼的目光直视着美音子的脸。虽然美音子只是保持着沉默,他却毫不在意的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当时还在南署的我,一时气盛的想要找出到底是谁在背后做出了停止搜查的决定,于是稍微做了些调查。结果那个意外的答案真的让我大吃了一惊。对上级施加压力妨碍我们搜查的,实际上和在我了解事件背景时,对我说着‘女儿不是犯人,给我再好好的调查清楚’的人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是你现在的委托人。”
    “朝仓先生……?”
    美音子倒吸一口凉气。长沼警官保持着那张和蔼的脸点了点头。
    “嗯。在我所能调查到的范围里,恐怕只有这个人才会对搜查施加压力吧。……那样的话为什么事到如今,铃堂小姐,又要雇佣你来重新调查这个事件呢……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
    “不过,铃堂小姐,你在这之后也是,就算再怎么年轻气盛,也不要一直看着前方,偶尔也有回头确认一下后方的必要。不然的话,你可能也会遇到什么很麻烦的事情的。……不过,这或许只是多余的忠告吧。既然对方是那个天下闻名的‘黑猫’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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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8 13:18:09 | 显示全部楼层
    4

    七月五日,星期六的晚上。铃堂美音子在自家的客厅完成了委托人要求自己在第二天提交的调查报告书。
    虽然手在机械的敲击着键盘,自己的思考却徘徊在天外。
    不管怎么说,委托人朝仓刚藏关于稻垣家的事件肯定隐藏了什么。到底谁杀了稻垣裕明呢,百合亚产下的胎儿消失到哪里去了呢。常盘台的事件,还有相当多的谜团尚未解明。
    而对这些谜团,朝仓刚藏又到底知道什么呢?——恐怕他也不知道什么决定性的情报吧。然而却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封印了事件的调查。换而言之,虽然他并不知道事件的真相到底如何,但是却明白继续调查下去肯定会暴露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东西来——对于委托人来说,事件的真相就如同潘多拉的魔盒吧。美音子是这么理解的。
    那么为什么事到如今,朝仓刚藏却又委托自己对事件进行调查呢?

    第二天,六号。室内的酷暑热得可以杀死人,而美音子则一如既往的穿着全黑的衣服,前去拜访委托人。
    和一周前相同的会客室。委托人像是在守护着自己夫妇和死去的两个女儿的合影一样,一左一右的端坐在照片下方。美音子隔着桌子在朝仓刚藏对面坐下,把装入了报告书的信封推到了前面。老委托人沉默的把里面的文件取了出来,戴上眼镜慢慢浏览着。
    美音子征求了对方的同意,点燃了一根香烟,透过冉冉的烟雾窥视着阅读报告书的朝仓的申请。
    报告书中记录着美音子这一周之内的全部调查活动。包括那些毫无收获的调查与直接被拒绝的访问,巨细匪夷,全部详细的记录在上面。
    然而从长沼警官那里听到的,关于常盘台事件的搜查本部受到的来自上级的压力的事,美音子并没有写在里面。如果把那个摆在桌面上的话,势必就是美音子对着委托人,要求对方把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露出黑猫的獠牙的时候了。自己手上的情报还太少了,时机还不到……美音子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在熄完了第二根烟之后,委托人终于从报告书上抬起了头。
    “不错,调查了相当多的东西呢。”
    “非常感谢。”
    美音子深深的低头。
    “这个叫安城由纪的女生留下的,Jack,这大概就是让麻里亚怀孕的男人吧——你怎么看呢?”
    “那个……不,现在的情况下,只能说这个可能性很高。”
    美音子观察着委托人的神色,小心的组织着话语。
    “怎么说呢……那个,在一号的调查报告中好像有写到。对,就是这里,在这里写着的,和近藤医生的谈话内容,请您过目。之前,我在接受委托的时候,是听说麻里亚小姐的怀孕时间是寒假前后的事情,但是根据那个医生的说法,由于怀着的并不是普通的胎儿,她受孕的时间可能是十周之前到四十周之前的任何一个时候。”
    “但是,你不觉得在这段时间之中,只有寒假前后的时间段尤为可疑吗?那个叫安城的学生自杀的时候,也刚好是寒假开始吧。”
    “虽然是这样……但是,虽然有些失礼,朝仓先生,麻里亚小姐在去年的寒假,具体是在十二月的哪一天回家的,能不能告诉我确切的时间呢?”
