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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雾飞舞

《心理罪:城市之光》心理罪第4部,方木演绎一个人与一座城的和解(全文完)作者:雷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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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8 08:22:11 | 显示全部楼层
  就这样披星戴月地过了几天,第四天下午,方木忽然接到廖亚凡的电话,说是要请他和杨敏吃饭。
  尽管廖亚凡只上了不到两个星期的班,在发工资的日子里,她还是拿到了半个月的薪水。虽说只有区区800元,但毕竟是第一次通过来动拿到的报酬,听得出廖亚凡还是挺兴奋的。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方木就觉得有必要鼓励一下廖亚凡,所以,尽管手头的工作让他忙的焦头烂额,方木还是答应了廖亚凡的邀请。
  晚餐订在一家中档餐厅。方木必预定的时间稍晚些赶到。廖亚凡和杨敏已经在等候他了。不过,让方木大感意外的是,邢璐也来了。
  他刚进门,邢璐就连蹦带跳地跑过来,牵着方木的手又摇又晃。她长高了许多,双眼清澈明亮,曾经病态的警惕神色早已消息不见。看上去,和那些健康、活泼的女高中生并无二致。
  落座后,邢璐和杨敏坐在一侧,方木和廖亚凡自然就坐在另一侧。点菜的时候,杨敏显然考虑到廖亚凡的收入情况,只点了几个中档菜。后来在廖亚凡的坚持下,又加了油爆大虾和海参捞拌。
  等菜的工夫,方木笑着问邢璐:“你怎么也来了,今天不用上晚自习么?”
  “要啊。”邢璐一脸得意,“不过我妈说,亚凡姐要请我吃饭,我当然要来了。”
  “是啊。”杨敏笑着指指廖亚凡,“亚凡非要见见邢璐,让我一定要带着她。”
  方木有些小小的疑惑,扭头看了看廖亚凡。她只是抿着嘴笑,瞥了方木一眼之后,就把目光重新投向对面的邢璐身上。
  菜很快上齐,廖亚凡还要了两瓶啤酒。方木还得开车,所以只肯喝水。啤酒分别由杨敏和廖亚凡负责消灭。几杯啤酒下肚,餐桌上的气氛热烈起来。杨敏和廖亚凡聊着医院的事。邢璐则依着在跟方木说自己的情况,大道将来考警校的事,小到同桌如何抠门,事无巨细,絮絮叨叨的。方木一律笑呵呵地听着,但仍能感到廖亚凡的目光不停地在自己和邢璐的脸上游移。
  聊到最后,话题又转移到方木的身上。毕竟,这三个女人都曾和方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赞赏之词是不可或缺的,邢璐这个小丫头更是直言将来“要和方叔叔一起当警察”。
  杨敏也很喜欢方木。她过去从邢至森嘴里,就知道方木是个业务能力很强的小伙子。暗河一案之后,方木位了帮老邢翻案,不惜多方奔走,甚至甘冒生命危险。老邢最终得以恢复名誉,女儿邢娜大仇得报,主要依赖方木的仗义之举。这更让杨敏将方木视作亲弟弟一般。
  “说实话,你也老大不小了。”杨敏细细端详着方木,“上次赵大姐还跟我说起过,该帮你物色个对象了。”
  方木离开想到身边的廖亚凡,心一惊,把一口茶水呛到喉咙里。正在咳嗽的时候,就感到胳膊被廖亚凡的手臂死死挽住。
  “方木还没跟您说吧?”廖亚凡的声音甜得有些做作,“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很快就会去登记。”
  杨敏吃惊地几乎把下巴掉到桌子上,过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
  方木尴尬得无以复加,本能地想把胳膊拽出来,立刻感到廖亚凡也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是啊。他几个月前就向我求婚了。”廖亚凡转过头盯着方木,眼中充满笑意,却带着一丝不容辩驳的顽固,“是吧方木?”
  方木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倒是邢璐拍起巴掌来。
  “好啊,好啊。”她看上去必廖亚凡还要兴奋“以后我就不能叫你亚凡姐了,叫你嫂子了……不对不对,我叫他方叔叔的……方婶?”
  廖亚凡似乎对这两个称唿都挺受用,挥手叫服务员给邢璐加一瓶汽水。
  杨敏却不说话了,表情复杂地看看方木,又看看廖亚凡。
  回家的路上,方木一直沉着脸,只是把车开得飞快。廖亚凡也一反刚才的张狂劲儿,始终默不作声地看着窗外。
  回到家,方木的心情依旧很差。他把钥匙和背包扔在餐桌上,自顾自地脱衣躺好,闭眼准备睡觉。廖亚凡却始终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方木的动作。良久,她开口问道:“怎么,惹你生气了?”
  方木不想理会她,翻个身,把被子蒙在头上。
  廖亚凡“嗤”了一声,慢慢喥倒桌前,伸手向方木包里翻出香烟,点燃一根抽了起来。尽管方木蒙着头,仍能感到廖亚凡在看着自己。
  “你根本就不想和结婚,是吧?”
  方木在被子里紧紧地闭上眼睛。他不想和廖亚凡讨论这个问题,至少是现在。
  很快,按动打火机的声音再次响起——廖亚凡又点了一根烟。
  “以前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了,是吧?”
  方木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竭力想排除杂念,也指望廖亚凡能知趣的离开。不料只过几秒钟,眼前突然有了光感,身上也有一阵凉气袭来。
  廖亚凡掀开掉了他身上的被子,夹着香烟的手倔强地指着他:“回答我!”
  方木手忙脚乱地拉起被子遮住身体,抬头看着廖亚凡,后者满脸通红,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神色间又是那个粗野、蛮横的样子。
  方木忽然心念一动,一股火气涌上来,冷冷地说道:“你今天是故意把邢璐叫过来的吧?”
  廖亚凡毫不掩饰地承认:“对!”
  “结婚的事——也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对!”廖亚凡突然暧昧地笑笑,“你不就喜欢年轻的么?”
  简直不可理喻!方木咬咬牙,耐着性子解释道:“她才高二,你吃她的醋——未免也太没有道理了吧?”
  “你少装好人了。”廖亚凡对方木的话嗤之以鼻,“我当年不就是这么大么?你干吗对我那么好?要不是赵阿姨盯着,你早就想把我办了吧?”
  “你少他妈胡说”方木忍无可忍爆了粗口,“我是……”
  “我胡说?”廖亚凡打断了方木的话,“又是邢璐,又是陆海燕,哪个不是年轻漂亮的小丫头?你表面上挺老实的,背地里培养了这么多小情人啊——现在我变成这样子,你就看不上我了,是不是?”
  泪水突然盈满廖亚凡的眼眶,她的语气哽咽起来。
  “你有那么多女人,我呢?”她一把拽住方木的胳膊,“我只有你!”
  这句话触到了方木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也让他的怒火一泻而空。他物理地随着廖亚凡的动作摇晃着,知道后者忽然放开他,跌坐在椅子上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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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8 08:22:30 | 显示全部楼层
  方木又坐了一会儿,等到廖亚凡哭声渐轻,才艰难地起身拿了盒纸巾,塞进她的手里。
  廖亚凡不客气地姐过来,擦眼泪,擤鼻子,随后又把纸团扔在地上。
  “我告诉你方木”廖亚凡的声音还囔囔的,带着浓重的鼻音,“不想结婚趁早说——我不用你可怜,今后你该干吗干吗去,少管我,没有你我照样活!”
  方木想了想,觉得还是息事宁人为好。
  “亚凡,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兑现。”他的声音嘶哑,“只不过,我现在的工作太忙了。等我做完手头的事,一定认真考虑结婚的事,行么?”
  廖亚凡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抽泣。也许方木的话让他感到些许安慰,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
  “我问你一句话。”她站起来,不停地用手背擦着眼睛,“你喜欢我么?”