    在美音子眼中,听到这个问题后,朝仓刚藏的神色明显变得狼狈。正在此时——
    会客室的门被打开,淑子夫人端着盘子进入了房间。还是那样了无生气的样子。在夫人放下盘子的时候,刚藏叫住了她。
    “喂,你记得,去年寒假的时候,麻里亚是几号回家的吗?”
    “麻里亚……”
    夫人动作缓慢的在家主和美音子两个人面前,放下了杯子。
    “恩,我记得。是二十七号。毕业式是二十二号,寒假是二十三号开始的,但是她在二十四号要参加学校的平安夜祭典。本来不是预定在参加完那个活动之后,在二十五号回家,然后全家人一起参加在教堂举办的圣诞祭礼的吗,老公?”
    听到夫人说的话,刚藏只是低声的说着“啊啊,是这样啊”一类的肯定。
    “结果圣诞节当天,那个孩子往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是今天身体状况不好,就不回来了。结果直到27号才回来。呐,是这样的吧?”
    刚藏对着夫人点了点头,然后把脸转向美音子。
    “虽然这么说,但是你不会认为麻里亚和安城同学的事件有什么关系吧?”
    美音子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继续着自己的提问。
    “麻里亚小姐她……关于安城同学的事件,是怎么和家里说的?”
    “安城同学的事件……?”
    快要走出房间的夫人听到了这句话,把圆盘抱在胸前转过身来。
    “那是什么?”
    “够了。你不要再操更多心了。”
    无视刚藏有些困扰的表情,夫人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在美音子看来,淑子夫人的身体状况比起上次访问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
    对着沉默的刚藏,美音子又重复了一次问题。对着又一次问着“安城同学的事?”不解的侧着头的夫人,刚藏不得不把美音子的报告书拿给她看,简单的说明了事件的始末。听完之后,夫人摇了摇头。
    “没有听说过啊……那个学院里,发生了那样的事啊……”
    “我也一样。没有从女儿那里听过这种事情。……实际上在委托你调查的时候,确实有听说过那个学校去年有学生自杀这样的传言。果然在委托当初告诉你就好了吗?不过我觉得,既然是你的话,反正很快就能了解到的吧。”
    “这没有什么。”
    美音子摆了摆右手,做出“了解了”的手势。
    “但是问题果然是……啊。说回来,为什么麻里亚小姐没有告诉尊夫妇二人学校里发生了这样的事件呢?在自己读书的学校里有学生自杀了,考虑到高中生刚好是多愁善感的年龄,对于麻里亚小姐来说,应该是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了不得的大事件才对吧。一般来说是百分之一百二的会对家长说的吧。但是她却保持着沉默……”
    “不,这一点就不对了。”
    刚藏插话进来。
    “确实,按照世间一般人的价值观来看的话,把这样的事情告诉家里人才是正常的吧。但是我们家……之前也说过,我们全家都是基督教徒。对我们来说,自杀是违背神之教义的行为。所以说,那个孩子回家的时候,并没有说学校里有人自杀一类的话,只是因为那对那个孩子,而且重要的是,对我们家来说,是邪恶的行为,所以只是单纯的回避着那样的话题罢了——这一点我是明白了。因为在我们家,这样的话题是禁忌。”
    “也是……呢。”
    坐在旁边的夫人也点了点头。
    “嘛,虽然我估计是弄错了,不过我也不会武断的说麻里亚和那个叫安城的女生的自杀完全没有关系,因为不知道麻里亚是不是也是在那个时候被那个叫做Jack的家伙袭击的,所以,没办法说成是完全无关的事情。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就算那个孩子和事件完全没有关系,也是同样不会在我们家里说起那个话题的。希望你的调查不要偏向歧途。”
    “难道您是指,现在去调查Jack,还为时尚早吗?”
    说到这里,美音子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
    “去年的7月25日……麻里亚小姐,在稻垣家吗?”
    刚藏的脸瞬间青了下来。
    “您觉得百合亚的丈夫裕明先生,是造成麻里亚怀孕的元凶,是这样吗?”
    “啊,怎么可能……”
    淑子夫人有些怯懦的开口了。
    “因为,因为,那个孩子被那样的时间,逆推回去的话不应该是寒假吗,老公……”
    “在之后的调查中,已经了解到那个时间并不准确。”
    美音子这样回答了夫人后,把脸转向刚藏那边。
    “麻里亚小姐在去年夏天,发生事件的那一天,在稻垣家。——是这样吧?”
    一瞬间,刚藏和美音子对上了视线,然后马上移开,额头上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在这个时候,旁边的淑子夫人站了起来。
    “喂,淑子!”
    刚藏坐在位子上抬头看着夫人,用手拉住她的手臂,然而夫人却依然站在那里,拼命的左右摇着头,然后开口了。
    “果然那个晚上,裕明对麻里亚做下了那种肮脏的事。然后遭到了天罚。”
    “喂,淑子,够了!”
    刚藏站了起来,摇晃着妻子的身体,脸色开始变得恐怖。
    “不,老公你不知道。”
    刚藏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淑子则以一种奇妙的表情,平淡的说着。
    “那一天,老公你不在家里。……麻里亚那一天,按照预定从学校去了稻垣家。本来是要在那边住宿的。从那边家里打过来的电话,也是这么说的。然后,那天夜里,那孩子颤抖着打了电话过来,说着‘马上来接我’的话。……那个时候你也不在家里,所以我一个人开车去接她了。那个孩子一直沉默着,从上车一直到回家为止,都一个字都没有说
    “你在天快亮的时候,才终于回来了。然后直到早上警察打来电话为止都在睡觉。所以我才只告诉你,那个孩子改变了计划,从学校直接回家了。”
    “怎么会……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就算告诉你了你又能做什么!”
    夫人以愤怒的表情瞪着丈夫的脸。
    “……第二天早上,我注意到公寓的垃圾箱里,藏着被染红的衣服,像是被谁丢掉的一样。我注意到之后,把那个放回了卫生间里。——这种事情,难道要对那个时候被百合亚的事情气疯了的你说吗?而且,令人吃惊的是,起床之后,那个孩子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振作了起来。在看到百合亚事件的报道的时候,也像是刚刚听说一样吃惊。你要我,要我……”
    “不管怎么样,两位都请冷静一下,坐下来慢慢说。”
    美音子用轻轻的然而不容争辩的口气这么说着。两个人好像终于回过了神来,慢慢地坐下了。
    “情况我差不多了解了。……夫人,麻里亚小姐在那之后没有去医院吗?”
    “……恩。”
    “请不要责怪我的妻子。”
    刚藏带着悲伤的表情这么说着。
    “我并没有责备任何人的意思。……朝仓先生,实际上,您多少也有些察觉到了这样的事情吧。不是吗?”
    “我……是的。”
    委托人的肩膀无力的垂了下来。
    “在那一天之前的晚上,麻里亚就说要到稻垣家去,说是要看看百合亚。然后第二天,在我们听到事件的报道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家里了。我最开始的时候,也相信了内人的说法,以为她改变了想法直接回来了。但是心中的一个角落,总还是有着‘该不会……吧’这样的想法。”
    “所以才对警方施加了压力,把搜查……”
    刚藏面带悔恨,默默地低下了头。美音子微微颔首。
    “事情我差不多了解了。您对裕明的怀疑与您的心情我也理解了。麻里亚小姐那一天身处现场的事现在我也清楚了。只不过到此为止,还没有脱离之前推论的范围。而且,另一个方面,Jack的问题也还存在着。麻里亚小姐和所谓的Jack,到底是有关系呢,还是完全无关呢。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我会同时调查这两方面,同时也会排查清楚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像这样的调查,我觉得是不会有什么偏差的,不知您觉得如何呢?”
    “啊,那个……”
    刚藏却表现的优柔寡断,让美音子想起第一次接到电话时对方的犹豫不决。看起来,对方还瞒着什么事情……在美音子准备进一步问个究竟的时候,淑子突然大声叫了出来。
    “不,不需要那样。原因肯定是那个男人。”
    “淑子……”
    “是裕明,不,叫他的名字会污染我的嘴巴,是那个男人啊!罪因绝对是欺骗了百合亚,变成了她的丈夫的那个男人的!”
    “淑子!”
    “不,让我说下去,老公。理由是有的。百合亚和那个男人的孩子怎么了?明明肚子都那么大了,最后居然说孩子消失了不是吗?同样的,麻里亚肚子里的孩子也消失了。……所以说,那和百合亚的一样,都是那个男人的孩子不是吗?……那个男人是恶魔啊!”
    淑子全身都散发着异样的疯狂。额头上青筋凸起,简直像是被惹急了的小孩子一样。注意到了妻子的异状,刚藏紧紧抱住了妻子,把她按到了沙发上。而在他身下,淑子依然声嘶力竭的喊叫着。
    “那个男人的孩子,都融化掉了啊!……百合亚也是麻里亚也是,都是被那诅咒的孩子害死的啊!那个男人是恶魔啊!所以姐妹两个人合力把他驱逐掉了!”