  方木怔怔地看了她几秒钟,最后一开目光。
  “太晚了,睡吧。”
  这间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重归平静。黑暗中,方木瞪大双眼望着天花板,久久难以入睡。隔壁的卧室里,廖亚凡翻身的声音清晰可辨。也许,对他们来讲,今夜注定无眠。
  方木的心情差到了极点。长久以来一直回避的事情,突如其来地摆在眼前,热情是以令人如此尴尬的方式。他无意去责怪廖亚凡,诚如她所说的那样,方木有工作、朋友、同事,有充满刺激与挑战的疑案。廖亚凡除了他,睡眠都没有。在她心目中,唯一能依靠和把握的,只有方木而已。
  然而,他不能不对她心生怨气。看来廖亚凡当初提出想去公安厅工作,最直接的目的就是“监控”自己,顺便监视米楠,当然,他不知道米楠并不是方木的同事,而是在分局工作。在得知不可能去公安厅的时候,廖亚凡退而求其次去市人民医院,多半也是出于对邢璐的兴趣。
  方木终于知道在得知陆海燕皈依佛门的时候,廖亚凡为什么忽然对她表达出善意。
  在她的心目中米楠、陆海燕和邢璐都是她的竞争对手。如今陆海燕已经不存在威胁。米楠的生活圈子和她毫无交集。唯一可以接近并“打败”的对手,就是同样年轻的邢璐。
  对廖亚凡幼稚到近乎愚蠢的想法,方木却不觉得可笑。在她出走的那几年之中,险恶的环境和生存条件让她的本性中仅留下动物般的掠夺和占有欲。把握住方木这样一个男人,无疑是廖亚凡唯一的生活目标,其他的异性对她而言,统统可以当做敌人。
  好在她没把年近五十的杨敏也当作情敌——方木悻悻地想到,否则指不定在医院里闹出多大的乱子。
  想到杨敏,方木的心情更加低落。如果她把廖亚凡的话转述给赵大姐,赵大姐又会作何反应?
  刚刚理顺的生活轨迹,又被搅得一团乱麻。
  凌晨3点左右,方木才迷迷煳煳地睡着。再睁开眼,已经是天光大亮。
  他睡眼惺忪地爬起来,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上的粥和煎鸡蛋。方木想了想,推开卧室的门看看,廖亚凡已经不见踪影。方木又些发慌,以为廖亚凡又出走了,可是看大衣服和鞋子什么的还在,稍稍放下心来。
  他给廖亚凡发了一个短信,只有三个字:在哪儿?
  廖亚凡很快回复,也只有两个字:上班。
  方木彻底安心,呆坐了一会儿就匆匆洗漱。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煎鸡蛋之后,他出门上班。
  今天的目的地不是公安厅,而是宽城分局。虽然市局已经认可对系列杀人案进行串并案侦查,但是方木在陈述理由时仍然有所保留。
  因为他不能确定,那个神秘的胶底再次出现在火灾现场。
  米楠看到方木的时候神色明显一怔。
  “你怎么了?”她看方木脸上大大的黑眼圈,“脸色这么差?”
  方木无心跟她解释,直截了当地问道:“有发现么?”
  米楠摇摇头。
  “室内现场经过焚烧和水龙扑救,已经彻底破坏了。”米楠的语气也显得很无奈,“走廊里和楼下也被多人踩踏过,一点勘验价值都没有。”
  “那车辆附近呢?”方木不甘心,又追问道。按照警方的推测,凶手本人将车开到消防道上,那么,在车辆附近也许会留下足迹。
  “我考虑过这种可能。不过,凶手在作案时肯定戴了脚套,因为在驾驶座下方只提取到死者吴兆光的足迹。另外,火灾发生后,多人到车辆附近查看,最后还把车辆生生撞开,地面痕迹肯定被破坏了。”
  方木大失所望。米楠察觉到表情变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没发现那个足迹,并不意味着他没到现场,不是么?”
  这只是安慰。从证据的角度来看,只有发现并提取到那个足迹,才能证明系列案件为同一人所为,而不是想反。
  再留下也没什么意义,方木起身告辞,米楠送他到门口,问道:“心理画像做的怎么样了?”
  “分析得差不多了。”方木随口说道:“明天开案情讨论会,你去么?”
  “去”米楠的神色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方木心里一动,停下脚步,用眼神询问她、“你有没有想法,”米楠堪酌着词句,“像凶手那么谨慎的人——甚至在有些现场还用了脚套——怎么会留下足迹呢?”
  自本年度9月份起,本市接连发生三起手法诡异的杀人案,经警方分析认定,可初步判断三起案件系同一人所为。
  从生理属性来看,凶手为男性,年龄在25岁-35岁之间。身高在170-175cm之间,体重在75-80公斤左右。体格健壮,体表特征及步幅特征不详。惯用手为右手,肢体无残疾。
  对凶手的生理属性分析结论为较模煳。原因在于凶手除了半枚残缺足迹外(在第47中学杀人案现场提取),并没有在现场留下可供鉴证的痕迹。因此,只能大致描绘出凶手的身高及体重。不过,这三起凶杀案件的现场来看,凶手曾有徒手制服死者及负重等情节方木据此推断凶手位体力较好的青壮年。从其中两起案件中,束缚死者手脚的胶带缠绕方向,可推断出凶手的惯用手位右手。
  从社会属性来看,凶手未婚或已离异,没有子女,独自居住,或另有住处。居住地物品摆放有序,环境整洁。经济状况尚可。主要依据是凶手往往要为犯罪做大量准备活动,如果与他人同居会有诸多不便。另外,现场的种种痕迹表明凶手拥有可自行支配的机动车辆,据此可推断凶手的经济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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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8 08:22:44 | 显示全部楼层
  凶手有较高学历或通过自学具有相当文化程度。关注社会动态。有阅读报纸及新闻的习惯。可能从事技能型工作或自营职业,有一定可供自由支配的时间。其中凶手所处的黄金可能接触到非常用类药品,例如乙醚等强效麻醉剂。凶手有相当程度的反侦查能力,可能专门学习过刑事侦查策略或曾受过打击处理,在日常生活中,可能比较偏爱刑侦涉案类题材的文艺作品。
  从地域属性来看,三起杀人案件均无现场感知人,因此,武昌得知凶手的口语、衣着打扮等信息。登时,三起杀人案件均发生在本市,切分散于不同地区。据此,可以推断凶手位本市居民。凶手非常熟悉作案现场的周边环境,现场出入口都经过精心安排。因此,凶手可能已在本市居住十年以上。
  对凶手的心理熟悉分析是方木的犯罪心理罪画像的重点。在方木看来,凶手具有异于常人,切相对稳定的心理素质。有独特的报应现念,相信恶行与恶果之间的必然联系。从认知风格来看,偏爱独立切细致入微的思考方式,很少征求他人意见。敏感,多疑,自我控制能力强。对作案现场条件有较高的观察力,应变能力及行动能力较强。情感丰富,有独特且强烈的善恶观。肯呢过有宗教信仰。行事风格谨慎、周详,执行果断。
  尽管上述分析表明凶手是一个内心强大的敌人,然而方木仍燃认为他存在某种程度的心理异常。鉴于三起杀人案中均无女性被害人,切现场信息中并没有性行为反常的因素,因此方木认为凶手的心理异常主要反映在人格障碍上。
  首先,凶手的作案手法具有高度破坏性和攻击性,行为受较原始的报应观念(以牙还牙,以血洗血)驱使。以凶手自身的素养而言,不可能不知道魏明军、姜维利及吴兆的所谓“恶行”仅仅是一般违法行为、轻微刑事犯罪,甚至只是违反道德。然而,他仍然固执地认为他们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方可消弭其罪过。在这个过程中,刑事可能在内心完成自我道德辩护,消除自我约束的屏障。同时,也可能对死者进行丑化,甚至将其视为实现其价值观的工具,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从而一再强化杀死对方的动机。这的注意的是,富都华城纵火杀人案反映出凶手开始有意将犯罪手段升级,从危及单个人生命安全至公共安全。换句话来说,为了实现其内心的所谓“公平”与“正义”,不惜威胁到吴兆意外的其他住户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只是一种比较典型的反社会型及偏执型人格障碍。其次,凶手有意选择一些引起较大社会反响的新闻事件的当事人作为加害目标。然而,从案发期间来看,具有轰动效应的负面新闻何止三起?从工程事故到食品安全,在全市乃至全国范围内层出不穷。凶手只选择在本市发生的新闻事件,切只选择魏明军等三人则耐人寻味。一方面,凶手可能因工作或其他原因导致无法长事件离开本市,难以扩大其“以恶制恶”的范围;另一方面,同期发生的、具有较大社会反响的负面新闻中,有相当一部分当事人为女性,例如虐待公婆的儿媳、抛弃亲生儿女的母亲等等,从“恶行”的程度来看,丝毫不亚于魏明军等三人,凶手为什么只选择这些男性当事人下手呢?方木认为,这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凶手自我评价很高的心态。也许在凶手看来,残害女性是相当低级且有违道德的行为。换句话来说,凶手将杀害与自己同样性别、同等体力、同样具有攻击本能的男性视为实现自我价值的一种方式,而杀害女性则不能带来同样的成就感。他甚至会觉得以女性作为杀害目标是件有损个人尊严、耻辱的事情。因此,他不屑或者不愿选择那些女性新闻当事人。这似乎以为着凶手同样带有一定程度的强迫性人格障碍。反映在日常生活中,凶手应该是一个性心理及性行为正常吗,格外尊重异性,对女性彬彬有礼的人。这也可以在某个角度对凶手进行外貌刻画:头发整洁,注重外面和衣着,相貌中等偏上,至少不惹人讨厌。
  此外,方木认为,凶手即使是刻意选择男性被害人,魏明军等三人最终成为目标也具有某种典型意义。如果将三名被害人的所谓“恶行”进行总结的话,分别是过分惩罚、忤逆和漠视他人安全。
  在道德底线一再跌破的当下,人们似乎早已对各种背德行为习以为常。在案发期间,媒体刊载的国内社会新闻中,有70%以上属于负面新闻。令人气愤难平的社会现象并不罕见。凶手为什么单单对折三种行为产生过激反应呢?根据负面的推出,也许是凶手曾深受类似“恶行”之苦,因此才会比其他看客哽咽“感同身受”的体会。这野是方木推出凶手没有子女的原因。因为同期还发生一起幼儿园位儿童提供过期、变质食品的事件,相关负责人同样推卸责任,态度恶劣。然而,凶手似乎对这种“恶行”毫无反应。如果方木推测成立,那么凶手的早期经历应该比较坎坷,也许曾经历家变、父亲一方的虐待、学校开除以及就业困难等。
  最后,凶手的犯罪重点在形式,而非结果。实际上,他梭追求的是一种“报应仪式”的表演。表演,就必然在万众瞩目下进行。位了达成这种表演的效果,凶手可谓不遗余力。他并不刻意隐瞒罪行,而是竭力让犯罪现场原貌展现在公众面前。第47中学杀人案中,尸体摆放在教室里。富民小区杀人案中,寓意为子宫的水囊被悬挂于室外走廊。富都华城杀人案是唯一一起主现场位于室内的犯罪,也采用了纵火这种势必产生轰动效应的手段。凶手有可为被公众认知的强烈愿望,并宣称自己有加以惩罚的权力,而这一点又与其谨慎的行事作风矛盾。据此,方木认为凶手似乎有某种人格分裂的趋向。表面上,他是一个内向、沉默、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人际交往正常的人,而在她的内心深处,有独特的价值观念,渴望被瞩目及认可,同时表现出对他人的漠视,甚至是物化的心态。
  从凶手的既往犯罪属性来看,方木认为第47中学杀人案并非凶手的初次作案。他应该有犯罪前科,并可能受过刑罚。此外,方木还重点分析了凶手在现场实施的惯技行为、标记行为以及反侦查措施。
  所谓惯技行为,是指犯罪行为人在犯罪过程中逐渐形成的,相对固定的行为模式。从这三起系列杀人案来看,凶手习惯单独作案,切犯罪前经过周密策划。精心选择作案时间及点点。并且,凶手都对死者进行过一段时间的守候与跟踪。从犯罪手段来看,凶手都采取了先控制(钝器敲击及药物麻痹),继而杀害的过程。在方木看来,凶手这么做并不是出于对自身犯罪能力的不自信,而是不让搏斗破坏“报应仪式”的完美。以第47中学杀人案为例,如果直接至魏明军于死地,恐怕就会使犯罪现场的震撼效果大打折扣。至于加害方式,三起案件有一个明显的共性,拿就是凶手都不曾直接杀死被害人,而是借助某种外力使被害人慢慢死去,即失血、溺水、纵火。魏明军和吴兆在死前都出于意识清醒状态,即使姜维利,也曾在水囊中有过短暂的挣扎。这似乎意味着凶手在剥夺死者的生命之前,曾给对方追悔的机会。然而,这种追悔并不是为了减轻报应程度,而是增加被害人临死前的心理恐惧,以及增加公众对这种“报应仪式”的心理震撼效果。上诉惯技行为能够证明凶手与被害人之间并无生活上的交集,且犯罪预备活动充分,作案手法愈加熟练,自居为惩罚者的心态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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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8 08:23:01 | 显示全部楼层
  所谓标记行为,则是指犯罪行为人为了满足满足心理上或情感方木的需要而实施的一种特殊行为方式。从有据可查的连环杀人案件来看,凶手在现场留下标记行为的不胜枚举。例如“恶魔的门徒”理查德·拉米雷兹。他在1984年至195年期间,在美国洛杉矶连续犯下多宗命案。在犯罪现场,他都会留下特殊的标记——一个倒转的五角星。载入“约克郡屠夫”皮得·萨特克里夫。他在1975至1980年期间,在英国多地杀死13个女人。作案后,他喜欢在被害人手里塞入一张五英镑面值的钞票。这些标记行为的共同点事并非实现犯罪目的所必须的。因此,可以明显地反映出犯罪行为人的特殊心理需要。那么,在这三起系列杀人案中,凶手的标记行为是什么呢?从表面上来看,犯罪现场并没有留下凶手的明态标记。从潜态标记来看,最能够反映出凶手特殊心理需要的,恐怕就是那些个鲜明“报应仪式”,无论是用血墨解题获取密码,还是寓意为子宫的水囊,再到完美复制的火灾,都反映出凶手对“善恶有报”的执意追求。一方面,凶手表达出自己对死者的憎恨与愤怒,另一方面,他也通过这种报应仪式宣告自己有报复的权力。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视为是对自身犯罪能力的展示。反映在凶手的日常生活中,他可能是一个具有强烈的道德感,善恶观念分明,对任何侵犯自身行为均视为无限放大,甚至带有强迫观念(例如联想、回忆、对立思维等),进行图谋报复等等。
  从凶手实施的反侦查措施来看,他具有相当程度的反侦查意识及能力,切呈不断升级的形态。在三起杀人案的现场均无发现指纹。头发及完整足迹。从清除现场痕迹的手段来看,凶手在前两起案件中采用了事后清扫的手段,而在第三起案件中,有合理理由怀疑凶手使用了脚套。这会缩短他在现场停留的时间,且不会因再次接触器物留下新的痕迹。这表明凶手的作案手法日益娴熟,并具有一定的总结和提高能力,时时修正和盖上犯罪手段。在生活中,凶手也许对司法活动及法制时间高度关注,并通过自学或其他途径了解刑事侦查策略与措施。
  根据上述对凶手的属性分析及描述,方木认为凶手再次犯案,目标是引起社会强烈反响的新闻事件当事人。犯罪地点为公开场合,房子手法取决于新闻事件的内容与性质,但一定体现出“报应仪式”的特点。同时,方木不无担忧地提出,凶手位了追求更强烈的轰动效应,很可能再次采用危害公共安全的手段。
  尽管方木对凶手的犯罪心理画像已经做到尽可能详尽,然而固定犯罪嫌疑人仍然存在相当大的难度。专案组经过研究,做出如下工作安排:第一,协同交通管理部门,查看三个案发现场附近的道路视频监控录像,寻找案发期间同时出现的可疑车辆。
  第二,通知网监部门,查找哦针对三起新闻事件及三起杀人案的网络评论中,内容措辞激烈,带有引导性及预测性(例如新闻媒体并未公布的案件细节)的发言人。
  第三,采取新闻封锁措施,案件侦破进展要绝对保密。同时,会同宣传部门,要求新闻媒体尽量减少对负面新闻的宣传与渲染,减少新闻当事人被害风险。
  在现有线索有限的情况下,上述侦查活动纯属不得已而为之,其范围之广,工作量之大可以想见。于是,各路人马按部就班,纷纷忙碌起来。相比之下,方木暂时清闲下来。然而,在他心中却总有隐隐的不安,似乎自己忽略了什么。
  几天下来汇总至专案组的情报少之又少。一些专案组成员甚至动用了自己的刑事耳目。一章无形的大网悄悄地在C市拉开,然而,那条鱼,却依旧毫无踪影。