    “够了,淑子!”
    美音子站起身来,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但是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虽然被刚藏控制住,淑子的叫喊却没有停下。
    “那个男人的孩子,是绝对不能被生下来的。百合亚是知道这一点的哦。那个孩子的身体肯定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一直没有小孩。老公,你难道不这么觉得吗?……结果却做了那样的事情,做了那样违背自然的手术,逆着天理让她肚子里怀上了孩子……”
    “啪”的一声。美音子抽了一口凉气。刚藏扇了妻子一个耳光。
    像是魔法被解除了一样,重新站起来的淑子,身体瞬间松弛了下来,瘫倒在了沙发上,把脸转向墙壁那边,开始低声呜咽起来。
    美音子转向委托人。
    “看起来您还瞒着什么东西呢。”
    刚藏紧紧的咬着嘴唇,像是马上就要把下唇咬破流出血来。目光在哭泣的妻子身上停留良久,然后终于回到了美音子身上,开了口。
    “你觉得这和事件有关系吗……?”
    “当然。……如果是我想象中那样的话。”
    刚藏沉默了。美音子注视着对方的脸色,继续说着。
    “百合亚女士……是吧。她有不孕症对吧。”
    刚藏静静地点了点头。美音子的话传到了淑子的耳朵里,后者的呜咽更加激烈了。
    “然后,她因为想要孩子……”
    “想要孩子的明明是……”
    刚藏用像是在和谁唱反调一样的激烈口气打断了美音子的话,然后,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语气,连忙缓和了下来。
    “……是的,那个孩子确实总是说着想要一个孩子之类的话。不过错的是那边的家庭。那个男人的家人,总是喋喋不休的唠叨着百合亚没有孩子的事情。百合亚在那段时间里,被他们冷嘲热讽得快要神经失常了,这才无奈的接受了那个手术。”
    “什么手术?…人工受精吗?”
    “不,是体外受精。好像,医生叫做‘试管婴儿’。”
    刚藏像是说出了什么肮脏的话一样,皱着眉头吐出那个词。
    “就算没有孩子,那也是神的意思,是上帝定下的命数。人类不应该去反抗——本来我应该一直坚持这样的主张的。”
    委托人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后悔。从喉咙里挤出的话语,也越来越像是自言自语。而在那最后,是这样一句话。
    “……所以,她遭受了天罚。自己死去,而孩子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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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9 13:13: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第四枚棋子

    1

    铃堂美音子保持着出浴后的穿着,裹着浴巾靠在床上,静静地舔着手中的玻璃杯。旁边盘子里的香肠已经被吃完了。杰姆在玻璃茶几下,惬意的眯着眼睛,蜷成一个毛球,肚皮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着,光滑的毛皮泛着黑色的光泽,随着肚皮微微摇动着。
    随意的用手往玻璃杯里丢了块冰,与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美音子用鼻子深呼了一口气。昏暗的房间里,湿着头发,品尝着咖啡,美音子的思绪开始在变得复杂化的事件堆叠成的丛林间飞驰。
    稻垣家发生事件的晚上……去年的七月二十四日晚上,朝仓麻里亚恰好在现场。而且,在二十五号的凌晨,少女给母亲打了那个要她接自己回去的电话。……根据警察的说法,在那个时间点,裕明和百合亚都已经死了。
    少女到底目击了什么呢?到底遭遇了什么呢?那一天晚上,稻垣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美音子闭上眼睛,在眼睑背后的黑暗中,三枚像是国际象棋的棋子一样的东西浮现在了眼前。
    稻垣裕明、百合亚夫妇,以及朝仓麻里亚。在那个现场的三个人。现在这三个人已经全部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三人间发生了什么呢……可以直接告诉美音子这一点的人,已经不存在了,接下来只有靠自己的想象与推理进行补完。
    按照想象把棋子放到了棋盘上。裕明和百合亚在二楼的卧室,麻里亚则在楼下的客房。棋盘的初期状况,应该就是这样了。接下来,第一步是……
    代表裕明的棋子走下了楼梯。客房里是麻里亚年轻而美丽的睡姿。看到那个身姿,裕明起了色心,把麻里亚强暴了。——这便是朝仓淑子所主张的,最初发生的事件。考虑到同一间房里还睡着自己的妻子,这样的行动实在是太过大胆了吧。
    不过美音子决定顺着这个思路,假设强暴确实发生了。不是这样的话,她便想不出麻里亚和百合亚合谋杀掉裕明的理由。
    裕明强暴了麻里亚……。然而,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却不能自圆其说。
    满足了欲望的裕明回到了楼上。麻里亚追在他的身后。而后,知道了发生了什么的百合亚怒上心头,和麻里亚合谋扼杀了丈夫。然后,姐妹两人走到楼下的客房,在那里,百合亚将孩子分娩了下来,然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了。被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的麻里亚,处理掉了生下来的婴儿的尸体,然后给家里打了电话……
    不,不对。美音子摇了摇头。哪里有着违和感。对,比如说,为什么麻里亚必须要处理掉婴儿的尸体呢?对此完全没有合理的解释。而且,那天晚上裕明的行动相当的奇怪。可以确定的是,他那天晚上给医院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妻子破水了,马上送她到医院去。这个行动,与强暴麻里亚的行动,无论如何都不能想象是同一个人在同一时间做出的。如果这个假设真的成立的话,这两个在心理上来看明显相互矛盾的行为该怎么解释呢?
    美音子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在想象中的名为稻垣家的棋盘上,把三枚棋子复原。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屡败屡战的在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建立假说然后推翻,再建立,再推翻的过程。
    像这样考虑了不知道多少种可能,美音子终于得出了结论。
    果然,不可能是麻里亚处理掉了婴儿的遗体。同时裕明也应该没有强暴麻里亚。至少对于后者来说,现在并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表明百合亚那天晚上被强暴了。至于在回家之后淑子夫人捡到的沾有血的衣服,与其说成是破处的出血,反而是说成普通的经血或者在百合亚大出血的现场沾到的血才更为自然。
    然而,如果裕明没有强暴麻里亚的话,百合亚和麻里亚也就没有了合谋杀死裕明的动机了。……这样考虑的话,无论怎样都会觉得缺了些什么。……对,比如说,缺少了一枚棋子。在当时的现场,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那个人就是犯人吗?现场还存在着第四个人物……是入室抢劫的强盗吗?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话,麻里亚就应该向警方指出那个人的存在,然后姐姐背负的嫌疑不就可以洗清了吗?为什么反而要装作自己那天不在稻垣家呢?那么,果然她是被犯人强暴了吗?但是对此她也没有说过。……而且,反过来,从犯人的角度来看的话,这也是相当危险的事情吧。既然强暴了对方的话,最后肯定要考虑怎么样封住对方的嘴才对。既然已经杀了至少一个人了,却又为什么让麻里亚安全的逃掉了呢?像这样考虑下去,总会走到死胡同里。美音子无意识的把脚伸了出来,一个个脚趾头看过去,然后再次陷入了沉思。
    对了……。如果说,那个人是麻里亚秘密的恋人呢?如果那个第四人并不是什么未知的强盗,而是麻里亚的恋人的话……。这样考虑着,美音子脑中的棋盘上,第四枚棋子的轮廓开始慢慢现出雏形。
    那个棋子就是麻里亚的恋人。她有一个秘密的恋人,两人的关系对家里人是保密的。麻里亚在暑假第一天的晚上,之所以没有回父母家而是提出在姐夫家借宿一个晚上,实际上就是为了在稻垣家的客房,把久别的恋人叫过来幽会。——当然,那对姐姐夫妇也是保密的。像这样在家主的眼皮底下偷偷的把情郎带进来,又或者是瞒天过海的潜进宅邸与女友相会,对于两个人来说大概都是相当新奇而刺激的体验吧。
    而偏偏在那天晚上,发生了百合亚破水,要送去医院的骚乱。裕明急匆匆的走进客房想要叫醒麻里亚,却在那里看到了麻里亚和恋人在一起的情景。询问发展成争吵,然后一路争执到二楼,麻里亚的恋人失手把裕明杀掉了,而百合亚因为受惊,当即分娩,自己则因为出血过多而死。麻里亚因为姐姐姐夫相继而突然的死亡呆住了,她的恋人从那里逃了出去,而麻里亚自己也为了逃离现场而和家里打了电话……
    不对。美音子摇了摇头。就算是这样也有很多东西不能解释。感觉脑子越来越混乱的美音子强行切断了自己的思考,把玻璃杯放在桌上,抓起了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烟咬住,点燃。
    不管怎样,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那个去向不明的婴儿的事。不管是强盗还是什么秘密的恋人,又或者是麻里亚自身,他们都完全没有要把婴儿的遗体处理掉的理由。到底是谁,为了什么目的才处理掉了婴儿的尸体呢?