  方木无意全盘否定这些侦查措施,不过,在她看来针对这样的犯罪人,常规侦查思路很难发挥作用。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本起袭来杀人案相当于无动机案件。在没有明确嫌疑人范围的前提下,任何侦查活动无异于大海捞针。如果能进一步缩小嫌疑人的范围——
  方木觉得,自己还需要做点什么。
  宽城分局地下停车场总面积为1800平方米左右,主要用来停放公务车。其中,有一块区域专门用来停放作为物证的车辆。在那片围着警戒线的区域里,方木很快找到了那辆灰色五菱面包车。
  上汽通用五菱出产,1.3升排量,2009款标准型。方木围着这辆车转了几圈。尽管车身上已经蒙上了薄薄一层灰尘,但是看得出,这辆车还是得到了车主的精心保养。除了车尾处被消防车撞开所造成的几处破损外,其他部分基本光亮如新。
  仔细观察,在车门把手上还能看到残留的粉末和胶带粘取过的痕迹,想必现场勘查人员已经对整车进行仔细的勘验。方木想了想,带上手套和脚套,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车内基本保持了原貌,看上去也十分整洁。座椅外罩皇马球衣样式的座套,看来车住是皇家马德里队的拥趸。车内放置的物品已经被勘检人员拿走,从现场图片来看只有一副太阳眼镜和几张票据。车内烟灰盒里的烟蒂和烟灰均已被提取,但是方木认为不会发现有价值的线索。以凶手的谨慎性格而言,除了将车停在消防车道内的必要动作之外,他不会碰车内的任何东西。
  就是这个人,将吴兆光获救的时机无限延后。
  当他做在驾驶座上,堵住那条生命通道的时候,不远处的9号楼633室内正火光熊熊。彼时,他在想些什么呢?
  方木把钥匙插进点火开关轻轻一拧,发动机的轰鸣声立刻在静静、昏暗的停车场里响起。方木把手按在方向盘上,静静地注视着前方。那里好似一片灰黑色的墙壁,墙角还长着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下才会出现的苔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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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8 08:23:15 | 显示全部楼层
  午夜的富都华城小区一片寂静,林立其中的楼房里,只有稀疏的极点灯光。凌晨时分,小区的路灯陆续熄灭。园区的所有事物都隐藏在黑暗中,只剩下轮廓若隐若现。因为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清冷,土壤潮湿,落叶渐渐腐败的味道更加明显。一辆灰色五菱面包车宛如幽灵般悄悄驶入消防车道,车灯扫过之处,平整的绿地上仍有雨水闪闪发亮,几只出来觅食的老鼠纷纷钻入已经泛黄的草丛中,不见踪影……
  方木细细体味着凶手的每一点心思变化,随手打开车灯。
  眼前的一切应该是宁静的、惬意的,而凶手肯定无心欣赏这些。相反,他的注意力应该一直集中在周围的环境里,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例如一个夜归的业主,或者一个巡逻的保安。
  也许,他即警惕,又满足,急于脱身的同时,也不忘汇通欣赏下那件“作品”。他知道,用不了几分钟,这宁静的园区将会陷入一片混乱。有人惊恐,有人慌乱,有人会感到恶有恶报的畅快,有人会感慨宿命的必然。
  这,就是他想要的。
  方木把手肘拄在方向盘上,静静地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墙壁。突然,他发现那一片光斑中有些异样,似乎有些排列整齐的黑色斑点。
  来不及多想,他拉开车门跳了出去,径直走到那面墙壁前,刚伸出手去,就看到那些黑色斑点又出现在自己的手背上。
  他回过头,在炫目的强光中凝视着灰色五菱面包车的车灯。
  几分钟后,一族现场勘查人员就集中到地下停车场,这个平日里幽静、昏暗的地方顿时热闹起来。
  在面包车的左右前车灯上,分别发现了两组字母和数字。位于左侧车灯上的是XCXK02,位于右侧车灯上的是917013。这些字母和数字呈黑色,字体细小,似乎是用细芯的签字笔写上去的。用相机拍照的方式将这些字母和数字提取下来之后,勘查人员动手将车灯拆卸下来,准备拿回去仔细勘验。
  方木站在原地,抱着肩膀看着勘查人员忙碌,面色平静,其实脑子里已经翻江倒海。
  在富民小区杀人案中,水囊写有一串神秘的字母和数字,而类似的编码又在这辆车上出现了。这是巧合,还是一条隐藏的线索?
  如果是凶手有意留下的,那么,这串编码意味着什么?凶手展示这串编码的意图又是什么?
  难度是凶手对死者的编号?可能性不大。到目前为止,凶手只有三次犯案,即使要编号,也只能是个位数。
  抑或代指下一个目标?可能性同样不大。凶手选择的目标主要取决于媒体对某起新闻事件的关注程度,这是几乎不可预测的。
  很快,方木意识到自己的猜想是没有意义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确定这串编码是不是某种巧合。
  半小时后,吴兆光的遗孀匆匆赶到分局。对于这些字母和数字,她同样毫无印象。而且,经过辨认之后,她肯定地甘肃方木,这些字迹绝非出自吴兆光的手笔。
  如果不是吴兆光及其家属所为,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凶手本人。
  这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米楠操起电话,直接拨通了铁东区消防大队。找到当天出火警的负责人之后,米楠问了几句,随后就拎起足迹箱。
  “去停车场吧。”米楠对方木说,“兆个千斤顶和卸车轮的工具。”
  米楠的想法是,如果有人在车前灯写下那些字母和数字,拿么书写者必须蹲在车头前方。案发当天刚刚下过一场雨,而面包车停放的位置是一片泥地。书写者的足迹应该就留在那片泥地上。案发时,查看车辆的人的活动区域主要集中在车后侧和驾驶座一侧,车头前面的足迹也许得到了保留。
  那么,消防车从后将面包车顶撞开,前轮转动后,轮胎花纹可能会嵌入地面的泥块。警方在扣押这辆面包车当做证物的时候,位了避免破坏车体上的微量物证,采用将面包车吊起方的拖车上,直接运至停车场的办法。也就是说,那些泥块可能还保留在轮胎的花纹中尚未脱落。
  入过在哪些泥块中兆到书写者留下的足迹,也许可以为侦破案件提供一些线索。
  挺了米楠的分析,方木有些兴奋。客户四当他返回停车场,把注意力放在车轮上的时候,不免又大失所望。
  “你确定……”方木指指轮胎上的花纹,缝隙间只有不足两厘米的距离“……在这里能提取到足迹”“照我说的做吧。”米楠的面色依旧平静如水,“先别问为什么。”
  按照她的指示,方木和另外三个同事用千斤顶把车顶起,然后把左右两个前轮小心翼翼地卸下来,平方在足迹箱上。
  米楠半跪在地上,仔细观察着车轮。的确,诚如她所言,那片泥地的胶性很强,车轮花纹中嵌入不少泥块,有些地方甚至连成了片。然而,方面面仍然怀疑从中提取到足迹的可能性。
  从米楠的脸上看不出情况是喜是忧,她爬起来,拍拍手,指示方木和其他同事把车轮抬到足迹室去,并再三强调不要滚动,避免碰撞。
  把沉重的车轮从地下停车场一直抬到四楼的足迹室,虽然借助了电梯,四个男人还是累得满头大汗。另外三个同事踹着粗气先后告辞,方木却留了下来。他很好奇米楠究竟要做什么,米楠却相当沉得住气。她穿上白大褂,拿着放大镜上下观察着车轮,不时用镊子石头泥块的硬度。方木也凑过去看,还学着米楠的样子去摸泥块,被米楠毫不客气地把手打了回去。
  “你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先回去吧。”米楠头也不抬地说,“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
  方木揉着被打疼的手背,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到底想找什么?”
  米楠没有回答,只是报以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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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9 11:59: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地下室

  他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
  即使是女店员第四次向他抱怨,那个胖男孩又去客人的盘子里抢薯片吃,他仍是一脸微笑地听着,不时点头,发出“哎呀”、“真是”这样的感叹词。最后他看看坐在角落里,用手抓着奶酪蛋糕往嘴里塞的胖男孩,颇为真诚地对女店员说道:“那怎么办,你多体谅他吧。”
  他用手在自己的脑袋旁边画了几个圈。
  “他这里不好使一别跟他一般见识。”
  女店员识趣地闭上嘴,然后就高髙兴兴地跑了一老板允许她提前半个小时下班。
  店里还有两桌客人,都是前来约会的情侣。他们面前的咖啡杯已经见底了,他想了想,又煮了一大壶咖啡,免费给他们续杯。
  在情侣们的声声感谢中,他回到吧台,一边守着香气四溢的咖啡壶,一边拿起当天的报纸细细看着。
  店堂里很安静,除了情侣们的窃窃私语,只有胖男孩不时发出的咿呀声。他的嘴角还残留着蛋糕的碎渣,正抓着一辆玩具车扭来扭去。
  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他力大无穷,是万物的主宰。
  夜色很快如期降临,这条小街上的商铺依次亮起灯光。很快,那些油炸及烧烤类食品的味道飘散过来。他铍铍眉头,起身关好了店门,把烟气和喧嚣声都挡在了门外。
  这条街位于大学城外,紧挨着C市师范大学。每天,前来闲逛的大学生络绎不绝。于是,各种出售快餐及小玩意的商铺遍布其中。像这祥的咖啡吧和书吧也不少,竞争也颇为激烈。然而,在同行和学生们的眼中,他无疑是一个古怪的店主。
  他的店里不出售正餐,只有咖啡和一些小食,无形中就失去了很多营利的机会。此外,和其他商铺通宵达旦营业不同,每晚10点半,他就会准时闭店。时间长了,他的店里反而因这种特殊的气质吸引了一批固定的客人。那些自诩为有些品位和格调的学生和教师都喜欢来他的店里坐坐。
  沿墙而列的书架,浓郁的咖啡香气,整洁的店堂,沉默却和善的老板,与一门之隔的喧嚣和世俗生活相比,这里更像是可以享受宁静的世外桃源。
  然而,咖啡和甜点不能当饭吃,就像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一样。临近7点,最后两桌客人先后离去,直奔对面的一排快餐店。他放下报纸,收拾好咖啡杯和碗碟,清洗干净后,挂在架子上沥水。
  胖男孩还在不知疲倦地玩着,他走过去拍拍胖男孩的脑袋,后者毫无反应,注意力一直在手中的玩具上。
  他笑笑。起身点燃了一根香烟,自歩走到门口,隔着玻璃门向外面张望着。
  这个时段,是这条街上最热闹的时候。各种摊贩把本就狭窄的街道挤得满满当当,叫卖声此起彼伏。大学生们背着书包,拎着水杯,购买零食和各种小商品,不时和商贩们讨价还价。女孩子们把刚买到的发卡别在头发上,让同伴评价好坏。男孩子们则紧张地看着价格签,还得装作一脸从容镇定。
  他突然感到一种欣苒,似乎很想投身于这种充满烟火气的欢快生活。然而,面前的玻璃门倒映出咖啡吧里的内景。靠近东北角的那张桌子上,“预定”的桌牌分外醒目。
  他的心,瞬间就冷却下来。
  丢掉烟头,他慢慢地走到那张桌前坐下,以手托腮,默默地看着桌牌。它在那里已经摆放很久了。拿起它,落着一层浮灰的桌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他抽出一张纸巾,把桌面擦拭干净,又把桌牌放了回去。
  店里的女孩不止一次问过他,是谁预定了那张桌子,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来。他只是笑笑,并不回答。即使在咖啡吧里没有空座的时候,他也不允许任何顾客占用那张桌子。
  因为,那是为她预定的。
  他总觉得,有一天,她还会像初见一般,推开那扇玻璃门,对他嫣然一笑,随后就点上一杯咖啡,坐在那张桌子前静静地看书。
  渐渐地,他知道她是图书馆的临时工,正在学校里准备研究生入学考试,和他一样,无父无母,在这个城市里无依无靠。
  没有什么能阻挡这样的两颗心慢慢靠拢。
  在他动荡的前三十几年中,那段日子是难得的平和时光。他们像那些恋爱中的男女一样,卑微又甜蜜。在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她像一把利剑,噼开他的外壳,直刺柔软的内心。她带他探索、反思,最后了解,乃至坚信。
  在一次暴风骤雨般的性爱之后,她捧起他汗水淋漓的脸,定定地看着他。
  “告诉我,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经过了片刻的挣扎‘他就把自己的秘密全盘托出。听罢’她把他冷却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
  “你做得没错。你有这个权力一一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无缘无故地伤害另一个人。”他忽然大哭。这么多年的忍耐、躲藏,像狗一般的只为生存,是不是就为了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是你的神。”
  8点之后,店里又陆陆续续来了几拨客人。他依旧沉浸在回忆中难以自拔,无心招唿他们。端上咖啡和甜点后,就任由他们在店堂里低声私语或独自发呆。他自已则躲在吧台后面,溲不经心地翻看账本,间或走到门外吸一支烟。
  10点刚过,他就在门外掛起了打烊的牌子,老主顾们都了解他的习惯,纷纷识趣地结账走人。此时,早已在墙角睡着的胖男孩也饿醒过来,哇哇大叫着从扶手椅上爬下来。
  他把店堂内的灯一一熄灭,牵着胖男孩只有两根手指的右手,慢慢走上阁楼。
  吃过简单的晚饭,胖男孩又缩在床铺上看电视、摆弄玩具,很快就悄无声息。等他洗好碗筷,收拾停当之后,胖男孩已经歪倒在床上酣然入睡。
  他给胖男孩盖好被子,起身下楼。
  打开一盏小小的顶灯,他在店堂里四下巡视了一圈,确认所有的门窗都已锁好之后,慢慢走到吧台后面,伸手打开了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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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9 11:59:35 | 显示全部楼层
  连接互联网,打开经常浏览的儿个网站和论坛,他一页页地翻看着,手中的鼠标噼啪作响。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网页上。因为那张桌子引起的情绪,依旧挥之不去。
  他下意识地向东北角望去,那张桌子隐藏在黑暗的角落里,只有桌上的白色桌牌隐约可辨,似乎也在默默地回望着他。这一切,原本可以不必这样!