    像这样考虑着,脑海里便浮现出了和之前的思考完全无关的一个名字。
    ——鲛岛敏郎。
    果然只能是这样。美音子这么想着。
    那是负责百合亚怀孕检查的医生。一直以来为百合亚做着定期检查,而在发生事件的那天早上,在下了夜班之后去拜访稻垣家,然后发现了事件的,就是这个人。美音子对其做了简单的调查,发现他是鲛岛综合医院院长的儿子,所以在四十岁这个对医生来说还相当年轻的年纪上,就已经做到了妇产科的科长的位置上。同时听说医术也确实不赖。
    那个叫鲛岛的男人,会不会就是从稻垣家的现场把婴儿的遗体拿走,让事件变得复杂的始作俑者呢?
    “黑猫”对他抱有特别的关注,除了那个人是事件的第一发现者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要因。那个鲛岛医生,就是为稻垣夫妇实施体外受精的手术的人。
    ——体外受精。
    在听到这个词从委托人口中说出的时候,美音子体内“黑猫”的血就在咆哮着“就是这个”。这就是解决稻垣夫妇事件的谜题的关键词吗?
    然而实际上,彼时美音子甚至还不明白体外受精和人工授精之间的区别,还是在之后马上去了图书馆,查阅了与之有关的一系列资料,才终于……
    在美音子找到的那本书中,作者在序言中这么写着。事实上在现代,想要孩子的夫妇中有一成被不孕症困扰着——这个一成大概只是个大约值吧。作者接下来说,不孕的原因不一定在于女性,事实上男性那边出问题的情况和女性是差不多的。
    而所谓的人工授精,就是针对男性方面不育的治疗方法。医学上大致分为AIH和AID两种方法。
    AIH是用来治疗精子过少症的场合使用的。是对取出到体外的精液进行处理,提高其中的精子运动能力,然后配合着女方的排卵周期注入体内的方法。通过这样的手术生出的孩子,同时拥有夫妇两方的基因。也就是说,受精过程顺利的话,和正常的怀孕没有任何区别。
    而与之相对的,AID则是由另外的男性提供正常的精子,并将其注入母亲体内,让母亲怀孕。这是在父亲一方完全没有生殖能力的情况下采取的方法。当然,这样生下来的孩子和父亲之间并没有遗传学上的关系。手术使用的精子的提供者,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医科大学学生。医院把半强制他们提供的精子进行冷冻保存,库存起来,留作治疗之用。
    不管是AIH还是AID,人工授精都是针对男性方面的不育进行的治疗手段,这一点那本书上说的很明确。而与之相对的,体外受精则是对于女性一方的不孕的治疗方法。
    比如说输卵管发生了通过障碍,卵子无法通过输卵管来到和精子相遇的地方。而体外受精则是直接绕过通过障碍的地方将卵子取出。既然在体内精子和卵子无法相会的话,就在体外人工进行,本着这样的原理,首先先从母亲体内的卵巢中直接提取出卵子,然后在体外用父亲的精液处理形成受精卵,之后再重新返回母体的子宫之中。
    这样的场合下,生下来的孩子同样拥有两亲双方的基因。除了受精的过程是在体外进行之外,和通常的怀孕并无差别。
    美音子在图书馆的书中临阵磨枪得到的知识,大体上就是这么多。于是,她转而将一部分的注意力转到稻垣夫妇所进行的体外受精之上。在这个过程中,鲛岛医生的存在也就浮出了水面。
    鲛岛医生对百合亚实行了体外受精的手术。而其中最关键的步骤,就是把夫妻双方提供的精子与卵子相结合的受精卵植入百合亚的子宫之内。手术完成的十个月后,稻垣夫妇死亡,而那个受精卵发育成的胎儿也随之从现场神秘消失了。而那个事件的第一发现者,不是别人,恰好也是这个鲛岛医生。重点在于,在胎儿诞生的场合与胎儿消失的场合,都能看到这个鲛岛医生的影子。
    美音子设想着新的情况。鲛岛医生在访问稻垣家的时候,是不是分娩下来的胎儿的尸体还和两夫妇的尸体在一起呢?然后,医生把最小的那个尸体回收了,或者是处理掉了,这之后才再次返回了稻垣家,打电话报了警……。
    医生是有这个机会的。而动机,考虑到体外受精这一特异的因素,说不定是医生在手术过程中出现了什么医疗事故,为了隐瞒这一事故才把带有事故证据的胎儿尸体处理掉了……美音子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线条。
    不知不觉间,手上的烟已经燃尽了。美音子把它丢到烟灰缸里,转而伸手去拿玻璃杯。不过杯子里已经空了。美音子下意识的去看梳妆台上的钟,才想起来那个钟早就没电了,只能啧了啧舌头。为什么总是忘了买电池呢……
    因为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太久了,手有些轻微的颤抖。美音子用那只手抓住玻璃杯,把旁边的酒瓶横倾过来,直接把杯子倒满,然后一口气喝了下去。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四十度的酒精烧灼着咽喉,直落到胃里。然后又喝掉了一杯,感觉醉意迅速的蔓延上来。
    美音子让身体沉浸在醉意之中,向后倒在了床上。一直裹在身上的浴巾滑落到地上,裸露出下腹部。美音子把身体蜷成球状,用带着醉意的眼睛盯着自己的下体看了许久。脑中,医疗事故、体外受精这样的词汇无意义的如走马灯一样循环重复着。而在无意识中,脑中出现了一个影像。
    ……从自己的那个部分里,生出来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因为体外受精过程中发生的医疗事故,自己腹中的受精卵,发育成了一个看上去就恶心可怖的生物。那个浑身赤黑,布满粘液的生物,从头部开始把身体挤了出来,对着世界发出“呜嘎——”的奇怪叫声……
    她的意识就在这样的噩梦之中,描绘着螺旋的轨迹落向最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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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9 13:13:51 | 显示全部楼层
    2

    第二天,顶着宿醉造成的轻微头痛,美音子拜访了K大医学部的校园,来和负责稻垣裕明和稻垣百合亚两人司法解剖的法医学教授进行详谈。
    “那个,不,在这里写着的那些话,并不是说百合亚肯定没有进行通常的分娩,这一点实际上并不能完全确定,所以请不要误解。”
    广田教授抓了抓头发掉光之后额头上方的发际,这么说道。这是在美音子对于教授在报告书上所说的“产道没有扩张痕迹。会阴部没有断裂,关于有没有分娩需要进一步调查”的话,向教授要求更为详细的说明的时候。
    “一般来说,妇女在分娩的时候,一般会伴随着会阴部的断裂,不过这也非绝对。那具遗体确实怀孕了,胎儿又不可能有别的出口,这样想的话,当初是为什么要写下这样的句子呢……明明完全没有必要的……”
    “但是老师您当初写下这句话的时候,不是有着‘百合亚没有进行通常分娩’这样的疑问吗?”
    对于美音子的提问,教授皱起了眉头。
    “嘛,可能是这样吧。不过,在那之后,和一直负责她的诊疗的鲛岛君那里听说了详细的状况之后,也就觉得一切都没有问题了。”
    听广田教授的口气,好像是认识鲛岛医生的,这让美音子吃了一惊。
    “鲛岛先生是指的,负责百合亚的那个医院的妇产科医生吧。……老师您认识那个人吗?”
    “恩。实际上,他也是这里的毕业生。在那一届毕业的学生中,我觉得他无疑是最优秀的。好像现在在民间也有了一定的名声。”
    教授对鲛岛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美音子在那之后,就稻垣夫妇的解剖情况询问了一些详情。在那之后,转而向教授提出想要了解关于鲛岛医生的更多情况。
    “说起来这里的研究所里的薮田君,好像确实和鲛岛是同一年的吧……?”