  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弯下腰,掀起那块地毯。
  地毯下是一扇活板木门。他伸手扣住左侧的黄铜把手,用力拉开——一个黑洞洞的方形洞口出现在脚下。
  他探脚下去,踩到坚实的木质楼梯后,小心翼翼地侧身而下。心中默数到五之后,他伸出左手在墙壁上摸索着,很快就触到了电灯开关。
  顿时,狭窄的地下室被暖黄色的灯光盈满。他跳下剩余两节台阶,站在地下室里扫视了一阇。
  地下室只有二十几平方米,天捆、地面以及墒壁都是平整的水泥,四囱―墙边都摆着铁质货架,大大小小的箱子摆放其上,外面罩着厚实的深蓝色布帘,看上去整洁有序。他径直走向地下室北侧,搬开货架之后,一扇铁门出现在墙壁上。
  他从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铁门上的门锁。铁门的边缘都包着一层薄薄的海绵,在无声的摩擦中,铁门缓缓打开。
  一股古怪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探进半个身子,伸手在墙壁上摸索着,很快,这小小的隔间里也充满了灯光。
  隔间只有十平方米左右,四壁却是瓷砖铺就,虽然破旧,看上去却比外间要讲究一些。隔间内陈设简单,一侧的墙角是一张钢丝床,上面摆着一个长条塑料工具箱,另一侧的地面上则整整齐齐地摆着几块木板。
  当初毫不犹豫地盘下这家店,就是看中丫这个小小的私密空间。前任店主毫不避讳地告诉自己,大学城兴建之前,这里是一家足疗店。说穿了,就是个卖淫嫖娼的窝点。地面上做足疗,价钱谈好了,就去地下室行事。如果客人需要,里面的隔间还能洗鸳鸯浴。
  尽管这龌龊的勾当让他恶心,不过,他还是喜欢这个地方。越是隐蔽、阴暗的地方,越是让他感觉安全。那小小的隔间,仿佛能安放他的秘密与往昔。
  接手这家店面之后,他拆掉了地下室里的木质隔断,把它改造成库房。里面的隔间只是彻底消毒,仍旧保持着原样。每隔一段时间,他还会到这个隔间里坐上一会儿,细细体味远离人间的感觉。那种彻底隔绝的寂静,让他安心。
  他吸吸鼻子,脸上的阴冷骤现,随即,抬脚向那些木板走去。
  随着距离的缩短,那种古怪的气味越发浓烈。等到他走到木板旁边,蹲下身子的时候,双眼已经被刺激得泪水涟涟。
  他用手背擦擦眼睛。动手挪开了那些木板。
  一个长宽各三米有余,深达一米多的水池露了出来,浑浊的液体中,一个肿胀发黑的人体,面朝下,四肢张开,无声地沉浮着。
  他蹲在水池边,饶有兴趣地看了它几分钟,随即,从墙角拎起一把铁钩,伸手勾住尸体的后脖颈,把它拖了出来。
  被福尔马林溶液浸泡过的尸体显得异常沉重,他费了好大的劲儿,只能把它拖到水池边缘。这似乎增加了他心中的怒火,气喘吁吁地抬脚踢了过去。尸体的头被踢得扭向一旁,湿漉漉的头发扬起一片水花。
  他靠在墙上喘息了一会儿,抬脚走到那张钢丝床前,拎起搭在床头的一条铁链,又折返到尸体旁边。
  尸体上的溶液流淌到地面上,在灯光的照射下,泛出黯淡的光泽。尸体表面的大块破损也显露无遗,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黄白色的骨头。
  他站直身子,双眼熠熠生辉,脸上的表情因为兴奋而变得扭曲。
  “啪!”
  沉重的铁链狠狠地打在尸体的背部,肿胀的皮肤上立刻裂开一道口子,没有血,只见惨白的肌肉组织外翻出来。
  尸体的残破似乎让他更加兴奋,手中的铁链也一下紧似一下地抽打上去。
  受刑者无能为力地趴在地上,毫无血色的肉体随着抽打不时颤动着。那股刺鼻的气味再次蔓延开来,伴随着沉闷的“啪啪”声,默默地盘旋在密室上空。
  一大早,方木就接到了米楠的电话,让他到分局来一趟。方木心急火燎地赶到,却在足迹室前和杨学武不期而遇。
  杨学武对方木的出现有些尴尬,右手不自觉地往身后藏。然而,当方木下意识地看过去的吋候,杨学武却理直气壮地把右手拿了出来。在他手里,拎着一份KFC早餐。
  方木移开目光,抬手去敲门,随口问道:“没吃早饭?”
  “给米楠买的。”杨学武毫不避讳地承认,“她昨晚在这里工作了一夜,你不知道?”
  说罢,他就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米楠对两个人同时出现并不意外,接过杨学武手中的早餐,冲方木指指办公桌上的几份复印件,示意他自己看。
  复印件上是一些毫无规则的花纹,上面标记着编号和尺寸。方木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发现几处花纹和富民小区杀人案中提取到的残缺足迹很像。只不过,这些不出头的“大”字形花纹要小得多。而且有相当程度的变形。
  他有些失望,指着那些花纹问道:“这能说明什么?”
  米楠把手中剩余的汉堡三口两口塞进嘴里,刚要开口,就被噎住了,不住地捶着胸口。杨学武急忙把豆浆递给她,同时不满地对方木说道:“好歹人家忙活了一宿,你说话客气点行不行?”
  方木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看着杨学武给米楠敲后背,心里更是泛起一股酸意。几次也想上去帮忙,都生生忍住。
  米楠却觉得不自在。被杨学武敲了几下之后就躲开了。等到唿吸平复了一些,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
  在面包车的两个前轮中,米楠各提取出一些泥块,经过清理和鉴别,找到了几处“大”字形花纹。这些泥块都嵌在纵向花纹和侧花纹中,经过挤压和碾压,这些“大”字形花纹都发生了变形,只有一大块粘连在车轮侧面的泥巴中,有一个相对清晰一些的。
  这种清理和鉴别工作肯定需要大量时间和精力,而且需要相当程度的耐心和细致。想到这些,方木越发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对米楠不公平。于是,他尽量舒展开紧皱的眉头,对米楠点头说道:“多谢了,你辛苦。”米楠淡淡地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些痕迹连残缺足迹都算不上,根本不能当做证据一我也没指望会有重要发现。”方木有些不解:“那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多工作呢?”
  米楠收起笑容,正色道:“为了验证我的一个设想。”
  “哦?”方木和杨学武同时来了兴趣,“你说说看?”“我觉得,犯罪现场还有另一个人出现过。”
  在米楠看来,之前警方对凶手的描述,都以他独自作案为基本思路。同时,作案现场基本无迹可寻,也说明凶手是一个极其谨慎、小心,思维清晰,反侦查能力很强的人。然而,在第47中学杀人案现场提取到半枚残缺足迹,怀疑凶手作案时穿着一双类似匡威牌(亦可能仿冒)的帆布鞋。这似乎与凶手的性格不符。如果姑且将其认定为凶手的百密一疏的话,在接下来的两起杀人案现场,都发现了疑似帆布鞋底花纹的痕迹。以他呈不断完善化的犯罪技能来看,不可能再次留下痕迹。这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现场,真的只有一个人么?
  “你的意思是……”杨学武沉思片刻,问道,“两个人协同作案?”“不会。”米楠摇摇头,“如果是你,你会选择这么粗心的同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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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9 12:00:19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就奇怪了。”杨学武摊开双手,“两个人先后来到现场,彼此还不认识~觉得这可能么?”
  米楠的脸色微红,垂下双眼说道:“我也无法解释这一点,所以这只能算是我的一个设想。不过,我觉得,在车灯上写字的人应该不是凶手。”
  方木和杨学武同时问道:“为什么?”
  “面包车是用死者的钥匙开走的,这说明凶手先人室,控制住死者后,才能拿到钥匙。我觉得凶手多次折返的可能性不大,因为那样会增加被人发觉的风险。所以,他应该是纵火后才下楼将面包车停在消防车道上。这个时候,火已经在现场烧起来了,他应该要尽快撤离才是。如果一定要留下那些字,为什么不直接写在车里,反而要下车写在车灯上那么麻烦?另外,我们怀疑凶手戴了脚套,所以在车里没发现任何足迹,而车前的泥地上却有一你觉得他会拽下脚套,再下车写字么?”