    广田教授抓起桌上的电话,拨出了内线号码,和对方说了些什么,然后挂上电话继续了之前的话。
    “果然是这样。关于鲛岛君的事情,去问他的话会了解的更详细吧。”
    这么说着的教授,把美音子领到那个名叫薮田的助手的房间里,把她介绍给了对方。

    “那个人真的是当年的秀才啊,和我这种人完全不同啊。”
    薮田助手甫一开口,就给人以一种“不管怎么样也一定要听我说”的感觉。张扬的性格和破碎的遣词方式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吧。头发里已经混杂着白色,一眼望去有些苍老,然而既然是鲛岛敏郎的同级生的话,只要没有留级,他现在的年龄也应该是四十岁左右。
    因为是老师介绍而来的,他从一开始就表示会无话不谈。
    “那家伙不光理论学习相当优秀,手术水平也是天才一般,上天绝对是特别的恩赐了他。读书的时候就在同年级中传说他是医生的儿子之类的话,没想到居然是那个综合医院院长的儿子啊。”
    “鲛岛综合医院,对吧。”
    美音子迎合着对方的话补充着,而对方“恩恩”的点了点头。
    “和这里的附属医院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那个医院规模又大,里面的医生水平又优秀。……所以毕业的时候,我觉得那家伙肯定能顺利进入那家医院的内科或者外科的,没想到却进入了妇产科,大家都相当吃惊呢。”
    说到这里,薮田对医学生的专攻方向做了简单的说明。从大学毕业的学生,在接受国家医师水平测验的同时,也会被分到大学医院的各个部门进行实习。医生的分流方向从外科内科开始,从小儿科、妇产科、耳鼻喉科到泌尿科,可选择的分支非常多。在那之中,学生最希望进入的果然还是外科和内科。虽然一般来说,都是以学生的志愿作为准则进行分流,但是到了最后,一些成绩垫底的学生还是会被不可避免的调剂到和自己的希望不同的科室去。
    “法医学是在那之中,算是最没有人气的了。都是那些成绩垫底的,或者是被调剂过来的人才会选择的分野。我的话两边都占全了。……啊,有点跑题了。总之就是,按照鲛岛的实力来说,不管是外科还是内科都是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希望进入的,但是他最后选择的却是妇产科。虽然说他是终有一天会继承家里的家业,成为综合医院的院长的人,之前从事的是外科还是内科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为什么会选择妇产科呢。而且他和我这种人也不同……抱歉,稍微说一点下流的话,那个人,就算是看到女人的那个地方也完全不会有什么糟糕的想法的。——他是个同性恋啊。”
    薮田无心说出的话,美音子却没有漏过。
    “同性恋?”
    “是的啊。他在学生时代,就和同班的叫青野的同学谈了一场大恋爱。青野彻。那个人是个相当俊朗的美男子。虽然他们本人姑且还是想要瞒着班上同学的,但是终归还是暴露了。不过我们大家都是医学生,这对我们来说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在那之后也没有对他们另眼相待。不过最后两个人还是分开了啊。那个…对,我们六年级的时候,青野死掉了。”
    “死了?”
    又是死亡……。美音子眉头紧锁。
    “是自杀的。理由不明。当时盛行一时的流言说,青野那家伙是因为承受不了同性相爱这样的背德行为才选择这条路的。也有他为烦恼所困,甚至找过负责的教授倾诉商谈的传言。——不过这些都只是传言罢了。这样的冲击,或许也是鲛岛最后选择进入妇产科的原因之一吧。我觉得,他是以这样的方式,自己断绝掉自己的晋升路线,来让天国的那个家伙也大吃一惊吧。作为对方突然离开自己的报复。又或者说,那是他对自己的惩罚吧。”
    “惩罚……”
    “不过啊,虽然妇产科什么的我是一窍不通,但是那家伙现在在那方面好像也是相当有名了啊。所以说人生不可思议的事情真是多啊……他的研究方向,显微受精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不过据说是开发出的新技术还是新器械什么的,稍微有听到关于这个的一些传言。民间好像也有传说他从从医开始就一直致力于这项技术的研究。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初他选择自己的科目的时候,是好好地考虑过了的。虽然外科和内科能获得的眼前利益更多,但是如果要进行那样的研究的话,也就非妇产科莫属了吧。”
    薮田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自顾自的频频点头。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看到来电录音的指示灯在闪烁着。杰姆站在电话桌上,以一个性感的姿势抬起后脚,抚摸着头顶的黑毛。
    美音子一边脱下衣服,一边按下了录音播放按钮。“哔——”的一声之后,留言开始缓缓流出。在听到第一声的时候,美音子就屏住了呼吸。
    ——我是之前在纯和有过一面之缘的相马修女。
    那个总是欲言又止的修女啊。……被机械录音重现的声音以干燥的语调继续着。
    ——关于Jack的事情。虽然修女长说那和朝仓同学的事情没有关系,但是根据我听到的一些话,似乎在朝仓同学去世之后,我们学校的学生中就有人秘密的谈论着这个名字。
    美音子的思考瞬间飞转。在麻里亚死亡之后,马上就有学生提到了Jack……。果然由纪和麻里亚的事件之间是有关联的。Jack果然是在那个学院里存在的某个人。而在学生中,也有着注意到那个存在的人。
    ——我现在就去和那个学生谈谈。如果了解到了什么的话,再给你打电话联络。就这样。
    又是一声“哔——”的电子音,然后播放结束了。美音子保持着衣服脱到一半的姿势,就那样呆呆的站在原地。
    就算自己再怎么去想,现在也没办法帮助那个修女了。或许,那个修女真的能弄清楚Jack的真面目吧。或许,运气真的站在她那边也说不定吧。——“黑猫”在心中这么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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