  杨学武连连点头。方木也觉得米楠的分析有道理,但是结论太不可思议了。
  两个人,在没有事先联络的前提下先后来到现场,当凶手将面包车停在消防车道上之后,另一个人蹲在车灯前写下那组编码。他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米楠的推测成立,那么,在富民小区杀人案中的水襄上写下那串编码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忽然,方木想到一件亊情。
  在第47中学杀人案中,会不会也留下了类似的编码呢?
  他来不及向米楠和杨学武解释,只说了句“等我一下”就匆匆跑了出去。
  物证室在三楼,方木急于去査看第47中学杀人案的物证,沿着楼梯一路小跑,对身边走过的人视而不见。刚转到三楼的缓台上,余光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紧接着,他就感到自己的脖子被人牢牢勒住。
  身后尾随而至的杨学武大惊,几乎同时扑了过来。“你要干什么?”方木猝然被袭,本能地抬脚去踩对方的脚背,同时右肘向后击出。没想到脚踩了个空,右肘也被抵住。
  杨学武正要上来帮忙,袭击者忽然嘿嘿地笑了。
  “你小子,长本事了啊。”这熟悉的声音让方木又惊又喜,同时,脖子上的力道也松了尸来。他转过身,冲着对方就是一脚。“你他妈的想勒死我啊?”笑着躲避的高大男子,是邰伟。
  杨学武目瞪口呆地看着抱在一起乂拍又打的他们,直到方木回过头来,对邰伟说:“这是分局的杨学武。”
  邰伟笑着伸出手去:“刚才这哥们都急了,看上去身手不错。”
  方木又对依旧一头雾水的杨学武说:“这是J市市局的邰伟,我的老朋友了。”
  杨学武这才露出笑容,握着邰伟的手连连摇晃:“叫我小杨就行。”
  给双方介绍完毕,方木问邰伟:“你怎么来了,有事?”
  “开个会。”邰伟忽然露出一丝笑容,“忘了告诉你了,我被调到C市铁东分局锻炼一年,副局长。”
  “哦?”方木很兴奋,“这么说,你小子要升了?”“哪里,回去还得看领导安排。”
  邰伟嘴上谦虚,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公安人员被提升要职之前,通常都要到地方锻炼。一年之后,邰伟的职务估计就是J市公安局副局长了。
  方木真心为他高兴,当下就约定中午一起吃饭。邰伟说好,散会后电话联系,说罢就直奔五楼会议室而去。
  方木和杨学武转身去三楼的物证室,直接调取了第47中学杀人案的所有物证。杨学武不解地问道:“你要找什么?”
  “编码。”方木又翻出水囊和面包车车灯的照片,“跟这些些类似的。”在方木看来,尽管现有证据显示书写者和凶手并无同谋,但是他连续两次在现场留下那些编码,似乎也与案件有关。如果在第47中学杀人现场也发现类似的编码,就能够证实书写者与案件有莫大的关系。即使他与凶手没有同谋,也有极大可能与凶手相识。更重要的是,他留下了足迹和笔迹。相对于凶手的谨慎小心而言,他的反侦査能力显然要更逊一筹。也许,找到这个人,将成为案件的重要突破口。
  然而,这种査找的难度要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当几大摞原始物证和照片堆在桌子上的时候,两个人都傻了眼。
  而且,当时魏明军拼命地做数学题,试图得到保险箱的密码。所以,在现场发现的A4白纸上到处都是数字和字母,想找到那些类似的编码谈何容易。
  两个人做了简单的分工,方木负责在A4纸上査找,杨学武负责在其他原始物证及照片上进行分辨。
  虽然凶手给魏明军留下的时间不足以让他逃生,可是提供的演算草纸倒是足够,方木看着那厚厚几大摞八4白纸,足有两整包之多。定定神,他戴上手套,耐心地一张张翻看起来。
  这不是一件让人偷快的工作,尤其当方木想到,这些纷乱的字迹是用被害人的血来写就的。经过几个月的存放之后,这些血字已经变成深褐色,然而,仍有若有若无的甜腥味直冲鼻腔。每隔一段时间,方木就不得不点燃一支烟,以驱散那令人不快的味道,也能让自己重新集中注意力。
  魏明军的字迹零乱、扭曲,伴有大量的涂擦痕迹。他当时的恐惧与绝望可以想见。有些数字下画有横线或是圆圈,想必是一些阶段性的演算结果。还有几张草纸上的字迹骤然变粗,笔迹也断断续续。方木想了想,也许是凝固的血液无法再从笔尖里渗出,魏明军为了节省时间,只能用手指来代替。
  看到这些,方木的心情愈加沉重。为了得到密码,魏明军需要更好的书写工具和墨水,然而,那墨水却是自己不断流淌的鲜血。算得越快,血流得越多。这是一个死循环,魏明军没有取舍的资格,更没有选择的机会。
  杨学武那边的工作同样不顺利,他拿着放大镜,几乎把鼻子凑到照片上,竭力寻找每一丝相似的痕迹。心烦之余,不免也在唠叨。
  “要我说,这魏明军也是个傻蛋。”他揉揉发酸的眼睛,点燃一根香烟,“他肯定目睹了凶手的外貌,还不如把凶手的特征写下来,好歹也能帮帮我们。”
  方木苦笑着摇摇头,在那种环境下,魏明军想到的只能是尽快脱困,也许,还有一丝对自己计算能力的侥幸心理。生存和报仇,他首先选择的肯定是前者。也许他曾想过要留下最后的遗言,但是,估计那时他已经气若游丝了。
  两个小时后,杨学武把手边的物证和照片反复査看了几遍,确认没有留下编码。于是,他过来帮助方木。然而,直到中午,两人依旧一无所获。不是数字的位数不够,就是缺少开头的字母。看看余下那些演算草纸,杨学武先放弃了。“找人帮忙吧。”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使劲揉着发酸的脖颈,“只有咱俩,两天两夜也看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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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9 12:00:34 | 显示全部楼层
  方木无奈,也只能点头同意,正想打电话叫人,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午餐选在分局附近的一家海鲜酒楼。方木想了想,除了邰伟和杨学武之外,又叫上了米楠。米楠推脱了几次,挨不住方木一再坚持,也只能一同前往。
  因为是工作时间,几个人没敢喝酒,但是丝毫不影响气氛。算下来,方木和邰伟也有大半年没见面了,免不了互相打听一下对方的近况。方木还是老样子,寥寥数语就介绍完毕。邰伟去年负了伤,立了个二等功,提了职,孩子也一岁多了,席间还不忘拿出照片来显摆。
  只不过,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回避暗河一案。
  方木心里清楚,如果不是邰伟从J市赶来帮忙,那个局也不会如此天衣无缝。邰伟却从未提起过这件事,即便是完全不了解前因后果的情况下,也毫不怀疑地按照方木的指示行事。一是避免再旁生错节,二是没有让方木报答的打算。个中情义,早已远远超过了友谊的范畴。
  谈及早上方木的匆忙表现,邰伟大大调侃了方木一番。“怎么着,你小子连我都认不出来了?跑得跟飞一样。”
  方木笑笑说手头有个案子,急着去查看物证。出于职业本能。邰伟立刻问是什么样的案子。方木和杨学武互相看了一眼,面露难色。按照专案组的工作部署,侦査工作对外是严格保密的。好在邰伟也了解工作纪律,不再追问,拍拍杨学武,说道:“有这老弟协助你,破案没问题。”
  杨学武却对“协助”二字颇为敏感,看看米楠,委婉地表示自己才是专案组负责人之一。
  方木不以为意,只是招唿大家吃菜。
  米楠还是一脸倦色,胃口也不太好,很快就放下筷子,静静地听大家聊天。邰伟觉得方木特意叫她一起出席,肯定不是同事那么简单,于是也格外留意她。趁米楠离席去洗手间的时候,邰伟挤眉弄眼地问方木:“怎么,你小子有情况?”他朝米楠的背影努努嘴,“这姑娘不错。”
  “你胡说什么啊?”方木红了脸,“人家就是我一个同事,昨晚帮我做了半宿鉴定。本来要请她吃饭的,你才是来蹭饭的懂不懂?”
  “你拉倒吧。”邰伟大大咧咧地点上一根烟,“你还怀疑哥们的眼力啊?点菜的时候,你一直看着她的反应,人家打个哈欠你都紧张兮兮。”
  方木正要反驳,杨学武忽然开口了。
  “你还真说错了,邰哥。”他意味深长地看看方木,“米楠不是方木的女朋友,他都要结婚了,是吧?”
  “哦?”邰伟大为惊讶,转头瞪着方木,“这么大的事,你小子居然不告诉我?”
  方木不无怒意地看了杨学武一眼,后者不动声色地呷着茶水,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眼看米楠已经从店堂另一侧走了过来,方木急忙把话题岔开,问邰伟要不要再来点鲅龟馅饺子。邰伟显然对方木的婚姻大事更为关心,连连追问:“新娘子多大了?干什么工作的?漂亮不?”不等他冋答,邰伟又看看手机上的日历,“打算什么吋候办婚事?趁早啊,哥们在这边还能帮你忙活忙活。”
  米楠重新落座,看看邰伟,又看看方木,显然已经听懂了刚才的话题,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低头把玩着茶杯,不时抬眼瞟向方木,似乎也想听听他的答复。
  方木却无心继续,抬手叫服务员结账。
  一行人在分局门口分手,米楠向邰伟告别后,就脚步匆匆地走进了办公楼。杨学武跟邰伟打了个招唿,也尾随其后。停车场里只剩下邰伟和方木。
  邰伟还为方木的婚事耿耿下怀,不停地抱怨着。“你他娘的,要结婚了也不通知我一声,还把我当兄弟么?”“行了行了。”方木听得不耐烦,伸手去推他,“赶紧滚蛋吧。”
  邰伟不甘心地坐进驾驶室:“今天没喝酒,不算啊,改天你还得请我吃饭,记得把弟妹带过来让我瞧瞧。”
  方木心说瞧你个头,目送邰伟的车驶离大院后,转身向办公楼走去。刚穿过旋转门,就看到杨学武站在电梯旁,似乎在等他。“刚接到通知。”杨学武冲他扬扬手里的电话,“下午开案情分析会。”
  “哦。”方木按下电梯键,随口问道,“几点?”杨学武没有回答他,而是定定地看了方木几秒钟,忽然说道:“我喜欢她。”“嗯?”方木一愣,随即就意识到那个“她”是谁,立刻移开目光,“这关我什么事?”“当然关你的事。”杨学武立刻说道,“我想和你谈谈。”方木不想理他,电梯门打开后,抬脚就进。不料,杨学武一把抓住了他。
  方木甩了几下,竟然甩不脱,不由得心头火起。“你要干吗?”方木沉下脸,“我记得刚才你没喝酒。”“跟喝不喝酒没关系。”杨学武的表情坚决,“我希望你离她远点。”“这你说了不算!”方木的声音大起来,“我和谁接触,轮得到你指手画脚么?”
  “我是说丫不算,但是,你能给她什么?”杨学武顿了一下,“刚才,米楠哭了。”
  方木愣住了,几秒钟后才喃喃说道:“哭了?”“嗯。”杨学武咬了咬下唇,“她上楼时,我看到的。”方木无语,只是木然地站着,任由杨学武死死地拽住自己的胳膊。“我喜欢她,可是,傻子也能看出来,米楠喜欢的是你。”杨学武的语气恳切,还带着一丝哀伤,“你已经有未婚妻了,不可能对她负责的。所以,我希望一一不,我恳求你离她远点,别给她那些若即若离的希望,那会让她更痛苦。”
  良久,方木轻轻地叹了口气。
  “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不过,你放心。”方木的声音喑哑,“我不会伤害她的。”
  下午的案情分析会上,专案组首先总结了近期的侦查进展情况,还对新发现的线索作了分析:在交通管理部门的协助下,警方对案发前后三个犯罪现场附近的车辆活动情况进行了排査,共发现相同或相似车辆167辆。在方木的建议下,对其中的家庭类用车进行重点排査。由于监控视频的清晰度髙低有别,加之考虑到凶手有临时更换车牌的可能,进一步缩小排查范围仍需要时日。不过,黑色捷达轿车、白色捷达轿车、银灰色别克轿车、银灰色通用科鲁兹轿车及深灰色宝来轿车,共五类75辆曾在三个案发现场附近出现。估计凶手所驾驶的车辆就在此范围之内。
  网监部门提供的情况更不乐观。在针对三起杀人案件及相关新闻事件的网络评论中,没发现可疑言论,但喊打喊杀者、拍手称快者占评论者的九成以上。即使是那些Ip地址位于本市内的发言者也足有上万人。针对他们进行逐一核对根本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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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9 12:00:47 | 显示全部楼层
  至于对新闻媒体的公关则遭遇了彻底失败,差点还酿成更大的新闻事件。警方委托市宣传部门,要求下属新闻媒体尽量减少对负面新闻的报道和渲染,尤其是发生在本地的新闻事件。没想到,这一要求招致新闻媒体的强烈反对。媒体工作者们显得既愤怒又委屈。以往,针对大型企业、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的违法违规行为,宣传部门会要求新闻媒体噤声。现在连一般的负面社会新闻都不让报道了,难道每天唱赞歌?几家媒体单位甚至联名写信给市人大,要求追查市公安局粗爆干涉新闻自由的违法行为。市人大的相关部门对此髙度重视,专门约谈了市公安局及专案组的相关负责人,要求作出合理解释。听取汇报后,上级领导表示可以理解,但做法欠妥。几番争取后。警方只能妥协。然而,新闻媒体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了警方的真实意图。并以此作为新闻热点进行报道。于是,本来就引起市民高度关注的三起杀人案再次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尽管这些报道措辞巧妙、观点含煳,然而,已经向公众告知了警方侦査活动中的核心秘密:凶手杀害的目标是负面新闻的当事人,亦即公众眼中的恶人。
  一时间,针对凶手的种种推测和评论在各种平台上流转开来。其中,以网络上的反应最为热烈。在平淡得近乎枯燥的生活中,这样一个人的横空出世,无疑像一针强心剂,远远超过了那些悬疑大片所带来的剌激和新奇。特别是那些饱受生活的苦难与折磨的人,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可以发泄内心愤懑的代言人。长期以来的幻想和愿望,仿佛有了实现的可能。
  “下次杀几个城管!”“无良医生最该死!”
  “杀了那些卖毒奶粉的!”
  ※※※
  类似的唿声,在网络上铺天盖地。
  “也未必是坏事。”分局长翻看着那些充斥着暴力幻想的网页的复印件,不无嘲讽地咧咧嘴,“这下大家动歪脑筋之前都得合计合计了一没准就是下一个倒霉蛋。”
  专案组成员们相视无语,只能苦笑。
  至于方木在车灯上发现的编码,则引起了专案组的重视,并把它当做一个线索进行追查。在方木的建议下,专案组安排几名警员彻査第47中学杀人案现场提取到的物证,寻找那个可能隐藏在演算草纸中的相似编码,一旦发现,立刻进行笔迹鉴定,与其他两个现场提取到的编码做同一认定。
  这条新线索的出现,无疑使本就扑朔迷离的案情更加复杂。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侦破的难度也进一步加大。分局长的脸色很不好看,专案组成员们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事情已然闹大,接下来肯定会引起省厅甚至是公安部的高度关注,虽然经费和警力调度方面的困难肯定能得到解决,但是专案组必须要拿出一个结果来。而这个结果,似乎遥遥无期。
  会上,方木一直留意着米楠的神情。在她脸上,完全看不到曾经哭过的痕迹,始终泰然自若,也不对方木的注视给予任何响应。一散会,她就混在人群中匆匆离去。杨学武看了方木一眼,似乎在警告方木别跟过来,见他坐在椅子上不动,就一言不发地跟着米楠走了。
  方木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忽然感到心情差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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